《跨越两城的爱恋》 梦 「你为什么会喜欢我?」 那么多漂亮的女生,你为什么就看上我呢? 林家美一直都想知道这个问题。 她没有妸娜多姿玲珑有致的身材,也没有让人惊艷的绝色。 她到底那里吸引了他? 卓安说:「是第一眼的感觉,我大学毕业三年了,从来都没有对一个女孩,有这么浓厚的兴趣。」 只看一眼,就想拥抱她一生的感觉,是如此的强烈。 兴趣? 是哪方面的兴趣? 林家美坏坏地往邪恶的方向想。 想着想着,又被自己莫名涌起的坏思想震惊。 和他在一起,连思想也跟着学坏,真的是近墨者黑。 「你读大学的时候,一定有很多女生喜欢你的吧?」 林家美抬眸望着俊美帅气的卓安,他如此出众,身姿挺拔,往人群中一站,就是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如果说没有,那一定是骗她的。 卓安浅浅的笑容如化冬雪,深遂迷人的眸眼,像黑矅子一般,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这个当然,像我这么帅的人,说没有那是骗你的!」 这人诚实起来,还挺自恋的! 心中竟有点醋意,莫名地有点妒忌,那些可以接触到他的女生。 如果他的大学时光,她有份参与,那该多好! 她会像迷妹一样跟在他的身后,只求他给她一个回眸。 「我也有很多男朋友的!」 林家美不甘示弱。 你有很多女朋友,我也有很多男朋友。 卓安笑着说:「那太好了! 谈过很多男朋友还那么开心? 私生活那么烂,不是应该嫌弃她的吗? 林家美一脸疑惑:「为什么?」 卓安的眼睛很明亮,透着迷之一般的自信:「只要你交过很多男朋友,你才会发现,我是最优秀的一个!」 「你一直都这么有自信吗?」 「是的,只要我想做好一件事情,就没有做不到的。」 他的身上,与她有太多相似的地方。 那股傲气,如出一辙。 「可是我没有文化,连小学都没有毕业。」 胸无半点墨,文化水平太低,你不嫌弃我是一个文盲吗? 「我不在乎!」 「我家里也很穷的!」 「我不介意!」 真的不介意吗? 林家美望着幽幽的湖水,过去的一幕幕在脑海里回放。像她这样贫困落魄的家庭背景,谁愿意娶她呢? 卓安,你愿意娶我吗? 娶我,等于娶了一个家庭! 我的一切都将成为你的牵扯! 如果让你知道我的一切,你还会一如既往地对我好吗? 你太优秀,让我没有一点把握! 这个世界太现实,谁都想自己的另一半家境优越,生活无忧! 一个陷入长贫的家庭,谁又想长期照顾呢? 心在这一瞬间沉重了起来。 有些悲伤,不管尘封多久。 回想起来,依然会痛。 卓安,你真的不介意我的一切吗? 林家美深吸一口气,一直掩于人前的心酸过往,此刻,却莫名地想让他知道她的故事。 她隐忍着眼中的泪意,对他说:「我爸是个很严重的精神病患者,亲手杀死他最爱的孙子,烧毁自己经营半生的家……」 回忆,像汹涌的潮水一般袭来,让她痛彻心扉。 ……… 正文。 2002年。 四周黑漆漆的,阴森而冰冷,林家美看着黑暗角落里。 那个陌生而高大的男人,一股冷嗖嗖的寒意从脚底慢慢地升起。 仿佛在这个漆黑的世界里只有她和他。 她莫名地紧张害怕起来,小心脏扑通扑通地跳着,头皮开始发麻。 他是鬼! 这是林家美看到他的第一个感觉。 眼前漆黑一片。 她看不清他的眼睛。 隐隐约约地看到他那张看不出任何情绪却又陌生,显得阴森森的侧脸。 她害怕到了极点,内心却又异常地冷静,由于好奇心强。 她小心翼翼地试探着向他走近。 移动着脚步,企图慢慢地往他的方向走去探个究竟,却发现永远都是在原地踏步,竟迈不出一指之地。 而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好像对她的出现,一无所觉。 空气越发的压抑沉重起来。 四周像有无数双眼睛在凶狠狠地盯着她这个不速之客,哪怕这里是她父母的房间。 此刻的她,像是无故闯入他人世界领域的冒犯者。 进不了,也退不出。 手中紧握的拳头,时时刻刻地提醒着她的大脑。 这个突然出现在她爸妈房间里的鬼魂,透着让人窒息的诡异。 恐惧把她紧紧地包围着。 她挣扎着向前,却在他突然往她这边看来时吓得失了心,三魂不见了七魄。 她「啊」的一声叫了出来。 倏地睁开眼睛看着眼前黑漆漆的房间,冒了一身冷汗的林家美。 才惊觉原来只是梦一场。 心扑通扑通地跳着,惊恐的余悸仍在,那种恐惧惊悚的感觉未散。 感觉浑身上下都起了鸡皮疙瘩,冰冷一片。 她慌忙地闭上眼睛,好像只要她闭上眼睛,外界的一切都会与她隔绝。 她又扯起被子把头蒙了进去,把整个身子都用被子盖着,露出一点脚趾都感到害怕。 仿佛把自己藏身于被子之中,才是最安全的。 夜深人静。 在这间黑漆漆的土坯泥房子里,四周静谧的气氛让她不由自主地感到害怕。 因为她不止一次梦到这个诡异的梦,梦见那个陌生的鬼魂。 第一次梦见『它』的时候,大概是七八岁,她拿起棍子冲上去就打『它』,可是『它』没有反抗,也没有做出伤害她的事。 之后的每一次梦见,就算是在梦里。 她都知道『它』是鬼。 而且一点都不害怕。 在梦里。 她曾经问过它:「你是哪里的?」 它说:「下面的!」 下面的? 『下面』是哪里? 这个问题还没来得及问出口,梦就醒了! 家里发生一连串不幸的事之后。 她一直思考着这个问题。 这只是一场梦。 还是『它』真的存在。 从而影响了整个家庭的命运。 林家美起床的时候,远远地便闻到一股香喷喷的肉香味。 妈妈在厨房里忙活着,爸爸坐在大厅里,翘着二郎腿抽着她买给他的红双喜烟。 侄子小不点和小辉,玩着她买给他们的玩具。 小不点四岁了,是一个非常聪明伶牙俐齿的小男孩。 村里的人都喜欢逗着他玩,是大家公认的开心果。 小辉比小不点大两岁,一岁多时的时候。 他生了一场大病,导致智力低下,最终变成了聋哑人。 每次小辉被其他的小朋友欺负的时候,小不点都会冲出来,挺着幼小的身板,挥着小小的拳头。 像大哥一样保护着小辉。 小不点和小辉都是没有妈妈的孩子。 嫂子在三年前和爸爸发生争执。 一气之下离家出走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因为这件事,妈妈埋怨了爸爸好多年。 妈妈从厨房里走出来,看到睡眼松醒的她,满眼的怜爱:「怎么不睡多一会?」 妈妈身材清瘦,长得慈眉善目,唯一遗憾的是她的右眼有缺陷,完全失明无法视物。 林家美摸着肚子,笑着说:「妈,您是不是煮瘦肉粥?一大早闻到肉香味我就睡不着,肚子咕咕地叫着呢!」 像她们这样的穷苦人家,一个月也就吃上几次荤菜,吃上十几次的算是奢侈的了。 有些比她们还困难的人家,一个月只有一次荤菜。 甚至有些为了节俭点的,一次也没有,每天都是吃素菜的。 妈妈说了一句「傻丫头」之后,就没有再理她。 「小不点,起床怎么不叫小姑呢?」 林家美捏着小不点肉嘟嘟的小脸,粉嫩嫩的,忍不住低头亲了一口。 小不点用手擦了擦脸颊,好像有点嫌弃她的口水。 奶声奶气地说:「奶奶不让我吵着你,说你难得回家,让你多睡一会。」 「你真乖。」林家美抱起他又亲了一口,然后补充一句:「就是有点重。」 「亲得我一脸口水,还说我胖,我不和你玩了。」 小不点嘟着嘴挣扎着下来,颠着肉肉的小屁股走到妈妈的跟前,仰着小小的脑袋。 「奶奶,等我长大了,我也赚钱回来给您和爷爷买肉吃。」 妈妈摸着他的头,说:「好好好,那奶奶就等着啊!」 小不点笑嘻嘻地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对着林家美笑,然后又侧着头对着爸爸说。 「爷爷,我长大以后,也给您买好多好多的烟,比小姑买给你的还要多。」 爸爸满眼宠溺地笑着向他招招手。 小不点像猴子一样,从妈妈的怀里,一下子就坐到爸爸的大腿上。 「爷爷知道你是最乖的。」 林妈妈 吃完早餐之后。 林家美牵着小不点的手走在狭窄的乡村小道上。 闻着家乡醉人的空气,看着青翠嫩绿的禾苗在茁壮地成长。 山上的野花盛放,远处的鸟儿拍打着翅膀唱着动听的歌。 那条清澈见底的阿婆河在沥沥地流淌着。 缠绕着晨雾的群山仿若镶嵌在天边连绵起伏,远看像一条腾龙俯卧守护着流星村。 林家美转身望着滋润着她成长的流星村,看着那一间间的土坯泥房子。 有些还是住着几十年前建下来的老房子,村里只有一两户人家住上了楼房。 她在想。 总有一天。 他们家也会住上楼房的。 因为她相信。 只要努力,想要的总会实现。 在家里的时间一恍就过。 高高在上的骄阳,渐渐地收敛起它璀璨夺目的万千光芒,慢慢地隐藏到厚厚的云层中去。 天上绚丽的云彩也渐渐地失去了颜色,整个世界都陷入了黑暗。 家家户户都点亮了灯。 在黑夜中远远望去。 这座离繁华的海川有一百多公里的流星村,就像是无垠世界中的一座孤岛,毫不起眼地存在着。 乡村的夜晚是静谧而枯燥的。 晚上除了在家看看电视,几乎没有什么去处和娱乐,所以早早地就会上床睡觉。 总是有人问。 为什么老一辈的人,生那么多儿女呢? 因为在那个年代。 晚上真的是啥娱乐也没有,漫漫长夜,夫妻俩不做一下全身运动的话,根本就不知道怎样打发时间。 自然而然的,足球队就有了。 吃完晚饭后。 林家美搬了桌子和椅子坐在院子里,小不点拉着小辉坐在鞦韆上,缠着林爸爸帮他们荡鞦韆。 爷孙几个玩得不亦乐乎,欢乐而幸福的笑声,在静寂的黑夜里显得特别响亮。 小不点玩厌了鞦韆,就来缠着林家美和他玩打功夫。 他们学着平时在电视里看到的打斗画面比划着名。 这是小不点从小就喜欢玩的游戏。 而且他每次都争着要赢。 而她每次都假装着输。 因为她喜欢看小不点赢了之后,高高兴兴地咧着嘴笑,蹦蹦跳跳的可爱模样。 夜已越来越沉。 爸爸领着小不点和小辉去睡觉。 林家美靠在妈妈的肩膀上,看着悬挂在天上的那一轮明月。 满天繁星闪烁发出闪亮的光,在灰暗的苍穹上显得特别漂亮。 家乡的夜,真的很美。 抬头仰望着广阔无垠的一片夜空,给人的感觉是净化心灵的宁静。 没有城市里喧譁噪杂的声音。 这是在繁华的海川所没有的。 「妈,明天我就要去工作了,我捨不得您们!」 林家美揽着妈妈瘦削的腰,岁月在妈妈的脸上留下深深的皱纹。 因为妈妈的右眼珠已经干枯,失去光明的右眼深深地陷了进去。 只有薄薄的眼皮遮掩着里面萎缩的眼球。 由于眼球萎缩得比较严重,整只右眼凹陷得就像一个窟窿。 年过半百的她,看上去比同龄人还要老上许多。 记得那年。 她八岁。 妈妈去山里砍柴,不小心被弹起的柴碎刺伤了眼睛,导致右眼彻底失明。 她永远都不会忘记,由于家里没有钱,眼睛受了伤的妈妈。 只能拿山上的草药来敷眼睛,换了一次又一次草药。 才能止住眼睛流出来的血。 本来应该及时送去医院治疗,可是因为没有钱,当爸爸想尽办法筹了钱。 第二天带妈妈去医院治疗的时候。 医生说来得太迟了,要是来早一步的话,眼睛就有救了。 上帝残忍地在妈妈的身上夺走了一只眼睛。 让她从一个建全的人,变成残缺。 「傻丫头,」妈妈怜爱地摸着她的头:「你安心去工作,在外要学会照顾自己,我和你爸都会好好的。」 林家美把妈妈抱得更紧。 因为她不敢告诉妈妈,她有多不出息。 第一次离开父母。 离开家出去工作的时候。 在陌生的海川,想念父母的时候。 曾经躲起来偷偷地哭了好几回。 这一晚。 她和妈妈聊到了深夜,把她在海川见过的事物,快乐和有趣的,都一一地和妈妈分享。 因为她从小就听着妈妈说的故事长大。 只要她想听的,妈妈都会不厌其烦地一次又一次,绘声绘色地说与她听。 所以她和妈妈的感情特别的好。 可她从小就惧怕敦厚老实,特别严肃的爸爸。 除了年幼时天不怕地不怕地喜欢坐到他的大腿上,玩弄着他的鬍渣。 缠着他带去集市玩,叫他买零食给她吃之外。 自懂事以来,她真的很少和爸爸谈过心。 因为爸爸有着高大硬朗肃穆的外表,身上透着那种不怒而威的气势。 根本就不敢走进他的世界,去分享她的喜与哀乐。 在后面发生的一连串不幸的事情之后。 她曾后悔得几度落泪。 她常常问自己。 为什么要怕自己的爸爸? 为什么不尝试走进他的世界? 为什么看不清爸爸硬朗的外表之下,那一颗经不起世事而打击的心?! 可是这个世界上,从来都没有后悔药。 当她眼睁睁地看着一件件的事情发生,想抓也抓不住即将失去的一切,而感到无能为力的时候。 那种苍白的孤独与无助,曾几度将她逼到绝境。 人总是喜欢在失去一切之后。 再回头去看,去想很多个『如果』或『当初』。 或想着时光『如果』可以倒流。 再也不这样那样了。 可惜人生不会让她再来一次。 那些失去的,就算倾其所有,也要不回来。 海川 第二天。 林家美吃完妈妈煮的早餐。 临行时千叮嘱万叮嘱地叫父母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然后背上包袱,准备到离家三十米远的公路,等着七点十五分那班。 唯一的一辆去往海川的客车。 跨出家门的时候,林家美回头看了一眼,站在她身后的父亲,依依不捨地说: 「爸,我去工作了,您要保重身体!」 林爸爸「嗯」了一声,没有说话。 林妈妈拉着小不点的手,陪着她一起去等车。 客车的喇叭声由远而近。 临上车的时候,林妈妈递给她一个红包:「这是你爸给你的。」 林家美心中一暖。 隔着车窗望向家的方向。 看到爸爸站在家旁边那块最高的土坡上,往她这边看。 沉默寡言的爸爸,其实也不捨得她。 只是他把那份对儿女的爱都深深地埋藏在心底。 「小姑,记得帮我买超人!」 林家美回神,看着小不点跑着追客车,朝她这边大声喊。 「我知道了。」林家美把头伸出车窗,大声地喊:「你要听话不要追,这样很危险的。」 乡村的道路,来往的车辆极少,她还是怕小不点有危险。 直到他听话地停在原地,向她远远地挥挥手,她才安心。 客车慢慢地拉远了她与家的距离。 父母的身影也在视距之中慢慢地由大变小,由清晰到模糊,直到消失不见。 林家美回到了海川。 这个至今还陌生的城市。 将来却见证着她整个的青春年华。 从情窦初开到渐渐老去。 林家美穿着旗袍站在天龙酒店门口的迎宾柜檯,隔着玻璃门看着霓虹灯下的车水马龙。 车来人往的街道上热闹不己。 她是这里的迎宾员,迎宾员就是负责在酒店中礼貌地迎接客人。 引领客人到适当的座位,协助客人入座的工作人员,提供的咨询服务。 当有电话订座或来人订座时,询问对方的人数,姓名,联繫方式。 接着填写在订座本上,然后告诉对方是什么房间或座号。 她还记熟了酒店的所有菜谱,熟记每一道菜的价格,海鲜的时价。 还有逢一至五推出的特价菜,以便解答顾客的询问。 一辆黑色的宝马车驶进了停车场。 车上下来一个看上去年约三十多岁,身穿墨色衬衫穿着西裤的男人,一双皮鞋擦得闪亮闪亮的。 他是那种不怒而威自带气场的魅力男人。 三步并作两步,很快就来到了她的面前。 「程爷。」 林家美露出甜美的笑容,恭敬地叫了他一声。 「这么快就回来上班了?」 程爷心情特好地问。 「我也不想这么快回来,可是不回来上班,就没工资了。」 程爷笑着从她的身边走过去,充满磁性的爽朗笑声在空气中回荡,令人感到一阵舒心。 他就是林家美的老闆,这里所有人都称呼他为程爷,她是他两百多个员工中的其中一个。 听说程爷在黑白两道都很吃得开,他名下的生意都做得红红火火。 却从来没有黑帮中的混混来收取过保护费和搞过破坏。 有人说:他心狠手辣,不念旧情。 也有人说:他是一个大好人,菩萨心肠。 众人对他的评价,褒贬不一。 程爷在海川闯出一片属于他的天地,可谓叱咤风云。 但他却是一个顾家爱妻的好男人,即使身边美女如云,却从来都不曾受过外界的诱惑。 众所周知的是。 本酒店美貌第一,身材极佳,有着一双妖娆勾魂的丹凤眼,挑逗男人从未失过手的高层小白。 曾试过几次迷惑他,投怀送抱自动献身,却硬生生地吃了个闭门羹。 而像他这样的一个在美女面前,坐怀不乱的风云人物。 在后来发生的一连串不幸的事情当中。 他的存在,对她来说至关重要。 在这个陌生的海川。 她所得到过的温暖,也有他的一份。 夏雨 在海川这座繁华的都市。 有太多从远方来到这里的打工一族,都是为了生计而不得不远离父母,离开家乡出来淘金的铁铁汉子与妹子。 夏雨就是其中的一个,她人长得很漂亮,也很爱美,高挑的身材是完美的比例。 她是一个衣服架子,随便一件衣服穿到她的身上,就像是为她度身定做的。 夏雨是家中的老大,家里还有一个弟弟在读书。 因为家庭贫困,她像林家美一样,小学还没有毕业就辍学来到海川工作。 由于年龄相仿,又是做迎宾员,加上睡在对面铺的原故,她们成了最好的朋友。 「夏雨,待会去我哥那里,你去不去?」 水龙头的水哗啦啦地从林家美的身上洒下来,温暖着她洁白的肌肤。 她侧着头问在她身后正在洗澡的夏雨。 她们俩的关系比较铁,两个人经常一同洗澡。 因为在这个集体的员工宿舍,逐一排队等待洗澡是一件很漫长的事。 所以轮到她们其中一个的时候,她们干脆挤在一起洗澡。 「我和你一起去。」 她们像往常一样,在繁华的夜空之下,骑着夏雨那部小小的自行车。 在人来车往的街道上招摇过市。 因为自行车有点矮,林家美嫌坐着比较累,她习惯站在车尾上,双手搭上夏雨的肩。 像公主出行似的,在一条又一条的街道上穿梭而过。 也许是林家美站在车尾上的出行方式太张扬,两人又是初落的少女。 这种另类的出行方式,往往会吸引很多过往的目光,往她们这边投射过来。 林家美很喜欢这种感觉。 她喜欢看路过的行人投来的目光。 喜欢这种拉风张扬的高调。 喜欢柔柔的风拂过她的脸。 喜欢长长的秀发,在微风的轻抚下随意飘逸。 喜欢自己独具一格的出行方式。 喜欢自己站在自行车上肆意的笑。 因为整个人站在自行车上,就像踩在踏板上漂移着前行一般,感觉好玩又刺激。 她总是想,这才是年轻人该有的放肆。 而她,就是这个放肆的年轻人。 每当她享受着这种感觉的时候。 吃力地踩着自行车的夏雨喘着粗气提出抗议,强烈要求她『减肥』。 林家美也试过驾驶自行车,让夏雨站在车尾上,感受一下站在车尾上的感觉有多拉风。 还有沿途而过的风景,究竟有多美。 可是由于她的力气远远不及夏雨,加上在车来人往的街道上行驶。 她的胆子就怯了一半,有点害怕一不小心就撞上路过的车辆。 而且夏雨也重得要命。 由于她太重,车头总是摇摆不定。 累得要死的时候,林家美使了诈,故意把车头摇来摇去,假装她一点力气也没有。 「我真的骑不动了。」 骑得那么慢,夏雨早就看她不顺眼了,一脸嫌弃地叫她停车,还说蜗牛都比她骑得快。 林家美心里美滋滋的,没想到夏雨那么容易就上当。 夏雨真的像个大力士,她的身上有一股蛮力,脚下亦能生风。 稍一用力车速一下子就快了起来,坡路也可以载着林家美冲上去。 那么苗条的身材,身上没有二两肉。 林家美真的不知道夏雨的力气是怎样练成的。 肯定是她在家乡砍柴砍得多,练就了这一身的气力。 来到(哥哥)林天佑租住的住所,并没有见到他本人。 只见到他的女朋友刘心,除了还差领个证,其实林家美应该唤刘心做嫂子。 因为刘心和林天佑未婚产子,小侄子都快两个月大了。 虽然小不点的妈妈和林天佑也是没有领证。 但林家美却心甘情愿地叫她一声嫂子,哪怕她最后一走了之。 而对于刘心,林家美永远都喊不出一声『嫂子』。 因为她对刘心没有一点好感。 记得她刚来到海川,和刘心住在一起的时候。 林家美知道小不点的妈妈在某间饭店工作,就去劝她,叫她念在两个年幼的儿子的份上,劝她回家。 虽然小不点的妈妈对她苦苦的规劝无动于衷,也冷漠无情彻彻底底地与她撇清关系。 叫她以后都不要去找她,也不要再叫她做『嫂子』。 林家美心情郁闷地回到住处,发现刘心大发脾气,而且很明显地针对她。 吃晚饭的时候,气氛很不好,谁也没有说话。 林家美默默地低着头扒着饭,伸出筷子就想去夹菜的时候,筷子还没到碟子的边上。 刘心突然就把整碟菜拉到了自己的面前,故意不让她夹菜吃。 当时除了哥哥之外,还有一个外人在。 林家美觉得自己丢尽了脸面,特别是有外人在的情况下,受尽了委屈和虐待。 可她不敢哼声半句,囫囵吞枣地吃完一碗饭,却不知是何种滋味。 因为在她还没找到工作之前,她必须要忍气吞声。 如果哥哥帮她,那该多好。 可惜,哥哥只是低着头,眼里透着无奈却不敢说半句话。 眼睁睁地看着她这个妹妹扒着白饭吃,而受尽委屈。 在那一刻。 她对林天佑感到很失望,堂堂一个大男人,竟然在一个女人面前连大气都不敢喘,这到底有多窝囊。 但就是在那个时候,林家美彻底地看清了刘心,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因为林天佑不在,林家美和刘心寒嘘几句之后,离开了哥哥的住所。 虽然她对刘心的感情不冷也不热,哪怕刘心曾经那样对待过她。 既然哥哥选择和她在一起,现在宝宝也有了。 林家美便将刘心视作家里的一分子。 哪怕,她是插足哥哥和嫂子之间的第三者。 「家美,我们现在回宿舍吗?」 夏雨看了看手錶,见时间尚早,便问她。 「我想去榕树头,看看我哥是不是在那里。」 赌博 榕树头是一处赌博的地方。 那里有很多有钱人和一些终日无所事事的市井小民,聚集在一张大大的赌桌上。 玩着三公大吃小,嘴里重复着『彩彩』和『没十』。 闲着的时候,林天佑总是手痒痒地忍不住来玩上几把。 却不知道在金钱的游戏面前,人的贪念会使人失去理智。 会越陷越深,输了想赢,赢了又想赢得更多。 而输了,永远都不会甘心,总想着回本。 赢钱的人乘兴而往,不分昼夜。 输钱的人拼命再来,不顾饥寒。 这些沉迷赌博的人,慢慢地,就成为一种病态赌博。 迷失在一轮又一轮的希望燃起和破灭之间,继续沉沦。 在这样的一个恶性循环里,在这样污浊的环境之中薰染。 永远都难独善其身,修心养性。 她们来到了榕树头。 那棵百年的榕树下聚集着一堆人,有探头探脑在旁边看的。 有喜上眉梢笑逐颜开的,也有愁眉苦脸唉声嘆气的。 因为赌博,不知道毁灭了多少人的性命,摧残了多少曾经幸福美满的家庭。 她们走近那张聚集着人性贪婪的赌桌。 闻着散发在空气中那浓郁到窒息的烟臭味,踩着满地都是菸头和啤酒瓶的地面。 在噪杂的人群中,寻找着林天佑的身影。 人群中有个光着头赤着膊长得肥头猪耳的男人,对她们吹了一下口哨,笑嘻嘻地说: 「小姑娘,这么小也来凑热闹啊?我这边旺,到我这边来。」 林家美厌恶地望了那个人一眼,拉紧夏雨的手,并不说话。 她一直觉得,沉迷赌博的人,都不会是什么好人。 林家美在人群中,看到正在专注地看着牌面的林天佑。 昏暗的灯光,映在他那张喜形于色的脸上,随意的嘴角一扯,眉眼一挑。 身高一米六,个子瘦小的他,身上有种浑然天成的痞气,坏坏的,给人一种不踏实。 「哥哥。」 林家美压着声音喊。 林天佑没有听到她的叫声。 「哥哥。」 林家美挥着手,提高了声调。 林天佑看到她,抓起桌子上的钱,小跑着往她们这边走过来。 「你们来这种地方干嘛?」 林家美瞥了他一眼:「你又在这里干什么?总是赌赌赌,说一百次你还是这样。」 「天佑哥。」夏雨问:「赢了,还是输了?」 林天佑吊儿郎当地咧着嘴笑,眉飞色舞地说: 「你不看看我是谁,哥一出手,包赢不亏。走,请你们去吃宵夜。」 他们来到了一间粥馆坐下,点了田鸡粥和三丝炒米粉。 「哥,你就不能戒戒赌吗?」 林天佑比她大九岁。 二十六七岁的他,还是像一个长不大的人,对待生活完全是一副得过且过的态度。 林家美都快愁死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哥哥才能成熟。 「你放心,你哥我有分寸的。」 林天佑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 「等我赢了钱,我请你去香港旅游。」 林家美心中不由得轻嘆,一个只懂得围着赌桌转的人,能有多少的希望和抱负。 特别是赌博这一条末路,若是没有自制力,只会越陷越深。 赌博的人就是这样,喜欢围着赌桌做着一夜暴富的春秋大梦。 林家美都懒得搭理他。 「天佑哥,那我呢?」 夏雨倒是有兴致,生怕去香港没有她份,迫不及待地问: 「去香港有我份吗?」 「有,肯定有,你天佑哥我,运气一来,请你们去美国玩都是小菜一碟,到时候坐飞机都坐得你们怕。」 林天佑有一张会吹大法磥说得天花乱坠的嘴巴。 那种自我吹嘘夸夸其谈哄人的本领。 几乎无人能及。 「真的?」 夏雨被他逗得乐开了花,露出一副憧憬的表情。 「那还有假,你天佑哥我。」 林天佑竖起母指,指着他高挺的鼻子,摆出一个酷酷的姿势。 「以后可是要开小车的人。」 「那我要买好多好多漂亮的衣服。」 「想买什么就买什么,要多威风就有多威风。」 林家美看着这一幕感觉很无语。 对着两个沉迷在幻想之中无药可救的人,哭笑不得。 最后还是不由自主地被他们两个逗比的表情逗笑。 「靠赌博就能发家致富。」林家美忍不住泼林天佑的冷水:「你今晚吃多点大头菜吧!」 做白日梦是美好的。 现实中得不到的,梦里都可以给你虚幻的一切,让你一直沉迷着不愿醒来。 「那有你这样说哥哥的。」 「因为你说的,都是不切实际的。」 「说不定天佑哥以后真的能开上小车呢?」 「他傻,你也跟着傻?」 「人有时候傻点,也没什么不好。」 美若夏花 去榕树头回来的第二天。 夏雨就和她男朋友去海南岛旅游了,而且一去就是一个星期。 她最近可谓是容光满脸春风得意的,先去香港旅游。 现在又去海南岛旅游,不知道羡煞了多少少女的心。 现在整个酒店的人,都知道夏雨交了个有钱的男朋友。 对方在海川有房又有车,这一切都是夏雨梦寐以求的幸福。 之前有一个叫梁毅的男生追求夏雨,对方还是个警察,眼睛大得炯炯有神。 人长得又高又帅,两个人也到了牵手亲嘴的地步。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夏雨最后选择了现在的男朋友。 林家美替她惋惜了好久。 觉得夏雨的眼睛蒙上了尘,像梁毅这么好的男生她居然不要。 反而选择一个在林家美看来一点都不透明的成熟男人。 而且对男方的一切几乎一无所知。 夏雨就一头撞进了他的怀里,不去考虑他说话的真假。 不去怀疑三十岁的男人,是否有妻儿。 林家美总是觉得,这样的恋爱太轻率。 没有经过慎重考虑和多方了解。 仅凭对方的一面之词,就不顾一切地陷进去。 这种恋爱是危险和未知的。 也只有夏雨那么单纯,别人说什么,她就信什么。 也许,爱上一个人,不是旁人看好谁,女主便会偏向哪一方的。 因为爱情是盲目的,物质的生活更是一种无形的诱惑。 就像地心的吸引力,会把你的目光深深地吸引住,然后陷进去。 晚上十点钟的时候,夏雨穿着在海南买的新衣服。 以最新的面貌容光焕发美若夏花地出现在林家美的面前。 夏雨的手里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把手上的东西往桌子上一放。 踢掉脚上的鞋子,直接躺在床上。 「累死我了。」 林家美正倚着床头看书,看到她像一头死猪似的瘫睡在床上。 撇了一眼桌子上堆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视线又落在夏雨的身上。 「累你还买那么多东西?」 夏雨的视线从床顶上移过来,看着她说:「又不是花我自己的钱,为什么不买?不买的才是傻瓜。」 「如果你真的铁了心要跟他在一起,还是要替他省着点的。」 「现在就得及时行乐,想玩就玩,想买就买,干嘛要替他省着点?他是我的男朋友,难道花点他的钱,他还不乐意了?」 林家美没有说话。 对夏雨的观点,不敢苟同。 「我和你说,如果一个男人对你是一毛不拔的话,这种男人是要不得的。越是捨得为你花钱的男人,就越是把你放在心里,捧在手心上疼着。」 夏雨说的好像很有经验,就像是一个老练的情场高手。 林家美很想对她说:不是所有捨得为你花钱的男人,都把你捧在手心上的。 有些捨得为你花钱的男人,只是为了得到你的信任。 从而得到你。 想了想,终是没有说。 不忍心在她最快乐的时候,泼她的冷水。 只得附和:「对对对,你说的都对,快点去洗洗澡吧!一身臭汗。」 夏雨洗完澡之后,就把大包小包的东西,一包又一包地把里面的东西拆开分类放好,然后把一盒东西扔给林家美。 「这是给你的。」 「什么来的?」 林家美疑惑地拿起盒子,看了看是在电视上一直做gg的一款略有名气的面膜,还挺贵的,就说。 「以后不用给我买这些,我都不需要。」 「你现在不需要,老了变成黄脸婆就有你后悔的。」 夏雨是一个非常非常非常爱美的女生,她可以不买衣服,不吃零食。 但是,不可以不敷面膜。 她还会做一些特殊的皮肤护理,偶尔还会调好一份留给林家美用。 最后又被林家美的一句「我不想敷」而浪费掉。 因为林家美天生懒惰,对护肤这一块更是懒上加懒。 她自认自己的皮肤完美无瑕,一点都不比夏雨的皮肤差。 甚至比夏雨的皮肤还要好上一点点,虽然沾不上天生丽质,也不能捏出水来,但怎么说也是可以的。 在水嫩嫩的碧玉年华,叫她去买护肤品来护肤,在她的眼里就是浪费钱。 有那个闲钱,还不如寄回家给父母加加菜。 所以,护肤品对林家美来说,是奢侈品,因为她根本就买不起。 今天榕树头比往日更多人,整个赌桌里里外外都挤满了人。 「彩彩彩。」 林天佑一看手上的牌面,脸色沉沉的,无精打采地把牌子往桌子上摔下去,嘴里咒骂着: 「他奶奶的,今天怎么这么倒霉。」 钱都快输光了! 手上只剩下一百多元,他犹犹豫豫地忐忑着,不知道该不该再赌上一把。 林天佑沮丧地从人群中退了出来。 垂头丧气地蹲在旁边的屋檐下,狠狠地吸着烟,眼神时不时地往围着赌桌的人群中看去。 刚才拿到的工资,本来想着来碰碰运气的,没想到黑到墨斗,一下子全都输光了。 他深深不愤,扔下菸头又往赌桌那边走过去,然后钻进人群,围在赌桌旁边继续围观。 庄家正在利索地派着牌,嘴里叼着一支烟:「要买的就趁早了啊!」 林天佑看得心里痒痒的,从口袋里摸出剩下的钱,嘴里碎碎念地说几句「财神爷保佑」。 就把手上仅剩下的一百多元,全都押了下去。 还从嘴里呵出一口气到手上,擦擦手,试图把之前的霉气都吹走。 等庄家派完牌之后,他拿起桌子上派来的三张牌。 小心翼翼地摸着牌面,慢慢地从牌面的左上角挤开一点点,第一张是a,第二张是公。 他一下子就紧张了起来,擦了擦额上渗出的冷汗,再慢慢地往右挤开最后一张牌子的左上角。 半边8露了出来,一直紧绷着的神经舒缓了下来。 他眉开眼笑,喜不自禁。 「九点,哈哈!」林天佑咧着嘴笑:「这可是今晚最好的一副牌。」 庄家看了看所有牌面,深吸一口烟,说出一句秒杀全场的话。 「三公,全杀!」 眼看着赌註上面的钱,全都让庄家收入囊中。 林天佑无奈地摸摸头,落漠地转身走了出来。 「林天佑,今天你的手气不是很好喔!需要来拿点吗?」 场中一个放高利贷的人问他。 林天佑没好气地说:「走开,你这个叼毛。」 他赌钱有个原则,输了就算,绝不允许自己去碰高利贷。 「你不想借点钱回本?」 「借条毛就行。」 十八岁生日 华灯初上,街道上车流不息,各种各样的霓虹灯流光溢彩争相辉映。 林家美忙忙碌碌地迎接一拔又一拔的客人就位用餐,直到八点左右才稍停下来。 今晚轮到她帮程爷泡茶,因为程爷有个品茶的习惯,每天都要品功夫茶。 每次看着程爷用一只很小很小的茶杯,一小口一小口地品着茶的时候。 林家美就会在旁边腹诽: 「有钱人真的是矫情,那么小的一只杯,能装多少茶呀?喝一口居然还有剩。」 她恨不得帮程爷换上一只大大的杯,叫他大口大口地喝茶。 这样喝茶才叫爽。 林家美来到程爷的办公室,礼貌地敲敲门。 听到程爷在里面说「进来」。 她才蹑手蹑脚地推开门进去。 程爷正低着头专注地看着他的电脑,如雕塑般坚韧的深刻五官,透着成熟男人独有的魅力。 「程爷。」 林家美恭敬地叫着。 程爷头也不抬地「嗯」了一声。 林家美也不打扰他,熟练地拿出茶具,从温茶器,洗杯,置茶,洗茶,注水,浸泡,出茶。 整个流程,她都小心翼翼的,以免瓷器之间碰撞发出响亮的声音。 而惊扰到程爷。 待她把盛好茶的白瓷杯放在程爷的旁边,准备撤退的时候。 听到身后的程爷,突然说:「看来,你还没学会最基本的礼貌。」 她比较沉静,话又不多。 每次轮到她泡茶,都是泡好茶就走。 完全不像其他的人,阿谀奉承地对他一味讨好。 林家美无瑕的脸上,挂着招牌式的甜美笑容,慢悠悠地转身,比着手势恭敬地说: 「程爷,请喝茶。」 还没等程爷发话。 林家美就像熘的那样,快速地消失在他的眼前。 程爷拿起茶杯,轻轻地吹了吹杯中淡淡的青幽,然后啜了一小口。 抬眸望着她逃之夭夭的身影,性感的薄唇不由自主地向上扬。 林家美从办公室出来。 看到夏雨正在接听电话,说了几句就向她招招手。 「你的电话。」 林家美走过去接过话筒:「喂,你好!」 「是家美吗?」 电话那边传来熟悉的声音。 「我是家美。」她听出了对方的声音:「大伯,怎么了?」 「你爸有点不舒服,你可以请假的话,就请假回来看看吧!」 「好,我知道了。」 放下电话,林家美的眉头紧蹙,因为她不知道爸爸得的是什么病,需要大伯打电话来通知她回家。 想了想,又觉得应该没什么大事。 大伯说的是『可以请假的话,就回去看看』,那就是说,请不了假的话,不回去也是可以的,紧急事件的话,是要马上回去的。 爸爸的身体一向硬朗,也许就是一些小感冒之类的疾病,应该没什么大碍。 所以,她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想到明天可以回家,她反而有点开心。 因为明天是她的十八岁生日,可以回家和父母一起度过人生中最重要的十八岁,她还是挺开心的。 天刚亮。 林家美就迫不及待地起床赶去车站,坐上了回家的客车。 她望着窗外广袤平坦金黄一片的田野,山上挺拔茂盛茁壮的大树。 路边苍翠茂盛郁郁葱葱的小草。 远方若隐若现的绵延起伏的巍峨群山,雄伟壮丽,宛如一幅气势磅礴的水墨画。 明朗的天色,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地暗淡下来,给人一种暴风雨欲来的感觉。 窗外的景物映入眼帘又快速消失,如飞逝般从眼前呼啸而过。 离家的路已越来越近,窗外的景色,还是如最初离家的时候一样。 这是她最熟悉的家乡。 连同空气都带着熟悉的味道,这里的每一寸土地,都曾无数次出现在她的脑海。 每一条乡间小道,都有她曾经走过的影子,她的心莫名地高兴起来。 林家美从客车上走下来,脚步轻快地往家的方向走去。 她很快就可以看到,心中常常挂念着的父母。 还有年幼的侄子,背包里放着她买给小不点的超人玩具。 他看到一定会很高兴。 「爸,妈,我回来了。」 她走进院子。 还没踏进家门,就大声地往屋里喊。 家里没有人回应,她加快脚步往大门走去,脸上愉悦的笑容在踏进家门的那一瞬凝住。 脚步突然沉重起来,犹如千斤磁铁般吸着,无法举步继续向前行。 没有家人笑着相迎的笑脸。 屋里坐满了人。 叔叔伯伯堂哥还有林天佑,脸色异常沉重地坐在大厅里。 她愕然地看着出现在眼前的这一切。 心神慌乱地不知所措。 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村里除了红白喜事之外,叔叔伯伯哥哥们根本就不会同聚一堂。 想到这一点,她的心越发的往下沉。 一种不好的预感,如阴霾一般将她的心绪重重包围。 爸爸呢? 难道爸爸已经…… 她不知道是怎样和叔叔伯伯们打的招呼,极度不安地来到厨房。 看到妈妈坐在厨房里烧着开水,脸上挂着满满的担忧与愁云。 「妈。」 她轻唤,可是刚叫出口,心底莫名的涌起一股欲哭的冲动,仿佛有一种无形的悲伤入侵到她的五脏六腑: 「我回来了!」 家里来这么多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林妈妈毫无生气地坐在灶台前,显得憔悴消瘦: 「坐了这么久的车,你肚子饿不饿?饿的话锅里有粥。」 妈妈透着关怀的话语是那么的苦涩。 语调泛白得毫无活力,仿佛笼罩着一股死气沉沉的悲哀。 天塌了 「我不饿。」林家美蹲在妈妈的身旁:「爸爸呢?」 爸爸在哪里? 为什么我看不到爸爸? 他还好吗? 这一问,林妈妈突然哭了起来。 埋着头哭得很悲伤,肩膀颤颤地抖动着。 好像她的心里憋了好多好多无法言说的苦。 林家美也跟着哭了起来,右手轻轻地搭在妈妈的肩上,流着眼泪安慰: 「妈,您别这样!」 如果爸爸真的…… 如果爸爸真的那么不幸,我希望您好好的。 林妈妈哭了一会,才擦了擦眼泪,说:「爸爸在房间里,你去叫叫他吧!」 在房间里? 林家美沉重悲痛的心情,仿佛减少了几分。 她以为,爸爸已经…… 可是,爸爸还在。 他的人,还在…… 原来,事情并不是她想像的那样悲观。 世界上没有什么比起死亡,更让人悲痛的了。 她走到林爸爸的房间,轻推房门,发现门从里面锁着。 她只得站在门前喊:「爸,我是家美,我回来看您了。」 里面没有任何声音。 她从门缝往里看,里面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到,她开始用手轻轻地拍着房门: 「爸,您开开门,我是家美啊!」 「你回来了?」 房间里传来林爸爸的声音。 「嗯,我回来看您了。」 大伯林四通突然走进来,冲着里面就吼:「好的不学,你学这个干什么?」 林爸爸说:「大哥,林武良家里藏着很多人,总是说要害我们。」 林武良家里藏着人干嘛? 为什么爸爸说有人要害他? 林家美眉头紧皱,一脸疑问。 大伯林四通又吼道:「整天说些不三不四的话,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 房间里没有声响。 林家美拍着房门喊:「爸,您可以出来吗?」 她真的很想知道,爸爸到底是怎么了。 紧锁着的房门『咯』的一声从里面打开。 林爸爸垂着头从里面走了出来,脚步轻浮,摇摇晃晃地从林家美的身旁走过去。 林家美转身跟着他来到了大厅。 爸爸消瘦了许多,两颊凹陷,没有往日熠熠的风采。 整个人萎靡不振,给人一种病态的感觉。 见到爸爸出来,比爸爸年龄小的叔叔哥哥们都叫了他一声。 但是在场的所有人的眼里,都透着一种若有若无的戒备。 爸爸只是「嗯」了一声,静静地坐在大厅的一角,低垂着头没有说话。 不知道在想着些什么。 每个人的目光都落在爸爸的身上,仿佛看着他如何变化。 家里笼罩着一种让人压抑的气氛。 林家美不明所以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切,她很想问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可是刚坐下没多久。 爸爸突然走进厨房。 出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把连着刀柄有一米长的弯刀。 嘴里自言自语地说着话,神色惊慌地一路往外面疾步走去。 妈妈看到爸爸走了出去,神色惊慌地紧跟其后,小跑着跟上他的脚步。 坐在大厅里的亲人们,也一窝蜂地追了出去。 这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 林家美呆在原地愣了几秒,等她从惊愕中回过神来追着跑出去的时候。 看到了眼前锤心的一幕。 妈妈用她瘦削的身子,从背后紧紧地抱着身材高大的爸爸,哭喊着说: 「四海,有什么事你可以和我说,求求你不要这样,我们回家好不好?」 爸爸的神情充满着惊恐,就像猎物看到守猎人般的惧怕。 对妈妈的呼唤仿若未闻,也不管妈妈哭得有多悲伤。 爸爸沦陷在自己的世界里,拿着弯刀的手不断地挥舞,对着空气大声地吼叫着: 「来啊狗*,打就打,我不怕你们的。」 林家美就站在父母的身后。 隔着几米远的距离,像个局外人一样。 眼睁睁地看着妈妈用尽全身的力气,去抱紧比她高出很多很多的爸爸。 她流着眼泪看着眼前发生的这一切。 看着变得那么陌生疯疯癫癫的爸爸。 看着哭得那么悲苦无助的妈妈。 仿佛整个世界在这一瞬间塌陷。 连同憧憬的幸福一起埋葬。 天上天色灰暗。 乌云翻滚,雷鸣轰隆。 就像预兆着这个家庭的命运。 从此乌云密布,再也看不到一点艷阳。 蓄势已久的倾盆大雨疾速而来。 林家美站在雨中,眼眶里涌出的泪珠,肆意地和着雨水一滴一滴地往下流。 任由如雷箭万千般的雨滴狂打在她的身上。 好像唯有如此,才能减缓她心中无言的悲痛。 妈妈还在雨中拉着狂躁中的爸爸。 雨水无情地扑打在他们的身上,浑身湿透。 而她只能六神无主地站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却无法移动脚步上前。 有人从屋里跑出来,和她说着些什么。 可是她的脑海里一片空白,什么也听不到。 只有悲痛在心中残忍地蔓延,一点一点地钻穿她的心脏。 有人来了,可又走了。 衣角轻轻地被人扯着,耳边响起小不点的声音:「小姑,你不要哭。」 林家美蹲下身子把小不点抱进怀里,眼泪被他小小的手擦去。 小不点奶声奶气地问:「小姑,为什么你和奶奶都哭?看到你们哭,我也要哭了。」 小不点『哇』的一声就哭了起来。 心底涌起一片悲凉,林家美的心更觉悲怆,透着凄凉的无助。 十八岁生日,经历着她这一生都忘不了的悲痛。 而现在,才是悲剧的开始。 你的笑,看起来很苦 爸爸和妈妈被人劝了回去。 林家美一个人在屋檐下坐了好久才回家。 爸爸又回到他的房间里,把自己锁在里面。 小不点并不懂大人的烦恼,他想爷爷的时候,就来到爸爸的房门口。 蹲在门旁边的那个小狗洞,侧着头往里面看,一声一声地喊着:「爷爷。」 林家美接受不了家里突如其来的变故。 接受不了那么健康的爸爸,丢了往日的模样,疯疯癫癫地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就连和他说上一句话,都无法正常地沟通。 「妈,爸爸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好好的一个人,为什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林家美想了好久都想不明白。 林妈妈的语调低低的,透着些许哭腔。 「我也不知道,他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好几天都不吃也不喝,我怕你们担心,就没有告诉你们。」 有人说。 爸爸是因为撞了邪,才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邻村谁谁谁,之前也是这样。 请道士来化解了之后,病就好了。 抱着一点希望,大家都信以为真。 也愿意试一试。 妈妈安排了婶婶们去问仙姑,去问仙姑的人回来说,爸爸心神不明,杂神缠身,指的是脏东西(鬼)。 而且掉下天罗地网,魂都困住了。 要保爸爸的平安,就要请道士来开坛作法把杂神赶走,才能安然无恙。 家里又是一顿忙碌。 林天佑去请来了道士,晚上备好开坛所需要用到的一切东西,只等道士开坛作法。 道士穿着作法用的长道袍,头上戴着道士法帽。 之后便是长时间的敲锣打鼓,佛音连连,念完一遍又一遍。 直到凌晨十二点。 在旁等候着的婶婶们,一人手捧一个作法时密封的坛罐(代表鬼已经封在坛罐里)。 排着队跟在道士后面,一路往外面走去,说是去送杂神离开。 晚上作法事本来就是一件让人心生恐惧的事。 大门已经被妈妈关上,现在大厅里只剩下林家美一个人。 她看着一下子安静下来空旷旷的屋子,墙上挂着作法时用来抓妖魔鬼怪的各种道具。 暗淡的灯光,照不到屋子的每一个角落。 由于从小就梦见另一个世界的生物。 梦见爸爸的房间里有鬼。 她突然的就胆怯了起来。 因为她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是不是真的有鬼。 她并不是一个胆子特别小的人。 可是她对爸爸的房间,从小就有了阴影。 每一次单独靠近,都会莫名地感到紧张和害怕。 进房间拿点东西都会跑着进去,又跑着出来,就像有鬼在黑暗的角落里看着她一样。 所有人都以为,请了道士作了法,爸爸就真的会恢复到原来的样子。 可是爸爸的病,并没有痊癒,他还是把自己关在房间里。 只是比往日安静了些,不再像之前的那样冲动急躁,也没有拿刀。 却一直抗拒着看医生,并且强调着说他自己没有病。 安静下来的爸爸,偶尔还能正常地和她对答几句。 说得更多的都是担心她,放不下她之类的话。 但是很快又会像惊弓之鸟一般,神经紧绷,总是说有人要害他,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地说些疯言疯语。 姐姐(林可人)来看了爸爸,又回她家去了。 其间也少不了心痛的落泪。 林家美请的假期转眼已至。 为了家里的生计,她不得不含着眼泪离开父母,依依不捨地离开还在病中的父亲。 临行时,小不点一直缠着对她说:「小姑,我捨不得你。」 林家美也捨不得家里的每一个人。 回到海川。 她不再是那个爱笑的女孩。 就算笑,也不尽眼底,只是皮肉扯出的那一抹牵强。 背对着人转身过后的收敛,那一抹瞬间消失的笑容,都一一地落入何铭恩的眼底。 他说:「你的笑,看起来感觉很苦。」 我的心,也跟着苦了起来。 微风吹拂着她乌黑的长发,透着淡淡的清香。 他站在她的身后,怜惜地看着她。 眼眸底下涌现着太多的情感,流露更多的是心疼。 「是吗?」 林家美微笑着回眸。 淡淡地回应,嘴角划过的那一抹笑容,依旧带着浅浅的苦。 她不想别人知道她的故事,看清楚她的内心。 哪怕笑得很难看。 哪怕笑得不尽眼底。 哪怕笑得那样牵强。 她依然扯着皮肉配合着所有的场合想笑就笑。 哪怕不是发自内心的。 至少。 她在别人的眼里。 她还是那个爱笑的女孩。 而不是愁眉苦脸闷闷不乐的样子。 原来。 除了她自己之外。 还有一个人读懂了她的心,看清了她佯装的快乐。 「家里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何铭恩满脸关切。 林家美神色黯然,眼眸底下闪过一抹浓浓的忧伤,像是平静了又再掀起的浪潮。 「我爸病了。」 他得了一种很严重的病,不知道能不能治好,不知道还熬不熬得过去。 因为她真的很害怕,会不会有一天,突然就听到爸爸去世的噩耗。 因为大伯打电话来和她说:「你爸可能不行了。」 听到这句话,她一下子就哭了起来,从家里回到海川才没多久,为什么就快不行了呢?! 她真的很想马上回家,想陪在爸爸的身边,好好地照顾他。 可是大伯叫她不要哭,也不要想那么多,劝她好好地工作,家里有什么事他再打电话告诉她。 因为家里的生活已经捉襟见肘,入不敷出。 哥哥一直在家照顾爸爸耽误的时间太长,包工头已经找了其他人来顶替他的位置。 他本来就没有积蓄,现在又失去工作没有了收入。 他的房租,还有宝宝的奶粉钱,有时候都需要她资助。 她不可以回去,想回也不能回。 冒着见不到爸爸最后一面的可能,她含着眼泪在海川硬撑着。 何铭恩又问:「你爸爸得的是什么病?很严重吗?」 林家美垂下眼帘:「挺严重的。」 想起爸爸的病就有点想哭。 可她不想让别人知道爸爸那种可怕的病情。 也不想让别人知道爸爸是个疯子。 而她,是个疯子的女儿。 她真的无法接受『疯子』这个名词。 就像有一根刺扎在心底,每次想起都痛彻心扉。 「家美,如果有什么困难的话,你可以和我说,我会帮你的。」 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和你分担所有。 「铭恩。」她由衷地说:「谢谢你!」 她看着这个腼腆的男生,他的身上仿佛有一种治癒悲伤的能力。 每次与他诉说,她的苦闷与愁云都会消减几分。 慢慢地。 她开始依赖何铭恩这个朋友。 除了爸爸的真正病因,她几乎什么都与他诉说。 轮到她帮程爷泡茶的时候,她也不再像往常那样,进去的第一眼,就是去看程爷正在做什么。 现在她只是例行公事地泡好茶,然后悄无声息地撤退。 而程爷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那双睿智的眼眸,总是不经意地多看她几眼。 灾难 林爸爸出乎意料地活了下来,只是疯疯癫癫的病还没有好。 林妈妈外出做农活的时候,不放心把小不点留在家里。 不管是上山砍柴,还是下地忙活,不管有多苦有多累。 她都把小不点背在身上。 婆孙俩每天都是形影不离,同进同出。 天上的日头正烈。 林妈妈在院子里拿着斧头噼着柴,小不点还是像以往那样,习惯坐在地上玩抛石子。 但是玩着玩着。 他趁林妈妈不注意,便往林爸爸的房间走去了。 「爷爷,需要我帮您买烟吗?」 小不点侧着头,一个劲地往狗洞里面看。 「爷爷,我看不到您。」 房间里传来林爸爸的几声咳嗽,但并不答理他。 「爷爷,您在里面为什么不和我说话?」 「爷爷,您是不是不疼我了?」 「爷爷……」 「爷爷,您在玩捉迷藏,是不是?」 「爷爷,我也要和您一起玩……」 小不点弯着腰,小心翼翼地从狗洞里爬进去。 「小不点……」 「小不点……」 正在噼柴的林妈妈,突然发现小不点不见了,慌得她扔下斧头就到处喊。 「小不点……」 「小不点,你在哪呢?」 「奶奶,我在这呢!」 屋里传出小不点雅嫩的声音。 林妈妈的心顿时放宽了些。 但当她走进家里,入眼之处并没有看到小不点的身影的时候。 急得她又喊。 「小不点,你在哪里?快出来!」 「奶奶,我在和爷爷一起玩呢!」 林妈妈心一惊。 来到林爸爸的房门口,发现门是紧闭着的,心一下子就慌了起来,她拍着房门喊: 「小不点,你快点出来,奶奶给你钱,给你买好多好吃的。」 「奶奶,我不要,我要和爷爷一起玩。」 「小不点乖,听奶奶的话,快出来。」 林妈妈心急如焚。 「四海,你快开门让小不点出来,他还没吃饭,别让他饿着了。」 「小不点,你出不出去?」 房间里传来林四海问小不点的声音。 「我出去爷爷又不要我了,我不出。奶奶,我要和爷爷玩。」 林妈妈急得团团转,实在没办法把小不点叫出来,她赶紧去找林四通。 「大哥,不好了。」 「又怎么了?」 「小不点,小不点他不知道怎么的,就进了四海的房间,现在都不想出来,怎么办啊?」 林妈妈急得直掉眼泪。 「这样危险啊!」 林四通放下嘴上吸着的菸斗。 马上拿起电话,直接拔通了林天佑的电话。 林天佑回到家之后。 几番游说叫林爸爸开门放小不点出来,都没有成功。 小不点也不知道是怎么的,说什么他也不愿意出来。 家里又聚集了乡亲邻里一起帮忙想对策,一致认为小不点在房间里,处境非常危险。 毕竟林爸爸现在是一个没有理智的人。 有人建议说:「游说行不通,硬闯也不行,不如在房间背后那扇墙凿穿个大点的洞,然后叫小不点从那个洞爬出来。」 大家都觉得这个方法行得通。 几个人拿着凿墙工具,来到林爸爸房间背后的那扇墙,开始对着泥土墙进行凿洞。 也许是听到了泥墙发出的沉闷声,还有工具碰撞发出的敲击声。 房间里的林爸爸突然狂躁不安起来,惊喊着:「你们这是在干什么?不能凿,不要凿!」 外面凿墙洞的人,刚开始都没有一个人理会他。 过了一会,才有人说:「他叫不要凿,不知道怕不怕啊?」 另一个人说:「不凿更危险!」 「不要凿了!」里面又传来林爸爸惊恐烦躁的声音:「你们就是想把小不点抢走!」 「我们要不要停下来?」 「是啊!不停下来的话,出事怎么办?」 「停下来才会出事!」 「对,得先把小不点救出来再说!」 林天佑惊慌着急,早已六神无主没了主意。 他们说什么就是什么,也没有插嘴说过半句,凿墙工作仍在继续。 「你们个个都想害我!」 房间里的林爸爸突然大声喊,声音透着极度的恐慌。 「再凿就要出大事了!」林爸爸惊恐地自言自语:「你们都想害我,都想害我……」 外面的人,并没有把林爸爸说的话放在心里,也再没有理会他,专注地凿着墙洞。 只想着快点凿好洞,然后叫小不点爬出来。 他们谁都没有想到,把一个已经失去理智毫无思考能力的疯子。 逼到陷入恐慌惊惧的时候,带来的后果会是什么。 一个正常人被逼到绝处,也会头脑发热,一时冲动就会做错事。 更何况是一个危险的精神病患者。 可惜的是,他们都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直到房间里传来小不点悽惨的叫声,他们才不知所措地扔下手上的工具,面露惊惶之色。 「这回糟了!糟了!」 有人惊慌地吶吶自语。 「真的出大事了!」 小不点凄楚的哭喊声断断续续地从房间里传出来,传进每个人的耳中,撞击着他们的心,狠狠地刺痛着。 一直在守候着的林妈妈早已急得失声痛哭,她来到窗前,哭着说: 「四海,你不能做傻事啊!小不点是你的孙子……」 林天佑心神沮丧情绪极其低落,一颗心就像放在刀口上慢慢地切割,连同绝望一起笼罩着他。 他紧握着拳头,恨不得不顾一切地破门而入,冲进去救出他聪明乖巧的儿子。 可是他不能冲动,没有慎重考虑就凿洞,已经犯下了极大的错误。 现在小不点还在里面,再轻举妄动的话,生怕事情发展到不可挽回的地步。 「你要是伤了小不点,以后谁给你买烟,谁叫你一声爷爷……」 林妈妈哭得不能自已,几度哽咽得无法说话。 「四海,你现在把小不点放出来,让我赶紧带他去看医生,要是小不点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怎么办?你又怎么办?难道这个孙子就不是你的心头之肉吗?」 林妈妈越说越悲痛。 「小不点总是爷爷爷爷地叫着你,疼着你,他怕你一个人孤单,才进去陪着你玩,从小到大,你连打他一下都捨不得下手,可你现在都在对他做着什么?你配当他的爷爷吗?四海,你配吗?你连自己的孙子都在伤害,你怎么下得了手啊!」 里面传来小不点极其虚弱的哭声,带着满腔的委屈: 「爷爷,我想出去,我好疼……」 他好怕这样的爷爷。 他明明那么乖,爷爷为什么要打他? 而且打得很疼很疼,全身都疼。 是他那里做错了吗? 他以后再也不敢捣蛋,惹爷爷生气了。 「四海,快点把小不点抱来给我,你没听到他说不想待在里面了吗?他想出来,他不想待在里面了……」 房间里传来小不点断断续续的哭声。 林妈妈心中酸楚悲痛无比,眼泪更是汹涌而出。 「如果你还疼他,还疼这个孙子,你就把他抱给我,我会保护好他的,四海,快点把他抱给我,我求你了,四海,我求求你……」 林爸爸来到了窗口,把小不点从窗口上放了出来。 林妈妈颤抖着枯瘦的双手,接过满身伤痕流着血的小不点,哭得撕心裂肺,肝肠寸断。 「我的心肝宝贝啊!奶奶这就带你去看医生,别怕啊!有奶奶在……」 「快抱他到车上,直接去县医院。」 林天佑看着受伤的小不点,双手紧紧地握着拳头,狠狠地咬着牙,不让眼中的泪落下。 「奶奶,我想妈妈……」 小不点眨着越来越无神的眼睛,气息微弱。 「等你好了,妈妈就回来了!」 林妈妈紧紧地抱着小不点,哭着安慰。 「奶奶,我妈妈长得漂亮吗?我忘了妈妈的样子……」 他已经好久好久没有见过妈妈了。 为什么妈妈不回来? 我好想妈妈! 「漂亮,你妈妈很漂亮……」 「我要做妈妈的乖儿子,保护好哥哥,妈妈就会回来了吗?……」 「妈妈很快就回来了,你要好好地等着妈妈回来……」 林天佑再也无法控制地落下了泪。 「奶奶……」 「奶奶在这……」林妈妈泪眼婆娑,握着他小小的手:「奶奶在这陪着你……」 「奶奶……」 小不点的声音越来越微弱。 「我好想妈妈……我好想……妈妈……抱抱我……」 学会坚强 「家美,小不点被爸爸打伤了,你要不要回家看看?」 打伤了? 伤得怎么样? 林家美含着眼泪挂掉刘心打来的电话,一颗心就像跌落了谷底。 心里对爸爸充满了怨恨,压抑的、沉重的、悲痛的、愤怒的、苦涩而无奈的。 各种复杂的情绪填满她的心间,悲伤侵蚀着她的五脏六腑。 第一次。 她恨起了自己心爱的爸爸。 恨他为什么狠下心去伤害小不点。 恨他为什么要摧毁这个家。 恨他为什么要让人活得如此绝望。 她恨他! 非常非常的恨! 恨他为什么没有死! 恨他为什么要活着摧毁美好的一切! 她恨他! 从来都没有像现在这样恨过一个人。 她恨不得他死! 他死了,这个家就可以过得安宁! 他活着一天,这个家就永无宁日! 死了,小不点就不会受伤! 死了,妈妈也不用活得那么悲苦! 死了,所有人都解脱了! 他为什么没有死! 为什么要活着伤害小不点?! 小不点现在怎么样,伤得重不重? 还有妈妈…… 妈妈承受得了这样的打击吗? 想到这一切悲剧的始作俑者是爸爸,她甚至涌起了一种抗拒见他的心理。 她不想见他。 一点都不想见他。 她好讨厌这样的爸爸! 更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一个丢失了人性的爸爸! 她的心情好复杂,越想越难过。 那种无助的悲伤汹涌地向她袭来。 眼泪就像决堤的洪水一样,把她整个人都淹没。 她仿佛掉进黑暗无尽的深渊,四周黑压压的一片。 找不到一点带着希望的光。 因为这个家。 从爸爸病的那一刻,就封死了所有的路。 她不知道明天将要面临着怎样的局面。 不知道命运为什么要这么残忍。 把所有的灾难都降临在他们的头上。 她躲在洗手间里哭了好久好久。 擦掉眼泪又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因为她现在还在上班。 晚上又没有回家的客车。 她只能回到她的工作岗位,含着眼泪,咬着牙也要完成她的工作。 因为这份工作是全家人的饭碗。 她不可以把工作都弄丢了。 含着悲伤的眼泪,渡过了无眠的一夜。 林家美不知道爸爸伤害小不点这件事,轰动了上下三村。 当她回到家的时候,看到家门口聚集了几十人,有男的、女的、老的、幼的、有本村的、邻村的,把门口围得密不透风。 当围观者看到她出现在院子里的时候,纷纷给她让出了一条路。 看着那些熟悉的,还有不熟悉的面孔,把目光齐刷刷地转移到她的身上。 林家美挺直背嵴,仰着头,鼓起勇气一步一步地从他们的身边擦肩而过。 她早就做好了面临着这样的局面。 只是没有想到会有这么多人来看热闹,看这个千疮百孔的家如何破落衰败。 她想。 昨晚哭也哭了个够。 悲伤早已逆流成河,凝结成冰。 无论如何,她都不会再哭了。 各种预想自己将要面临的画面,她也已经一一地在脑海中过滤,提前做好了面对一切的心理准备。 可是抬起的脚步,为什么还是那么的沉重? 屋里传来了哭声,那是(姐姐)林可人悲痛欲绝的嚎啕大哭,慑人心扉的感觉。 狠狠地刺痛着她的心,眼泪差点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每前进一步,脚下仿若坠着千斤。 离家门口只有几米的距离,她走得异常吃力,脚步像凝住似的难以向前迈进半步。 她深深地吸气。 倔强地仰着头。 不允许自己的眼里涌出一点泪花,把想涌出眼眶的泪狠狠地逼下去。 告诉自己一定要坚强。 不管面临着怎样不堪的局面,都终将要面对。 可是当家里的境况映入眼帘的那一剎那。 她突然情绪失控声泪俱下地哭了出来,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滑落。 所有伪装的坚强,在这一刻被击得溃不成军。 因为家,已经不是她当初离开时的模样,脏兮兮的,不堪入目。 爸爸安静地坐在一张椅子上低垂着头。 手和脚都扣着粗长的铁链,用几把大锁像个罪犯一样层层地锁着。 脚上还用粗大的铁链捆绑着三四米长,比食用碗还要大上一倍的大木头,死死地巩固着他的双脚。 大伯林四通就在爸爸旁边的椅子上坐着,嘴里吸着菸斗,神情凝重。 有两个穿着制服的公安警察神情严肃地在屋里走来走去。 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她的心绞着痛,痛得有点窒息。 就像有一把锐利的刀刃,对着她的心口一点一点地割着肉凌迟。 曾经对爸爸闪过一剎那的恨意,早已不复存。 消失得无影无踪,涌现更多的是心疼与不忍。 她陪着林可人不顾形象地失声痛哭。 因为家里的情况,比她想像的还要糟糕。 这种悲惨的程度是她的心里无法承受的。 她埋着头哭得很伤心也很绝望。 可是当她不经意地抬起泪眼,瞥向门口那一群看戏的观众。 她突然就停止了哭泣。 那里有太多同情与怜悯的目光,往她们这边投射过来。 她仿佛瞬间惊醒。 她不需要被任何人同情。 不希望自己那么悲惨地成为别人可怜的对象。 成为别人看戏的小丑,茶余饭后讽刺的谈资。 家里已经够惨的了。 爸爸也被人像动物一样锁了起来。 她为什么还要那么懦弱地在人前痛哭,丢尽这个家仅存的尊严。 视线落在趴在椅背上痛哭的林可人身上。 林家美伸出手搭上她的肩,带着重重的鼻音,说:「姐,不要哭了!」 为什么一开口说话,还是那么的想哭,喉咙堵塞得那么厉害。 「呜呜呜呜……」 她这一劝,林可人反而哭得更厉害。 看到姐姐哭得那么伤心,眼泪还是无法控制地流了下来。 林家美带着重重的哭腔,夹着一点责骂的语调,提高了声量:「不要哭了!」 姐,不要哭! 现在不是哭的时候,我们争气点,不要哭了好不好? 不要让别人像看猴子戏一样,看我们家的笑话。 「呜呜呜呜……」 林可人仍然在哭。 林家美也不再劝她,从小她们俩玩耍打架,姐姐都是最容易哭的那个人。 也因此,她曾受过爸爸几次的批评教育。 说她捣蛋,以小欺大,弄得她躲在外面连饭也不敢回家吃。 姐姐也陪着她一起捱饿。 可是那样的一个严父。 让她既敬爱又害怕的父亲。 他现在就像一条狗一样,毫无尊严地被人锁了起来。 爸,您曾经的威严呢?! 那么爱面子的您,为什么要让自己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她听到门外有人说:「这样的爸爸不要也罢了!」 不要了吗? 林家美抚心自问。 可他是我的爸爸。 是养育我们成长的功臣。 现在怎么可以,因为病痛犯错而弃他于不顾。 她做不到。 她现在连恨他,都恨不起来! 一点都恨不了! 所有的恨,都化为心疼占满了她的心间。 她转身来到爸爸的面前。 看着他脚上捆着的大杉木,树皮已经剥光光。 整条浅黄色的杉木都是滑熘熘的,一看就知道是刚刚从山上砍下来的。 爸爸低垂着头搬弄着脚上的几把锁头,他的手上和脚上都有擦伤淤青的痕迹,流出的血已经结了痂。 林家美蹲在他的跟前,满眼心疼地看着他,压着哭腔叫了他一声:「爸……」 林爸爸的表情看起来有点难过,眼神躲闪着没有看她,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 「为什么把小不点弄伤了?」 您为什么要伤害他? 林爸爸低着头,说:「他们都撞墙进来了,我不想把小不点卖掉!」 小不点的妈妈还没离家出走的时候,村里一直有人怂恿她,叫她卖掉小不点,然后离开这个家。 想到这里,林家美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瞬间夺眶而出,想到小不点那么小就被他打伤。 林家美流着眼泪问:「您怎么下得了手?」 他可是您的孙子! 是您平时连打一下都捨不得的小不点啊! 爸,您为什么要犯下这种不可饶恕的错?! 林爸爸低垂着头,没有说话。 林家美坐在爸爸的旁边,好久都没有说话。 直到爸爸抬起头来,她才发现爸爸默默地流了眼泪,眼球红红的,有点血丝。 她的心一阵抽痛。 如果不是病魔的折磨,爸爸不会变得如此落魄。 一向善良的爸爸,也绝不会做出一些伤害小不点的事。 「爸,您的眼睛怎么了?」 为什么您的左眼那么红? 为什么您的眼泪夹着血? 她看着爸爸红红的左眼,看着从里面流出像血又像泪的液体。 心中涌起无数个疑问。 林爸爸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林家美从手袋里拿出纸巾,小心翼翼地帮他擦拭着一点一点从眼睛里渗出来的血泪,心里满是心疼。 「疼不疼?」 您是不是受伤了? 伤到了那里? 林爸爸摇摇头,依然一声不哼地保持沉默。 她不知道爸爸是不是在忏悔。 不知道爸爸是不是病得连疼的知觉都没有。 问他什么也没有说。 她也没有把这些夹着血的泪液放在心上,因为爸爸现在好好地坐在她的眼前,没有什么异样。 一个警察突然来到爸爸的面前。 二话不说,扬起手上的木棍就往他赤着脚的腿上打。 手起棍落地打了一次又一次,就像打的不是人一样。 根本就没有把爸爸当成一个人来看待。 也许,在他们的眼里,爸爸根本就不是人。 可他是她的爸爸! 每一道落在爸爸身上的棍子,就像打在她的身上一样疼。 这种痛蔓延到全身的每一个角落,穿心破肚。 看着爸爸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低着头,任由一道又一道的棍子落在他的腿上。 她的心既痛又难受。 她真的很想冲上去,推开那个公安警察,叫他「不要打了!」 人都已经锁了起来,为什么还要打他? 打他又能怎么样呢? 如果他真的有理智,就不会发生今天这样的悲剧。 以命换命 林家美不知道警察会怎样处置爸爸,也没有人和她说。 她也不知道他们是怎样把爸爸抓起来的。 因为她到家还没有半个小时,连妈妈都还没见到。 堂哥林广贤就打电话回来,叫她们马上赶去医院看小不点。 去到县城已是下午。 林家美和林可人急匆匆地来到医院,堂哥林广贤已经在医院门口等着她们。 而且再三叮嘱:「待会你们都不要哭,免得天佑伤心。」 她们默默地点着头。 跟着林广贤走过一级又一级的阶梯,穿过一段又一段昏暗的走廊。 闻着浓浓刺鼻的消毒药水味。 还有阵阵透着阴冷的风,给人一种不安之感。 人们都说,医院是个充满晦气的地方,这里时时刻刻都散发着死亡的气息。 绝望的,悲伤的,这种肃穆的氛围。 让人不由自主地感到紧张和害怕。 透过惨白的灯光,她们来到了小不点的病房。 林天佑就坐在病床前,眸眼忧伤地看着床上的小不点,视线投过来看她们一眼,又垂下了眼帘。 「小不点怎么样了?」 林可人问。 林天佑看着昏迷中的小不点,眼中隐隐约约的似有泪意闪烁,语调低低的。 「还没醒!」 林家美没有说话,静静地看着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小不点。 他的头上缠绕着一层又一层渗着血迹的白色纱布。 那双乌黑的眼睛紧紧地闭着,圆圆的脸上毫无血色。 嘴唇干巴巴的没有一点水润。 直到现在她才知道,小不点伤得这么严重。 她以为的『打伤』,只是皮外之伤。 不会伤到他的五脏六腑,也不会威胁到他的性命。 原来她都想错了! 她小看了一个失去理智的人,可以疯狂到什么程度。 她陷在悲伤的旋涡里无法自拔。 听不到林广贤和林天佑他们在说着些什么。 直到他们离开病房。 她才小心翼翼地掀起小不点身上的衣服,想看看他还有没有别的伤,前腹没有一点伤痕。 而后背,触目惊心,一道又一道勾划出来的浅浅刀痕,凝结着暗红色的血迹。 宛如一条条丑陋的蜈蚣爬进她的眼底,让她瞬间感到深寒入骨,悲痛欲绝。 那一道道落在小不点身上的伤痕,拼接起来,如同一条条夺命的绳索。 把她勒得无法喘气,这一道道深浅不一的伤口,一次又一次狠心落下的刀痕。 小不点当时承受着怎样的痛。 他还那么小,为什么要让他来承受这些? 这么残忍的酷刑,为什么要让一个这么小的孩子来背负? 如果这些痛可以转移,如果这一切必须要一个人来扛。 她愿意以命相抵。 只求老天爷放过小不点这个可怜的孩子。 她坐在病床前,握着他的手。 流着眼泪对他说:「小不点,小姑来看你了!你睁开眼睛说说话,好不好?」 「如果你不醒来,哥哥让人欺负了怎么办?谁来帮他,谁来保护他?」 「你听到小姑在和你说话吗?」 「你睁开眼睛看看,小姑把你最喜欢的超人也带来了!」 不管她说些什么,小不点都没有一点反应,紧紧地闭着双眼,一直昏迷着。 林天佑一行人,和小不点的主治医生来到了病房。 医生说:「以小孩现在的情况来看的话,其他的伤,都是皮外伤,最致命的是头部受伤太严重,因为脑浆都从伤口上渗出来了,要治疗的话,需要花很多钱,救还是不救,这个要看你们家属的决定!」 脑浆都出来了?! 小不点的头上,到底还有多少道她看不到的伤?! 想到这一点,林家美悲痛万分。 可是听了医生的话,没有一个人说救还是不救。 所有人都没有说话。 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林家美的身上。 林家美知道哥哥的身上没有钱,他没有工作,也没有收入,他不敢说救还是不救。 因为他知道,一旦说救,所有的压力都落在她的身上。 她知道哥哥有心无力的悲哀。 姐姐在家务农更不敢说半句话。 林广贤财力雄厚,可他是亲属以外的人,他没有发言权。 林家美知道自己的决定,关乎着小不点的生死,她含着眼泪,说出一个字:「救!」 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把小不点救回来! 虽然她现在没有什么钱,但是只要她说『救』,堂哥林广贤一定会帮忙垫付医药费。 她以后会努力赚钱还给他。 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每一分每一秒都是一种沉重的煎熬。 在笼罩着死亡气息中的医院,静静地等待着那未知的希望。 晚上七点钟。 「小妹,你出来一下。」 林天佑脸色沉重地来叫她。 「我要留在这里陪小不点!」 她一刻也不想离开小不点,只想一直陪着他,守护着他。 林天佑黯然地离开了病房,很快又和林广贤一起回来。 林广贤进来就对她说:「家美,先出来一下!」 林家美想着可能是有事商量,便跟着他们出去。 一路跟着他们来到主治医生的办公室,听到医生凝重地说: 「小孩已经不行了!你们带着他回家去吧!」 这些话就像一道晴天霹雳。 把林家美心中仅存的一点希望,毫不留情地撕得粉碎。 她全身虚软地往墙上靠去,不能自已地当着众人哭了起来。 刚才不是说救他的吗? 现在才过了多久,为什么就不行了?! 她的心好痛好痛,痛到快要窒息,眼泪不停地流了下来。 前两天还和她通电话的小不点,现在一句话就判了他的死刑。 为什么会这样? 好好的一个家,为什么会演变成这个样子! 「不要哭!」 林天佑强忍悲痛,拍着她的肩安慰。 所有人都在看着她。 隔着水雾,她看到主治医生那一双充满怜悯的目光,静悄悄地落在她的身上。 她环顾了一下众人,转身从办公室里走了出来。 像行尸走肉地来到医院走廊的靠椅上坐着,面如死灰地发着呆。 林可人去买饭回来,并不知道小不点已经被医生下了死亡令。 她把饭盒打开放到林家美的手上,说:「先吃饭吧!」 林家美看着饭盒里面的饭菜,拿着筷子的手动了一下,又停了下来。 她一点都不想吃,毫无食慾,连拿起筷子的劲儿都没有。 想起小不点那可悲的命运,她就想哭。 林天佑和林广贤从医生办公室里走出来,也劝她吃。 她拿起筷子勉强地吃了一小口,但感觉味如嚼蜡,难以下咽。 她又放下了筷子。 她真的没有胃口。 她不想吃。 她一点都不想吃。 「吃吧!」 林可人在旁边劝她。 林家美隔着泪眼看到林天佑那张明明很悲伤,却故作平静的脸,又看看林可人。 哥哥和姐姐的心情,与她相比,又能好到那里去。 她为什么还要让他们操多一份心。 她拿起筷子,低垂着头,含着眼泪一口一口地把饭往嘴里塞。 连同悲伤一起塞进去,直到饭盒里什么也没有。 办了出院手续,请了一辆医院的救护车,便往来时的路回去。 窗外的景物,还是与来时一样,唯一不同的是。 她们抱着希望而来,如今却带着悲痛的绝望而归。 林家美看着车厢里舖着白布的那一张病床,床上躺着曾经活泼可爱的小不点。 现在靠着仅有的气息存活着,她的心就痛到无以复加。 她捨不得他! 她接受不了生活中没有他蹦蹦跳跳的身影。 接受不了他的生命走到这里就要终结。 和他在一起玩闹的画面,像电影里的片段一样,不断地在她的脑海里重现。 她缩在车箱的一角,背对着所有人,任由眼泪无声无息地从脸上滑落。 悲伤的眼泪就像一条永不干枯的河流,永远都流不尽。 林广贤用脚轻轻地踢了她一下,又往林天佑那边扭扭头。 然后对她摇摇头,示意她别哭。 她以为,只要她背对着他们,就不会有人察觉到她在哭。 原来,只要是有人的地方,都不允许她流露出脆弱的一面。 是的,她不该哭! 妈妈还在家,等着他们…… 爸爸,现在还不知道怎么样…… 哥哥比任何人都痛苦,都伤心,小辉已经不会说话了,现在小不点又…… 上天为什么要如此残忍地对待这个家? 为什么要把这些磨难都降临在他们的头上? 为什么要牺牲一个才四岁多的孩子? 为什么夺走生命的是他,而不是我! 她愿意以命换命! 只求老天爷开开眼,不要那么残忍地夺走小不点的性命。 爸爸已经疯了! 这个家再也经不起任何的打击。 求求老天爷,放过家里的每一个人。 不要那么残忍的,不给这个家留下一点希望! 如果这个家註定要流血,必须要夺走一条命才善罢甘休,那就夺走她的吧! 她愿意一个人来承担起这一切。 哪怕夺走她的性命,也在所不惜。 善意的谎言 小不点没有直接带回家,而是安排住进了镇医院,哪怕没有一丝希望,仍不想放弃。 林家美一夜无眠地陪着他。 刘心也从海川回来了,一直在医院陪着小不点,说不管怎样,都要治好小不点。 小不点一直高烧不退和抽筋,医生也束手无策,叫买了好多冰块放在小不点的身上降温,也无济于事。 林家美在病房寸步不离地陪着他,因为没有胃口,没有吃早餐,到了中午才勉强吃了点。 下午五点和林天佑一起回流星村,看看家里的情况。 爸爸被人关了起来,就关在一间偏房里,用最好的钢铁焊成一个囚笼。 就像关着老虎一样,死死地关着,以防他出来伤人。 或者说。 爸爸比老虎还要可怜和可悲,比老虎还要惨上一百倍。 因为囚着老虎的囚笼有门。 而关着爸爸的囚笼连门都没有,全面加固封死。 几平方米的铁笼里,除了一张床,还有一些没有锐利性的日用品之外。 别的什么也没有。 唯一能让爸爸自由活动的是,手上和脚上的枷锁都已经解除。 不再用铁链锁着他了。 当林家美看到爸爸像动物一样被囚禁着的时候。 她的心好痛,却又无可奈何。 他必须要为自己犯下的错赎罪,受他该受的惩罚。 铁笼旁边,就是爸爸放小不点出来的窗口。 窗口很小,和狗洞大小差不多。 窗边遗留着已经风干的血迹,还有一点点浓稠的液体。 那是小不点头上渗出来的脑浆,爸爸把他塞出来的时候,碰到墙上去的。 活着从狗洞爬进去,出来就要了他的命! 如果知道会有这一天,她一定会把狗洞封上。 阻断小不点靠近黄泉的路,把他从这条不归路上拉回来。 让他健健康康地活在这个世上。 「你还没去上班?」 耳边响起爸爸的声音。 「还没有!」 林家美收回落在窗口的视线,隔着铁笼看着现在看起来像个正常人的父亲,心口压抑得有点沉闷。 「您饿不饿?」 关进来之后,您有没有吃过东西? 他们又是怎样把您关进来的? 想到这些画面,她就不敢往下想,不管是怎样关进来的,对她来说都是一种痛。 林爸爸说:「吃不吃都无所谓,大小便都不方便!」 林家美神色黯然,看着旁边已经弄好的小池。 那是专程设计让爸爸大小便,然后冲到外面去的。 「爸,您可以在那里方便的,旁边那里有水龙头,一冲就冲到外面去了。如果您弄不了也可以叫我们,我们帮您。」 爸爸不再说话,也没有问半句关于小不点的事。 也许,意识有点清醒的他,根本就没有勇气去问。 毕竟这一切都是他一手造成的。 他才是那个罪不可恕的罪魁祸首。 林家美转身走了出来。 妈妈就站在门外。 她的眼里没有一点朝气,仿佛一夜之间苍老了许多。 脸上挂着挥之不去的愁云,看到她出来,迫不及待地问。 「小不点现在怎么样了?」 「挺好的!」林家美控制着情绪,尽可能的装作若无其事:「您不用太担心!」 「会说话吗?」 林妈妈迫切地问。 「嗯,会说话!」 从来都没有试过说谎,说得如此难受。 每说一句话,都难过得想哭。 「我想去照顾小不点!」 「爸爸怎么办?」 您不在家,爸爸的温饱都无法解决。 林妈妈万念俱灰的脸上带着怨恨:「我不想在家对着他!」 她无法平心静气地去面对一个连亲孙子都下得了手的人。 想起小不点浑身是血的模样,她就十分恨他。 刚从外面回来的林天佑听到,就插进来说:「妈,这样不行,您不在家,就没人煮饭给他吃了。」 虽然他也非常的恨。 但不管怎么说,他始终都是自己的父亲。 这一点是永远都改变不了的。 恨归恨,怨归怨。 但不可以不管他的死活。 林家美说:「妈,我们不可以不管爸爸,他也是一个病人!」 如果爸爸还清醒,他一定比谁都难过,都伤心,都更恨自己。 因为他伤害的是他最疼爱的孙子。 现在错,已经造成。 恨他,也拉不回小不点的命。 「我只是想去看看小不点……」林妈妈流着泪说:「我要看到他才能安心,看不到他,我心里不踏实!」 相处了几十年的丈夫,真的说不管他,她也做不到。 只是心里做不到不恨。 「改天吧!改天我带您去看看他。」 林天佑说完转身走了出去。 见林天佑走了出去,半信半疑的林妈妈又问:「小不点真的没事?你别骗我,我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他现在真的没事!」 只是不知道他撑不撑得下去! 不知道他还能在这个世上活多久! 「妈,爸爸为什么会无缘无故的就伤害小不点?」 她想了好久都想不明白,爸爸为什么伤小不点伤得那么重。 她不相信爸爸无缘无故的就伤害小不点,事出一定有因。 林妈妈难过了起来,一五一十地说:「……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爬进去……」 狗洞明明那么小,为什么就爬进去了呢! 「所有人都说凿个大洞,叫他爬出来,谁也料不到会变成这样……」 林家美越听越怒气,情绪一度气愤得想要骂人。 最终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尽管极力压抑着内心的愤怒,声调还是提高了许多。 「愚蠢!为什么要用这种粗暴的方式去施救?你们为什么不打电话告诉我?为什么不打?爸爸一向听我的话,说不定我回来规劝,爸爸就把小不点放出来了呢!如果叫我回来,最惨的结局,也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也许所有的悲剧都不会发生。」 平时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是打电话给她回去处理,极少打电话给林天佑。 发生这么大的事情,为什么不告诉她? 林妈妈流着眼泪,一个劲地后悔。 可惜这一切都已经太迟。 小不点连续几天都是高烧不退和抽筋,全身滚烫得像火炉。 一直处于昏迷的状态,情况不是很乐观。 医生说只有一成机会,一切都得靠他自己,大家都束手无策,只能听天由命。 而小不点,却熬过了一天又一天。 请假请了好多天,林家美就要回海川工作了,悲伤早已落定,生活却还要继续。 哪怕她捨不得离开小不点。 想留下来陪着他。 照顾他。 守护着他。 可她不得不狠心舍他而去。 为了更多她想护着的人。 为了给这个陷入绝望的家带来一丝希望。 她必须要这样去做。 刘心也跟着林家美一起前往海川。 因为小宝宝託付给熟人照顾了几天,她不能一直留在家里。 在家里的这段时间,林家美都没有休息好。 因为要照顾小不点,又要到田地里帮妈妈干农活。 现在整个人的身心都进入了疲累状态。 坐上客车之后,她就开始睡觉,哪怕睡不着,她也一直闭目养神。 可是福无双至,却祸不单行。 睡得迷迷糊糊的她,耳边突然传来剧烈的撞击声,她倏地睁开眼睛望出窗外。 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大雨。 一辆小车接连翻了几个圈,然后从车窗里抛出了一个人。 外面发生车祸了! 脑海里涌出这个念头之后,她的睡意全无。 「各位乘客,请大家先下车!」 耳边传来乘务员的声音,伴随着小孩嗷嗷的啼哭声,她才惊觉客车已经停了下来。 原来与小车相撞的,便是她坐着的这辆客车,她后知后觉地感觉到两边小腿骨传来的痛楚。 她看着已经严重变形的车头,大脑瞬间陷入一片空白,恐慌和疼痛占据着她身上的每一个细胞。 司机双腿被变形的车头夹住出不来,坐在副驾驶座的女子头上流淌着鲜红的血。 车上引起一阵阵惊慌,小孩的哭喊声不绝于耳。 乘务员担心客车经过剧烈的撞击会发生爆炸,赶紧疏散车上的乘客迅速下车。 但司机仍然被困在车上,等待着医生的救援。 所有人都来到了路边一间空旷的房屋避雨,乘务员说要安排别的客车来接他们前往海川。 「你有没有事?」 刘心突然问。 「我没事,就是小腿有点肿了!」 林家美弯腰捏了一下淤青的小腿,有点痛,但是不影响走路,她抬眸打量了一下刘心,问: 「你呢?」 「我也没事!」 「没事就好!」 林家美想起刚才的一幕,仍心有余悸,这人一旦碰上霉运,连出个门都不顺利。 幸好她和刘心都没什么事,不然的话,雪上加霜,家里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一群人就待在临时安置的房屋里避雨,没多久救护车就来了。 林家美看着在雨中分针夺秒地抢救着伤员的医生。 看着那个从车窗中抛出来的人,被抬上了担架,又盖上了白布。 生命无常,人有旦夕祸福。 明天与意外,真的不知道那一个会先来临。 大约等待了半个小时左右,乘务员安排的另一辆客车已经来到,接送滞留的乘客。 「各位乘客,你们先坐这辆车回海川,车费我们都已经给了。」 乘客们陆陆续续有序地上了车,客车徐徐开动。 她们很快就回到了刘心的住处。 林家美抱着几个月大的小侄子,心里在想:不管小不点的结局如何。 幸好,你爸还有你! 这个家,还有你。 还有希望! 「家美,你在这吃饭吗?」 正在准备午餐的刘心问。 「不吃了。」林家美从思绪中回过神来:「我下午还要上班,要回宿舍睡一会。」 「我煮了几个鸡蛋,你待会拿来敷敷脚上的瘀血吧!」 一股暖流从心中沥沥地流淌,心中莫名的有点感动。 因为她没有想到刘心会对她那么好。 而这一点温暖,她记在心里,记了好久好久。 一切皆是命 回到海川。 林家美没有让自己陷在悲伤里。 因为她知道,难过也解决不了问题,摆在眼前的处境,无论如何也无法去改变。 唯有收拾好自己的状态,努力工作赚钱,才能解决家里的所有困难。 她心心念念,放不下的还是小不点。 想他的时候,就拿出他的照片来看,想起他曾经活泼可爱的模样。 现在却躺在病床上一动不动地昏迷着,她就会躲在被窝里偷偷地哭。 曾无数次地祈求上苍,希望命运能将他温柔对待。 可是小不点在镇医院治疗了半个月,就带回了家。 一个月之后。 林家美请了一天假回去看他,走进家门口,远远的就看到躺在长椅上的小不点。 她慢慢地向他走近,看着椅子上那瘦小的身子,压抑着内心翻江倒海的悲凉,以及差点痛哭出声的冲动。 内心悲拗地看着变了模样的小不点,原本圆圆的脸蛋,已经变成骷髅似的模样。 双颊已经凹陷进去,浑身上下只剩下干瘪瘪的皮包骨,已经瘦得不成人形。 鼻子上插着输送流食的吸管,早已看不出半点当初的模样。 只剩下一双焕散的眼睛,没有焦点地转着,仿佛在这个残忍的世界,寻找着属于他的记忆。 「小不点,我是小姑,我回来看你了!」 「你听到我说话吗?」 「小不点,你有没有听到我说话?听得到的话,你眨一下眼睛好不好?」 不管林家美怎样呼唤。 小不点都没有一点反应,那双失去活力的双眼,也没有往她这边转移一点点。 林妈妈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她的身后,说:「你叫他也没用,他什么都听不到!」 多少个日日夜夜。 她一遍又一遍地帮他擦身按摩。 帮他活动筋骨。 一次又一次地忍不住痛哭出声,撕心裂肺地叫唤着他的名字。 她都没有换来小不点的一点点回应。 每次给他准备流食的时候,她都难受得要命。 曾经一声声地喊着她『奶奶』的人,现在仅靠着一丝气息存活着。 林家美的心如刀割一般疼,却又不得不在转身面对妈妈的时候,强颜欢笑地装作若无其事。 可是看到妈妈悲伤失落的眼神,她不敢去碰触。 因为她不知道,当初撒下小不点会『说话』的这个谎言,妈妈多久才识破。 不知道接小不点回家,妈妈看到小不点变成这副模样的时候,妈妈会怎样。 「我去看一下爸爸!」 在眼泪还没流出来之前,她选择逃离。 当她走到偏房去看望爸爸的时候,也给了她重重的一击。 爸爸的左眼莫名其妙的已经消失,变成一只深陷的窟窿。 眼珠早已干枯,只剩下眼皮遮掩住里面丑陋的血肉。 原本晒得幽黑的脸上嵌着一双明亮的眼睛,依稀可以看到他年轻时帅气的风采。 现在只剩下一只眼睛,看上去有点憔悴,额角上也有了几道深深的皱纹。 由于脸上有了缺陷,整个人看起来都丑陋了几分。 突然就想起妈妈…… 妈妈已经失去了一只眼睛。 上天为什么还要那么残忍地在爸爸的身上,又夺走属于他的光明! 心底涌出一阵苦涩,酸酸的,很难受。 「爸!」 她轻轻地叫唤。 「你回来了?」 林爸爸看着她,显得很平静,语调淡淡的。 「嗯!」 林家美看着铁牢里的那一片狭小的空间,想到爸爸住在里面有许多不便,生怕他缺点什么,或是需要些什么都没人知道。 她就说:「您住在这里不太方便,如果您有什么需要的,记得和我们说。」 在囚禁着的这段时间,爸爸的生活都可以自理,衣服也是他自己洗的,然后用衣架勾在钢铁上晾干。 妈妈偶尔帮他把衣服拿出去晒。 但爸爸的病情时好时坏,更不知道静下来的他,理智是不是有点回归。 林爸爸隔着衣服挠了一下肚子,说:「我现在全身都过敏,你有没有钱?有钱就给点我,我叫人帮买点药!」 住在终日不见阳光的房间里,皮肤过敏是避免不了的。 大部分衣服也是在阴室内晾干,极少在太阳底下暴晒,细菌自然就多了。 可是她现在没有钱,身上只有回到海川的车费。 「我的钱都交给了哥哥,您需要钱的话,您可以和哥哥说的。」 自从家里发生变故之后,除了留出一些零花钱,剩下的钱她都交给了哥哥。 因为哥哥一直在家里照顾小不点,还有整个家庭的开支,什么都需要钱。 她向酒店预支了不少工资,才能勉强度日,不至于穷困潦倒。 林爸爸神色黯淡地说:「他不会给钱我的。」 「哥哥不会不给钱您的,我待会叫哥哥买药回来给您。」 不知道爸爸为什么说哥哥不给钱他。 他清醒过来了吗? 知道自己犯下了错。 知道是他害了小不点。 知道哥哥会因此而恨他吗? 心里酸酸的,压抑得有点难受。 自从爸爸病了之后…… 这个家就没有了笑容! 现在小不点又变成植物人! 每个人都活在悲伤里,觉得这样的生活没有一点希望。 和爸爸聊了一会,林家美出来见到妈妈就说:「爸爸说他全身过敏。」 林妈妈的语气里带着深深的怨恨。 「他现在知道难受了,当初又是怎样狠心把小不点伤成这样的?他这种人就该千刀万剐,好好的孙子让他伤成这样,他留在这个世上也没有什么用。」 「爸爸都变成这样了,您说这些有什么意义?」 林家美听不得妈妈说些恶毒的话,觉得那样的话很伤人。 「我有说错他吗?他这种人,活着就是浪费粮食!他又不死,死了小不点就不会变成这样!人人都说,那个不会说话的他不害,偏偏要害会说话的小不点……」 也许是心里积压已久的怨气憋得太辛苦,需要找个人来发泄心中的苦痛。 林家美任由妈妈渲泄心中的不满。 所有人都说,打伤的是小辉就好了。 一个连自理能力都没有的智障儿小辉,和聪明伶俐活泼可爱的小不点比起来。 小不点的命,比小辉的命更有价值。 可是有没有人想过。 小辉的命,也是命! 小辉的命,是姐姐听从父母的安排,十八岁就嫁给别人,只为了拿八千元礼金救回来的! 「妈……」 林家美语调淡淡的,透着些许悲伤。 「如果打伤的是小辉,您就不难过了吗?他也是您的孙子!」 他也是被命运虐待过的人! 他的命…… 是所有人都劝爸爸放弃他的时候…… 爸爸不顾他人的规劝,执意救回来的! 不惜把年幼的女儿嫁掉! 斩断我读书的梦想,就为了省点钱去治好他! 当年为了医治小辉,导致家里经济严重拮据,连林家美一百几十元的学费也交不起来的时候。 林妈妈很平静地对她说:「家里这么困难,你也别上学了。」 林家美很懂事地「嗯」了一声。 从此再也没有踏进校园半步。 她从小就想读的大学梦,终于成了泡影。 她连小学都没有毕业,对校园有着无限的眷恋和嚮往。 又不得不服从父母的安排,辍学回家上山砍柴和放牛。 因为她没有任何理由,在家里极其困难之时,不顾父母撑起这个家的艰辛。 还要去维护自己的梦想。 不顾一切地去增加父母的负担和压力。 记得哥哥(林天佑)曾经和她说过:「只要你努力读书,哥以后供你上大学。」 可惜他说过的话,终在残忍的岁月打磨之下,遗忘在角落,无法实现。 也许,姐姐(林可人)和她一样,一心想帮父母减轻压力。 只是姐姐的顺从,付出的是最美的青春和岁月。 还有一辈子的幸福。 而她,只是折断梦想的翅膀,无法飞翔而已。 林妈妈没有说话。 小辉和小不点都是她的孙子,都是她一把屎一把尿地拉扯大的。 伤任何一个,都如同割肉一般痛。 林家美又说:「有些话,外人说说也就算了。您是他奶奶,不应该说这些话的,传出去都不好听!」 「我也就是说说而已,都是我的骨肉,伤谁我都心疼!」 「以后说都不要说!」 因为我们无法选择! 上天给我们扔下一个炸弹,我们有幸逃生的就逃,无法逃的就认命! 「妈,爸爸的眼睛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林家美转了话题。 好好的眼睛,为什么就没有了呢! 「就是那些人冲进去抓他的时候捅伤的!」 林妈妈心中一酸,眼泪差点就流了出来。 「他们也是的,其他的不伤,偏偏伤了他的眼睛。」 因为她弄伤了眼睛…… 这几十年来。 她总是被村里的人骂是『瞎子』。 每一句『瞎子』都像一把刀,时时刻刻提醒着她曾经经历过的痛。 现在丈夫也弄成这样,她越想就越伤心。 「捅伤的?」 为什么会捅到眼睛? 他们冲进去抓爸爸的时候。 群攻之下,乱棍捅伤的吗? 那天她帮爸爸擦眼泪的时候,他是不是很痛? 爸爸为什么不告诉她? 她为什么没有问! 好好的一只眼睛,慢慢地痛着变成干枯。 直到什么也看不见…… 这是一件多么残忍的事情! 她为什么不问爸爸! 为什么不问他的眼睛,为什么那么红? 如果她问了,爸爸的眼睛是不是就不会失去? 她为什么不问呢! 林家美懊悔不已! 想到爸爸原本好好的一个人。 因为一场病而弄得如此不堪,后半生都要在铁笼里度过,直到死才可以出来。 想到这些,她的心就很痛很痛。 妈妈和她聊了一会,就去忙活了。 独自一人的时候,看着变成这副模样的小不点,又想到囚在铁笼里的爸爸,林家美默默地流下了泪。 下午林天佑才从外面回来。 林家美看到他,就和他说:「哥,爸爸说他皮肤过敏,你待会去买点过敏药回来给他吧!」 「皮肤过敏?」 林天佑问。 「嗯,你不知道?」 「他没和我说。」林天佑真的一点都不知道:「我现在就去买回来。」 林天佑转身往外面走去。 「哥……」 林家美喊住了他。 林天佑回头问:「怎么了?」 「我看爸现在都没烟抽,你顺便买一点菸回来给他吧!」 爸爸最喜欢抽菸。 在这个暗无天日的铁牢里。 没烟抽,他的日子一定很难熬。 「家里已经山穷水尽了,哪还有多余的钱给他买烟?来叔都当众向我催债了,说别忘了还欠他的钱!」 「来叔向你催债?」 他不是知道我们家现在过得很艰难吗? 为什么要在这个紧要关头来催债? 林家美没有把这些话说出来。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人家催你也有他的道理,怪只能怪自己没本事,穷困落魄到一无所有。 「有钱的话,我都想马上还给他了!你还想给爸爸买烟,你看看小不点现在变成怎样,都是他造成的。」 林天佑突然咬牙切齿。 「我现在回到流星村,都觉得抬不起头来做人!」 不管他走到哪,总是有异样的目光看着他,对着他指指点点的,想想就很不爽。 「怎么就抬不起头来了?」 林家美言语铿锵。 「做错事的又不是我们,为什么要觉得抬不起头来?我每次回来都昂首挺胸,把头抬得高高的,我才不管别人怎么看呢!」 「你都不知道别人怎样说我们,有这样的爸爸,我自己都觉得丢脸。」 所有的脸面,都让爸爸的行为丢光丢尽了。 「有什么好丢脸的?他们喜欢说就让他们说,嘴巴在别人那里,我们管不了!」 「我们只要做好自己的本分,过好自己的生活就行了!我们为什么要活在别人的眼光里?」 「他们越是看不起,我们就越要争气,别人越打击,我们就越强!」 「他们看不起我们,我还看不起他们呢!总有一天,我们一定会向现在的处境说一声拜拜的,我就不信我们一直都这么穷!」 被别人的讽言讥语伤到,实在是太弱了! 那些不安好心的人,还希望我们一蹶不起呢! 我偏不! 气死那些想看戏的人! 嘴硬心软的林天佑,最后还是给爸爸买了烟。 不归山 一个月之后,小不点永永远远地离开了这个世界。 听到这个噩耗,已经回到海川工作的林天佑马上往家里赶,只留下一句话给林家美,叫刘心转告给她:说她可以不用回去。 林家美失声痛哭。 为了已经离她而去的小不点。 为了他可怜可悲悽惨的命运。 为了他离开时,她没有陪在他的身边,守着他走完人生的最后一程。 因为她不敢回家。 不敢去面对那么悲痛的生离死别。 不想看到妈妈伤心欲绝地白发人送黑发人。 不想眼睁睁地看着小不点,连一副棺材都没有。 让一个专门负责埋葬婴幼儿尸体的邻村收尸人阿公,那么可怜地把他埋在阿婆河对面的不归山上。 一个人孤苦伶仃地躺在冰冷的黄土里,孤寂地长眠。 她对不起他! 为了家里的生计,而弃他而去。 现在连回去看他最后一眼,送他最后一程的勇气都没有。 她什么都帮不了他! 什么都做不了! 埋首哭泣间,她突然想起了些什么。 一路往外面跑去,来到公用电话亭,拔通了林四通的电话。 「大伯……」她哽咽着说:「送小不点去的时候,让他走得好一点!」 不要让他像别的亡婴一样,连一副棺材都没有! 如果可以的话,给他立一个坟吧! 让我们永远都记住小不点这个可怜的孩子! 不要让时间的长河,洗掉他存在过的记忆! 「我知道,你也不要太伤心!」 「嗯……」 终是再也忍不住。 挂掉电话蹲在街边阴暗的角落里,把头埋在双膝间撕心裂肺,狠狠地痛哭。 以为可以相伴一辈子。 却离去的这样突然。 她的心如割肤般的痛,犹如陷入无垠苦海,掉进深不见底的黑暗沼泽。 痛得无法自拔,无法抽离这种失去亲人的悲痛。 流星村。 林妈妈趴在桌子上哭得悲痛欲绝,哭声悲悲悽悽,悲天沧地的泣不成声,一边哭一边说。 「我的心肝宝贝啊!你怎么就丢下奶奶走了呢?是奶奶没用,护不了你周全……」 「奶奶宁愿走的人,是我,也不想你受这天杀的罪啊!……」 「现在你走了,奶奶也想跟着你走了……奶奶活着也没意思……我的心肝宝贝啊……」 「奶奶上山下地都背着你,多苦多累也把你带在身边,为什么还是背不出你的命……」 「为什么还是逃不掉……」 「奶奶宁愿走的人是我……」 「我一把老骨头死不足惜……」 「我的心肝啊!呜呜呜呜……」 偏房里也传来林爸爸悲怆的嚎啕大哭。 林天佑心如刀割,眼眶中隐忍的那滴泪慢慢荡开,然后悄无声息地悽然落泪。 他不知道割肉噬骨的锥心之痛,是为了已然冰冷,了无气息,苍白如纸,硬邦邦地躺在沙发上的可怜儿子。 还是一直时而清醒,时而疯疯癫癫的父亲。 「阿公。」 林四通递给收尸人阿公一个红包。 「待会送他去的时候,劳烦你办的好一点!」 他一直都在打点操办着小不点的后事。 看着自己的弟弟变成这样,家里接连发生这么多不幸的事情。 他这个当哥的也难受的很。 「放心吧!」 阿公伸出苍老的手接过红包。 「我一定会办好的!」 年老的阿公,因为家里极其困难,连三餐温饱都成问题,才做的收尸人。 因为他的家中也曾连遭不幸。 他也是被命运捉弄的人。 想起以前的林家虽不算富裕,却也还过得去。 如今却是渐渐的衰败。 就连那个每次见到他都打招呼的林四海,也被关在牢牢的铁笼里。 想起这些,连他这个历经沧桑的老人,也不禁的连声嘆息。 在这个世界上,都不知道有多少跌宕起伏的命运,悲欢离合的场景。 在这个冷酷的人世间,轮番上演。 林天佑看着紧闭着双眼的小不点,握着他冰冷慑骨僵硬的手。 这辈子,父子情分缘尽。 这是最后的一次相望。 从此便是阴阳相隔,再无相见之日。 「儿来一程,父念一生……」 林天佑隐忍着眼泪,不舍的视线停留在小不点的干枯惨白的脸上。 「爸爸永远都不会忘记你,安息吧!」 林四通看了看时间,对林妈妈说:「弟妹,替他换上衣服吧!」 林妈妈的哭声更盛。 步履维艰地来到小不点的身旁,颤抖着瘦削的双手,替小不点穿上他最喜欢的衣服。 这是最后一次。 为他穿衣戴帽。 从此以后,天人永隔。 「下辈子……」 林妈妈哽咽着,历尽沧桑的眼里盛满着不舍与悲痛,眼泪一滴又一滴地落在小不点的身上,呜呜咽咽地哭着。 「下辈子投胎找个好点的人家!不要再选像我们的这种家庭!睁开眼睛选……」 阿公拿来一个铲状簸箕的器具,把已经穿好衣服,瘦成纸片人的小不点,轻轻地抱起,小心翼翼地把他放进去。 然后拿一张白布盖在上面,拿起扁担便扛了起来。 望着小不点就像废弃的垃圾一样,放在簸箕里。 只用白布盖着不让他见光,林天佑的心在流淌着血。 在阿公扛着小不点临出门的那一刻。 他含着泪扭回头,收回不舍的视线,不敢再去看最后离别的身影。 林妈妈更是悲天哭地,跑到门口扶着门框。 目送着渐渐远去的背影,悽厉的哭喊声。 让旁人听了也忍不住黯然泪下。 林爸爸的哭声,也未曾停歇。 在这个冷冽的冬天。 在寒风呼啸的路上。 小不点孤寂地走上他的黄泉路。 由于还没成年就夭折死亡的儿童。 自古以来。 在流星村的这一片地带,这些死亡的婴童,都没有一副棺材来埋葬。 没有亲人的相送。 没有设坛焚香烧纸钱。 没有灵位设立。 家属除了在家里痛哭凭弔之外,什么都不能做。 阿婆河对面的不归山。 那是未成年人和婴幼儿的墓葬地。 那里有太多婴灵的骸骨,聚集在那座杂草丛生的山上。 却没有一个墓碑,也不见一个坟墓。 因为埋葬婴幼童尸体,只需挖一个可以淹没尸体的深坑,把尸体连同衣物放下去。 铺上黄土,堆积成一座小山幽,把簸箕盖在上面,便是一座新的婴灵坟墓。 但随着时间久了。 几乎不会有人记得那里曾经埋葬过谁。 有多少人的尸骨,封存在不归山的土壤之下。 因为堆积起来的小山幽,会随着时间慢慢地移为平地,杂草丛生。 有些埋得不够深的尸体,露出了骸骨。 也不会有人再去看上一眼。 更不会有人去那里扫墓,或焚香烧纸。 而小不点最终的归宿,便是这里。 冰冷,却不会有人想起的~不归山。 连同他的名字,也将一起埋葬。 在许多年以后。 也许不会有人记得。 他…… 曾经在这个世界上存活过。 ……………… 也许是天意。 林爸爸在铁牢里待了几个月之后,从铁牢里出来了。 所有人都担心。 林爸爸会不会出来报复。 出狱 知道林爸爸从铁牢里出来之后,林天佑率先赶回了家。 他以为,将要面临的会是不堪的一幕。 可是当他看到父亲若无其事,翘着二郎腿悠哉悠哉地坐在沙发上的时候。 他看着这个又爱又恨的父亲,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便伸手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 「爸。」 林天佑递给林爸爸一支烟和打火机,一颗心忐忑着献殷勤。 「来,吹支烟!」 林爸爸接过他递来的烟,拿起打火机,咔嚓一声点上火,深深地吸了一口。 微闭着眼吞云吐雾,缠绕缱绻的烟雾从他的口鼻中输出,并不作声。 林天佑识趣地把整包烟都放在他面前的桌子上。 坐在一旁如坐针毡,眼神十分警惕地时不时瞄林爸爸一眼。 总是担心着林爸爸会不会突然冲过来,狠狠地揍他一顿。 或是狂暴而起操刀拿棍的,时刻提防着他会不会做出些什么事来。 可是林爸爸吹完一支烟之后,便走到厨房揭开锅,见锅里没饭,就开始掏米下锅煮饭。 又拿他的衣服出来清洗,什么家务活都做,就像一个正常人一样,也没有说些疯言疯语。 林天佑丈二摸不着头脑。 看他疯又不像疯,说他正常却也是有过病根,伤害过人的,一颗心总是悬挂着不上不下。 但他观察了林爸爸好久,见他都没什么,才逐渐地把心放宽了下来。 因为酒店不够人手,林家美比林天佑迟了几天才回到冷清萧索的家。 家里比起以往冷清了许多,连同空气都透着些许的悲凉。 曾经的欢声笑语,也随着小不点的离去,一起埋进了黄土。 她来到小不点躺过的那条长椅,伸出手轻轻碰触,指尖传来一阵噬骨的冰冷。 仿佛化作一把利刃狠狠地插进了她的心。 他曾经苟延残喘地躺在这里。 气若游丝地熬过了一天又一天。 睁着那双没有焦点散焕的眼睛,日日夜夜地盼望着他一直心心念念的妈妈。 等着那个渴望已久的拥抱,心中希冀的母爱。 在弥留的最后一刻。 他什么都没有等到! 就连他最喜欢的小姑,都绝情地没有回来看他最后一眼。 在往生的路上。 他幼小的灵魂,是多么的绝望与悲凉。 她以为。 随着时间的流逝。 伴着离去的人已渐渐远去。 记忆也开始模糊不清的时候,再想起时便不会那么痛了。 她以为。 她可以淡忘…… 当她触及所有与他有关的东西,发生的一切,都仿若昨日。 回忆如潮般汹涌而至。 过去的辛酸苦涩,如电影般一幕幕地在脑海里重演。 泪水在眼眶里徘徊,她倔强地不让脆弱的眼泪流下。 心隐隐地绞痛着,仿佛有一只食人虫,一寸一寸地攻破着她内心的城池。 吞噬着她的坚强。 小不点去世之后,习惯写日记的她,一直没有勇气去记录,小不点离去的悲哀。 因为下笔的每一个字,都会让她痛彻心扉,心肺俱裂。 她没有勇气去面对。 没有勇气去记录,这生离死别的痛楚。 宁愿漠视内心深处的悲凉,也不愿抽出来鞭得自己满身伤痕。 没有记录小不点离世的一页,就像小不点还活在这个世上。 她宁愿自欺欺人地骗自己。 想他的时候,就拿出他的照片来看。 流尽透骨的思念,又枕着湿透的枕头睡去,祈盼着能够与他在梦里相见。 可是有一天,小不点的照片,突然就消失不见。 所有的东西都在,唯独不见他的照片。 她含着眼泪找了好久都没有找到。 「你是不是把小不点的照片拿走了?」 林家美问夏雨。 所有东西都按原位置摆放着,没想到还是让家美发现她翻找过的痕迹。 夏雨的心怯了一下,轻声安慰。 「你不要想那么多了!」 想起小不点,心底涌起一阵阵抽痛。 林家美的眼里蒙上了一层水雾,带着轻微的啜泣。 「你可以把小不点的照片还给我吗?」 我已经失去了他。 请你们不要那么残忍地把他的照片都拿走。 这是他在这个世界上,留给她唯一的念想。 如果没有了照片。 我害怕随着时间的流逝,记不清他的样子。 连一个模糊的印象都没有。 夏雨也跟着落下了泪。 「人都已经不在了,还留着他的照片干嘛?我已经扔了!」 天佑哥吩咐过,无论如何都不可以把照片还给家美。 免得她睹物思人,而过于伤心。 「我只是想留下他的照片,我不会想不开的!」 你们为什么要拿走他的照片? 为什么要拿走呢! 在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了小不点。 他已经埋进了黄土,在寂寥的不归山孤寂地长眠。 你们为什么要毁掉他的照片? 这是唯一证明,他存在过的东西。 你们为什么要强行抹去,属于他的记忆? 她问了好久,夏雨都没有把照片还给她。 在这个世上,她再也找不到一点点。 属于小不点的东西。 只有这张他离去时躺过的长椅,遗留着他躺过的痕迹。 小辉一个人孤伶伶地坐在地上。 目光茫然,不知冷暖。 在这个世间。 再也没有人像小不点那样陪着他一起玩耍。 再也不会有人护着他了。 从此以后。 只有他一个人孤单单地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你回来了?」 背后响起爸爸的声音。 林家美收起眼底的忧伤,悲喜参半地看着许久未见的父亲。 原以为。 爸爸会在那个暗无天日的铁牢里活到老死。 就算病重危难。 只要他还有一口气活着,都不会有人敢把他放出来。 如果有一天他可以离开。 离开禁锢着他的囚笼的,必定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每次想到这种惨无人道的下场。 林家美的心就隐隐作痛,难过得想要流眼泪。 因为她不希望父亲以最残忍的结局,走完他的下半生。 哪怕他罪有应得,无可宽恕。 这也不是关他一辈子的理由。 可是现在,他活生生地出来了。 这是天意! 这一切都是天意! 如果不是天意,在没有任何利器的铁牢里。 为什么会有一块磨刀石,让爸爸有机会磨断钢铁,逃出生天。 「嗯……」 林家美看着爸爸消瘦的身影,憔悴苍老的面容,凌乱不堪的头发。 轻轻地握着他的手,触摸着他手背上干瘪的皮肤,手心粗糙的手茧。 这些都是他为这个家,付出的印记。 她好久,没有像现在这样握着爸爸的手,像这样近距离地挨着他。 因为爸爸的身上有一种不可侵犯的威严。 让她产生一种想靠近又不敢靠近的胆怯。 对他的爱,只能深深地埋藏于心底,从来都不曾表露。 直到这一刻。 她才知道,这种根深蒂固的严父形象。 也不过是由于她怕,才不敢靠近。 后来,她从不吝于表达自己对父亲的情感。 和他聊天或是通电话的时候,会对他说:「爸,我是很爱您的!」 「您是我爸爸,我最疼的就是您!」 她变得古灵精怪地哄他开心。 她希望爸爸开开心心的不再病发。 这也是她内心深处,最想和父亲说的话。 也许这些充满『爱』的话语,碰触到爸爸内心深处的柔软,他会有点扭拧地「嗯」一声。 如果爸爸没有回应,她会重复地说多一次:「爸,您听到没有?我说我很爱您!」 直到爸爸回应,她才作罢。 当爸爸病重产生幻觉,说外面有很多人包围他的时候,她会哄着他安慰。 「那些都是我们的人,他们都是特种兵,武功高强,是我派他们暗中保护您的,您不用怕啊!」 她开始像哄小孩一样哄着爸爸。 只为了安抚他那颗不安的心,宽慰他如惊弓之鸟般无处安放的灵魂, 「您怎么就出来了呢?」 林家美小心翼翼地问。 妈妈在爸爸出来的那一天,就已经逃到了舅舅家。 因为妈妈害怕爸爸出来之后,会伤害她。 去舅舅家住了几天都不敢回来。 「我随时都可以出来……」 林爸爸的语调黯淡了下来,仿佛有什么触到他的痛处。 「只是我不想出……」 林家美的心一揪。 有一种痛在心底悄无声息地蔓延。 鼻子酸酸的有点难受,眼里蒙上一层水雾,瞬间又隐没。 为什么不想出来? 您是想赎罪吗? 是不是觉得小不点已经离去。 您的罪,也随着他的离去而消减了些? 所以您出来了! 可是您知不知道。 您的罪,无法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免去。 这辈子,都无法赦免您的罪! 可是过去的,已经翻篇成为过去。 慢慢地在心里尘封起来。 谁也不愿再去翻阅那些痛彻心扉的过往。 一直纠结着过去的辛酸与苦涩,而不愿放下。 痛苦的,也是活着的人。 她宁愿放下! 哪怕痛得心肺俱裂,离去的已然离去,再也挽回不了。 而留下的,还要继续在这个世间生存。 因为生活无法止步于此。 但是怨恨可以到此为止。 保护不了离去的,就守护好现在拥有的吧! 「您的皮肤过敏好了没?」 林家美转移了话题。 她不想让自己陷在痛苦的过往中去。 爸爸已经不再年轻,脸上有了深刻的皱纹。 既然恨。 也不能挽回已经失去的。 那就宽恕他所有的罪,让他过上正常的生活。 小不点,你恨爷爷吗? 恨他手刃你的生命。 恨他结束你在人世间,短暂的旅程吗? 原谅我吧! 我恨不了…… 我无法狠下心去恨一个病人! 相信你也一样。 希望爷爷好好的…… 这个家,好好的! 林爸爸说:「已经好了,就是腿有点风湿痛!」 「我到时给您买治风湿的药。现在天气这么冷,您穿这么少的衣服,冷不冷?」 从来都没有试过,用这种温柔的语调。 对这个曾经威严的父亲嘘寒问暖,在他的耳边低声说话。 以前都是她问候一句,父亲答一句地尴聊。 现在可以无所顾忌地厚着脸皮问东问西。 「不冷。」 「我怕您穿少了感冒。」 她仍是温柔的语气。 可是她说的每一句话,都要在脑海中酙酌再三,才敢说出口。 生怕她万一说错话,而触怒他脆弱的神经。 「不会的,暖和着呢!」 「那就好。」 看着平静如常的父亲。 林家美所有的担忧与忐忑,随着几句交谈,慢慢地变成了丝许喜悦。 就像在黑暗的地洞中看到一丝曙光,对未来充满着希望。 她以为。 黑暗的岁月终将过去,迎来的将会是艷阳。 可是最后的摧毁。 直接让这个家,陷入一无所有的境地。 改嫁 林爸爸拿着林家美给的钱去找狗爷理发,狗爷在村里开了间理发店。 成人理发只需要三元,大多数都是中老年人去光顾。 比较年轻的人,都习惯去镇里的时尚发廊屋剪。 因为狗爷理的发都是土到掉渣的平头。 林家美呆在屋里比较无聊,就走出门到处去逛逛。 她和林天佑一样,不管她走到哪里,都会有异样的目光追随着她。 那些闲着无所事事的三姑六婆,便会聚在一起,交头接耳地窃窃私语。 她一向孤傲。 对这些从来都是不屑一顾。 也不想去理会,试问谁人背后无人说。 不管是穷还是富,是好人还是坏人,身后总会有人对你指指点点。 做人又何必入戏太深,让那些闲言蜚语捆绑自己,白白让自己的心受累。 她一路往阿婆河的方向走去。 就在几个月前。 她还牵着小不点的手,走在这条蜿蜒曲折的乡村小道上。 自信满满地构建着她的伊甸园,描绘着她的梦想,规划着名她的人生蓝图。 可惜昔人已乘黄鹤去,她只能在回忆中找寻属于他的影子。 她站在阿婆河的山崖上。 崖下的河水哗啦啦地流淌着,冒着冷冽的寒风。 静静地看着对面的不归山,心酸苦涩的滋味在心中渐渐地蔓延。 寒冷的风呼啸着,冷飕飕的。 想起小不点就埋在不归山的土壤之下,尸体正在慢慢地腐烂。 心就隐隐作痛,就连耳边呼啸而过的风声,仿佛是小不点对她悽厉的吶喊。 她待了一会就离开了阿婆河,不愿在充满悲伤的地方久留。 回来的途中。 一个阿婶叫住了她,因为阿婶往日对她还有些敬意,林家美便客套地和她闲聊了几句。 可是对方说的话越来越难听。 林家美越听就越难受,又不能一甩脸就离开。 只得保持风度耐着性子皮笑肉不笑地听她说,直到阿婶阴阳怪气地语带讽刺。 「以后你嫁人也会被人嫌弃,没人看得起的,特别是你妈的眼睛和……」 林家美急急地打断她未完的话,然后淡淡地续上对方还没来得及说出口的话语。 「我妈和我爸的眼睛都是瞎的,那又怎么样呢?他们都是我的父母。如果有男生因为这些而嫌弃我,这种狗眼看人低的人,我一点都不希罕,就算他们用八人大轿来抬我,都抬不进他的家门。」 与其让别人说出来中伤自己,倒不如自己云淡风轻地说出来。 林家美语调平和,面不改色地带着一点傲气。 「你以为我很差吗?追求我的人可多着呢!怕他们嫌弃?应该是我嫌不嫌弃他们。」 故意说这些话来打击我,就是想让我觉得自己低人一等吗? 你做梦吧! 你们越是打击,我偏要活得好好的。 越挫越勇,越踩越强。 也许是阿婶没有想到她会亳不在乎,定定地看着她,顿时哑口无言,最后连说话的语气都好了很多。 林家美也不是小家子气的人,既然对方没有继续让自己难堪,她也无需再计较。 在农村,有太多穷则踩,富则忌的人。 墙倒众人推,你若是有骨气,就努力去改变现状。 让所有看不起你的人,刮目相看。 回到家,林天佑就叫她去舅舅家把妈妈接回来,因为妈妈去舅舅家住了一个星期。 出来工作之后,她就没有去过舅舅家,没想到现在以这种落魄的方式与舅舅会面。 虽然舅舅一家人都很友好。 但她还是待了一会,就领着妈妈走了。 因为她无法逼着自己在舅舅的面前强颜欢笑。 无法装作若无其事地谈笑风生。 每一句交谈,都离不开家庭的遭遇。 她没有任何底气,扔下一句有力的回应。 低眉顺眼,唯诺乖巧的模样,是她最大的悲哀。 她不愿意看到这样的自己。 不愿意被生活,磨掉她的锐气。 想到妈妈无家可归地寄人篱下,这种滋味真的一点都不好受。 她真的很想去改变这种让人窒息的现状。 每次想到妈妈在冰冷慑骨的寒冬,颠沛流离地逃亡在外,她就心如刀割。 妈妈这一生都在为这个家操劳,无怨无悔,却未曾过上一天的好日子。 年过半百,还要经历丈夫疯癫,又痛失爱孙。 她还要承受多少的心酸与磨难,打击与痛楚,才能摆脱这种不堪的命运。 上苍,又何时才能将她眷顾,垂怜于心,让她过上一个安享的晚年。 在回家的路上。 林妈妈看着已然消瘦的女儿,眼里满是心疼:「你怎么瘦了这么多?」 林家美摸摸自己的脸,她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瘦,如果说家里的变故对她没有一点影响的话。 那是假的。 小不点离世之后,很长的一段时间,她都郁郁寡欢闷闷不乐的。 可是为了不让妈妈担心,她只得说:「没有瘦啊!和以前差不多!」 「家里的事,你也不用想太多,你想也没有用。」 林妈妈仿佛将一切都看淡看化。 「现在你爸这样,我看我也无法待下去了!我想离开这个家,去别的地方去。」 这里除了儿女,是她唯一无法割捨之外,其他的,再也没有她可以留恋的了。 虽然娘家那边的人,都劝她不要胡思乱想,叫她无论如何都要守着这个家。 可是这种生活,不是她想要的。 林家美压抑着心底翻滚而来的酸楚,轻声问:「您去哪?」 妈,您想丢下我们吗? 林妈妈显得异常的平静:「我可以随便找一户人家改嫁,去帮人家带小孩什么的都可以,总会有人不嫌弃我的。」 不管她去到哪里,总比留在这里提心弔胆惶惶不安担惊受怕地过日子,好上一百倍。 他整天疑神疑鬼的草木皆兵。 万一他冲动狂躁起来,她还得时刻担心自己的性命,是否不保。 林家美的心一阵揪痛,悲伤的情绪瞬间袭来,眼泪涌出了眼眶。 「您都五十多岁了,为什么还要改嫁?」 「年龄大也可以改嫁。」 「您不想在家里对着爸爸,我可以接您去海川,不管怎么样我都养得起您。」 「我不想去。」 现在家里什么都依靠你,我不可以给你增加负担和压力。 「为什么不去?您改嫁到别的人家去,他们对您不好怎么办?我和哥哥起码孝顺您。」 如果您走了,我们这个家就真的散了! 她真的很害怕妈妈会走。 如果妈妈走了。 她还有什么理由,可以支撑着自己坚持下去,她什么动力都没有了。 林妈妈流下了泪:「不想去就是不想去。你也不用哭,我现在唯一放不下的人,就是你。现在就你一个人还没有成家,无处可去,像我们现在的这种家庭,也不知道你能不能找到个好人家。」 她又何曾希望,这个家散了! 一旦家不成家。 她的儿女就成了无家可归的可怜虫。 还要被人瞧不起,觉得低人一等,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做人。 如果可以选择,她又怎捨得放弃经营了几十年的家。 如果不是走到了绝处,又怎捨得抛下自己的宝贝儿女。 她一生的心血,都留在这里了。 捨弃,如同割肉,时时刻刻折磨着她的身心。 可是每次想起,陪伴了二十多年的丈夫,暴躁地对着她吼着叫骂。 「你再吵吵,我一刀就砍死你!」 她想起这句话就惶恐不安,惊惧害怕。 特别是想起小不点浑身是血的模样,她就不寒而慄。 她怎么可以赌上自己的性命。 冒着被丈夫挥刀砍死的可能,只为了守着这个家的完整。 退与守,对她来说,都是一条不归路。 「我没有想过要嫁人,如果找不到如意的,我大不了不嫁。妈,您也不要走!我一定会让您过上好日子的,您相信我!」 她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的以后。 她也不是不理解妈妈。 只是这个家不能散,散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林妈妈没有说话。 林家美也不知道妈妈会不会走。 如果到最后,妈妈还是执意地要离开,她也不会刻意去阻止。 因为妈妈有权利去选择自己想要的人生。 选择她自己想走的路。 不管妈妈去到哪里,她都是我的妈妈。 我依然爱她。 敬她。 孝顺她。 她也不知道这个家,可不可以在磨难之中坚持到最后。 她唯一可以做的,就是不忘初心地守在原点,拼尽全力守护好这个家。 回到家,天色已沉。 林爸爸看到她们回来,视线落在林妈妈的身上,和颜悦色地问:「你这是去哪了?几天都不见你的人影。」 林妈妈说:「去娘家帮忙干了几天活!」 一整晚。 爸爸都没有什么异样,可是妈妈害怕与爸爸同床共枕。 林家美把爸爸叫到偏房睡,她陪妈妈一起睡。 睡到半夜,听到外面有人在走动,林家美的神经一下子就紧张了起来。 林妈妈在她的耳边,悄悄地说:「每次他睡不着,半夜都起床走来走去,抽得满地都是菸头。」 林家美扯着嗓子喊:「爸,三更半夜您不睡觉,在干什么?」 此时的林天佑也醒了,屏着呼吸听着外面的动静。 林爸爸说:「我起床小便。」 林家美说:「那您早点睡,别吵着我们睡觉了!」 林爸爸「嗯」了一声之后。 外面渐渐地没有了声响。 林妈妈压低声量,说:「他应该是去睡了!」 林家美侧过身子,抱着黑暗中的妈妈,说:「我们也睡吧!」 可是爸爸的这种情况,不管怎么睡都睡不着。 每次她在家里睡觉都睡得不安稳,神经一直紧绷着。 整晚都处于半睡半醒的状态。 外面有一点声响就会惊醒,生怕爸爸会做出点什么事来。 想到妈妈长年累月地陪伴在爸爸的身侧,这是一种无法想像的精神折磨。 也许,妈妈离开才是最好的。 一个家的完整,不应该以人命来作赌注。 这是多么的不值得。 她不应该自私地要求妈妈留下来,如果出了什么意外。 她这辈子都无法原谅自己,用尽一生也赎不完自己的罪。 寻医问药 乡村的早晨特别的寒冷,没有固定工作的林天佑一早就要去做临时工,林家美拖出家里那辆残旧的二十四寸自行车,低着头检查车剎。 爸爸不愿意去看医生,那她就去找那个传说中很出名,专治精神方面有问题的赤脚余医生。 听说没有余医生治不好的精神病患者。 因为他有独门秘方。 只要她和余医生说出爸爸的病症,然后把药拿回来给爸爸吃,相信爸爸的病也会好的。 林妈妈有点不放心,因为余医生的家在深山野岭,又远又偏僻,担心她一个人去有危险。 就说:「汉成有摩托车,不如叫他载你去吧!」 「不用。」林家美毫不犹豫地拒绝:「我自己一个人去。」 踩单车虽然路远,但是她自己可以做得到的事,她都不想卑躬屈膝低声下气地去求人。 人贵自立,求人不如求己。 虽然记忆中,去余医生家里的那条山路,真的很偏僻。 上了山路之后,途中没有一户人家。 因为几年前,她曾经去过那里,对那条山路还有些许模糊的记忆。 她相信凭着记忆中的印象,可以找到余医生的家。 「家美姐,我陪你去!」 一个稚嫩的声音,甜甜地打破两人的对话。 林妈妈看了一眼站在旁边,长得清纯可爱扎着马尾的小女孩,说:「那你和雅兰一起去吧!路上也有个伴。」 「你?」 林家美从头到尾地打量了她一下:「那条路好远的,你行不行呀?单车都比你重,我怕你骑着骑着就没力了!」 那么单薄的身子,能走那么远的山路吗? 她真的怕雅兰,拖她后腿。 雅兰眨着像黑葡萄一样的大眼睛,说:「家美姐,你小瞧我了!你等等我,我回去拖单车。」 说完她就往家里跑。 回家徵得父母同意之后,她很快就拖了辆单车来。 八点十五分。 林家美和雅兰各自骑着一辆自行车,一路往余医生家的方向踩去。 穿过并不宽敞的乡村公路,拐过蜿蜒曲折的乡村小道,沿路都有宁静的山村升起裊裊的炊烟悠扬婉转。 很快她们就来到了山脚下。 林家美望着重重叠叠,雄伟壮观的群山,对身后的雅兰说:「我们现在开始走山路了。」 「山路就山路呗。」雅兰率先拖着单车往前走,天不怕地不怕似的:「我每次去砍柴,走的都是山路。」 林家美拖着单车跟上她的脚步,说:「那我们跟紧点啊!」 她和雅兰走在大山的腹地。 天上白云迷漫,环视群峰云雾缭绕,再往上走,就是上坡路,只能拖着单车徒步而行。 狭窄逶迤的山路两旁,都是茂密丛生的杂草,还有各种参差不齐高低不一的树木。 一眼望去密密麻麻,深不见底。 静寂的深山中,四周静悄悄的,只有自行车摩擦着布满沙石凹凸不平的泥土路上,发出乒呤哐啷的声音。 林家美看着两旁比人还要高的杂草,由于坡道要步行,而且步行缓慢。 她的胆子倏地就怯了起来,生怕有人藏在杂草中,突然冲出来拦路劫财或者劫色。 记得当年,这里大面积地伐木,她跟着村里的人一起骑自行车来这里,捡些别人不要的树技拿回家去当柴火。 当时这条山路,来来往往的都是运木的工人,还有很多从远处来这里捡树枝拿回去卖的。 那有像现在这样静悄悄的,除了鸟声之外,毫无人烟,就连吱吱喳喳的鸟语,仿佛都带着几分惊慄与恐怖。 她越想就越怯,万一真的碰上流氓坏人,她们又是女儿家。 这里真的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记得妈妈说过,如果一个人走夜路,或是突然胆怯害怕的时候。 走路就要有力度,什么妖魔鬼怪也会忌上几分,还可以给自己壮胆。 她尝试着加重了走路的力度,一声又一声响亮的脚步声,仿佛真的增加了些许的胆量,怯意也消退了些。 她扭回头望着推着单车上坡的雅兰,也许是因为年少,在她的脸上看不到丝毫的怯意。 林家美却暗自侥倖有一人相伴,心中满是感激她今日的相伴之恩。 若是她一个人来的话,她一个女孩子,那得该有多大的胆量,才敢在这条陌生又崎岖不平的深山路上,孤独地行走。 一路上都是骑一会自行车,又徒步行一段坡路,经过九曲十八弯,她们看到了民国时期建在深山中的一所学校。 遥遥望去,残旧的学校,破砖烂瓦,在暖和的阳光下,显得斑驳陆离,经过年久岁月的洗礼,还能看得出它最初的样貌。 这所隐藏在深山之中的学校,充满着神秘的色彩,不知道它曾经培育出多少为国争光的学子。 古人又是为何,将它建在这荒无人烟的高山峻岭之下。 拐了几个弯,爬了几个小坡,之后便是平坦的山路。 那间建在路边,翠竹掩映的泥房子,就出现在她们的眼前。 她们把单车停在了院子里,几只土鸡在地上悠哉悠哉地散着步,偶尔低头啄食,或挥洒一下翅膀咯咯地叫着腾空而起,颳起地上一阵灰尘。 林家美望着四面环山的泥房子,想不明白,这家人的老祖宗,为什么会选择在深山野岭避世隐居。 因为这里的环境并不优美,除了山,还是山,连一块田地,小溪流水都没有。 想必,这里也有一段外人所不知道的故事。 林家美走到门口,伸着头往里看,礼貌地询问:「请问,有人在家吗?」 一个戴着眼镜的花甲老人探出头来,问:「你们是干嘛的?」 「您好!我们是来找余医生拿药的。」 「我就是余医生。」余医生转身往屋走:「请进来坐吧!」 她们跟着余医生走进四面都是泥墙的屋子,屋顶上的瓦片薄薄的,不像是古代遗留下来的那种厚厚的瓦片。 因为流星村有几间年代悠久的古屋,屋顶上的瓦片都是厚厚的。 余医生住的这间房子,看样子也就建了二三十年。 余医生叫儿媳给她们奉上了茶,他扶了扶眼镜框,和蔼地问:「你们是帮谁来拿药的?」 林家美正喝着茶,听到他问,忙放下手中的茶杯,说:「帮我爸拿的。」 「你爸?」余医生打量了她一眼,拉开抽屉,拿出一沓纸,问:「他有什么症状?」 林家美一五一十地详细说出来,语毕补上一句:「他现在就是这样,不发病时就像一个正常人。」 余医生一边用剪刀剪纸,一边说:「他这是间歇性精神病,暴躁起来拿刀棍的,是个危险人物啊!」 间歇性精神病有几种,如癫痫,躁狂抑郁症,癔症,可以呈间歇性发作,不发病时如常人。 如癫痫性性格改变,癫痫性智能障碍等,可以出现辨认,或者控制能力明显减弱的危害行为。 第一,特徵精神症状,思维松弛,破裂性思维,逻辑倒错性思维,思维中断,思维内容贫乏,及病理性象徵思维。 第二,情感障碍,情感淡漠,迟钝,情感不协调,及情感倒错或自笑(痴笑)。 第三,其他常见症状,妄想:特点多为不系统,泛化,荒谬离奇;原发性妄想。 幻觉,以言语性幻觉多见。 这种精神病患者的特点是:精神时而正常,时而不正常。 在精神正常的情况下,头脑是清醒的,具有辨认和控制自己的能力。 在发病的时候,就丧失了辨认是非和控制自己的能力,即其精神病是处于,间断性发作的状态。 林家美迫切地问:「那我爸的病,怎样才能痊癒呢?」 「只要他乖乖地吃药,就会好的了。」 余医生将纸剪成四方的,然后铺了几张在桌面。 又问:「你想拿几次药?这种药隔一段时间,就给他吃一次,不用每天都吃的!」 林家美想着自己的身上只有三百元,又不知道药需要多少钱,就问:「请问一次药,需要多少钱的?」 「三十八元!」 「医生,可不可以收便宜点?」 明知看医拿药,从不允许讨价还价,林家美还是厚着脸皮地开口。 「因为我们家已经很困难了!」 余医生又看了她一眼,仿佛动了恻隐之心。 轻嘆道:「家里有一个这样的病人,你不说,我也知道困难。但我做这行,赚的也不多,既然你大老远地跑来找我,如今又开了这个口,我不收你便宜点,又过意不去,就收你三十五元吧!」 「谢谢您医生!」林家美不忘感激。「那我拿六次药吧!」 虽然只便宜几块钱,但是六次就省下了十八元,足够她回海川的车费了。 余医生用他剪下的纸,把分配好的药一一地包起来,然后递给她。 叮嘱道:「他吃了药之后,正常会睡上一天或半天的时间,你们也不用担心,也不用叫他,他会睡到自然醒的。」 林家美一直点头,想着来一趟都不容易,又问余医生要了手机号码。 「余医生,如果我以后还需要买药的话,可以把药送到我家去吗?」 如果每次拿药,都要亲自来的话,那真的是太不方便了。 「我现在都很少出诊了,多数是我儿子去做的,需要的话,他可以把药送去给你们。」 说了几句客套话之后,由于已临近中午,不能耽搁时间,林家美付了药钱之后,就起身告辞了。 余医生也客套地挽留她们吃了午饭再走,林家美也一一地婉言道谢,便开始起程回家。 在往返的山路上,由于下坡路较多,一路上自行车都是疾驰着,比来时快速好多,几乎没有停顿过,也没有下过车,更没有了来时的怯意。 下了山路之后,下了一场过云雨,她们随便找了个可以避雨的屋舍,等云过雨停之后,再重新起程。 回到家,已是下午一点钟。 林妈妈一直在家等着,见到林家美回来,就迎上去细声地问:「拿到药了吗?」 林家美停放好单车,低声说:「拿到了,我这就叫爸把药吃了。」 林妈妈心中有忧虑:「不知道他吃不吃?」 林家美似乎胸有成竹:「我有办法!」 在回家的路上,她早就已经想好了计谋。 她顾不得吃午饭,倒了开水拿着药就坐到爸爸的旁边,依然是柔柔的语调。 「爸,您上次不是说风湿痛的吗?我帮您把风湿药买回来了。」她很体贴地把药和开水都递到爸爸的手上:「开水的温度刚刚好,您把药吃了吧!吃了之后,看看有没有效果!」 林妈妈在水池边佯装洗碗,视线时不时地往父女俩这边看过来,一颗心紧张得扑通扑通地跳着。 林爸爸毫无防备地接过药和开水,三两下就把药吞了下去。 林家美得意地向妈妈抛出一个眉眼。 林妈妈满意地看着她,不得不佩服她的诡计多端,眉眼含笑地低着头,开始认真刷碗。 她真的希望,从此就雨过天晴。 因为这个家,再也经不起任何的打击。 吃完药十几分钟,林爸爸就感觉到强烈的困意袭来,睁着似乎撑不开的眼睛,自言自语地说:「怎么突然间这么困的?」 「爸,现在天气这么冷,人都容易犯困。」 「我回房睡一会。」 「快去睡吧!」 林家美看着爸爸回房的背影,心中暗自偷笑,没想到爸爸这么轻易就中了她的诡计。 直到第二天早上。 林家美准备坐车去海川的时候,林爸爸才脚步轻浮摇摇晃晃地从房间里出来。 看着并没有什么异样的爸爸,林家美的心中充满着希望,以为灾难从此翻篇成为过去,拔开阴霾,再见的便是艷阳。 可是人生,很多时候,都不会如你所愿。 因为明天,永远都无法预料。 她所希望的,并没有如期而至。 等待她的,却是一次彻彻底底的毁灭。 陈局长 林爸爸吃了药之后,平静了一段时间。 林天佑也回到了海川,投入到新的工作中去。 林家美的脸上也渐渐地恢复了昔日的笑容,整个人都变得有朝气,仿佛一切都回到了平淡又幸福的轨道上。 林家美喜欢看报纸,最吸引她的就是那版报导香港明星的娱乐头条。 打开就是赏心悦目的帅男美女,还可以像个吃瓜群众,八卦各种出轨或噼腿的渣男或渣女。 由于她没有钱订阅,每期都要等程爷把订阅的报纸看完之后,她才把报纸像宝贝似的收起来,拿回宿舍慢慢看。 此刻的她被报纸尾页的连载故事,吸引了眼球,看着看着就陷入了沉思。 要是我也可以在报纸上发表文章的话,那该多好啊! 可惜自己读书不多,文化有限。 上个月瞒着所有人,像做贼一样厚着脸皮,写了一篇《男人应不应该流泪》的文章。 寄到某杂志想赚点稿费来解决生活的困境,结果石沉大海,还亏了邮件费。 她这个人就是异想天开,又没有自知之明,什么都想尝试一下,总是给自己洗脑。 不试试,又怎么知道自己行不行? 万一成功了呢? 成功的话,就多一条渠道赚钱了呀! 不成功怎么办? 投稿失败也没有少块肉,怕什么呢? 失败的又不是只有你一个人。 听说堆积如山的稿件里面,只有一两篇文章入编辑的法眼。 就算失败,也是所有的失败者中的其中一个…… 被自己说服之后,不管是上班还是睡觉。 她都在想,写什么好呢? 怎样写呢? 突然就想起自己的家庭经历,哥哥在没有人见的地方,肯定偷偷地哭过。 谁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没到伤心处。 居有关专家称,男女的寿命总比例,女人的寿命比男人的长。 那是因为,女人利用眼泪去缓解心情,释放苦闷。 可惜有很多人都认为,『哭』有失男人的尊严与体面。 男人也是人啊! 也有脆弱的时候。 他们的痛苦和难受,一点都不比女人少。 难受的时候,他们也可以尽情地哭。 流下七尺男儿泪,一点都不丢脸。 因为哭,并不是女人的『专利』。 又不是说要男人们,也像女人一样,动不动就哭泣。 真的很难受的时候,为什么要忍? 「这双鞋子一点都不好穿,把我的脚都磨损了!」 听到子茵说话,林家美从思绪中回过神来,说:「不是吧!这么贵的鞋子都磨脚?」 「你看看,穿几天就磨成这样了。」 子茵把脚上的高跟鞋脱掉,一脸嫌弃地把鞋子丢在地上,皱着眉头揉了一下磨破皮的脚跟。 林家美看了一眼被子茵丢在地上的鞋子,又往她的脚跟看了一下,看到她的脚跟被磨得红肿肿的,还擦损了皮。 从里面渗出点点血迹,她看着都感觉到疼。 「下次你用止血贴粘着脚跟,这样就不会磨破皮了。」 子茵说:「我不要了!待会你扔垃圾的时候,顺便帮我把它扔了吧!」 「你才穿几次,这样就扔了?」 林家美看着那双深啡色的高跟鞋,鞋面光滑滑的看起来很高级,质量又那么好。 子茵买的时候也不便宜,扔了多可惜呀! 「不好穿还不扔呀?穿了也是活受罪!」 子茵的父亲是个商人,家庭环境一向不错,家里也不用她给生活费。 她的工资都是留着自己花的,想买什么就买什么,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用的手机都是诺基亚,花了差不多两千元买来的。 有时候,林家美特别羡慕子茵的无忧无虑。 哪像她这样,小小年纪就被生活逼得弯下了腰,花一点钱都要精打细算。 「我是觉得有点可惜,那么漂亮的鞋子。」 她连一双几块钱的工作鞋都捨不得买。 子茵就可以把几十块钱的鞋子说扔就扔,人比人真的是气死人。 子茵看着脚踝上磨损的皮肤,微微的痛意传来,让她不由得倒吸一口气。 「你不怕磨损脚的话,就直接拿走。」 「我的脚比你的脚大,不知道能不能穿。」 林家美把脚从被窝里伸出来试了试鞋,站起来感受了一下鞋子的大小和舒适度。 鞋子有点紧,缩着脚趾穿的话,勉强可以穿。 「合不合穿呀?」 子茵问。 「有点紧。」 「那就别穿了。」 「紧也不怕,你不要我就拿来穿。」 穿这双鞋子,虽然紧了点。 可是比起穿自己的那双鞋子的外观比起来,这双高跟鞋高级太多了。 因为她现在穿的工作鞋,两只鞋头都已经穿了洞,脚指都从里面突出来了。 高层小白曾经和她说过几次,问她为什么不去买双新的鞋子,因为一双工作平底布鞋才几块钱。 但是她为了节俭,一直都不捨得去买,总是想着能省点就省点。 哪怕在外人看来,显得她好寒酸,她也觉得无所谓。 虽然她知道做迎宾员,相当于酒店的门面,衣穿方面其实是很讲究的。 但是酒店没有强烈要求她执行,她也就不了了之。 谁不想买呀! 可是实力不允许,只能将就再将就。 因为顾客看的多数是人的样貌,加上她穿的是旗袍,旗袍的长度也遮去了大半的鞋子。 也很少会有人,从头到脚地去打量一个人,穿什么鞋子的吧! 但是她的困窘,还是落入了有心人的眼里。 而那个人,就是程爷的至交好友~陈局长。 贫与富的选择 林家美穿着差不多开叉到臀部的红色旗袍,披着时尚优雅的白色披肩,一阵阵冷咧的寒风,从裙叉处吹进来。 冷飕飕的,穿着薄丝袜的腿,冷得就像什么都没有穿一样。 马上就要过年了,天气越发的寒冷,丝毫没有回暖的迹象。 「林家美。」程爷从办公室里走出来,向她招招手:「你进来一下。」 「好。」 林家美蹬着子茵不要的那双足有10寸高的高跟鞋,『咯咯咯』地往程爷的办公室走去。 虽然穿高跟鞋能起到收腹提臀的作用,显得她的身材更为高挑,将她玲珑有致的曲线展露无遗。 但是由于码数小了点,脚趾头压迫得实在有点痛。 她恨不得马上就把它扔掉,却又不得不装作若无其事地,摆出一副很优雅的走路姿态来。 谁叫她穷。 穷,就要忍别人所不能忍的。 程爷很少主动地找她,不知道他找她有什么事,会不会是她一直预超工资,要对她作出什么处分或批评教育呢? 林家美来到办公室,在门口忐忑着站了一会,才鼓起勇气举手敲门走了进去,然后「咔」的一声关上了门。 程爷双手插着裤袋,正背对着她站在落地窗前。 窗外的暖阳透过玻璃窗落在他笔直的身段上,单是一个背影,就让她感到一种无所适从的紧张。 「程爷,你找我有事吗?」 程爷仍是静静地望着窗外,充满滋性的声音,从窗边飘了过来:「你认识陈局吧?」 由于站着脚趾头实在太痛,林家美索性坐在沙发上。 看到桌子上有橘子,为了缓解紧张,她顺手拿了一只剥开来,自顾自地吃了起来。 「认识。」 陈局是某政府部门的局长,最近他三天两头就来找程爷,和程爷在办公室一聊就是几个小时。 因为陈局经常来酒店吃饭,有时候还带上他的宝贝儿子。 这里的人,谁都认识他们父子俩。 程爷转过身子,深遂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说:「林家美,如果有一个机会可以让你迅速摆脱贫穷,过上富人的生活,你会怎么做?」 林家美差点呛着,捂着嘴干咳了几声,抬眸疑惑地望着他:「程爷,你指的是什么?」 除了出卖肉体,豁出灵魂。 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可以让穷人,迅速摆脱贫困成为富人的? 很多女生出卖了自己的肉体,让自己的灵魂变得无比骯脏,也赔上了自己最美的青春和岁月。 换来的并不是她渴望得到的长久相伴,更不是梦寐以求的富人生活,却是玩弄过后的无情抛弃。 这种出卖肉体,又没有尊严的生活,她才不要。 程爷突然兜起了圈子,说:「你猜猜?」 程爷说了一半又不说,让她的好奇心吊了起来,总想着听他继续往下说。 什么可以让穷人一夜暴富,却没想到被他吊起了胃口。 林家美心中暗自腹诽:你知不知道,你这样是很不道德的?说一半又不说,太衰了!别以为你是老闆,我就不敢在心里骂你! 我分分钟可以把你从瘦人,骂成大胖子! 让她猜? 难不成,是做他的小三? 连投怀送抱的女人,他都拒之门外,这种假设性也几乎为零。 做陈局的情人? 陈局那么老,如果睡在同一张床上,还没爬上床,她都被他那张老脸给吓死了。 不行! 人太老了,她啃不下! 老得可以做爸爸的人,怎么啃? 送她黄金百万,也不希罕陪老年人啊! 她突然意兴阑珊,无精打采地说:「程爷,你要是没什么的话,我就出去了。」 反正她猜来猜去,也猜不到他想说的主题。 倒不如,不让他牵着自己的鼻子走,将他一军。 程爷对她的反应颇感意外,饶有兴致地望着她,唇角微微地向上弯,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样。 深遂的眸眼,仿若发出它独有的光芒,像是在她的身上发现了新大陆似的。 能在金钱与地位的诱惑之下,显得如此的平静如斯,处之泰然的女孩着实不多见。 有多少人,为了过上人上人的生活,想挤进富人区,而挤破了脑袋。 「你真的一点都不好奇啊?」 「不好奇!」 好奇也不会告诉你。 你以为你是谁啊? 就算你是我老闆,我也不可能把心里话都告诉你。 程爷走到她对面的沙发上坐下,十指交握地望着她:「陈局想你当他的儿媳妇,你愿不愿意?」 林家美一脸的难以置信,那么多人陈局不选。 为什么偏偏选我? 因为我穷吗? 她半信半疑地问:「程爷,你这是开什么国际玩笑?」 听说陈局的儿子以前是做警察的。 后来不知道是撞邪还是怎么的,智商不如以往,每天好吃懒做地也不去上班。 除了炒炒股票,其他的什么都不做。 陈公子身高约一米七八,身材魁梧长得也不算很丑,吸菸,牙齿有点黑,样貌属中等。 脸上肉嘟嘟的有点油腻,还顶着一个圆滚滚的大肚子。 就算她站在他的旁边,也不会给人一种鲜花插在牛粪上的感觉。 可是,叫她嫁给一个毫无感情的人。 她真的很难接受。 但程爷却表现得很认真,丝毫不像是在开玩笑。 「陈局的太太也来看过你,对你还算满意,你觉得怎样?」 上次和陈局一起来的漂亮妇人,就是陈太太? 还是专程来看她的? 无缘无故的来看她干嘛呀? 吃定她会嫁吗? 林家美觉得自己的头都大了起来:「程爷,你这是在说媒吗?」 陈局为什么会无缘无故地就看上她,作为儿媳妇的人选呢? 整个天龙酒店那么多漂亮的女生。 他不选。 偏偏选她? 一定是程爷搞的鬼。 程爷确实是起到了推波阻澜的作用:「我只是受人所託,也想帮你一把!林家美,这是一个可以在短时间内,改变你命运的唯一机会。」 陈局挑选儿媳妇的要求是,秀外慧中,孝顺善良,能处处为家庭着想的人。 而你,恰巧都符合。 「……」 帮她一把? 他知道她家贫穷吗? 每个月都超资再超资。 连傻的那个,也知道她家很困难吧! 忧伤的情绪迅速地袭来,林家美低垂着头望着光洁的地面,思绪陷入了混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确实好穷,入不敷出,每花一点钱都需要精打细算。 拼命地省吃俭用,病了也不捨得去看医生,就想存多一点钱,以备不时之需。 可是银行卡里的余额,依然是零。 对她来说,能解决目前的处境,解决所有问题的。 除了钱,还是钱! 有了钱,就可以让父母过上好点的生活。 还可以还清所有的欠债。 再也不用过着连买件衣服,买双鞋子都没有钱的日子。 有了钱,妈妈也不会被人欺负。 再也不用夹着尾巴,低声下气地去做人。 程爷见她沉默不语,又说:「如果你愿意,你的生活将会彻彻底底地改变。陈局的太太是会计师,夫妻俩以后都有退休金,积蓄也不少。」 「在海川拥有两套房子,一套复式,一套公寓,他们家只有一个独生子,他们家的财产,以后就是你的了。」 「陈局还说,如果你愿意的话,他会送你一辆小车,还可以把你安排到政府部门的单位去工作,你也可以接父母来海川住……」 这个诱惑实在太大,大到让林家美差点开口说愿意。 缓了好久,她才说了一句:「我考虑一下吧!」 林家美不知道是怎样从办公室里走出来的。 这的确是一个可以让穷人,迅速摆脱贫穷的唯一选择。 再也不用担心钱的问题。 既不是小三,又是明媒正娶,家境又优越。 除了陈公子差了点之外。 所有的条件,都是那么的吸引人。 愿不愿意做陈局的儿媳妇? 而不是愿不愿意做陈公子的妻子。 这是一场赤裸裸的金钱诱惑。 如果她愿意,从此改变一家人的命运。 再也不用担惊受怕地过日子。 她也可以成为家里最坚强的后盾,一棵可以为家人遮风挡雨的大树。 再也不用像如今这般,连几块钱的鞋子也买不起了。 林家美。 你愿意为了家庭,放弃自己想要的幸福吗? 用你的一生去做赌注。 去挽救一家人的命运。 以此换来无忧的生活。 你愿意吗? 甜中带悲 陈局想林家美做儿媳妇的事,在酒店传得人人皆知。 知道她家庭困难的人,都劝她不要错过这个可以改变命运的唯一机会,就连高层小白也劝她。 「傻美,陈局的家庭条件那么好,只有你那么傻不马上答应的。我要是你的话,我连考虑都不用考虑,直接就答应他了。」 林家美也劝自己接受这种天降的幸运,住漂亮的房子,出入有小车代步。 还可以像电视剧里面演的那样,弄一个时髦的发型,穿着漂亮的裙子,化着精緻的淡妆,挎着名贵的包包,踏着闪亮的高跟鞋。 整个人都容光焕发,气势逼人,想想都觉得好威风。 这种生活,是梦寐以求的。 进政府部门工作,她也可以努力做到最好。 除了学历之外,勤奋什么的她都不缺,缺的她都可以学习,先天不足,可以后天补上。 可是每次看到那个陈公子,林家美幻想着去亲他一下,想到他的牙齿有点黑。 就觉得有点反胃亲不下去,全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更别说和他睡在同一张床上做羞人的运动。 林家美。 你想要的这些,都需要你付出一生去作为代价。 嫁给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旁边睡着一个让你觉得噁心的丈夫,逼着自己去和他亲吻你都做不到。 你为什么要委屈自己? 人前风光,人后悲凉的生活,真的是你想要的吗? 用你一生的悲苦,来改变家人的命运,你真的愿意吗? 这是一种长久的心灵折磨,比死还要难上一百倍。 苦苦地求存,哪怕贫穷使你活得很卑微,卑微到尘埃里。 但你可以过自己想要的生活,努力也可以活出自己想要的样子。 为什么要委曲求存? 流星村。 月光下的流星村,朦胧而神秘,淳朴而宁静,在这片圣洁的土地上。 周而复始地重复着耕耘与收穫的故事,纯朴优雅的环境,给人一种心灵上的洗礼。 乡村的晚饭都吃得很晚。 林妈妈和林爸爸,还有不会说话的小辉,围在一张圆桌子上吃着晚饭。 桌子上的那碟水煮牛肉,林妈妈除了夹给小辉吃之外,她都很少夹来吃,夹来夹去都是夹旁边那碟吃剩的梅菜。 林爸爸看在眼里,知道她捨不得吃,便夹了一块牛肉放在她的碗里,和颜悦色地说:「吃吧!」 他一向心拙口夯,不善于说话。 他所能表达出来的关心,也许只是纯粹的只言片语。 林妈妈看着碗里的牛肉,一股暖意在心中慢慢地流淌,像新婚时久别的关怀,一点一点地碰击着她那颗柔软的心。 病癒后的他,对她总是那么的好。 从病发时的狠绝到如今的偶尔宠溺,让她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她伸出筷子,也夹了一块牛肉放在他的碗里,说:「你也吃吧!」 家里已经好久没有吃过荤菜,但只要他能像如今的这般健康。 一年四季没有荤菜,就算穷困潦倒,她也毫无怨言地待在他的身边一辈子。 哪怕,他从来都不是她心目中的那个,称心如意的良人。 淡淡的感情相交,在岁月数十载的相濡以沫,同甘共苦的生活里。 总有一些令她刻骨铭心,让她眉眼含笑的生活片段。 哪怕年少时有过争执,也有过打骂,有过伤心与痛楚。 随着时间深深种下的情谊,早就已经在心中生根发芽,根深蒂固地不可磨灭。 她那颗坚硬怨恨的心,在他的淳淳关怀之下,一点点地融化掉,再也不想去计较他的错与对。 生活中的磨难,从来都是出自于天灾或人祸。 既然生命中有些东西不可避免,那她又何必执拗于过往。 「家里里里外外都是你一个人在操劳。你看你,瘦得一阵风就可以把你吹走了。」 林爸爸又往她的碗里夹上一块牛肉。 「我看你工作辛苦,也没点荤菜下肚,才专程买回来给你补补的。」 他很少对她这么温柔,如此直白地用言语来表达对她的关心。 毫无修饰的几句简短的关怀,却包含着太多的情谊,在她的心中激起无数涟漪。 林妈妈静静地望着他,嘴角扬起了浅浅的弧度,含蓄地微笑着。 眸眼里有九十九分情谊,剩余一分的增恨,仿佛在这一刻化作绕指柔。 她语调温柔地说:「你也吃多点。」 她收起自己坚硬的外壳,不再是那个偶尔与他针锋相对,持着自己有理,从不愿低头示弱认输妥协的那个人。 「好!」 林爸爸夹了一块牛肉放进嘴里,低下头又扒了一大口的米饭,大口大口地咀嚼起来。 那双浓眉下的脸,皱纹慢慢地加深,扯出一抹和煦的笑容。 最终两人相视而笑。 此刻的流星村万籁俱寂,天地之间空旷而无垠,唯有孤独的月,远远地凝望着这个静谧的夜晚。 大自然沉睡在酣梦之中,仿佛静静地孕育着一个不安的黎明。 月落日升,昨夜归巢的鸟儿,扑凌凌地从巢穴里飞出,停在枝头上飞舞啼鸣,唱着悦耳动听的歌。 林爸爸昨晚睡得并不安稳,感觉心中异常噪动,头脑发热,翻来覆去都睡不着。 林妈妈见他如此,一整夜也睡不安眠,早早地起床煮好早饭,帮小辉穿戴完毕,便往房间里喊: 「四海,起床吃早餐了。」 房间里没有回应她的声音,只听到细微穿衣的响动。 林妈妈正在盛着早饭,看到林爸爸从房间里走出来,眉眼深沉,面红耳赤。 整个人看起来,都呈于一种火热的现象。 她的心咯噔一下,突然涌起某种担忧,在心中慢慢地滋生滋长, 每次发病,他的脸上都呈紫黑的肤色。 林爸爸的心情似乎很差,对她的态度并不友好,几乎是全程黑着脸吃完早餐。 没过多久,又回房睡觉了。 林妈妈对于他突变的态度感到很无奈,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惹到了他。 还是自己的心理作用,总是担心他病发。 忐忑着一颗心,在家里做完家务活,她便外出去务农。 时间转眼飞逝,日已升至中天,又慢慢地往西边倾斜。 当她飢肠辘辘劳累地回到家的时候。 林爸爸冷冷地瞥了她一眼,脸色异常,红中透着浅浅的暗黑,眉宇间仿佛透着一股让人隐隐不安的戾气。 他真的又开始病发了! 昨晚吃的是牛肉,她居然忘记了牛肉含有毒性,易引发旧病复燃,她还夹那么多给他吃。 现在该怎么办? 林妈妈忧心忡忡地走到厨房,揭开压力煲的锅盖,里面空空如也。 灶台也没有生过火的痕迹,洗碗盆里放着两个还没洗的瓷碗。 他和小辉,应该是吃早上剩余的那一点粥,将就着填了填肚子。 往日,都是他煮好午饭等着她回来吃,现在一点都不关心她的温饱。 林妈妈愁眉锁眼惴惴不安地掏米下锅,生火煮饭,心思却一直放在林爸爸的身上。 想起他的脸色,就知道他不对劲,这不是一个正常人该有的肤色。 家里还藏着从余医生那里拿回来的药。 想起林家美每次给药他吃,都那么顺利。 林妈妈走进房间锁起了门,颤抖着手拿出她藏起来的玻璃罐子,里面装着余医生配来的药。 她拧开盖子,从里面拿出一包药,壮着胆子想叫他吃药。 内心的恐惧,导致她一直畏缩不前,紧张与害怕,使她的手不由自主地紧握成拳。 犹豫忐忑了好久,终是向林爸爸的方向移出了脚步,抱着豁出去的勇气,她来到林爸爸的身前。 颤着声音,诚惶诚恐地说:「我看你的脸色不太好,你把这药吃了吧!」 她的手心已经冒出了汗,额上一片冰凉,屏着呼吸,一动也不敢动。 只听到自己的心怦怦地剧烈地跳着,越跳越快,仿若破腔而出。 林爸爸看着她递过来的药,视线落在熟识的包装纸上,眸眼里乌云翻滚,瞬间勃然大怒,就像一只怒发冲冠瞪着瞳孔的老虎。 他倏地从沙发上站起来,怒喝:「我的脸色不好?我的脸色怎么就不好了?」 林爸爸黑着脸,眸中闪过愤怒的惊骇,慈祥的眼神,剎那间变得狠辣。 他凶神恶煞地吼道:「你们一直都当我是疯子!总是给我吃那些神经药,吃了一点力气都没有,一睡就是一整天!」 他双手紧握,胸膛剧烈地起伏着,脖子上的经脉立了起来,脸涨得越发的深沉。 眼睛睁得很大,鼻翼一张一翕,死死地盯着她。 他怒不可遏地吼着,粗犷的声音,就像埋在地下的沉雷,破土而出地瞬间爆发。 「你也想毒害我!」 林爸爸愤怒气盛,目光如炬地怒视着她,眸眼阴蛰,仿佛燃烧着一团熊熊烈火。 林妈妈望着他眼中的狠戻,吓得浑身颤慄,两条像筛糠一样,哆里哆嗦的腿,几乎站不稳。 就像弱不禁风的干树技,只要风一吹,就能把她毁掉。 她惊慌害怕地看着,他那张乌云密布充满戾气的脸。 无家可归 窗外的太阳,远远地悬挂在空阔辽远的天空上,透过浅蓝苍茫的厚厚云层,抛洒着温柔的万丈光芒,照耀着枯草的山坡,死寂的原野。 温暖的阳光,轻柔地洒在人们的身上,滋润着干噪的肌肤,暖洋洋的感觉,温暖如春。 室内的空气却与之相反,骤然冰冷到极致。 林妈妈抬眸迎上林爸爸那张可怕的脸庞,视线碰触到他暴怒犀利的眼神。 使她的瞳孔怯怯地缩了一下,迅速躲避开他怒目圆睁凶狠的眼睛,就像一只内心惶恐不安的小鸟,畏缩着脖子低垂着头。 胆颤心惊地僵立在那里,双腿虚软无力,身后如芒刺在背慄慄危惧,连空气都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时间仿若在这一刻凝住,紧绷的神经让她动也不敢动。 她偷偷地抬眸瞄了林爸爸一眼,又迅速垂下头来,一颗心砰砰砰地跳着,身子不由自主地瑟瑟发抖,显得手足无措,头皮发麻。 生怕他张开锋利的魔爪,将她轻而易举地毁灭掉。 她好想快速地逃离现场,离开眼前可怕而陌生的丈夫,双脚却如磁铁吸附一般,怎么也移不开脚步。 林爸爸冷冷地盯着眼前缩着身子颤抖着的人,整张脸都处于极怒的状态。 眸眼里燃烧着极盛的火焰,胸膛剧烈地起伏着,仿佛要将眼前的一切都焚烧摧毁。 他迈开脚步向她靠近,就像一只怒发冲冠的狮子,强大的压迫感瞬间将她笼罩,覆盖着她瘦小的身躯。 「连自己的老公都想毒害……」林爸爸的声音洪亮,暴怒地吼骂着:「你这个婆娘要不得!」 粗暴愤怒的声音,从林妈妈的头顶压下,震耳欲聋,她害怕地缩着脖子,心慌惊惧地闭上眼睛。 下一秒。 等待她的,也许就是血肉飞溅的下场。 一秒。 两秒。 三秒都已经过去,等待她的,并没有她设想的那样残暴。 更没有毁灭性的攻击,哪怕他已经暴跳如雷,愤怒如斯。 她仍然毫发无损,安然无恙地站在那里。 林妈妈怯怯地睁开紧闭着的眼睛,看着林爸爸高大的身影,从她的身边擦肩而过。 他的嘴里嘀咕着不忘咒骂,训斥她的心肠歹毒。 危险,从她的身边慢慢地远离。 她轻拍着心口长长地呼出一口气,额上一片冰凉,全身紧绷着的神经渐渐地得以舒缓。 当她庆幸自己逃过一劫的时候。 林爸爸倏地转身,眸光凛冽地看着她。 看到她一动不动地杵在那里,伸出手拉扯着她的胳膊,粗鲁地用力推搡着她弱不禁风的身子。 他怒喝着:「走!」 林妈妈趔趄着差点跌倒,心中惊惧,嘴里喊着:「哎哟,你不要推,我会跌倒的。」 男人的力气本来就大,疯子的力气更是蛮力,她本来就长得瘦弱。 林爸爸轻轻一推,差点就把她给推倒。 「我不要你这种婆娘,快走快走!」 林爸爸冷漠如斯,眸眼里的色彩,如死寂般空白淡然,毫无感情地驱逐着她,不留一点情面。 林妈妈踉踉跄跄地被他从家里推了出来。 「砰」的一声。 身后的大门重重地关上。 「人人都想害我!」 里面传来林爸爸自言自语的怒喝声。 林妈妈站稳脚跟,眉眼深锁地看着紧闭的大门,心中涌起无比的委屈与凄凉。 午饭还没来得及吃,肚子已经饿得咕咕地叫,伴随着隐隐传来的胃痛,让她难受至极。 她漫无目的地向外走去,不知不觉地来到种过番薯的土地。 她找来一根木棍,弯着腰翻挖着松软的地面,看看干燥的泥土下,有没有挖剩或是捡漏的番薯。 因为实在太饿,她只能挖点生番薯来填填肚子。 自从她的眼睛受伤失明留下后遗症,偶尔流出泪液之后。 医生就叮嘱她忌食番薯,香芋这些含有液体的地瓜,以及狗肉,鹅肉、鲤鱼之类含有毒性刺激性,容易诱发疾病的食物。 她一直都谨遵医嘱,戒口忌食。 这十几年来,连煮熟的番薯都未曾碰过,更别说是吃生的。 可是飢饿,已经让她顾不了那么多,挖到几个细小的番薯。 洗净之后,她便连皮带肉一起吞下肚,暂时得以果腹。 无处可去的她,一直都待在田地里,只想着时间能快点过去。 林爸爸的情绪能缓下来。 她,能回家! 冬天的白日很短,太阳很快就往西沉,就连最后的一点余辉,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当她忐忑着回到家的时候,发现大门仍是紧闭着,任她怎样叫唤,林爸爸也没有给她开门。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 黑夜中升起的万家灯火,也随着时间的流逝而逐渐熄灭。 天气也随着入夜,变得越加的寒冷。 远处的蟋蟀在悽厉地鸣叫着,眸光触及的地方,黑压压的一片。 除了嗖嗖而过的风声,四周异常的安静阴沉。 黑暗把她团团地包围着,身上的寒气冷入骨髓,飢饿交加的她,就像是被世间遗弃一般,孤独而落漠。 踡缩着瘦削的身子,躲在角落里,屈着膝盖把头埋在里面,以求遮挡些许寒风呼啸的肆虐。 凛凛的冷风像狮子狂啸一般,呼呼地吹向她单薄的身子,头发被风吹得有点凌乱。 一波又一波凛冽的风颳过来,无情地从她的身上呼啸而过。 夜已越来越沉。 她的手脚麻痹冰冻,脸上就像贴上了一层寒霜般冰冷,赤赤地痛着。 饥寒交迫,胃痛也隐隐地发作,她只能紧紧地把自己蜷缩成一团。 在黑暗中,孤苦伶仃地无处可依靠。 她的家。 就在她的身后,仅一墙之隔,却连一处可以让她抵御风寒的地方。 都没有! 她瑟缩着老弱单薄的身子,悲凉地抬眸,望着眼前漆黑虚无的一片。 心中悽苦彷徨的她,终是流下了苦涩的眼泪,像个无助的小孩一般,埋首抽咽。 茫茫世间,竟无容她之所! 在寒冷的冬夜里,如丧家犬似地无人收留。 往日所遭受的委屈,像细菌入侵大脑一般,逐渐扩散,悲观绝望的情绪。 犹如*****般席捲而来,一点一点地侵噬着她的心扉。 因为丈夫的病,她几乎被所有人孤立,不管她走到哪里,都是不受人待见的。 村里的人,见到她就像躲避瘟神一样,去到哪里都会被人排斥,遭人嫌弃,受尽白眼,成为众矢之的。 她一直含泪隐忍着,这种欺压与歧视。 哪怕她受尽白眼,儿女都不在身边,被邻居鲍英一次又一次地诅咒欺凌。 孤立无缓的时候,她也从未试过像如今这般狼狈。 可是现在,她像个孩童般抽泣啼哭,呜呜咽咽的哭声,带着无言的苦楚,悽惨而悲戚。 如果当初,父亲听她的话,给她重新指配另一门亲事。 她这一生都不会像如今的这般孤苦。 爸,您说他好,叫我嫁给他…… 可是现在。 您睁开眼睛看看,您女儿今天悽苦的下场! 您睁开眼睛看看,您帮我选的良婿,今天变成什么样的人! 爸,您错了! 您看错了! 如果当初,您听我的…… 帮我退了这门亲事,再重新择良婿。 再悽惨的结局,也不会像如今的这般凄楚! 心灰意冷 天已破晓,黎明像一把锋锐的利刃,噼开漆黑灰暗的夜幕。 天地间还没迎来初升的太阳,只有一丝微弱的光,到处灰濛濛的,空气里瀰漫着拂晓的寒气,路边的小草上掩盖着一层薄薄的灰色露水。 屋内传来一阵又一阵频繁的脚步声,紧接着便是翻箱倒柜乒呤哐啷的声音。 不知道林爸爸正在找着些什么。 林妈妈抬起苍白憔悴的面容,凌乱的头发遮盖着的眼睛,空洞而无神,眼眶深陷,形容枯藁,显得精神不振情绪低落。 熬过了漫长寒风侵肌的黑夜,飢饿已没有最初的那么强烈。 她却像换了一个人似的,无精打采地毫无生气,给人一种死气沉沉的气息。 屋内升起浓烈滚滚的黑烟,夹杂着烧焦似的难闻气味,在空气中随处飘散。 有人在里面不断地拍打着大门。 林妈妈知道,这是小辉想要出来,又不会开门做的惯性动作。 枯瘦的手撑着大腿吃力地站了起来,眼睛逐渐恢复了些许生机,她用手拍打着麻痹而僵硬的双腿,撩好凌乱的发丝,扶着墙边走到了大门口。 空气中散发着的难闻的气味,她不禁皱了皱眉头,佝偻着背往门缝里瞧。 什么都看不真切,只看到林爸爸蹲在天井旁边,手里拿着棍子正在烧着些什么。 小辉还在拼命地拍打着门,偶尔剧烈地摇晃着门板,门与石阶的强烈碰撞,不断地发出吵杂刺耳的声音。 林爸爸也许是嫌他太吵,扔下手上的木棍,站起来帮他开了门。 门打开的一瞬间,林妈妈看着堆积在天井中央,熊熊的烈火中正在燃烧着她的衣服。 她的心,在这一刻一寸一寸地凉,一点一点地撕碎成末。 心中一直坚持着的信念。 一直都捨不得丢弃的东西。 一直强撑着维护的所有,仿佛在这一瞬间土崩瓦解,悄无声息地灰飞烟灭,消失得无影无踪。 家里已经穷困潦倒,艰难度日。 为什么他要把所有的一切都毁灭掉? 为什么他要将这个家推向万劫不复的地步? 看着火堆中燃烧着她的衣服。 剎那间万念俱灰,透着沧桑的眸眼,夹杂着太多的情绪,有伤心,有愤怒、有悔恨、有痛楚,也有痛彻心扉深入骨髓的绝望。 但最终,这眼神转化为冷彻。 小辉从屋里走出来,看见她只是抬头看了一眼,纯净黑白分明的眼睛,不懂悲喜。 更不懂何为伤心与绝望,嘻嘻地傻笑着走了出去。 林妈妈的心一阵抽痛,抱着心中剩下的些许希翼,抬起历尽沧桑的眼睛,望着这个陪伴她数十载的丈夫。 这个曾给过她温暖的男人。 她一直以他为天的另一半。 可不可以,给予些许,让她继续生存下去的勇气。 哪怕一点点也好。 可是,林爸爸看见她,冰冷的眼神凛冽入骨,如同冰封一般,瞬间将她冻住。 他愤怒地看着她,面无表情地转身回到火堆前,拿起她的衣服,厌恶地丢进了火堆。 熊熊的烈火再度升起。 而她仅剩下的那一点点希翼,慢慢地向下沉。 霎那间崩裂破碎,灰飞烟灭。 也许一切都该尘埃落地。 她的心已如冰窟,再也看不到一点点的希望。 万念俱灰的她漠然转身,冰冷的眼中流下了滚烫的泪液,烫痛了她的心。 流下的眼泪如同悔恨,从她饱经风霜的脸额上,悽然地划下来,仿佛划清身后所有的一切。 哀也好,苦也罢,都与她再无关系。 茫茫世间,缘起缘灭。 有些东西,也许从一开始就错了! 而且错得彻底,用尽她的一生去悔,也悔不回当初。 天上的太阳,洒下万丈光芒,温暖地照耀着世间万物。 唯独她那颗冰冷凝结的心,如同枯死的树木,再也不会复甦,再也感觉不到人世间的半丝温暖,只有跌落到深谷的悲痛与绝望。 她孤寂地往阿婆河的方向走去,苍老寂寥的身影,在天地间缓缓地行走着,就像一个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 在那条逶迤的小道上,如同渺小的蝼蚁一般,脚步虚浮慢慢地向前行。 她漫过阿婆河深冷的河水,爬上那座透着阴冷的不归山。 这座埋葬着万千枯骨的山峰,四周环绕着透彻心扉的悲凉。 她坐在一棵四季长青毒性强烈的藤蔓旁边,绝望地看向家的方向,她的眼里盛满着痛苦与沧桑,仿佛历尽世间所有的悲伤。 寒风呼啸着划过她凄冷的面容,漫过她脸上饱经沧桑的皱纹。 她的目光悽然,静静地看着家的方向,瘦小的身子显得孤寂而落寞。 初旭辉映下的屋宇,远远望去,屋顶还冒着裊裊青烟,在空中弥留不散。 她苍白的唇轻轻地颤动着,似有万千苦涩郁结在心,欲言欲诉,目光眷恋而不舍,眼眶里却再也没有泪。 那里有太多她割捨不下的东西,可惜命运对她过于刻薄,从不将她温柔对待。 视线落在那棵长年不灭枝叶青翠的毒藤蔓,只要吞下它,就可以永绝世间所有的悲苦。 她静静地看着那青翠的绿叶好久好久,思绪慢慢地飘向了好远好远,仿佛透过它穿过虚空的时光。 回到那个炎热的夏天,林家美仰着雅嫩的脸,对她说: 「妈妈,您知不知道,您们骂我的时候,我委屈得好想死!觉得死了,就不会那么的难受了!」 「傻丫头,你知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多少患上重病的人求生不能!我们活得好好的为什么非要求死呢?」 「人活着,才能有一切。人死了,就埋在黑暗的地下,让虫子咬,然后化为一堆白骨,什么都没有了!」 「咦,那么可怕的!妈妈,我以后都不想死了!」 干枯的眼睛又溢满了泪水,心中的苦涩更盛。 她埋在膝盖里狼狈地哭了出来,仿佛将心中的一切苦闷都渲泄倾倒。 自从丈夫病了之后,家里连耕田的牛都死了。 买新的牛回来养了没多久,又无缘无故地死掉,接二连三地死了几头牛。 她不知道是那里出了问题,为什么会六畜不旺? 上天为什么要那么狠心,夺走美好的一切。 连一头牛都不留一条活路? 死一头牛,她就哭一次。 邻居都说她哭得像家里死了一个人似的。 没有人知道她的心里有多苦。 没有人知道。 因为家里没有牛,她低声下气地问邻居,借一头牛来耕耕田的那种卑微,对方的语气和白眼,每时每刻都让她觉得自己低人一等。 家美劝她不要再买牛,没有牛耕田可以请人帮耕,说一头牛一两千元不是一笔小数目。 买回来一次又一次地养不活,损失太大了。 她一意孤行地非要买,因为她不信邪! 不相信这个家,衰到连一头牛的命都保不住! 可是最后,她眼睁睁地看着一头又一头牛,不是死在野外,就是了无气息地躺在牛栏里。 家美不想让她失望,她想要的都有求必应。 为了家里,不知道家美在外面借了多少钱。 如果她死了,她的离去会给儿女带来一生都无法癒合的伤痛。 她不能死! 她无法了却人世间的一切,心中有太多未完的牵挂,让她放也放不下。 「四海嫂,这么冷的天气,你坐在这里做什么?」 思绪正在云游的林妈妈听到声音回神,看着突然出现在眼前面慈目秀的巧玲,扯动着嘴角,淡淡地说: 「我在这里坐坐而已!」 巧玲看着旁边的那棵毒藤蔓,心突地一跳,想起林妈妈往日的遭遇,心中多了几分轸恤与恻隐之心。 生活中的不幸,有时真的能把人逼到绝处。 「四海嫂……」 巧玲从怀里拿出一个包裹着的东西,递给她,语调极其的轻柔: 「这里有几个馒头,你吃了暖暖肚子吧!还热着呢!」 巧玲是雅兰的母亲,心地善良的一个妇人。 四十左右不惑之年,她从不与村里的长舌妇人聚在一起说三道四。 也从不在背后说话伤人,不高攀低踩,常怀感恩之心度世,仁慈之念助人,品德最为高洁。 她听说林妈妈露宿了一晚,又饿着肚子往不归山的方向走去,心里忐忑着有点不放心,才拿着几个馒头跟着来看她一下。 林妈妈看着她递过来的馒头,眸眼中一热,有一股暖意在心中缓缓地流淌,仿佛温暖了整个寒冷的冬季。 她一直都不想接受别人施捨,那种卑微到尘埃里欠下的人情,只会让她觉得自己活得很可怜。 但此刻却感动于巧玲的雪中送炭,不像别的人一样。 你越穷越踩,越落魄越幸灾乐祸。 恨不得,你此生都活在生不如死的困境里,永不翻身。 一夜摧毁 林妈妈从不归山回到了家。 林四通知道林妈妈饿着肚子没饭吃的时候,把家族里的女人骂了一顿。 「知道她经常没饭吃,你们就不会拿点饭给她吃?有亲人好像没亲人一样,你们这些女人是干嘛的?」 女人怯怯地说:「她老公那个样子,谁敢去给她送饭!」 谁都怕惹来麻烦,他可是个疯子! 「送点饭给她吃,四海就能把你给吃了?你们这些女人,一点用都没有!」 接到林四通打来的电话,正在工作的林天佑从海川赶了回来,忧心忡忡地对林妈妈说: 「妈,家里的情况我们现在是改变不了的,爸爸变成这样我们也没有办法,凡事您都要想远点,万一您出了点什么事情,我们怎么办?不管怎么样,您都要想想我们。」 他也想逃离这种糟糕到令人窒息的生活环境,却又无法抛开肩上的责任而选择远离,因为人不可以自私地只为自己。 哪怕病中的父亲把他当成仇人般诅咒辱骂,极其难听的话语不绝于耳。 他也无法撇下毁掉一切的父亲不管不顾,只能处处迁就,不敢去触犯父亲敏感的神经。 但是这样的家庭氛围,无形中笼罩着一种让他喘不过气的压抑。 林妈妈没有说话。 因为她知道,在这个家里的每一个人,都不容易。 林天佑又说:「妈,如果连您都想不开,这个家还有什么可以让我们坚持下去的?我无法在家天天守着您,希望您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要坚强!」 父亲得了这样的病,已经够让人烦恼了,他不希望母亲还像今天这样走上山。 因为他不知道下一次,会不会像今天这样幸运。 漆黑的苍穹挂着一轮弯月,散发出淡淡的银光。 林妈妈蜷缩着身子,睡在床的最尽头,像以往一样,由于害怕枕边人,她的心总是悬吊着,睡不安稳,神魂徘徊在半睡半醒之间。 因为她的身旁躺着像恶魔般的丈夫,他的手染满孙子的血,残忍地夺走了小不点的性命。 从他伤害小不点的那一刻开始,她没有睡过一个安稳的觉。 每天都活在丈夫说了无数次『要杀死她』的这种永无休止的恐惧里。 为了儿女她无法离开这个家,也不能懦弱地去寻死,活着又没有一点希望。 因为日夜相对的丈夫,已经让她绝望到极致。 没有处在这种水深火热之中的人,都叫她坚强。 可是谁知道。 她的坚强,已经被恐惧与绝望侵蚀。 没有人知道她也咬碎银牙往肚子里吞,含着血泪,也不敢暴露出自己脆弱的一面。 谁又能对她的处境感同身受呢! 戏外的人,永远都不懂戏内的人的苦涩与无奈。 旁观者,看事情如同看戏,并不深陷其中。 也不能切身地体会到当事人的心理历程,只是以客观理性地去分析对错。 而局内人,却是身心一起在磨鍊,日复一日地在经历,又岂是别人的三言两语便能概括。 很多事情,都是说就容易,做起来却很难。 零晨已经过去了好久。 林妈妈始终无法入眠,丈夫坐在床头频繁地抽菸,如果他的疑心没有那么重,没有各种猜疑她的不忠。 她最希望的就是和他分房睡。 关上房门,睡在独立的房间里。 对她来说才是最安全的。 可是为了让他相信她的忠诚,为了让他放宽心,不再胡思乱想地无中生有。 她不得不冒着生命危险,与他同榻而眠。 不知道他抽了有几根烟,朦朦胧胧地听到他起床走了出去。 大厅的灯很快便亮了起来,微弱的光线透过门缝映进黑暗的房间。 每次发病,他总是习惯三更半夜就起床,不是坐在床头频繁地抽菸,就是走出大厅走来走去,生怕有人来伤害他。 林妈妈已经习惯他的作息,也只有他不在身侧的时候,她才能心无旁骛安心踏实地睡上一会儿。 「妈,快起来!着火了!」 刚睡着没多久,林妈妈就被林天佑撕心裂肺的惊喊声吵醒。 倏地睁开眼,门外的火光隔着门缝强烈地射了进来,将她的房间映照得如同白昼。 她赤着脚冲出房间,映入眼帘的是熊熊烈火,储存粮食的房间,已经冒起了浓烈滚滚的黑烟,火光灼灼。 灼红了她的眼,也灼痛了她的心。 「叔叔,婶婶,大伯,着火了,快来救火啊!」 「噼里啪啦」的火焰声,夹着林天佑几声悽厉的呼喊,打破了流星村静谧的夜晚。 听到叫喊声的邻居,从四面八方火速地赶来参与灭火。 有的人泼水,有的人搬来梯子爬上屋顶,把瓦片从横樑上踢落,以免火势蔓延到另一边去。 林妈妈看着熊熊烈火,悲痛欲绝地嚎啕大哭。 这是她辛辛苦苦努力一辈子,一点一点积攒起来的家财,省吃俭用置下来的全部心血,瞬间被烈火吞噬,化为灰烬。 林天佑把小辉放在安全的地带,然后头也不回地爬上梯子,不顾一切地去扑灭沖天而起的猛火。 忽然间,火焰被一阵风吹往另一个方向窜去,势不可挡地向其他的房间迅速蔓延,伴随着林妈妈悲天怆地的哭喊声,越烧越旺。 『噼里啪啦』的声响,伴着沖天而起的火焰光彩夺目,像一只凤凰冲破黑暗的云霄,在空中如同烟花般盛放,璀璨耀眼。 「哗,好漂亮啊!」 围观看热闹的人群中,有人在欢呼。 很快又被「噼啪」声淹没。 但还是被耳尖的雅兰听到,她斜着眼睛扫视了说话者一眼,嘴角不由的嘟了起来,带着些许的轻藐,心中愤怒地腹诽: 「家美姐家里已经很惨了!她还笑得那么开心,太衰了!」 浓烈的火焰无情地燃烧着,火势凶猛,火光一窜一跳地闪着,忽高忽低,仿佛撕破天际的夜幕,冲出黑暗的束缚飞腾出去。 大火在天亮后被扑灭,火光扫过的地方,就像吞噬一切的舌头。 所过之处,便成了一片烧焦的废墟。 所有的粮食,以及家具,在这一场大火之中变成灰烬。 家里已经彻彻底底地断粮,处境困窘,陷入了穷途末路,山穷水尽的地步。 房子也已经烧毁了一大半,美好的家园,遭受到烈火的破坏,变成了一片废墟,到处瀰漫散发着烧焦的气味。 村里的男人又聚在一起进行商议,大多数都是感嘆着林天佑一家人遭受的不幸。 个别人强烈要求林天佑把林爸爸重新关起来,软硬兼施地层层施压。 这种无言的压力,让林天佑压抑得喘不过气。 他也考虑过这个问题,关与不关,都潜伏着一种危险性的存在。 如果再把父亲关起来,万一他又走出来。 那该怎么办? 把父亲惹恼了,他会不会有一种疯狂报复性的强烈心理? 毕竟疯子,都是失去理智的人。 林天佑不能不思及到这个严峻的问题。 他不敢贸贸然地去冒这个险,囚禁与否,都处于一种两难的境地,进退不得。 如果把父亲关一辈子的话,所有的后顾之忧都会免除。 可是,万一呢? 万一激怒了他,发生点什么事情。 谁也负不起,这个关乎到人身安全的责任。 他只能以不变,应万变。 因为这一盘棋,从落子的那一刻开始,就陷入了一种死局! 村里有三个男人出于怜悯或同情之心,给林天佑捐了款,邻村的一个同龄人也捐了五十元。 林天佑拿着四个乡亲资助的一百八十元,心情沉重得如同大石巨压。 他拿出纸张,认真地记下捐款人的名字。 心中暗自发誓:若天不绝我林天佑,来日必报你们今日的援助之恩。 直到下午,心情平伏了许多的林天佑,给林家美打去电话,叫了一声「小妹」之后,便再也说不出半句话来。 所有的话语,如鲠在喉,欲说难言,堵塞在喉间无法继续往下说,心底仿佛有一股情绪在发酵。 「哥,怎么了?」 林家美的神经紧绷了起来,因为她特别害怕接听家里打来的电话,无事不来电,来电即有事。 这一点已经成为了习惯。 「哥!」 到底怎么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你这是怎么了?」 林家美叫了几次之后,静默了许久的话筒里,终于传来林天佑的声音。 「昨晚,爸爸把我们的家都烧毁了!」 简短的三言两语,蚀骨穿心。 他每说一个字,林家美的心就揪紧一分,痛增一倍,仿佛所有的字词,都化作一把锋锐的利箭,狠狠地插在她的心口,直至鲜血淋漓。 脑袋「噏」的一下子变得空白,如遭巨噩,晴天霹雳,内心悲痛难受的她瞬间泪如泉涌,哽咽着哭了出来。 「那我们怎么办?」 连家都没有了! 我们该怎么办?! 也许是听到她的哭声,话筒里的林天佑,也无法抑制地哭了出来。 然后「啪」的一声。 他挂断了电话。 林家美忍着眼泪站在话机旁边等,电话很快又响了起来。 话筒里传来的,是妈妈带着哭腔的声音:「这个家,我待不下去了!」 妈妈的话语,声声俱泪。 林家美压抑着的泪水,像缺堤的洪水般无声地滑落。 如同她的心,慢慢地一点一点地向下沉,沉落到充满绝望的万丈深渊。 她努力了这么久。 这个家,最终还是走向灭亡! 她以为,一切都会变好。 可惜,一切都事与愿违! 「不管我去到哪里,你也不要去找我!」 妈妈透着绝望的哭声,连同那些带刺的字词,从脑海一直贯穿到她的心口,狠狠地刺痛着她的心。 她强行压抑着自己的情绪,不让自己哭出声,隐忍着眼泪静静地听着,仿佛听到自己的心一寸一寸地破裂。 再也发不出一言半语。 再也不敢说些挽留妈妈的话。 哪怕不舍。 哪怕心痛。 哪怕并不愿意让妈妈离开这个破碎的家。 但又有什么比起妈妈的性命,更加重要的呢? 完整的家庭,与妈妈的性命相比。 她宁愿放手,让妈妈走! 我不想委屈自己的心 林家美放下电话,伸手擦掉脸上的泪痕,然后找个理由向上司请了假,因为她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糟糕的情绪,装作若无其事地继续上班。 失魂落魄地走在人迹稀少的街上,任由眼泪扑簌簌地从脸上滑落。 她觉得自己好渺小。 在这个世间如同蝼蚁一般,苦苦地求存。 却没有一点办法,为家里寻来一线生机。 上天把所有的大门都封死了! 所有的不屈,在命运面前,都显得那样无力。 因为她无法逆天改命,无法挣脱命运赐予的枷锁,无法扭转命运布下的败局。 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 她赢不了! 她永远都赢不了! 因为她无法与天斗! 天要亡你,你一点办法都没有! 流着眼泪回到她住的那栋公寓,经过宿舍的大门,她没有开门进去,随着楼道的阶梯,一步一步地往上走,一直走到空无一人的楼顶。 冷冽的风,呼呼地从她的脸上刮过去。 很冷。 却冷不过内心的悲凉。 她蹲在角落里,抱着膝盖,放声地嚎啕大哭。 她从来都没有像现在这样哭得这么狼狈。 从来都没有像今天这样哭得如此绝望。 她一直以为,只要自己努力,只要永不言弃,只要不向糟糕的命运低头,生活一定会慢慢地好起来。 可是现在,残酷的命运,仿佛一下子把她打下十八层地狱,让她永世不得超生。 她所有的希望,都破灭了! 她一直维护着的家,眼看就要散了! 她再也无法去扭转,再也无法去挽回,命运给予的败局! 她还能怎么样? 知道妈妈想自杀,她连打电话回去问一下的勇气都没有! 因为她知道妈妈的心里到底有多苦。 知道妈妈每天生活在黑暗里的那种绝望。 知道妈妈总是饿着肚子连一餐温饱都没有。 知道妈妈快要晕倒连路都走得恍恍惚惚,快要倒下都咬着牙不敢向旁人求救的那种卑微。 这个世间太冷漠,搜尽四周都看不到一抹温暖的笑容。 她还能做些什么? 什么都做不了! 散就散了吧! 该走的走,不该走的也走! 这个家走向灭亡是迟早的事! 她再也不想与命运抗衡。 不屈又能如何? 你躲不过的,无论你怎样逃,你也逃不掉! 她哭了好久好久,当她抬起泪眼,望着空无一人的楼顶,突然多出了一个男人,在不远处静静地向她这边看过来。 挂着泪珠的眼眸,隔着幽黑的天色,当她渐渐地看清对方的样貌时。 她就像一个犯了错的孩子一般,慌忙地站起来,落荒而逃。 原来,她连躲起来偷偷地哭的资格,都没有。 这个世间,没有一方净土,可以容纳她无处安放的灵魂。 程爷就好像预知了她会逃跑一样,很快就在楼梯口堵住了她的去路。 望着她梨花带雨楚楚可怜的脸蛋,那双哭红了的双眼,透着深切的无助,又倔强地透着丝许的不屈。 他伸出双手慢慢地向前移,又犹豫着缓缓放下。 深遂的眸眼中仿佛闪过一抹不忍与心疼,稍纵即逝,然后扯着她的衣袖,拉着她一起走下楼。 林家美就像个木偶人似的,跟着他走,又坐上了他的车,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她静静地望着窗外飞逝而过的景物,随着时间越久,她的心情也慢慢地开始平伏了下来。 天上一片灰暗。 程爷双手插着裤袋,望着长江无声无息静静地流淌着的水。 江上有两只点着灯的货船,正在缓慢地前进着。 「有那么好的出路在等着你,为什么不去选择?」 程爷突然问,视线依然停留在江上。 有多少女孩,为了得到一个城市户口,为了过上高人一等的优越生活。 而把自己豁出去,以此换来想要的生活。 他真的不明白,家庭困窘的她,到底在坚持着些什么。 林家美望着江上幽幽的水,眸眼里闪过一抹苦涩,淡淡地说:「我不想委屈自己的心!」 我已经失去了太多,不愿意连这一点剩下的骄傲与尊严,也埋葬在生活的困苦之下。 我不想为了钱,为了得到更好的生活,而让自己的心与灵魂,一辈子都活在阴暗里,无法解脱。 就算眼前一路绝境,那又如何? 只要不死,我仍然可以明媚地向阳微笑。 随心所欲地过自己想过的生活,处在低层,我也可以演绎出自己想要的幸福。 我为什么要逼着自己住进精緻的房子,生活在如同囚牢的环境里,和自己不喜欢的人生儿育女,锁着自己的心过一生。 我没有那么伟大,为了拯救整个家庭,毫不犹豫地把自己的人生搭进去,演绎下一个悲剧的自己。 程爷深遂地看着她,眸眼中有些情绪在波动,很快又悄无声息地淹没,就像水过了无痕,消失得无影无踪。 「总有一天,你会后悔的!」 还没经世事洗礼的她,又怎会明白。 在这个世界上,有多少人为了生活,而不得不折腰。 「我不会!」 林家美说得很坚定。 哪怕将来的生活,比现在还要悲苦,她也不会为了自己不想要的生活而后悔。 哪怕上天把所有的大门都堵死。 她仍然相信,只要她永不言弃,不屈服在困苦的环境之下。 上天总会为她打开一扇窗。 她不相信,命运不留给她一点余地。 生活坏到一定程度就会好起来,因为它无法更坏。 她坚信,黑暗过后,迎来的将会是艷阳。 程爷送她回到宿舍楼下,便驱车离去。 林家美随着楼道的阶梯往上走,在转弯角看到何铭恩站在那里,似乎等了好久。 他的皮肤不算很白,一双明亮清澈乌黑深遂温润的眉眼,散发出柔和温暖的光芒。 浅浅的酒窝,泛着迷人的色泽,浓密的眉,高挺的鼻,他给人的感觉如沐春风,眸眼间含蓄着浅浅的温柔。 「你怎么会在这里?」 林家美对他的出现,颇感意外。 「你还好吗?」 何铭恩不答反问,眸眼中满是关切。 自从夏雨和他说,林家美突然请假离开酒店的那一刻,他的心也随着她的离开,而魂不守舍。 林家美眸色黯然:「我家里着火,什么都烧光了!」 她的眼里涌出了一层水雾,如果妈妈也要离开。 她的世界彻彻底底地塌陷,她很快就会变成一个无家可归的人,再也感觉不到家的温暖。 「家里为什么会无缘无故地着火?」 「我也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爸爸为什么把家都烧掉。 不知道爸爸为什么把唯一可以安居的家都毁灭。 不知道爸爸出于什么样的心理,把这一切都摧毁。 现在家里连吃的住的都没有了。 「我现在好难过,真的很难过!」 我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 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这个即将四分五裂的家。 不知道该如何去接受妈妈的离开。 不知道将来,能不能适应没有妈妈的日子。 穷不可怕,一点都不可怕。 怕的是眼睁睁地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地离开,自己却无能为力。 何铭恩的心随着她的眼泪渐渐收紧,眉头紧皱,缱绻的柔情从他迷人的眸眼中溢满,盛载着满满的心疼与怜惜。 她总是有意无意地瞒着家里的一切,包括她父亲的病情,不愿让他知道得更多。 以为他什么都不知道,其实他什么都知道。 家美,我早就已经把你的家人,当成是我的家人。 把你的一切,纳入属于我的一切。 只是你从来都不知道,我的心里一直有你。 他拿出纸巾想替她擦去眼角流下的泪,却被她不经意地躲开,仿佛不愿让他看见她的丑态。 「不要难过。」他柔声安慰:「失去的,都会以另一种方式归来,相信我!」 心底仿佛有一道尘封的伤疤正在撕裂,过往的一切从脑海中一一闪过,林家美眸眼中满是痛楚。 「有些东西,失去了,就再也要不回来。」 她要不回小不点的命! 要不回一个健健康康的父亲! 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都改变不了这人世沧桑。 何铭恩从怀中,拿出一支藏着的玫瑰花和一封信,轻柔地放在她的手上,说:「我等你!」 他在她还没回过神来的时候,转身突然消失,如同他突然的出现。 这一切来得猝不及防,她茫然地站在楼梯间,握着手上的信物发呆,仿佛他的出现,只是一种错觉。 心中有些感觉,似明非明。 她躺在床上,看着那枝娇艷如春的红玫瑰,视线落在那封还没有拆开的信上。 不知道里面写的是什么? 想了许久,她拆开了那封信,看着那些如梵文一样的字迹。 她一下子就懵了起来,她完全看不懂他写的是什么。 她拿着信纸对着床头灯,横看竖看都感觉不对,直到她不经意地反过来看了一下,才知道那是一封字体倒写的信。 刚劲有力的字体,瞬间清晰地跃然于纸上: 家美: 我这一生最美好的场景 就是与你在一起的每一个瞬间 哪怕只是在远处静静地远望着你 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 不知不觉间 你已经悄无声息地走进我的生命 你的一颦一笑 你的喜与哀乐 时时刻刻都牵动着我的心 你喜我乐 你悲我痛 每当午夜梦回 你的容颜一次又一次地出现在我的脑海 那么的亲切美丽 也许生活中处处磨难坎坷挫折 就让我陪你一起去面对 让我与你一起共同分担吧 明天晚上我在老地方等你 不见不散 爱你的铭恩 一封很简短的信,读后却让她很感动。 她从来都不知道,他暗恋自己那么久。 而她像个木头人一样,浑然未觉。 在这个风雨飘摇,无处可依靠的处境之下,能有一个可以容纳她一切的人。 愿意陪着她一起分担,再也不用一个人苦苦地支撑。 伤心的时候有一个人陪。 哭的时候有一个温暖的怀抱。 妈妈再也不用担心她的下半生。 你很好 随着时钟嘀哒嘀哒地流逝,从客聚满堂又逐渐散去,从白天到黑夜,忙碌的一天很快就已经过去。 今夜,是何铭恩约她的第一个夜晚,从昨晚到现在,林家美想起了很多,何铭恩平日里对她的好。 困苦中的雪中送炭。 悲痛时的温柔安慰。 难过时的开解。 绝望时的淳淳鼓励。 在这些悲痛的日子里,她是如此的依赖于他,每次与他倾诉之后,多少的彷徨与无助都会随风消失。 因为他总是在她最需要的时候,给予鼓励与帮助。 想了好久好久,她终于鼓起勇气来到何铭恩约定的地点。 「家美。」 看到她的出现,何铭恩笑着迎了上来,脸上挂着愉悦的笑容,腼腆中带着一些羞涩,他伸出手轻轻地握着她的手。 林家美的视线停留在挂满闪灯的树上,树上挂满着她的照片。 入眼的第一张照片,是她在书店里看书时,被他偷拍的。 那个时候,她听到相机里传来的「咔擦」声,合上书本不满地对他说:「铭恩,你是来看书,还是来拍照的?」 他总是腼腆地笑着立马收起相机,拿起书本装模作样地看,然后又偷偷地看着她笑。 第二张,是她一个人在江边行走的背影。 「铭恩,你为什么总是习惯跟在我的身后?」 「我想看看,你什么时候,才会回过头来看我一眼,想起我的存在。」 第三张,是回眸一笑的灿烂笑容。 他拿着相机对准她,说:「家美,你笑一下!」 「我现在的心情很差!」 「要不你走三步转一圈,试试!」 「无聊!」 「你欠我的三个答应,还有两个没兑现,现在做一个,走三步转一圈。」 「第二个答应,就是转圈?」 「对!」 「就这么简单?」 「现在开始,一二三,转。」 他拿着相机喊。 她机械似的走三步转一圈。 两圈。 三圈,转了无数圈。 她的面部仍然没有任何变化。 何铭恩说:「看着你真像个傻瓜!」 林家美不满地反驳:「你才是傻瓜!」 「你不是傻瓜,又怎么会像个木头人似的转圈呢?」 在他的引诱下,她的脸部渐渐地有了笑容,所有的烦恼都抛之脑后,最后定格在相机里的她,早已是放飞的自我。 每一张照片,都有一个片段,她已经不敢再往下看。 往日与他相处的片段太美好,她害怕自己狠不下心,断了他想要的梦。 心忐忑着有点不忍,既不愿伤他,又不能给予他希望。 因为拒绝和表白一样,都需要十足的勇气,去向对方吐露自己的心声。 话还没说出口,她的心就开始难过了起来。 「铭恩,谢谢你带给我这么多美好的回忆。可是对不起,原谅我的人生规划里没有你。」 她最终还是狠下了心,抽回他握着的手。 因为她无法许他一个未来,无法给予他想要的一切。 从来都没有想过去伤害他,鼓起勇气狠下心去拒绝一个爱自己的人,将他从憧憬的美好中推向绝望的深渊。 这是一件多么残忍的事情。 何铭恩神情沮丧:「是不是我做得不够好?」 他看着她,迷人的眼眸中翻滚着浓浓的忧伤,夹着绝望的痛楚,在他努力的掩饰下一闪而逝,仿若不曾有过悲伤。 那只他想牵一辈子的手,已经从他的手中抽离,掌心残余的温度已逐渐冷却。 连同心中希翼的一切美好,也随着她松开手的一瞬而破灭,跌落到无尽的冰窖。 「不是的,你很好,真的很好!」 就是因为他太好,连拒绝他,都使她感到自己罪孽深重,不忍伤害。 可是能怎么办呢? 她无法给予他守护一生的诺言。 毕竟爱情如同婚姻一样慎重,不可儿戏。 她不能因为感动于他对她的好,而去接受他,或者尝试着去交往。 因为对她来说,没有爱情为基础的恋爱,最后都会是一起受伤。 既然她不爱,便得狠心斩断他的情丝。 「那是为什么?」何铭恩压抑着内心的失落:「我不相信你一点都不喜欢我!」 「我承认,我喜欢你。」林家美一脸坦诚,想到自己最终还是伤到了他,心微微地痛着:「可是我对你的感情并不是恋人间的那种,你懂吗?」 她曾无数次问过自己,对他的感情是不是属于恋人之间的。 每次的答案,都被自己毫不犹豫地否定。 她不爱他,连一点点属于爱情的喜欢都没有。 她对他没有产生超出友谊以外的情感。 内心的挫败感汹涌而至,仿佛把何铭恩心中的所有希望一起淹没,望着眼前的这个他想守护一生,占满他心扉的女孩。 她离他那么近,近在咫尺,伸手便可触及。 可是为什么? 她的心离他那么远,远到让他无法企及。 「你知不知道,当我看到你出现的时候,我有多开心。」 因为我早就已经把你视为人生中最重要的一部分。 家美,你知不知道,我一直藏着你,藏在只有自己可以窥见的内心深处。 直到我无法把它藏起来,才鼓起勇气给你来一场告白。 我一直以为你也喜欢我,像我喜欢你一样彼此喜欢,互相欣赏。 直到现在我才知道。 这是一场我独自深陷的爱恋,自导自演地演了一场独角戏。 而你,一直在戏外,从来都没有参与进来。 「对不起!」 林家美满怀抱歉。 「因为我不忍心让你一个人在这里一直地等,然后猜来猜去地给自己一百个疑问,我为什么没有来!铭恩,我多么地希望我是爱你的,然后接受你,与你在一起,可是喜欢与爱是两回事,我不想欺骗自己,也不想去欺骗你的感情。」 在这段坎坷的人生路程,能有一个爱她,她也爱着的人,与她一起风雨同舟携手共进。 那该多好! 悲伤的时候,有一个肩膀可以让自己依靠,再也不会是自己一个人躲起来独自垂泪。 可是喜欢并不是爱。 她无法违背自己良心的意愿,答应与他在一起,只为了多一个人来分担属于她的不幸。 但愿他情未深种,早日遇到属于他的幸福。 他值得更好的人来对待。 「我知道感情的事无法勉强,如果有一天你需要我,记得来找我,我的大门永远都为你打开。」 不管你需不需要,我都一直在。 在你身后…… 在你看不到的地方,默默地守着你。 「我不值得你待我这么好。」 真的不值得。 我给不了你想要的。 一点都给不了。 「如果我说,你值得呢?」 如果我说你值得全世界最好的,你是不是就可以给我来一点回应。 给我一个可以靠近你的机会,让我来照顾你的一生。 「铭恩,会有一个人,心安理得地接受你所有的好。可是那个人,不是我!」 我无法在不爱你的情况下,接受你所有的好。 因为我不愿意把你当成一叶小舟,只为了载着我不再往下沉。 从那天晚上开始,她再也没有与何铭恩毫无顾忌地畅所欲言,再也不敢在他的面前,流露出她的脆弱,诉说着她的苦楚。 因为当他捅破了那一层纸,表明他的心意之后,她的感官与直觉,都会与以往的有所不同。 纯洁的友谊,参杂了爱恋的成分在里面,也变了味,因为心已不再像以往的那样单纯。 她开始有意无意地疏远他,将他从她的生命中驱赶。 因为她不能给予他丝毫的希望,只能用她的行动来表明她的坚决。 哪怕这种突然变冷的态度让他很受伤,她也只能忍而为之。 长痛不如短痛。 这一切都是为他好。 哪怕不舍。 但他终究要走上一条属于他的路。 在那条通往未来的路上,再也不会有她。 舍不捨得,都要放手。 欺骗 房子烧了之后。 也许是看到林家美家里实在太困难,从来都没有给她打过电话的堂哥林广贤,给她打了一通电话。 因为他不知道从哪里听到,陈局长想让她做儿媳妇的事。 在电话里,林广贤说了许多家里现在面临的种种困境,然后叫她嫁给陈公子。 每一句透过电话传达到林家美耳朵里的话语,都让她很难过,难过得想哭。 因为这一通电话,带着窒息般的逼婚。 而林家美的反驳,使林广贤很生气。 「你用脑子想一想,现在家里这种情况,你还挑什么?」 林家美压抑着内心的悲伤,对他说:「他是傻的,不是一个正常人!」 他不是一个正常人,你们也想我嫁吗? 林广贤重重的语气从电话的另一端透了过来:「傻又怎么了?啊!有钱就行了!就算他是有妇之夫都没所谓,只要能帮到家里什么都行。」 傻都没有关系吗? 为了钱,可以不顾对方是否有妻儿! 贤哥,我真的不敢相信,这些话是从我最尊敬的你的口中说出来的。 为了让家里人过上好点的生活,你叫我抛弃自己的幸福与尊严! 你知道我听了有多难过吗? 你们有没有想过我? 我的父亲已经是一个悲剧! 我不希望我的丈夫也不是一个正常人,往后余生都要靠自己一个人去撑起一个家! 连一个说说心里话的枕边人都没有。 爸爸病了以后,我已经过怕了这种日子,拼命地想摆脱。 为什么还要逼我往另一个火坑跳下去? 只为了解决目前短暂的困境! 「我不想嫁!」 我一点都不想嫁! 这不是我想走的路! 我不可以因为你们说几句话,就轻易地去选择自己的人生。 因为有些路,一旦选择,就再也无法回头。 「嫁谁不是嫁?」 林广贤的声音又吼了过来。 「这不一样,我不想嫁给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 嫁给自己喜欢的人,每天粗茶淡饭也可以过得很幸福! 嫁给一个自己不爱的人,每天鱼刺鲍鱼也没有一点快乐! 人活着,为的是什么? 就是不想让自己的心受委屈,每一天都可以过得很快乐。 穷也有穷的活法。 人这一辈子,不是只有钱才能活得开心的! 心囚了起来,用钱也买不回快乐! 这通电话聊了很久,足足有一个小时,大部分时间林家美都在难过中保持沉默。 林广贤带着怒气,训斥她的怒其不争。 但是这通电话之后。 林广贤再也没有和她说过半句嫁人的事。 因为家里的困难无法在短时间内解决,林家美和林天佑决定把妈妈接到海川居住。 在年关之前,就已经把妈妈接到了海川,她希望妈妈远离家里糟糕的生活环境。 在海川开始新的生活。 小宝宝是妈妈唯一的希望与寄託。 也是妈妈愿意留在海川的唯一理由。 这是她的小孙子,健健康康的,活蹦乱跳的。 妈妈脸上的忧伤渐去,慢慢地开始有了笑容,融入到新的环境里去。 一家人,过了第一个不完整的团年夜! 夏雨像以往那样,下班就去她男朋友那里。 可是现在,当她来到和男朋友居住的房子,眼前的一切都使她无法相信。 屋内的所有家具都已经搬走,整个房子空荡荡的。 只有一名穿着朴素的中年妇女,正在室内打扫着卫生,瞥见她之后,便热情地问:「姑娘,你找谁呀?」 夏雨站在门口呆若木鸡,纳纳地问:「你是谁?这里的屋主呢?」 李文东去哪了? 这里为什么收拾得这么干净? 「我就是这里的房东,你是想租房子吗?」房东热情地介绍起来:「我这房子两房一厅,一厨一卫,四面通风,窗外环境优美,你若是想租房子的话,可以进来参观一下!」 脑袋『噏』的一声,心情如陷入深渊一点一点地往下坠,夏雨神思恍惚地问:「在这里住的人呢?」 话还没落下,她就冲进那间曾经留下无数温存的房间。 里面什么都没有,只有光秃秃的四壁,还有一只堆放在角落的纸皮箱,里面装着的是她的衣物。 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你这是干嘛?」房东跟着她来到房间:「你找的人已经退租了。」 「不可能。」夏雨难以置信,那双明亮的眼睛溢满着泪水:「这不是他的房子吗?他怎么可能退租。」 「你是被人骗了吧?」阅人无数的房东似乎明白了些什么,看着她可怜兮兮的模样,轻嘆道:「这房子,白字黑字写的都是我的名字。」 社会上有太多男人,以各种手段去诱骗无知少女,特别是像她这种年轻貌美又涉世未深的女孩,沦陷在对方的甜言蜜语和物质生活的假象之下。 夏雨摇着头,嘴里一遍又一遍地说着:「不可能,不可能的。」 她不相信这一切都是事实,颤抖着手掏出手机,按下那串烂熟于心的数字,祈求能听到熟悉的声音。 然后笑着告诉她,这一切都不是真的。 「对不起,你所拔打的电话已关机。」 一遍。 两遍。 三遍。 无数遍。 电话那头,传来的都是机械一般冰冷的回音。 他抛弃了她! 她被自己深深爱着的男人无情地抛弃。 他就像不曾出现过一般。 在她的世界里消失得无影无踪。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 午夜的城市依然璀璨热闹,灯红酒绿,纸醉金迷,醉生梦死,酒池肉林的长夜之欢,却透着让人无法忽视的冰冷。 夏雨脸色憔悴地蹲在街角。 看着那些从酒吧中相拥着走出的男男女女,目光扫过那些相似的背影,心中萌生的那一点点喜悦,却在看清对方的样貌时陷入绝望。 这几天,她找遍了他经常去的地方。 酒吧。 棋牌室…… 都没有找到他! 拔打了他认识的那些朋友的电话,对方的回答,就像串通好了一样,如出一辙地说。 「不知道!」 心,开始一点一点地变冷,连痛都让她感到无所适从。 连日来的绝望与委屈,在见到林家美的那一瞬便泪如雨下,无法抑制地嚎啕大哭。 「我找不到他,我找遍整个海川都找不到他。」 夏雨的眼里充满着无助,彷徨与心慌,就像一个迷失了方向的小绵羊。 「家美,我怎么办?我该怎么办?我真的很爱他,只要能守在他的身边,不要抛下我不管。他为什么不要我呢?我不介意他骗了我,就算他一无所有,我也愿意跟他的。」 我不介意他没有房子和车子。 求求他不要抛弃我。 没有他,我的心就像被人掏空了一样,好难受。 「傻瓜。」林家美眼眶润湿,伸手抹去夏雨脸上的眼泪:「他不想让你找到他,不管你怎么找,也是找不到他的,你为什么还要去找?像他这种无情无义的男人,根本就不值得你去爱。」 你为什么还要紧紧地抓住他不放,像一个疯子一样,拼命地给自己找难受。 「我不甘心,我知道他真正的家庭地址,他逃得了人,逃不了庙,他的根还在那里,我不信他连家都不回。」 就算被他狠心地无情抛弃,她也不想落得个不明不白的下场。 就算是死,也要死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他可以选择将她抛弃,可以负心,可以分手。 但绝不允许他以这种方式,薄情地对待她付出的感情。 「你怎么会有他的家庭地址,是谁告诉你的?」 「他一个朋友告诉我的。」 「你为什么要去他家里?我劝你不要去。」 你去了又有什么用? 去给自己找难堪吗? 你有没有想过,也许他是一个有妇之夫。 你闹到他家里去,你就不怕连你最后的一点尊严都留不住吗? 事情已经发展到这种局面,你去找他,又能怎么样? 还不如学会放下,重新过好自己的生活。 一个连一句『分手』都懒得交代,捨得将你狠心抛弃,用着欺骗的手段骗你入局的无耻男人。 为什么还要那么傻,花那么多的心思去上门讨债。 给自己的这一段情,在鲜血淋漓的伤口上,再撒上一把盐。 让自己的心再痛一次,受多一次伤。 这一切都不值得。 也没有必要。 抛弃你的人,永远都不会懂你在他的身上,付出的感情到底有多真。 如果他懂,就不会像如今这样,以这种残忍的手段来甩掉你。 或者他足够仁慈,从一开始就不应该玩弄。 选择放过,就不会有你现在的痛苦与伤害。 「我好不容易才拿到他的家庭地址,我一定要去弄个明白。」 「让你弄明白又能怎么样?他已经下定决心不要你了。」 为什么你还找上门去给自己找难堪? 夏雨,你没有那么廉价,却非要做出一些让自己变得廉价的事。 三十多岁的男人,用脑子想一想。 他都不可能单身。 我真的想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找上门。 撕不掉的标籤 第二天。 夏雨还是踏上了那条寻找真相的旅途。 林家美也没有刻意地阻止。 她这种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性格。 总有她吃亏的时候。 既然规劝不了,就放任让她去。 让她的心。 在这一次的旅程中,彻彻底底地死心。 从一开始就欺骗她的人,即使让她寻找了真相,结局也会让她很受伤。 虽不忍。 林家美还是选择放行。 因为没有人比她更了解夏雨。 夏雨这个人太冲动。 她执意去做的事情,不会轻易地心死。 林家美阻得了一时,阻不了她一世。 倒不如放手让她去碰壁。 让她自己去成长。 伤尽她的心。 她的执念才能放下。 逢人便问路的夏雨,很快就找到位于海川东区,男朋友李文东的家。 而且以他朋友的身份,探望为由,住进他的家里。 可是李文东并不在家。 家里只有他父亲一人。 对夏雨也是以礼相待,照顾有加。 让她感到无比的亲切,仿佛将她忧伤的情绪抚平。 「小雨,吃点苹果吧!」 晚饭后。 李爸把削了皮的苹果递给她。 他头发花白,饱经风霜的脸上,布满了纵横交错的皱纹。 那双温和的眼睛闪烁着慈祥的光芒,显得平易近人。 夏雨受宠若惊,一股热流从心底暖暖地流淌。 她笑着接过苹果,礼貌地道了声谢,就咬了一小口。 「苹果好甜,叔叔您也吃吧!」 李爸面带笑容,和蔼地说:「我就不吃了!你吃多点,你买那么多东西来,叔叔都没什么好东西招待你。」 「叔叔,好的东西,要一起吃才有味道。」 夏雨拿起一片苹果递给他。 他笑呵呵地接过来吃,与她有说有笑。 直到夜渐深,闲聊了几句家常。 大家便各自休息了。 夏雨被安排在他家的一间客房里。 四周静悄悄地。 她躺在床上睁着眼睛,心中的感觉五味杂陈,既喜又悲。 这里的每一条大街小巷,都有他留下的痕迹。 她感受着他所感受过的一切。 比如他的父亲。 对她的那种如亲人一般的关怀,看得出老人对她也是喜爱的。 他为什么不要她? 她的无理取闹,只是想要他的在乎。 她脾气火爆,她可以改。 只要给她一个重头来过的机会。 来这里已经几天了,她连他的影子都没有看到。 无所事事的一天又将过去。 夏雨搬了张椅子,坐在他家的楼顶上晒着太阳。 看着这一片区域的楼房建筑,每一栋都别具一格,各有特色。 看得出这里的人挺富有的。 天边染上了一抹彩霞。 夕阳辉映下的景色很美。 放眼望去,蜿蜒曲折的水泥路,弯弯曲曲,像一条没有尽头的长绳,一直延伸开去。 她深知,再在这里逗留,也寻不到她想要的结果。 老人家对她再好。 但他不要。 这一切都是她的痴心妄想。 豁出一切,也求不回她想要的那个结局。 是时候要走了。 不甘心的也要甘心。 当初执意地要来这里,无非是想让自己的心好过一些。 现在。 就让这一段夭折的感情,随着渐死的心一起埋葬吧! 欺骗与否,都不再重要了。 她的爱情,再也要不回来。 她终究要从这条路来,再往这条路回去。 除此之外,再无出路。 从起点到终点。 再由终点回到起点。 兜兜转转。 剩下的仅有她一人停留在原地。 为这一段逝去的感情嗟嘆。 她望着那条蜿蜒的水泥路上,突然多了五颜六色的身影在蠕动。 像河流一样,往她的方向慢慢地流淌,靠近。 那是一群骑着自行车归家的学生。 孩子们哼着不知名的歌曲。 很快便从她的眼皮底下穿越而过。 她走下楼。 李爸在厨房煲着汤,说他们家的彩玲今天回来。 彩玲在海川市中心任教的中学教师,平时在学校留宿。 周末才能回家。 夏雨以为。 他口中所说的彩玲,是他的女儿。 因为李爸谈及她的时候,言谈中总会透着无形的骄傲。 却没想到。 这个女人,给了她这一生从未有过的侮辱。 她心中对李文东所有的眷恋与不舍,也随着她的出现而破碎成沫,灰飞烟灭。 甚至在往后的岁月里都不愿提起。 因为那是一段不齿的过往。 「爸,我回来了。」 彩玲停好摩托车,抬头便瞥见与李爸一起走出来的夏雨,脸上的笑容突然凝固,不顾形象地指着她喝骂。 「你这不要脸的,来我们家干什么?」 夏雨的心突地猛烈一跳。 脸刷的一下红到耳背,显得一脸无辜。 她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更不知道她如何招惹了眼前的这个女人。 「我……」 夏雨无辜地看向李爸。 李爸也完全懵住,略显尴尬地说:「彩玲,她是文东的朋……」 「爸,您怎么这么糊涂。」 彩玲直接打断他的话。 「她就是您儿子在外面养的情妇,是插足我们婚姻的第三者,是名副其实的小三,是害死您孙子的罪魁祸首。」 这个女人的脸,就算化成灰她也认得出来。 在海川繁华的街道上,她念着大家同是女人。 即使遇见她和自己的丈夫勾肩搭背地在一起,亲亲腻腻,也曾心软地放过她一马。 现在,她居然厚颜无耻地直接找上门来。 如果没有她的出现。 如果没有她犯贱的勾引。 李文东就不会和她撕破脸。 她腹中的胎儿,也不会胎死腹中。 就是这个贱人,害死她的儿子。 她就是间接的杀人凶手。 「如果彩玲说的是真的。」 李爸沉沉地拉下了老脸,目光冰冷,毫不客气地说。 「我们这里不欢迎你!」 「不是这样的!」夏雨流着眼泪,哭了起来:「他明明说过……」 他未婚,一直都是单身一个人。 想说的话,终是无法再言语。 再怎样解释,也撕不掉小三的标籤。 彩玲气势凌人:「我也是个女的,长这么大从未见过像你这种犯贱得理直气壮的女人,天下的男人那么多,你为什么非要去抢别人的男人?破坏别人的家庭你就很爽吗?」 「不是这样的,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夏雨脸色苍白,无力地蹲下来,抱头痛哭。 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如果我知道他是有妇之夫。 我绝对会离得他远远的。 我从来都没想过要伤害别人。 我再不堪,也有自己的尊严。 怎么会那么卑微地去与别的女人,分享一个男人。 彩玲恨得咬牙切齿。 「你不要在这里装可怜,天底下最该死的,就是你这种人!为了自己的私慾,将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 「为了得到,不惜用一切手段去破坏。你以为你来到我们家,就如愿以偿了吗?」 「我告诉你,除非我死了!否则,你休想再踏进李家半步。」 无论如何,她也不会让李文东这个负心汉,如愿以偿。 「这种人,怎么这么不要脸找上门来了。」 「现在的小三都猖狂得很。」 「换了是我,直接拿尿出来恭送这种贱人,敢来踩我的地盘,都不会有好下场。」 「这人也真是的,年纪轻轻,干嘛非要去做别人的小三,破坏别人的家庭,这可是最缺德的。」 围观看热闹的人,你一言我一语地窃窃私语,交头接耳地指指点点。 每一字,每一句,夏雨都听得清清楚楚,如针刺一般刺痛着她的心。 我才是那个最无辜的受害者! 身心都受到了伤害! 为什么所有的人,把一切的罪责都指向我。 罪魁祸首不是我啊! 是那个用尽一切谎言欺骗我的李文东。 最该千刀万剐碎尸万段的人。 是他! 而不是我! 再也无法回头 彩玲指着屋外,疾言厉色,眼神鄙视。 「你快点滚,别弄脏了我的地!」 她是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人。 但是此时此刻什么素质修养统统都抛诸脑后。 因为她根本就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想起她那可怜的孩子。 还没来得及看上这世界一眼,便胎死腹中。 她恨不得,掐死眼前这个装作一脸无辜和委屈的人。 因为这一切,都是拜她所赐。 「快点走吧!」 「还有什么脸待在这里。」 人们总是习惯地站在正义的一方,配合着围攻抨击,片面地去看待对错。 李爸不知何时去屋里把夏雨的手袋拿了出来,一甩手就把它重重地扔在地上,语调冰冷地下着逐客令。 「你走吧!」 夏雨看着地上的手袋,心底流过一抹悲凉。 四周仿佛有一股强大的压迫感,凝聚在一起团团地将她围住。 她恨不得马上消失,再也不用面对着像狗一样被轰的一幕。 抬眸望着一张张陌生的脸,向她投来各种厌恶不屑的眼神。 有视如敝屣的歧视,嗤之以鼻的鄙夷。 她就像一个剥光衣服的小丑,成为万人嘲笑轻视的对象。 没有人会同情她的处境。 因为在她们看来。 这一切都是她活该。 视线停留在彩玲的身上,这个十分增恨怒目燃烧着熊熊烈火恨不得将她碎尸万段的女人。 她本该奋力地还击:「脏的只是你的枕边人。」 想了想,终是吞下。 自己的愚蠢,最终让两个女人一起受伤。 为了这样的一个男人,根本就不值得。 就当是她没有勇气,懦弱地不敢去反驳吧! 毕竟她现在扮演的角色,是多么的令人反感,惹人嫌。 谁又能摆得出一张笑脸,心平气静地去面对一个侵犯自己的家庭,破坏她幸福的侵略者。 她站起来,擦掉脸上的眼泪。 望着这个在前一刻还待她像亲人一样的李爸,蠕动着嘴角,艰难吐字。 「叔叔,对不起!给您添麻烦了。」 她握紧手中的手袋,指甲深深地陷进掌心的血肉。 从炼狱一般的人群中跑出来。 所有的屈辱,就像凶猛扑来的洪水一般席捲以来,覆盖着她的身心,眼泪汹涌澎湃,痛彻心扉。 她以为,幸福触手可及。 转身却已消散。 她的痴情,就像一个笑话。 换来的,竟是如此悽惨的下场。 曾经许下的诺言。 在现实面前显得如此讽刺。 她就像一个没有灵魂的木偶,失魂落魄地游离于街上。 没有方向地随处行走,看着车来车往川流不息的街道。 她好像在找出口,又好像永远都找不到可以让她逃生的出口。 眼前的一切都太过迷茫,她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 这个世界太陌生,到处都是虚情假意。 刺耳的剎车声突然响起。 看着横穿马路的人,司机落下车窗伸出头来咒骂着: 「喂,你想死也别乱闯马路来害人啊!」 她置若罔闻地从马路上穿越而过。 神情恍恍惚惚,眼前的一切影影绰绰,模模糊糊。 她的心就像被人掏出了一个窟窿,里面空荡荡的,只有无尽的悲伤与酸楚。 曾经,他是她的整个世界。 如今却是伤她最深的人。 寒风凛冽,她站在长江大桥上痛哭吶喊。 「李文东,你这个混蛋,你为什么要骗我?你害得我好惨!」 她这一生,都毁在这个她深深爱着的人身上。 她仿佛再也没有勇气走下余生。 如果,她不曾与他相遇。 如果,她不曾爱上。 没有在爱的情网中无可救药地沦陷。 是不是一切都保留着最初的那一颗纯真。 可惜,该发生的都没有如果。 她再也无法回头。 「傻美。」小白看着街灯下,林天佑渐渐远去的背影:「你哥又来问你要钱了?」 林家美「嗯」了一声。 「不是我说你,你给钱他也就算了,还不用他还,只有你那么笨一而再,再而三地把自己辛辛苦苦赚来的钱给他。」 林家美微微一笑,心平气静地说:「兄妹俩有什么好计较的?他的钱就是我的钱,我的钱也是他的钱。」 小宝宝最近都不太舒服,隔三差五地都要看医生。 若不是到了捉襟见肘的地步,哥哥是不会来她这里拿钱的。 小白的嘴角挂起了一抹轻藐,那双迷人的丹凤眼往上翻了翻。 「我看他是把你当成了摇钱树,你一直给他钱,养成了惯性,他就一直会这样,一辈子都靠你来养,这种人啊!我见得多了。」 最没出息的,就是这种伸手向女人要钱的男人。 林家美明显地感觉到小白语气里的不屑,心微微地有点不悦,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从她的身边走过去,轻轻地说了一句。 「我乐意!」 她不喜欢别人在她的面前批判哥哥的为人。 那种感觉,就像批判她自己一样难受。 因为没有谁比她更懂哥哥。 她承认,哥哥不够上进,但他有他的抱负,若不是现实困境压得他无法起航。 他的人生,绝不会像如今这样碌碌无为。 总有一天,哥哥会从这个牢笼里飞出去,展翅飞扬,飞向属于他的那一片天。 「以后有你哭的,你想想,你哥、你嫂他们都有手有脚,凭什么要向你伸手要钱?」 小白为她愤愤不平。 「你以为你是在帮他?你这是在害他,如果你真的为他好,就不要继续帮他。你帮得也够多了,你总不能帮他一辈子吧?还有,像你哥这种人,你越帮他就越有惰性。」 林家美不喜欢小白不了解一个人,就胡乱批判的语气,听在耳朵里特别的刺耳,又不能说她有点狗眼看人低。 只得说:「小白,我知道你说的也有道理。但不是所有的兄妹都把钱分得那么清的。至少现在的我不会。我哥也不是像你说的那种人,只是你不了解他而已。」 我也像你这样想的话,我的家早就散了! 还会坚持到现在吗? 如果家里一直这么困难,在我有能力帮助的情况下,我也会帮哥哥。 帮他就是帮我。 帮我就是帮我父母。 爸妈养我这么大。 我总不能让他们生活在水深火热的环境里,而不管不顾。 这些都是我做不到的。 因为这辈子。 我唯一最想做的事情,就是让父母过上好日子。 如果非要计较着彼此的钱财得失。 谁付出得多与少。 我这个家还有维繫下去的意义吗? 人心不聚,做什么都不成。 小白说:「反正该说的我也说了,听不听是你的事。我走了。」 「我知道,谢谢你!」林家美压低声线:「祝你今晚大丰收。」 小白每次出去约会,男方都会被她哄得神魂颠倒。 给她买这买那的,衣服名包,金银首饰,她从来都不缺。 小白一脸妩媚:「就这句话比较爱听。」 「也不害羞。」 小白给她抛了一个媚眼:「害羞就赚不到钱了。」 「我受不了你这媚样,快点走吧!我还要给夏雨打个电话。」 「那我走了。」 「嗯,快走吧!」 林家美看着烈焰红唇的小白,挎着名贵手袋,扭着小蛮腰,踏着十寸红色高跟鞋上了一辆奥迪车。 还远远地向她飞了一个吻。 美艷的女人,真的是男人无法战胜的对象。 她天生妖娆妩媚,特别是她那双迷人的丹凤眼,只要她抛出一个勾魂电眼,让人一看就酥到骨子里去。 娇嗔地往男人身上欺欺身,几乎没有哪个男人不成为她的裙下败将。 只有坐怀不乱的程爷,是一个例外。 对错之分 寒风似刀,凛冽地刮着。 夏雨望着长江里幽幽的水,犹如一潭死水般静静地流淌着。 就像她已死的心没有明灯指引,给冰封的心带来温暖,荡涤灵魂的尘埃。 脸上的眼泪已经风干,心越来越陷入阴暗。 对世间的一切,都没有什么好留恋的。 手袋里的手机剧烈地响了起来,她犹豫着拿起手机,看着屏幕上的来电显示,按了接听键。 「家美,我好难受……」 听到林家美的声音,她的心就越难受,仿佛有一肚子的委屈,要向她倾诉。 林家美听着话筒里传来的重重鼻音,一脸的担忧:「你在哪里?」 你不是在李文东家里吗?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在哪里?」夏雨自问自答:「我在长江大桥!」 想从这里跳下去! 与其让自己痛苦地活着煎熬,倒不如眼睛一闭,永绝痛苦! 「你在那里等我,我马上就到!」 林家美挂掉电话,心急如焚地冲出酒店,迅速地拦了辆的士。 「司机大哥。」她焦急地说:「麻烦你载我去长江大桥。」 车已启动。 林家美坐在车上如热锅上的蚂蚁,如坐针毡,急得团团转,恨不得自己能飞身遁术,瞬间出现在夏雨的面前。 随着时间流逝的每一分每一秒,时时刻刻都揪紧着她的心,心里就像火烧一样非常焦急。 这种等待,让她觉得特别漫长。 看着一辆又一辆的汽车,从她的眼前飞驰着超越过去。 自己坐的车,却以平稳的速度在行驶,心急的她忍不住催促。 「司机大哥,麻烦你开快一点,拜託你了。」 想起夏雨在长江大桥,林家美的心就无法安宁,总是担心她有意外。 那里有太多自寻短见的人,纵身往下一跳,就把自己的性命,终结在那条无情的江河里。 司机语调稳重,平和地说:「车开在路上,安全为第一,急不来的。」 不管事情如何紧急,作为一名驾驶人,他明白安全驾驶,才是重中之重。 万一发生交通意外,丢掉了性命,害人又害己。 很多时候,毁掉的不止是一个家庭。 「……」 碰上一个谨慎驾驶,懂得尊重他人生命,又对自己负责任的司机。 林家美就像泄了气的气球一样,突然就失去了张力,再也没有催促。 因为大部分的司机,都是争分夺秒地开快车,视时间为金钱,总想着做完一单生意,又接下一单。 像他这么有原则的司机,是值得尊重和敬佩的。 司机见她的神情如此焦急,料想着她肯定是有急事,就说:「我抄一条近路走吧!」 「司机大哥,你真是太好了,谢谢你!」 抄近路,红绿灯又少,大大地缩短了时间与距离。 目的地已越来越近。 林家美看着那座直跨长江两岸,像一条飞虹横跨在江河上方的大桥。 整条桥身造型独特,气势雄伟,两旁高悬的路灯如挂半空,在黑夜中形成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的士正准备驶上长江大桥的时候,车窗外闪过一抹熟悉的背影。 林家美急叫道:「司机,停车。」 下车后的林家美,看着坐在路边的夏雨,一路上的担忧。 随着见到她平安无事地出现在自己的眼前,忐忑不安的心,才安然落地。 空气中散发着淡淡的啤酒味。 林家美略皱眉,瞥了一眼地上的啤酒瓶,小心翼翼地轻唤。 「夏雨。」 听到声音的夏雨回过头来,脸上挂着深深的泪痕,双眼已经哭得通红。 也许是心里有太多的委屈,她看到林家美之后,眼泪哗啦啦地从脸上滑落。 像个小孩一样哭了起来,情绪一度无法抑制地嚎啕大哭。 林家美在她的旁边坐下,看她哭得那么伤心,也跟着流下了眼泪。 因为她从来都没有见过夏雨哭得这样伤心,像个小孩一样哭得那样狼狈。 眼里的悲伤与彷徨,绝望与痛楚,毫不掩饰地暴露在她的眼前。 可见这段情,夏雨倾注了多少的心血与期待。 只是没有想到,付出所有。 到头来,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前两天夏雨还打电话回来和林家美说,老人对她很好。 夏雨连对老人的称呼都改为「我爸」。 林家美以为,就算夏雨见不到那个负心汉。 至少,这几天她过的还是挺好的。 可是现在,她为什么变成这副失魂落魄,就像受到巨大打击伤痕累累的模样。 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夏雨眸眼悲伤,轻淡描写地一笔带过:「他老婆回来,我被赶了出来!」 像狗一样轰了出来。 家美,你知不知道,我长这么大,从来都没有受过这种屈辱! 这些都是李文东带给我的,他这样对我,我还爱他! 我还爱着他! 我该怎么办?! 我现在好痛苦,好痛苦! 「……」 林家美没有说话。 也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因为她早就料到夏雨会碰壁,会受伤。 情敌见面,如同仇人。 女人始终都为难女人。 能轻易放过情敌的,除非对方的修为,已经达到炉火纯青的地步。 明白事情并无对错之分,都是一念之间种下的果。 夏雨情绪低落地说:「你说,如果我死了,他会怎么样?他会不会难过?会不会后悔?会不会自责?会不会一辈子都记住我?」 记住我这个被他欺骗,又惨遭抛弃的人。 我真的想死! 可是我没有胆量跳下深不见底的长江! 犹豫了好久,都不敢迈出这一步。 我真的想一死了之! 只为了让他记住我! 心底涌起的怜悯,在听到夏雨心灰意冷地说出一个『死』字之后。 林家美心疼怜惜的心,瞬间化为一团无法抑制的怒火,倏地从地上站起来,语气重重地骂道: 「碰到一些不如意的事情,就懦弱到寻死觅活的!你的脑壳是不是被驴踢了?你现在死给谁看?这条路是你自己选的!」 还想为了他去死! 你真够深情的! 一个渣男也值得你付出性命! 林家美最瞧不起的,就是愿意去赌又输不起的人! 与其以死来让对方记你一生,倒不如好好地活着,让他后悔一世。 难道好好地活着,比死更难? 唯一可以报复前任的,就是好好地活着。 而且活得比对方还要好上千倍万倍。 因为懦弱的人,不值得让人留恋。 只有自强不息的人,才能让人刮目相看。 如果让一段失败的感情,就轻而易举地击败了自己的人生。 这是多么的愚蠢与懦弱。 夏雨抓着头发,一脸痛苦:「我知道我很笨!瞎了眼才选他!可是你知不知道,我真的很爱他!我现在求生不得的这种感觉,好痛苦!」 她真的想死的! 可是弟弟怎么办? 谁赚钱供他读书? 想到这些,她的心就像被搅肉机钻碎般扭作一团,狠狠地痛着。 妈妈出轨有钱人,嚣张跋扈地死不悔改,还吵着要上法庭打官司离婚。 好吃懒做的爸爸,逢人就说妈妈的丑事。 家丑外扬,弄得满城风雨。 一向名列前茅的弟弟,成绩一落千丈,变得沉默寡言。 这样的家庭,已经没有半丝温暖。 每天除了吵架,就是吵架。 现在连最爱的人都离她而去,活着也是一种煎熬! 只是捨不得丢下弟弟! 她死了,弟弟怎么办? 林家美看她那么痛苦的模样,不忍责骂,语气缓了下来,对她说:「不管怎么样,你都要面对现实。他现在不要你就是不要了!」 「也许在你看到他泡别的妹子,气得想砸东西的时候,他就动了想甩你的念头。」 「这样一个三心两意,吃着碗里还想着锅里的渣男,你还深陷其中一个劲地说自己有多爱?」 「你给自己留一点尊严行不行?当你清楚地知道,他不再属于你的时候。就要学会放弃,学会遗忘!」 「等过一段时间,你就会发现他根本就没那么重要。而我们活着,就是要好好地善待自己。」 「忘了他吧!为了一个一点都不值得的男人,就想放弃自己的性命,这是最愚蠢的。」 因为让人活不下去的,不是爱情。 也不是生活中的层层考验。 而是自己不愿坚强的心。 既然连死都不怕。 为什么就没有勇气好好地活着。 世界上没有什么比活着更好的。 「忘了?」 夏雨苦笑,提起酒瓶往嘴里灌了一口酒。 爱过,怎能说忘就忘。 付出的真心,换来的竟是忘不掉的痛。 留下的是撕心裂肺的伤,如何能修复到以往。 也许。 把活着的自己,当成死后的自己来生活。 心,就没那么痛了。 「忘了!只有忘了他,你才能重获新生!如果你忘不了,你会一直活在痛苦里!」 爱情只是生活中的调味剂,它让我们的生活减少单调和枯燥。 离了它,我们也可以活得很好。 夏雨将瓶中酒一饮而尽:「我是不是很傻?他说什么我都信!」 今天的结局,也是我咎由自取的! 「你一直都那么傻,碰到感情上的事,智商为负数。如果不是你认我做姐姐,我都懒得理你!」 夏雨没有说话,一个劲地往肚子里灌酒。 林家美伸手就想夺酒瓶:「别喝了,再喝你会死的!」 夏雨突然站了起来,醉醺醺地对着长江,使劲地喊。 「李文东,你这个乌龟王八蛋,我告诉你,本小姐不是非你不可!要是再让我碰到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我当初就是瞎了眼,才会让你这个骗子得逞,玩弄了我,又伤我这么深!」 「李文东,你最好一直躲得远远的!否则,我绝饶不了你!」 「你这个杀千刀的混蛋!」 这一晚,夏雨哭了又骂,骂了又哭,仿佛把心中的苦涩倾间倒尽。 她骂得越凶,心就越痛。 也许,爱的越深,越不能自已! 为了这一段感情,她消沉了好长的一段时间。 不能倒下 天才渐亮。 朦朦胧胧中,林家美好像听到有人在叫唤她的名字,她用手推了推和她一起睡的夏雨。 「你有没有听到有人在叫我?」 夏雨迷迷糊糊地睡眼惺忪,看了一眼床头的闹钟,扯了扯被子,慵懒地翻了个身。 「这么早,谁叫你呀!也许你是在做梦!」 她的话音刚落,一声又一声充满焦急的叫唤,惊扰破晓时分的宁静,清清楚楚地传进她们的耳中。 「家美……」 「家美……」 是刘心的声音。 这么早,刘心叫她干什么? 林家美慌忙从床上爬起来,内心忐忑着涌起了无数个疑问,心底涌起一种不好的预感,伴随着强烈的不安紧紧地围绕着她。 「家美!」 刘心的声音再次传来。 因为天还没亮,林家美生怕吵醒别人睡觉,没有马上回应。 揪着一颗心走到阳台,看到刘心站在楼下,神情焦急地仰着头喊。 林家美惴惴不安地问:「怎么了?」 你这么早来叫我干什么? 心神越发的不安,就连心跳也莫名地加速了起来。 但愿所有的不安,都是一种错觉。 刘心差点哭了出来,声音带着轻微的哭喊:「宝宝快不行了!你快点去一院看看!」 市一院离林家美住的公寓很近,约一千多米左右的距离。 刘心说完,就急匆匆地赶回医院! 宝宝快不行了?! 宝宝好好的,怎么就不行了?! 林家美的心一阵剧痛,仿佛五雷轰顶诛心削骨,脑子在瞬那间陷入一片空白,转瞬间又已清醒,随便抓起一件外套披在身上,就心急火燎地往外跑去。 夏雨也披了件衣服追了出来。 灰暗的街道静悄悄的,没有一盏亮着的街灯,没有一辆车,也没有一个行人,四周死寂得如同黑暗的地狱。 林家美马不停蹄地往医院的方向奔跑。 路那么短。 明明那么短。 为何此刻变得如此漫长,仿佛遥远的看不到尽头,不管她如何拼命地奔跑。 距离终点,还是那么的迢遥。 眼前的一切都是虚无的,所有的建筑物她都看不见。 她的眼里只有一条路。 一条通往黑暗的黄泉之路。 她用尽全力地向前沖,拼命地往前奔跑,只要跑快一点点,就可以把宝宝从黄泉路上拉回来。 她害怕自己跑得太慢,救不回小宝宝的命! 她与命运拉起了一场激烈的战争,就像拉起了一条生与死的赛跑,仿佛她每前进一步,前方濒临危难的人,就多了一分希望。 她咬着牙,噙着眼泪一个劲地往前沖! 过去的一幕幕,毫不遗漏地在她的脑海里重演,不断地重复播放。 那些心碎的记忆,浸入骨髓般痛彻的绝望。 在血与泪的挽救与永久失去,就像一种致命的病毒,肆意地入侵到她的大脑。 一种钻心的痛蔓延至四肢百骸,渗透着她的五脏六腑。 她拼命地跑,越跑越想哭! 那句「宝宝快不行了」的话语,在她的脑海里反覆地循环播放。 这句话就像一把刀,一次又一次地从她的心口穿插而过,使她刺心裂肝,内心悲痛地在心里,不停地向老天爷吶喊: 「老天爷!我们从来都没有做过一件坏事!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们?老天爷!我求求您,我求求您开开天眼,发发慈悲!」 「不要那么残忍地夺走宝宝的性命!他是这个家的命根子,是我们仅存的唯一希望!我求求您不要拿走他的命!我求求您了!」 「如果非要拿走一条命,就拿走我的吧!我宁愿死的人是我!我宁愿死的人是我!我求求您给这个家一点希望!我求求您!我求求您不要那么残忍!我求求您放过宝宝,我求求您了!」 「我可以去跪千层阶,一步一叩首!您要我做什么都可以!我求求您放过我的家人!我求求您不要拿走宝宝的性命!我求求您了!」 「妈妈已经失去了小不点,我再也不想看到妈妈受苦受难,这种黑暗得如同地狱一般,痛苦而煎熬的生活,我们已经过怕了!我求求您放过我们,放过这个家,放过家里的每一个人!」 「这个家已经千疮百孔,伤痕累累,再也承受不了一丁点的打击,再也经不起任何的失去。我求求您,我求求您发发慈悲!我求求您放过我们!我求求您……」 她跑着冲上一条上坡路,跑上围城的顶端,看到微弱的晨光,带着环绕不散的雾气,覆盖着市一院这座惨白的医院。 医院上空,仿佛笼罩着一种阴阴森森的气息,给人一种不安之感。 她在围城的顶端,马不停蹄地跑着沖向下坡路,由于下坡路跑得太快,她差点跌倒在路上。 她仍然不停地往前沖,跑完这条下坡路,跑过前面这个路口,就是市一医院。 她至亲的人,就在里面等着她。 如果上天听得到她的祷告,就给这个家一条生路吧! 不要夺走这个家唯一的一点希望! 她穿过最后的一个马路口,飞奔着脚步跑进医院的大门。 她以为希望在即,以为一切都还有机会。 只要她来了,她会不惜一切代价,都要保住小宝宝的性命。 为什么会有哭声? 她看到不远处,坐在花基旁边哭泣的刘心,默默擦泪的哥哥。 还有不知从那里传来的,妈妈隐忍悲怮的哭声,呜呜咽咽地传进她的耳中。 她还是来晚了吗? 还是来晚了! 为什么要那么残忍?! 她的脚步慢慢地缓了下来,像行尸走肉地往哥哥坐的方向走去! 妈妈哭了! 刘心也哭了! 哥哥也在擦眼泪! 宝宝没有了吗? 心猛烈地一痛,仿佛突然间停止了跳动,窒息感铺天盖地地袭来。 顿觉天旋地转,眼睛发黑,腿一软,林家美重重地晕倒在地上。 仅存的那一点意识,是她的头部重重倒地传来的那一阵剧痛。 然后,什么也听不见。 「家美!」 尾随着她的脚步而来的夏雨,冲刺着跑过来呼喊。 「小妹!」 「小妹!」 林天佑撕心裂肺地叫着跑过来,坐在地上抱着她,陷入惊慌的他绝望地呼喊: 「医生!」 「医生!」 「快来救救我妹妹!」 「快来救救我妹妹!」 我不可以连妹妹都没有了! 快来救救我妹妹! 如果连妹妹都死了,我也不活了! 快来救救我妹妹! 「小妹!」 不要丢下哥哥! 哥哥不可以没有你! 如果连你都没有了,我和妈妈也活不成了! 妹妹! 你不要丢下哥哥! 不要丢下我! 不要丢下妈妈! 不要丢下这个家! 我们不可以没有你! 「家美!」 刘心叫了一声,见林家美没有任何反应,就急着跑去找医生。 「家美!」 夏雨被吓得手足无措,情绪紧张,一时也慌了心神。 「小妹,你快醒醒!」 不要丢下我! 「小妹……」 求求你了! 哥哥求求你! 是哥哥在叫唤她吗? 林家美渐渐地有了点意识,却贪恋着没有任何烦恼的沉睡。 整个人轻飘飘的,带给她从未有过的放松。 她已经好久好久,没有像现在这样,睡过这么舒服的觉了。 她真的好累好累! 就像抽空了她身上所有的能量,软绵绵的没有一丝气力,只想好好地睡上一觉,再也不用去思考着这命运的公与不公。 再也不用去面对悲痛欲绝的生离死别! 只想好好地睡着,没有痛苦,也没有烦恼,更不会有悲伤与绝望。 「小妹……」 哥哥的声音,为什么那么悲苦? 她为什么那么难过? 她的心为什么那么痛? 林家美,快点醒来吧! 不要让哥哥独自去面对这一切! 你不可以在战场上临危退缩! 你说过要像个男子汉一样,做哥哥坚强的后盾。 你说过要陪他作战到底! 你说过不会让他孤零零地一个人,与命运抗衡。 你说过不会丢下哥哥一个人的。 如果你再也醒不过来,妈妈怎么办? 你捨得让妈妈更难过吗? 你忍心让这个家雪上加霜,陷入更糟糕的地步? 妈妈已经够苦了! 你捨得让妈妈白发人再送黑发人吗? 你捨得丢下没有兄弟相扶的哥哥吗? 如果你死了! 碰到事情,哥哥连一个可以商量的人都没有! 哥哥没有能力撑得起这一切! 这个家唯一的希望,都在你的身上! 你还想睡吗? 醒来吧! 你现在想偷懒睡一下的资格都没有。 还有很多的事情,等着你去做。 再不醒来,医生来抢救又要花钱了! 你不能增加家里的负担。 想到钱。 她有了一种非常强烈的求生欲望,想要快速地醒来。 我要快点醒过来! 我要快点醒! 快点醒! 快点醒! 等医生来救的话,又要花很多钱了! 快点醒! 林家美! 快点醒过来! 林家美费力地睁开沉重的眼皮,茫然地望着眼前一脸担忧的哥哥和夏雨,然后吃力地站起来。 刘心带着值班医生赶来,询问着她要不要检查一下身体。 林家美摇摇头,心情沉重地顺着妈妈的哭声走去。 贫穷的无奈 林家美抬起沉重的脚步,沿着妈妈悲痛欲绝的声音,一步一步地往里面走去。 悲怆凄绝的哭声从「急诊室」里传出来,深深地刺痛着她的心。 脚步如坠千斤重,每迈出一步都异常吃力,仿佛用尽余生的勇气。 去目睹这一辈子都无法遗忘,令她痛心断肠的一幕。 林妈妈靠在病床边,佝偻着背,流着眼泪替小宝宝整理着衣物,白发人再送黑发人。 她一下子苍老了许多。 看到林家美的出现,林妈妈泪眼婆娑,情绪悲怆地忍着哭腔:「没有心跳了!」 我叫了他好久都没有醒过来! 我眼睁睁地看着他断气,却无能为力救回他的命! 我连最后一个会说话的孙子都没有了! 我愧对林家的列祖列宗,没有能力保住孙子的命! 我愧对四海! 来海川带孙子,我现在连孙子的命都带没了! 林家美闻之怆然泪下,眼泪汹涌澎湃,一下子从眼眶中溢出,悲凉的泪水从她的脸颊上滑落。 哀思如潮地看着病床上,躺着一动不动的幼小身子。 看着小宝宝如冰窑般惨白的肤色,苍白如纸的小脸,失去血色干枯泛白的嘴唇。 整个人毫无生气地躺在那里,安静的就像睡着的小天使一样。 她不敢相信。 他睡着了,就再也醒不过来! 她伸出手,指尖轻轻地碰触着他死白的肌肤,触及之处,冰凉透骨,硬邦邦的。 已经彻底地失去了温度,只有心口的那一点位置,还残留着丝许的温暖。 仿佛是他幼小的灵魂,对这世间留连不舍,不愿离去。 「死了就算了!别在这里哭来哭去的!」 冷血无情的话语,在妈妈隐忍的哭声中,突兀地加插进来。 林家美止住了眼泪,愕然地望着眼前的这个一脸嫌弃,身穿白衣的发言者。 也许是她的心中过于悲痛,又或者她所经历的人生过于悲惨。 当她看到那一抹嫌弃鄙夷的眼神,扫向自己的亲人,就像看向一堆烂泥般厌恶的神色。 让她感觉特别刺眼,仿佛有一把锋利的尖刀,对她的心口狠狠地插过去。 贫穷而已! 身为医者,你可以没有怜悯之心。 你可以漠视别人失去亲人的痛楚! 你有什么资格瞧不起? 那名医生还在嘀嘀咕咕地骂着! 林家美的心倏地冒起一团火,把她的悲伤瞬间淹没,怒烧满腔。 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对着这个突然出现的医生扯着嗓子,不顾一切地破口大骂。 那一抹猛地升起的怒火,最终在无奈的悲伤中,悄无声息地熄灭。 贫穷! 使她连咒骂别人的勇气,都没有! 低人一等的懦弱,这是一种隐忍的悲哀! 从小对医生的那一种嚮往,和对神一般的尊敬。 在这一刻倾崩瓦解,仿佛一下子看清了人性丑陋的面目。 原来她所崇拜的,敬重的,像神一样有着传统美德的人物形象。 只不过是那句「白衣天使」所美化出来的,虚假的人物而已! 并不是每一个医者,都有一颗父母心! 一名面无表情的中年男人,就像有人欠了他十万九千七似的,黑着一张脸,推着一台分上下三层铜铁制造的手推车,(有点像饭店用来收拾碗筷的那种推车)。 来到「急诊室」的门口,拉着脸对他们说:「你们看看,有那些东西是让他带走的?没有的话,我就带走他了!」 林家美的目光回到小宝宝的身上,想起这一眼便成永诀,悲伤的情绪涌现,止住的眼泪又夺眶而出。 她的神色悲怆,心中默念:「小宝宝,是我们没有福气留住你!你在天堂和哥哥一起做个伴吧!」 「小不点,你弟弟去陪你了!希望你们在那陌生的天界里重逢,那里没有病魔,没有苦难的命运,也没有残忍的生离死别,剖心割肺,痛苦的折磨。」 林妈妈痛断哀肠,悽怆流涕,被医生骂了几句之后,怯怯的哭也不敢哭。 伸出粗糙苍老的手,把他穿着的衣服,再重新整理了一番,目光流连在他的身上,哀痛难捨。 从此天上地下,阴阳两隔! 再也没有人喊她一声奶奶了! 刘心站在一旁,脸上的眼泪已经风干,静静地看着床上已然冰冷的小宝宝,不知道在想着些什么。 夏雨泪眼模糊地目睹着,这痛心的生离死别。 站在夏雨旁边的林天佑,向那名中年男人,默默地点了一下头。 那名中年男人领会,手里拿着一张白布,来到小宝宝的病床边,粗鲁地用白布,把他幼小的身子一圈又一圈地捲成一团,然后打成一个死结,紧紧地捆绑起来。 他扯着白布的尾端,像拎一袋垃圾一样,还没走到手推车那里,隔着一两米远的距离。 他的手突然往前一扬,就把小宝宝的尸体,重重地扔进手推车里,就像扔的是垃圾一样,恨不得把他扔掉似的那样嫌弃。 尸体跌落铜铁制造的手推车上,发出「轰」的一声。 没有轻放! 没有一丝对死者的尊重! 这一声响,就像有一把穿心钉,随着铁锤狠狠的敲击,一寸一寸地钉进林家美的心里,鲜血淋漓地穿心而过。 她悲痛难言,所有的文字,都无法表达她此刻内心悲怮的痛楚。 而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个人,推着装着小宝宝的手推车,一步一步地从她的眼前,渐渐地远去。 直到再也看不见。 凄冷的晨间,仿佛有无数的婴灵,在这座如同坟墓一样冰冷的医院上空,悲凉凄泣,呜咽哭喊。 这是小宝宝悽惨的命运! 死后连回到家乡的故土下葬,这唯一送别他的方式,也未能为他做到! 连一个安葬他的地方,都没有! 他的尸体如何处置,也无从知道! 他註定。 成为这座城市里,无家可归的孤魂! 从压抑沉闷的医院里出来,一路上都没有人说话,默默无言地回到租住的地方。 林天佑为了避免家人触物伤感,他把小宝宝的玩具衣物,凡是与小宝宝有关的一切东西,统统都拿出去丢掉。 没有人说个「不」字,与其留下属于他的东西,睹物思人,倒不如清理干净,早些忘却。 因为这一份念想,对谁来说,都是一种无言的痛。 林家美看着被林天佑扔在楼下垃圾堆里,那辆小宝宝最喜欢坐的bb车,语调哀伤地问:「小宝宝为什么去的那么突然?」 好好的一个人,为什么突然就没了呢! 她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 刘心的眼泪流了下来,忧伤的眸眼里盛满着痛楚:「医生叫我们带宝宝去输血!」 输血? 宝宝得的是什么病,需要输血? 而且在短时间内迅速死亡! 「然后呢?」 林家美问。 刘心的眼里,充满着悲伤与无奈:「我们没有钱,就没有带他去输血!」 林家美的心更痛,就连语调都显得那样无力:「你们为什么不来找我?」 为什么不来找我? 为什么不告诉我? 宝宝需要输血这么严重的事情,你们为什么不告诉我? 如果让我早点知道! 也许不幸,不会来临得这样彻底! 小宝宝也不会死在贫穷的环境之下,早早地夭折! 「我们已经没脸去问你拿钱了!」 再厚的脸皮也已磨薄,没有一个人,捨得一直厚着脸皮,去伸手问人要钱的。 最差的人,也有自尊。 本来想着等拿到工资,就带小宝宝去输血。 可谁也料想不到。 这一拖,竟要了他的命! 如果知道是这样的结局,她绝不会让脸面成为害死他的利器! 林家美没有说话,抑制着内心无言的痛楚,转身从出租屋走了出来。 原来,是贫穷让他丢掉了性命! 是大意的父母,让他过早地离去! 你们把脸面,看得比宝宝的健康更重要! 你们没有豁出一切去挽救他的性命,是你们做父母最大的失职! 可是人都死了! 我再去责骂你们又有什么意义! 小宝宝再也无法活过来! 我又何必再去揭开这一道伤疤。 让所有人,都陪着一起痛! ------------------- 小宝宝的离去,对这个家庭的打击实在太大。 导致这个家,再也没有维持下去的动力。 曲终人渐散 临近中午,还没有什么顾客来吃饭。 林家美走出酒店门口,看到妈妈和哥哥在酒店左边的停车场站着,旁边放着大包小包的行李。 她走过去问:「你们这是怎么了?」 林妈妈说:「我们已经搬出来,不在那个地方住了!」 「哦!」 搬了也好! 那是一个伤心地,离开才是最好的! 继续住在那里,难免触景思人,一直活在痛苦里。 林天佑说:「那个地方住不了人,昨晚我整晚听到有人开门,在大厅走来走去的声音,吓得我连押金都没拿就搬出来了!」 「不是吧?」 林家美一脸的难以置信。 怎么会有这么怪异的事情发生! 哥哥你是不是伤心过度,产生了幻觉? 「真的!」林妈妈一向胆量过人,说起这事,仍心有余悸:「我也觉得整晚有人在我的头顶上,抓我的头发,我一直闭着眼睛,睡都睡不着!」 虽然妈妈长得瘦弱,但她一向天不怕地不怕,有一股见神杀神,见鬼杀鬼的气魄。 因为有胆量,她帮村里去世的老人穿过无数次寿衣。 长这么大,林家美从来都没有见过妈妈说起鬼神,有这种惊惧的神色。 这间住所,是林天佑为了省钱才搬来的,住了两三个月。 林家美第一次去这间出租屋的时候,她在楼下抬头望着整栋楼房很久,都不敢往前走。 那是一栋类似七字形的旧楼,很有年代感,浅黄色的外墙有点脱落,整片楼房由于太残旧。 看上去阴森森的有点惊悚,仿佛有一种乌云密布的气息,笼罩着整个楼层。 林家美往楼梯上走的时候,可以明显地感觉到内心深处带来的不安。 她走了几步,内心都有点抗拒,有点害怕地不敢靠近。 她嘲笑自己的胆子太小,自己吓自己,最后还是硬着头皮,一步一步地往上走。 直到看到在那里租住的人,不安之感才渐渐消失。 她真的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是不是真的有鬼魂。 这种灵异事件,无从解释,也无从深究。 也许,人倒起霉来,连鬼都来欺负! 「刘心呢?」 林家美问。 为什么看不到刘心? 她去哪了? 林天佑的眸眼里闪过一抹忧伤:「她走了!」 再也不会回来了! 林家美问:「她去哪?」 她走了吗? 「她说要去别的城市工作!」林天佑眸眼里的忧伤渐退,显得很平静:「她妈妈一直都嫌我们家那么穷,随她去吧!」 强扭的瓜不甜。 她的心不在这里,留下来也没有用! 我也给不了她想要的! 就算不舍,也要放手! 不管将来的生活如何穷苦,哪怕他自己孤苦一人,走完余生。 他也从不刻意去强留! 强行留下来也没什么意思,倒不如洒脱地放手。 让她去找她想要的生活。 「嗯!」林家美的眸眼里闪过一抹忧伤,淡淡地说:「我们给不了她想要的,就放手让她去追寻她想要的幸福吧!我们家也的确太穷!她选择离开,我们也是可以理解的!」 宝宝是支撑她留在我们家的唯一理由。 现在连宝宝都没有了! 我们没有任何理由,去苛求她留下来! 想到哥哥的命运,心就隐隐作痛。 她很想对刘心说:「既然不能相守到最后,爱不能为彼此去付出,为什么当初要费尽心思地将他抢了来,现在走到中途又把他抛弃?」 当年没有她的介入,小不点的妈妈也不会走得这样彻底。 哥哥的身边,至少还有一个可以相伴的人! 所有人的命运,都不会是今天的这个结局! 小不点在妈妈的福荫庇护之下,也许能健康地成长! 所有的悲剧,也许都不会发生! 也不会有曲终人渐散的悲凉! 可惜,刘心连对她的一句道别,都没有留下! 林天佑说:「你安心上班吧!我们来就是想和你说一声!」 「嗯!」 林家美目送着他们离开。 因为贫穷,小宝宝才丢掉的性命。 导致这个家支离破碎。 林家美深刻地体会到,在生活中没有钱真的是万万不能。 她不知道怎样才能摆脱目前贫困的生活,如果继续选择像如今这样安于现状,一贫如洗。 当不幸接二连三地来临,她又该拿什么来抵抗那未知的明天? 在生命面前,她再也冒不起一次的险。 晚上程爷宴请一些重要的人物来酒店吃饭,饭后去ktv。 临走时程爷对她说:「你也一起去吧!」 ktv那种场所,如果非要喝酒,林家美应该很快就会喝醉趴下。 她本该远离这种场合,但她还是毫不犹豫地跟着程爷,来到人多杂乱乌烟瘴气的酒吧! 她看着那些道貌岸然的男人,在美女的色诱之下,原形毕露,视若无人地搂搂抱抱,高声吆喝着猜拳摇骰子。 这就是男人寻欢作乐的另一个天地。 妻子以外的,另一个温柔乡。 林家美泰然自若地握着话筒,站在舞池中央自顾自地唱歌,漠视那些男男女女。 程爷正襟危坐,表情肃穆,像一尊佛似的,对眼前的一切视若无睹。 仿佛他身处的地方,是一间僻静之所,没有外界噪杂的声音,与男女挑逗的娇声与嗔怒。 唯一和她说过的一句话,就是:「你唱歌唱得很好听。」 有个男人举着酒杯走了过来,说:「程爷,难得见你破戒,可见这美女深得你心。」 他弯腰拿起桌子上的一瓶威尼斯酒,倒了一杯酒递给林家美。 「来,美女,我们喝一杯!」 这酒,她不能喝! 如果她喝,就会失态! 因为子茵说过,女人喝酒,必须要优雅地喝。 哪怕倒进嘴里的是其味极苦的黄连,也要面不改色,从容地喝下去。 她在酒面前根本就无法优雅! 记得有一次大年初一,子茵觉得呆在宿舍实在太无聊,大过年的没有一点乐趣。 就去士多店买了两瓶啤酒回来,和她玩打牌游戏,输了的就罚喝酒。 她不想扫子茵的兴,就陪着她一起疯,玩游戏不是你输就是我赢。 林家美输了罚喝酒的时候,每喝一次,她都捏着鼻子,把那难闻的啤酒吞下肚。 子茵笑得前仰后翻,捂着肚子说:「哪有人像你这样喝酒的,一点都不优雅,就像被人逼着喝尿一样,笑死我了!」 「好臭!」林家美捏着鼻子,不让那难闻的气味冲进鼻端:「就像番薯腐烂的味道一样,好难闻!」 这么难闻的气味,怎么会有那么多人喜欢喝。 送给她喝,她都不想喝! 可是现在玩的是游戏,输了不想喝也得喝! 每输一次,她就喝一小口,喝着喝着,脸颊红得就像火烧一样滚烫。 她很快就举手投降,感觉胃里翻江倒海的难受得不得了,然后跑到洗手间狂呕起来。 呕完之后,她直接瘫睡在床上,头昏眼赤,肚子又难受,整个人浑浑噩噩似的,软绵无力。 子茵看着她红得像猪头一样的脸,笑着说:「你的酒量也太差劲了吧?你喝的可是啤酒,度数还是很低的,加在一起,你顶多也就喝了一杯多一点!」 林家美难受地趴在床上,说:「以后我和酒这东西绝缘,太难受了!」 那天之后,她就真的再也没有碰过一滴酒。 她跟着程爷来ktv,也从未想过要喝酒。 她跟着来酒吧,无非就是想看看酒吧的工作环境。 如果环境可以的话,她打算找一份酒吧的工作来兼职。 因为她害怕,万一家里再发生点什么事情,需要钱的时候。 她除了眼泪,仍是一无所有! 当她目睹了酒吧乱七八糟的氛围,就打消在娱乐场所兼职的这个念头。 林家美正想拒绝对方,旁边的程爷冷冷地说:「她是我妹妹!」 她什么时候,成了他妹妹? 但是程爷的这一句託词,就像是在保护她一样,让她的心莫名地涌起一阵感动。 至少,她不是他的女伴。 来这种情色交错的地方,若是以女伴的身份,反而让她很尴尬。 是他。 以兄长的名义,替她挡掉了那杯酒。 程爷贴近她的耳边,说:「是我的错,我不应该带你来这种地方!」 耳边响起充满磁性的声音,衣袖被人轻轻地扯着,她站在程爷的身侧,望着他如雕塑般坚毅俊朗的轮廓。 此刻的他,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独特的魅力,让人移不开眼。 「你们尽情玩,帐记我身上,失陪!」 程爷不顾众人的反应,扯着她的衣袖从酒吧里走了出来。 林家美就像一只懵懂的小绵羊,亦步亦趋地紧跟着他的脚步而行。 看着他健硕的背影,在迷离的灯光下,越发的吸引人。 林家美不动声色地抽回衣袖,与程爷保持着应有的距离,对他说:「程爷,你中途离场,不太好吧?不如你进去继续玩,我自己一个人回去就行了!」 程爷看着她抽离的手,深遂的眸眼暗涌着复杂的神色,随着睫毛的暗影下渐渐消逝,语调淡淡的。 「走吧!」 「……」 她的好意,他当成了耳边风。 坐在车上,沉寂的气氛让她感到有点尴尬,林家美随便找了个话题:「程爷,如果生活一下子陷入绝望,你该怎么办?」 如果你是我。 当你面临着这一切的时候,该怎么办呢? 程爷握着方向盘,目视前方:「惊涛骇浪从容渡,柳暗花明又一村!」 人的一生就像一场游戏,只有闯过一关又一关,哪怕每一次闯关都异常艰难,只要不懈地努力,永不言弃。 当初看似遥不可及的未来,都将成为你经历过的云淡风轻。 林家美眸眼忧伤:「我觉得生活就像炼狱,有时候感觉特别难熬,想要留住的,却像一阵风一样,看着它从眼前飘走,想抓也抓不住!」 程爷的眸眼里,隐隐的流露着关怀:「看你心事重重的样子,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林家美的语调低低的:「因为没钱治病,我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小生命离去,却无能为力!」 这是她心中,永远都抺不去的痛。 就连提起,心底仿佛都插着一把刀,很痛,很痛。 眼里隐隐的有点泪意,她望向车外,不想让他看到眼中泛起的泪花。 她的脆弱,从来都不愿暴露于人前。 程爷深深地嘆了一口气,说:「没有钱,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 「家里人都瞒着我,直到小宝宝离去的那一刻,我才知道!」 如果她早点知道,就不会是这样的结局。 可惜,时光不会倒流! 这世上,从来都没有如果! 我不甘心 林妈妈站在窗边,看着这座陌生的城市,心中透着无处可以为家的苍凉。 连唯一可以寄託的精神支柱,都已失去。 这片陌生的土地,留给她的也只有悲伤。 林天佑从房间里走出来,看着窗前瘦削的背影,问:「妈,您在看什么?」 林妈妈转身走过来,似乎心事重重,她指了指旁边的椅子,说:「你坐下来,妈有话和你说!」 林天佑坐了下来,一颗心忐忑着。 因为他很少见到妈妈如此凝重的神色,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公布一样。 「天佑……」 林妈妈欲言又止。 想到她的决定,对儿女来说也是一种残忍,想来想去她都说不出口。 「妈,您有话就说吧!」 林天佑语调淡淡,他看得出妈妈眼中的犹豫。 林妈妈历尽风霜的眸眼里满是不忍,内心充满着纠结,神情凝重地说:「我跟了你爸差不多三十年,什么苦也都熬过,妈也不怕跟着你爸熬苦,一家人能聚在一起,就算每天都是粗茶淡饭,对我来说,就是天大的幸福!」 「现在你爸得了这样的病,如果可以的话,我也愿意照料你爸,就算他瘫在床上一辈子都动不了,我也无怨无悔地照顾他!」 林妈妈的眼里涌现更多的是苦涩与无奈:「可是真实的情况你也知道,我就像是他命中的克星。他每次病发,不是赶我走,就是说要灭了我,他的眼里根本就容不下我!」 想起丈夫病发时的每一晚同床共枕,她都害怕自己能不能活着睡到天明。 这种胆战心惊的恐惧,就连睡着都紧绷的神经,一刻也不敢松缓。 伴君如伴虎的这种感觉,使她时时刻刻都害怕,当她睡着的时候。 他会不会突然拿起一把刀,对准她的脖子砍下去! 「也许这一切都是命!现在我想找个别的去处,留在海川,我什么都不会也是个负累!」 因为我不想给你们增加负担。 回家又惊惧。 这世间没有她的容身之所,她只能换一种方式去守候,离去的只是一个躯壳。 她的心,永远都在这个家。 林天佑低垂着头一言不发,神情落漠。 想起孤苦的儿女,林妈妈的心在滴血:「除了可人,现在你和家美都还没成家,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们俩!以后,就算妈不在你们的身边,你们也一定要努力争气,不要让别人瞧不起!」 想起她在村里受尽白眼与嘲讽,却只能隐忍地做个低人一等的地下泥,缩着脖子做个哑巴乌龟,任人欺凌。 她不希望自己的儿女,成为下一个她! 「妈!」林天佑心中如万千蜜蜂蜇咬,难受得很:「如果连您也走了!我也迈出去了!」 妻儿都离他而去,他已经失去了太多太多! 如果连妈妈也走了,他还有什么动力可以支撑下去! 他什么动力都没有了! 从拥有到渐渐失去。 一路走来,就像掏尽他的五脏六腑,锐气与不甘,都随着这苦难的命运,慢慢地磨灭。 原以为刘心会伴着他度过一生。 可惜爱情终究敌不过贫苦的生活,相爱的人背道而驰。 一转身,便是两个世界。 他的人生,已跌下十八层地狱。 也许这辈子都翻不了身! 除了妈妈,没有什么值得让他咬牙去坚守! 林天佑转身走了出去。 留下林妈妈独自垂泪。 从出租屋走出来,林天佑就去找林家美,见到她就说:「碰到有合适的人,你也嫁了吧!」 除了你,所有人的命运都尘埃落定。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希望妹妹有一个好的去处。 林家美说:「我还小,家里又这样,现在还不是考虑儿女私情的时候。」 解决目前的困境,才是她唯一想要做的。 如果连自己的家都护不了,她还谈什么下半生。 林天佑深吸一口气,语气异常的沉重,仿佛心头压着一个巨石,酸涩在他心中慢慢地流淌,如同将硫酸泼上心口,一点一点地腐蚀。 他的语调低沉,透着一丝有气无力的悲哀:「我们的家好不了啦!你要好好地为自己打算!」 「怎么就好不了啦?人生的路还很长,现在才是开始,怎么就好不了了呢?」林家美的眸子里透着坚定:「只要我们齐心一起努力!我不相信我们改变不了现状。哥,我们现在还年轻,一切都还有机会的。」 你为什么要给明天判死刑? 林天佑眸色深遂,悲凉的落漠隐在眸底深处:「狗爷和我说过,我们的家就像一棵枯死的大树,连根都腐烂了,再待下去也不会有好的一天!」 枯死的大树,不可能复活的! 何况连根都腐烂! 林家美眸色黯淡,心中涌起一阵酸楚:「他说的话你也信?」 什么叫连根都腐烂了? 我们都死光了吗? 我们还活着! 只要我们还活着,这个家就有希望! 你不能因为别人的三言怂恿,就动摇到自己的决心! 林天佑说:「狗爷很早之前就叫我离开这个家!他说不管我走到那里,哪怕入赘到别人家去,都比待在这个家的好!也许他说得对!我待在家里永远都没有翻身的一天!」 与其死守一个没有希望的家,不如豁出去换一个将来! 林家美第一次感受到人心的冷,她的家已经够悽惨了! 为什么还有人,别有用心地撺掇哥哥离家出走。 狗爷他会帮人算命,占卜。 他说的话,能改变别人的一生吗? 他帮多少人改变过命运? 说出这些话的人,根本就没安什么好心。 可是别人的话,根本就伤不了她分毫,能伤到她的,是哥哥说出如此消沉的话语。 她的心,已一寸寸地凉。 「那你想怎样?」 你就如别人的意,去逆走自己的人生吗? 抛弃自己的一切,就为了一个虚假的未来! 林天佑的语气充满着无奈:「我想走了!」 反正该走的不该走的都要走! 失望,从林家美的心底慢慢地滋生,她不知道哥哥到底经历了些什么,为什么突然就要走! 她不想问! 做出狠心的抉择,很多时候,都无法张口说理由,就像有些绝望,只能深深地压在胸口。 「爸爸怎么办?」 他只有你这个儿子! 你就这样抛下他,抛下这个家吗? 哥,你为什么要放弃? 这个家还有我! 我不会让你一个人独自去承担的。 这个家,还有我! 你为什么要放弃? 我不甘心! 林天佑的眸眼里隐藏着一抹深深的痛楚,无奈与苦涩相互交替。 他狠狠心,还是说出了违背良心的话语:「走到今天的这个地步,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为什么要走到这一步? 林家美的心很痛很痛! 这不是她想要的结果! 她所有的努力,都将付之东流! 可是她没有挽留,而是问:「你想去哪里?」 「随便哪里都行!」 「你以为你走了,日子就过得比现在好吗?」 「顺其自然!」 「你喜欢吧!」 你总是喜欢拿『顺其自然』来敷衍人生道路上的荆棘坎坷。 却不知道真正的顺其自然,是竭尽所能之后的不强求,而非两手一摊的不作为。 就算你走了,我也会拼死守护好这个家! 因为我是林四海的女儿,哪怕不能为父母争光。 但绝不会做出一些有损父母名誉的事情。 抛下父亲独自苟活,我做不到。 就算被人踩在地下,我也要和这个家共存亡! 「我走了!」 林天佑神情悲伤地望了她一眼。 「嗯!」 林家美看着林天佑落漠孤寂的身影,渐渐地拉远了彼此的距离,一直隐忍的眼泪,悄然而下。 哥,你知不知道我不想你走! 我不想这个家就这样散了! 我们熬到现在不容易,你为什么要放弃? 我不甘心! 我真的不甘心! 赠人玫瑰 今晚的街上很静,没有往日的热闹和喧譁,夜幕中闪烁着的万家灯火,也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慢慢熄灭。 文晓柔百无聊赖地托着腮,靠着桌子发呆。 今晚烧烤店静悄悄地,都没几个人来光顾。 不知道什么时候,店门口的街角坐了一个人。 他的背,正对着她。 看上去孤独而落漠。 天空很快就下起了雨。 现在的天气,还有点凉意。 他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任由万千雨箭疯狂地扑打在他的身上,浑身湿透。 林天佑坐在街边的路基上,仰着脸望着漆黑的夜空,任由雨水拍打在他的脸上,想起妈妈和他说的话,又想想自己和林家美说的话,突然伤心地哭了起来。 他也不想这个家散! 可是每走一步,都觉得很难! 他不知道厄运什么时候才走到尽头,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熬到出头之日。 他现在什么都没有,没有妻子,也没有聪明伶俐的孩儿! 他什么都没有了! 他想抛下父亲离家出走,想豁出去谋求一个翻身的机会,赚到钱再回来撑起这个家! 可是他害怕,等他回过头来的时候,连家都没有了! 他赚到多少钱又有什么用! 文晓柔默默地看着那个哭泣的背影,不知道他的身上,有着怎样令人痛心的故事。 一个大男人像个小孩一样,在雨中痛哭。 也许。 他以为。 他的哭泣,无人可见。 却没有想到,他的一举一动,都让她这个偷窥者尽收眼底。 她很想过去叫他进来躲雨,又不敢上前去打扰,雨水扑打在他的身上,该有多冷? 她忍不住心里一阵发酸。 如果不是生活所迫,谁又会这样默默地承受呢! 雨越下越大,善良的她终是不忍,小心翼翼地走上前,递给他一把雨伞。 温柔地说:「回家去吧!」 还没等他回过神来,她又急着跑开。 林天佑望着在雨雾中渐渐跑远的身影,心中涌起一股暖流,覆盖身上的冷意。 他握紧手中的雨伞,往租住的方向走,母亲还在等着他回家。 他疾走了数步,蓦然回首,目光澄清地望着那个躲在墙边,偷偷看着他的女孩。 文晓柔没想到他会突然回头,四目相对,犹如电光火石。 她迅速地避开他的目光,又抬眸望向他,隔着雨帘,模模糊糊地看清了他的模样。 那是一张并不出众的脸,雨水沿着头发从他的脸额上滑落。 他很瘦,个子不高,大概三十岁左右。 看上去很矮,随便一个路人甲从他的旁边走过去,都比他养眼。 而他。 只是回头望了她一眼,便转身离去。 「人都走了,你还看?」 有人突然在背后给了她一个爆栗。 文晓柔摸了摸头顶,说:「妈,您干嘛打人?」 文妈叉着腰,大声呵诉:「我问你,待会我们怎样回家?」 文晓柔小声嘀咕:「您又不是没看见,他比我们更需要那把雨伞!」 「他人都湿透了,有伞和没伞有什么区别?」 文妈妈伸出食指,指了指她的脑壳。 「你今年多大了?啊!明年十八岁了!我还真没见过像你这么傻的人。那把雨伞,我花了十二元买来的,现在让你白白送给一个陌生人,你知不知道,现在赚钱有多艰难?」 文晓柔怯怯地低着头。 她不就是,赠人玫瑰,手留余香嘛! 记得读书的时候,老师常常教导,学习**,才是好榜样! 难道,她有错? 林天佑出去好久都还没回来,林妈妈揪着一颗心一直等到夜深。 她躺在床上,在黑暗中睁着眼睛。 窗外的雨很大,雨滴拍打在玻璃窗上,噼里啪啦的,仿佛穿过窗棂化为羽箭,刺在她的心口。 窗外的雨渐渐小了,她听到轻微的开门声。 她一直悬挂着的心,也缓了下来。 她静静地听着房间外的声响,细微的脚步声,由远而近。 然后,便是一片寂静。 良久,门外传来微不可闻的声音:「妈,对不起!我错了!无论如何我都不会离开这个家。我不会让你们失望的!」 一滴泪,从林妈妈的脸颊上悄然滑落。 流着眼泪望向漆黑的窗外,心中的方向已然明了,她该拿出作为母亲应有的样子。 在风雨中给儿女撑起一片天,让漂泊的心有个归处。 哪怕前路风险莫测。 她也义无反顾,再不犹豫。 第二天。 林家美和夏雨利用休息时间跑出去逛街,路过士多店的时候,夏雨进去买了一只五毛钱的雪糕,两个人你一口我一口地吃了起来。 因为关系比较铁,她们经常同吃一只雪糕,喝同一杯茶,睡同一张床,买同款的衣服,像两生花一样形影不离。 「家美,天佑哥昨天找你,有什么事吗?」 夏雨问。 林家美笑着说:「没有,啥事也没有!」 告诉你,你也帮不了我! 我也不想让你知道哥哥动了离家出走的念头,这么没出息的事情,我说出来都觉得丢脸。 「没事就好。」 「嗯!」 「你怎么不走了?」 「你看,那里有个算命的!」 林家美停住脚步,看着坐在儿童公园门口的那个中年和尚。 和尚很矮,有点胖,脸圆圆的,穿着浅黄色的和尚袍,脚上穿着一双黑色布鞋。 他静静地坐在阶梯上,旁边放着一张残旧的纸牌,上面赫然地写着两个字:看相! 路过的行人很多,但是没有人走上前询问价格或看相,看上去生意有点冷清。 夏雨问:「你想干嘛?算命的又怎么了?」 林家美的心里涌起一股强烈的好奇,因为她从来都没有算过命,突然就有一种跃跃欲试的冲动。 「我想看相!」 我想看看自己的运程,是不是一路黑到底! 「有什么好看的!」 「我真的想看,我们去看看吧」 这段时间,家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她也有坚持不下去的时候,最后又咬了咬牙挺了过来。 她真的很想知道,这个家是不是真的没有一点出路。 哪怕算命看相的都不准,她也想寻求一点安慰。 林家美走上前问:「请问看相要多少钱?」 不要太贵啊! 太贵我看不起的! 和尚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又收回视线,漫不经心地伸出一巴掌,面无表情地说:「五元!」 那么贵啊! 要五块钱! 三块钱还差不多! 摆地摊都收那么贵! 林家美吓得有点想退缩,犹豫了一下,还是掏出了五块钱,然后坐在一张摺叠的小型四方矮椅上,摊开右手手掌让和尚看。 和尚拿着短尺仔细地瞧她手掌上的纹路。 林家美有点害怕他说出一些不好的事情来,打击到自己的自信心,对他说:「只许说好的,不好的就不要说!」 和尚又瞥了她一眼,然后「嗯」了一声。 林家美又问:「怎么样?」 和尚认真地说:「没什么,就是要破一点财!」 家里那么困难还要破财啊! 「哦!」林家美的声音低了下来,忽又提高:「我的运气会越来越好的,对吗?」 因为她说过不好的『不许说』,所以她问什么,和尚都说『是』。 看完掌相之后,她什么都没记住,可以说看了也是白看。 唯一记住的就是『我的运气会越来越好的』,然后不停地给自己洗脑,会越来越好的,生活会越来越好的! 和尚都说了,我的运气会越来越好的! 此刻的林家美,真的没有想到,这个素不相识的陌生和尚。 数年之后的再次相遇,他会改变她的一生。 从而改变了她的命运。 逛了两个小时的街,什么都没有买到,林家美和夏雨就赶回来上班了。 晚上八点多的时候,一个穿着白色衬衫,束着高腰牛仔裤扎着马尾辫的女孩,手里拿着一束玫瑰花,出现在林家美的面前。 对她说:「请问,你是林家美吗?」 林家美看着陌生的漂亮女孩,微笑着回应:「我是林家美!」 女孩灿然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说:「我一眼就认出你来了,和照片上的你分别不大!这是我哥叫我拿来送给你的!因为他现在不在海川,要过一段时间才能回来。」 女孩把手里拿着的一束玫瑰花,递给林家美。 林家美有点愕然,愣了一下,才接过她手里的玫瑰花,问:「你哥是谁?」 怎么会有人给她送花? 还叫自己的妹妹送来! 弄得我和他的关系,好像很熟似的。 女孩笑着说:「卡片上有写的,我走了,拜拜!」 「拜拜!」 林家美若有所思地看着那束玫瑰花,然后把它放到柜檯的下层藏起来,要是让小白看到的话,又该拿她来取笑了。 「哗!谁给你送的花呀?」 夏雨突然走过来。 林家美慌忙竖起手指:「嘘!」 「谁送的?」 夏雨显得很好奇。 「不知道!」 「你连看都没看一眼呀?真是太没良心了!」 夏雨替送花者感到不满,见林家美只顾着藏花,并不打算答理她,顿觉无趣。 想了想,又说:「今晚有朋友约我出去吃饭,你陪我一起去啊!」 林家美懒懒地说:「我今晚没空!」 夏雨急问:「你去哪?」 「去我妈那里。」 昨天哥哥有点反常,我要去看看妈妈才安心。 「那我怎么办?林家美,你可不能丢下我一个人啊!这么不仗义的行为,你不可以用在我的身上!」 你说想吃宵夜,我才牺牲色相答应那个人出去的! 当然,她还想骗对方一顿吃的,让他大出血,然后让他知难而退。 骗吃骗喝,可是她最拿手的本领! 「该约会的去约会,该见妈的就见妈。」林家美慢悠悠地说:「如果约了人,又放人飞机的话,才是不被原谅的!」 自从经历了上一段失败的感情之后,夏雨就再也没有想谈恋爱的打算,哪怕身边的追求者众多,她也不为所动。 林家美真的希望,能有一个真心对她好的人,走进她的世界,抚平她心中的那一道伤疤。 夏雨听了想喷血,假装着怒吼:「我要和你绝交!」 林家美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说:「可以可以,今晚我们绝交,明天我们重新认识!」 回到宿舍,林家美把玫瑰花放在床头的桌子上,拿起那张心形卡片,一打开,跃然于纸的是她最熟悉的字迹。 家美: 好久不见,特别思念 下个月十八号 是我最爱的奶奶生日 我想和你一起回去 你愿意吗 静候佳音 署名是,何铭恩! 看到他的名字,略感温暖。 好久都没有他的消息,即使她的心中挂念,也不敢主动去找他,就连拔打他的电话,也没有勇气。 他对她,还没放弃吗? 心里还存着希望? 自从疏远他之后,她就少了一个可以倾诉的对象。 如果这一份温暖,必须要以爱情去换取。 她又该如何选择? 何铭恩,他又给了她一道难题。 她既想远离,又害怕失去! 为什么友情,一定要夹在情爱中间,不能单纯地陪伴左右,拥有这一份美好的纯真。 跪着走下去 将情感暂放在一边的林家美,沐着漆黑的夜色,在昏黄的街灯照映下,骑着单车来到妈妈的新住所。 哥哥不知道去了那里,妈妈正在房间里弯着腰摺叠衣服,然后把衣服一件一件地放进旧到掉皮的行李箱,似乎想要出远门。 「妈……」林家美站在门口,心中带着疑问:「你这是在干什么?」 林妈妈望了她一眼,低着头继续摺叠衣服,语调和缓地说:「我想你爸了,过两天我就回家去!」 听到妈妈说要回家,林家美的目光里蕴含着不舍:「在这里不是住得挺好的吗?为什么突然要回去?」 林妈妈温言细语地说:「这里毕竟不是自己的家,我长期住在这里,既增加你们的负担,我住着也不踏实!」 住的再好,也是临时住所。 家才是最终的归宿。 「我不捨得让您回去。」林家美拉着妈妈的手,撒着娇哀求:「妈,您就一直住在这里吧!我们还可以像现在这样经常见面。您放心,我养得起您的!」 我不想您回去过那种担惊受怕,颠沛流离,像噩梦一样的生活! 在这里住得好好的,为什么要回去? 林妈妈的眼里透着欣慰:「妈知道你孝顺,懂事,可我还是要回去,家里的田地荒了这么久,长满了杂草,如果长期不耕耘,犁地除草,被人霸了去的话,以后你哥就没几块田地了!」 她一直都放心不下家里的所有一切。 当初若非迫不得已,她也不会离家来到陌生的海川。 她也不习惯在冷冰冰的城市生活。 这里的每一个人,就像是孤岛上的人一样。 住在隔壁或是对面,出出入入的,有时碰面也相互不打招呼,把门关得紧紧的。 她喜欢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闲时和那些三姑六婆聚在一起侃侃而谈,聊聊邻里长短的乡村生活。 林家美和妈妈在床边坐了下来,靠着她的肩膀,说:「田地没有就没有了呗,那都是些死物,谁捨得霸占,就让他们去霸占好了,反正我不捨得让您回去!」 林妈妈怜爱地摸着女儿的头发,目光像是透过虚空,想起了曾经的过往。 「你知道的,我恨过你爸,怨过他,也曾无数次地想过离开他!」 一次又一次地想要远离,最终又为了所有的不舍而留下。 她从来,都狠不了心。 林家美抬眸望着她,轻言细语:「那您为什么想要回去?爸爸在家有姐姐照应,过得也挺好的呀!」 外婆在妈妈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 外公要工作顾不上家,家里的重担都落在十几岁的妈妈身上。 是她又当姐,又当妈地拉扯着几个弟妹长大。 妈妈的这一生都太苦太累,从来都没有过上一天的好日子。 为了家里操心劳累,她说过要让妈妈过上好的生活。 可是这一天太漫长,也太遥远。 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做到。 林妈妈混沌的眸眼里被忧伤覆盖,转瞬间又恢复了平静,像是想到了些什么,触到她心中最柔软的地方,泪意涌动。 「我最近想了很多,我想起自己有一次得了重病,是你爸悉心地照顾我,一直服侍我到病癒,念着他的这一点情份,我也要回去陪着他,再也不离开他半步了!」 高楼叠影的恨。 也敌不过~过眼云烟。 哪怕年少时,他曾经对她打打骂骂,甚至拳打脚踢。 可他所有的狠,都抵不过他曾经对她付出的那一点温柔。 她每次都狠心地说要离开,只有自己才知道。 她永远都无法迈出这一步。 因为她从来,都是一个嘴硬心软的人。 林家美被妈妈的这一番话感动,同时又特别地心疼妈妈,她轻轻地唤了一声:「妈……」 这一条路。 不是简单的相守与共患难。 但凡有个万一。 你的下场,都会和小不点一样! 她不知道父母的感情,到底是深厚,还是连情都谈不上。 每次问妈妈和爸爸年轻时的过往,妈妈总是避而不谈。 从来都不肯透露,亦未曾说过爸爸的半句不是。 从小到大,妈妈留给她的记忆都是美好的。 记忆深处的那一些模糊零碎的片段,有爸爸挥手打妈妈的影子。 哪怕记忆并不真切,依稀地感觉到,这是她年幼时看过的一幕。 她不知道在她还没出世,还没有记忆的那十多年来,妈妈都经历了些什么。 自她懂事以来,父母除了吵架,爸爸好像从来都没有打过妈妈。 记得上次和姐姐通电话,姐姐一时说漏嘴,和她说了一句:「爸爸以前狠狠地打妈妈的!」 妈妈听到之后,隔着话筒对姐姐就是一顿呵斥:「你说这些给家美听干什么?」 哪怕她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已经成年。 妈妈始终都对她隐瞒着些什么,仿佛她与爸爸的过往,不愿让她去涉及与探知。 林家美忧郁的眸眼里,隐着担忧:「我怕您有危险!」 病发时的爸爸,不会念着妈妈是他相濡以沫的妻子,而选择温柔对待。 他没有理智的,如果有理智的话,就不会是今天的这个样子。 虽然爸爸在妈妈离家的这段日子里,复发的概率低了,就像一个正常人一样,洗衣种菜,家务自理都没有问题,但是偶尔还会说些疯言疯语。 可是危险,从来都是未知的。 「我不怕!」 林妈妈的目光凛然,那是一种历经苍桑过后的淡定与从容。 「我把命交给你爸保管,若真有个万一,那也是我的命!」 为了给儿女一个完整的家。 给跌宕的人生一点希望。 给累了的心,有一个温暖的港湾依靠。 她可以豁出一切去换取。 若天有定数。 要来的,终将要来。 她没有什么看不开,或放不下的了。 「妈……」 林家美鼻子一酸,心中一痛,泪花在眼眶里涌现,转瞬又隐没。 她知道妈妈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她想用自己的命,陪着儿女一起去赌那未知的明天。 如果不爱一个人,又如何捨得用命去相守? 捨得用命去换取余生的携手共渡,只为了白首的不离不弃。 给子女的一个成全,在磨难中唤起的初心。 耳边,响起妈妈温柔的话语,轻轻的,透着心如铁石般的坚定,将林家美从思绪中拉回。 「这门婚姻,是你外公帮我选的,就算是脆着,我也要走下去!」 女本柔弱,为母则刚。 她将用自己的一生去演绎爱的奉献。 林家美从来都没有见过这样的妈妈。 她的眼里散发着让人移不开眼的光芒,瘦小的身子像泰山一般巍然屹立于山顶,仿佛一瞬间变得伟岸。 这就是她的母亲,坚强刚毅,不怕苦,不怕累。 一生都在默默地为儿女,为了家庭而付出。 她从来都是为别人着想,却从未真正的想过自己。 林家美吸了吸鼻端涌现的心酸,眼泪涌现又吞没,紧紧地握着妈妈的手,对她说:「妈,这条路,我陪着您一起走下去!」 我们一起用命去坚守! 哪怕已经跌倒在路上,遍体鳞伤。 我们也要紧紧攥着最初的梦想,就算负重前行,也要迎着狂风奔向远方。 人不能因为要死,就不活。 不能因为前路难走,就止步。 「妈,你和小妹在聊什么?」 林天佑从外面回来,自顾自地去倒了一杯白开水,仰起头,咕噜咕噜地往喉咙里倒水。 林家美走了出来,问:「哥,你去哪了?」 林妈妈看着他狼狈的模样,不禁摇头,说:「看看你,就像十世没喝过水一样!」 林天佑喝了一杯水,又倒第二杯,一脸正经地说:「我到处去拜访老闆,看看有没有活给我干,水都没捨得买来喝。」 他抬起右脚往前伸了伸,恢复了以往吊儿郎当的模样:「你们看看,跑了一天,脚板都磨薄了!」 他将与以往的林天佑说一声拜拜,做一个全新的自己。 再也不让妈妈失望了。 听他说连水都没捨得买喝,林妈妈眼里满是心疼,催促道:「那快点去洗个热水澡吧!」 「知道了妈!」 林天佑拿了换洗的衣服,就跑去洗澡。 林家美很少见哥哥这么积极地去找工作,哥哥再也不会走了吧! 她也没有问。 事情没有发展到最后一步,她相信一切都还有余地。 她相信哥哥会回心转意,因为哥哥是一个很善良的人。 看到路边乞讨的儿童,跑过来对他说没钱吃饭,哥哥连身上仅有的五块钱都给了他,宁愿自己饿着。 这么有善念的哥哥,又怎么会离家出走呢! 所有的念头,都是他的一时兴起! 狠心的话,都是没有深思熟虑之下的冲动。 她原谅他! 就当哥哥从来都没有说过。 第二天。 因为妈妈很快就要回家了,林家美利用午休的时间,带妈妈到繁华的街市去逛街,夏雨也一起陪同。 她们仨人穿梭在来来往往的人群里,两旁的商铺琳琅满目。 林家美挽着妈妈的手,对她说:「妈,您看,这条街是海川最旺的地段,但是卖的衣服,就数这里最便宜。」 旁边的夏雨也插话:「阿姨,我和家美的衣服,都是来这里买的!」 林妈妈显得极不自然,并不答话,只是和蔼地笑笑。 趁家美和夏雨二人聊得甚欢,她悄无声息地拉远了彼此的距离,默默地跟在她们的背后。 林家美并没有发觉到妈妈的异样,见妈妈落在她们的身后,她往后退了几步,很自然地挽起妈妈的胳膊往前走,生怕妈妈会走丢。 「妈,您要寸步不离地紧跟着我,不可以离开我半步。万一您走丢了怎么办?我都不知道去哪里找您!」 林妈妈把手抽回来,目光闪烁地看了看旁边走过的行人,说:「我这个样子,你不要拉着我,我在背后跟着你们就行了!」 妈,您是怕自己身上的缺陷,丢了我的脸吗? 子不嫌母丑,我都不介意,您在意些什么? 这是一种自卑,同时又顾及我脸面的行为。 想到这里,林家美心中涌起一阵心酸,既心疼又难受,她又挽起妈妈的手,语气平静地对她说: 「妈,您知不知道,您是我的骄傲,也是我的榜样!我拉着您的手逛街,是一种荣耀。因为旁人看见都会称赞我,说我是个好女儿!如果我连拉着您的手都嫌弃的话,所有人都会瞧不起您这个女儿的!您想我成为哪种人?」 谁嫌弃妈妈丑,就把他塞回肚子里。 林妈妈宠溺地望了女儿一眼,怜爱之情溢于言表,慈祥的脸上挂着如阳光一般温暖和喣的笑容。 「你这嘴巴,妈说不赢你!」 林家美得意地扬眉,眉宇间透着一股与生俱来的自信,调皮地说:「我可是您的女儿,当然不差!」 林妈妈被她逗得眉开眼笑,再也没有松开她的手。 前面的夏雨拿着一条裙子往身上比了比,掂高脚趾头往她们这边张望,然后招招手,叫道: 「家美,你们快过来,帮我看看这条裙子好不好看!」 母女二人笑着往夏雨的方向走去。 与此同时,身在流星村的林爸爸。 正在经历着这一生最为落魄的一面! 殴打 林爸爸手里拿着一条棍子从屋里走出来,一边走一边傻笑着说些疯言疯语,神态疯癫痴傻。 他来到村口的那条小路边蹲着,拿着木棍子挑逗着地上的沙子,然后把沙子握在手里抛来抛去。 痴笑的眸眼看着对面的木架子,上面摆着几个圆形状的簸箕,不知道晒着些什么。 他把手上的沙子『嗖』地抛向对面那些圆形状的簸箕上,然后又低着头傻笑,嘴里自言自语地说一会又笑一会。 林武良的媳妇从屋子里走出来,碰巧看见他往她家的簸箕上抛沙子,顿时怒火中烧,手叉着肥腰指着他破口大骂。 「你这个疯子,往我的簸箕上扔什么?」 林爸爸暴怒地站起来,带着些许的惶恐,手里紧紧地握着那条木棍,惊慌不安地走来走去,绷着红红的脸怒吼。 「你们又想来害我了!我不怕你们的,不怕你们的!」 他紧紧地握着木棍,就像一只被猎枪惊吓的雄鹰,在原地不停地打转,生怕别人会对他不利,眼里夹杂着惊惧与害怕。 林武良的媳妇扯着喉咙,指着他,粗暴地大声咒骂:「杂种!你这个杂种,谁去害你这个杂种啊!杂种!整天装疯子来骂人,杂种!」 想起这个装疯卖傻的杂种,总是点名道姓地说她家里藏着人害他,她就怒火中烧,忍无可忍了! 林爸爸的脸透着黑红的紫,整张脸紧绷着,眸眼里透着惊恐与害怕,眼神闪闪缩缩,突然往她站着的方向冲出两三步,握着棍子呈保护状。 他怒目圆睁,大声喝道:「你们一直都想来害我,我不怕你们的!」 林武良的媳妇吓了一惊,慌忙跑回屋里,一边拿扁担一边大声叫:「武良,那个疯子来打人了,快拿傢伙,咱们跟他拼了!」 林武良长得道貌岸然,一副温文尔雅的样子,他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手里拿着精緻的菸斗抽着烟,听了妻子的话,心中突地升起一团火。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家里藏着人,你们一直都想来害我!」 此时屋外又传来林爸爸的叫骂,林武良想起往日他无缘无故地被这个疯子骂,如今还来打人了,他搁下菸斗就去拿扁担。 他媳妇从屋里沖了出来,举起手上的扁担就往林爸爸的身上打去,嘴里还不停地怒骂。 「今天我不打死你这个杂种,我就不姓徐!」 林爸爸似乎没想到她真的打,根本就来不及还击,只是举着棍子抵挡着挥过来的扁担,用力地将林武良媳妇推开,嘴里也不停地喝骂。 「打就打,我不怕你们的!」 林武良尾随着妻子冲出来,不分青红皂白地配合着妻子,将手上的扁担举得高高的,用尽全身的力气往林爸爸的身上使劲打,下手毫不留情。 林爸爸的腰部受了重重的一击,摇晃着身子往后倒退了数步,瞪着眼睛怒视着他,举起木棍就挥过去,两个大男人顿时扭打成一团。 林武良怒气沖沖,大声地骂道:「我到底是那里招惹你了?啊!那么多人你不骂,无缘无故地骂我,我今天非打死你这个畜生不可!」 他有身份,有地位,十里八乡无人不识,在镇里赫赫有名。 几十年来没有被人骂过,只有这个疯子,从不把他放在眼内。 「我也曾与你称兄道弟,我到现在都不知道,我到底是哪里得罪了你,让你只记我的仇!今天我就打死你!」 他媳妇扯着尖锐的声音,愤怒地在旁边煽风点火:「他就是装疯卖傻地来骂你,他就是对你有仇!打死他!打死他!看他还骂不骂!」 说着举起扁担就往林爸爸的大腿上打,下手比他男人还要狠,扁担不停地在她的手上起起落落,极其难听的咒骂声,不绝于耳。 夫妻二人群攻夹击,下手从不手软。 林爸爸难敌两个充满恨意的狼虎之人,身上落下无数道棍子,被逼到步步后退,却无法还击。 痴傻的眸眼,在棍子频繁落下的那一刻,似乎恢复了些许的清明。 没有了顽强抗争的怒意,疯子的蛮力也渐渐褪去,连挥出抵挡的力气,都有些余力不足,眸眼里的惊惧与害怕交替,迸发着愤懑与不甘。 村里很快就聚集了看热闹的人,路过的人停下了脚步,开车的人熄了火,听闻打架的人也涌来看好戏。 围观的人,接近上百人。 林爸爸已经被打到滚下了狭窄的沟渠,身上都是脏兮兮带着臭味的黑泥,褊狭的沟渠使他的手脚受到了限制,无法施展。 他吃力地支撑着身子想要站起来,又被卷着寒风落下的扁担重重地压下,血肉之躯无法抵挡硬邦邦的扁担。 每次用手抵挡,换来的就是骨肉断裂般的痛,他只能无助地抱着头倦缩在透着熏臭的沟渠。 他就像一只受伤跌落的雄鹰,锐气顿减。 往日的高高在上,不可侵犯的威严,在这一刻尊严扫地,如同垂死的老朽。 春天的风还冷,湿漉漉的泥巴紧贴着身子,冷冷的,伴着痛感入侵到他的血肉。 就像关在冰窑里一样,连着身上的痛,侵蚀着他的身心,痛感使他的身子瑟瑟发抖。 没有人来给他施予缓手,或是上前阻止这一场残忍的殴打。 哪怕站在远处规劝一句「别打了」都没有。 所有人都选择冷眼地旁观着。 也许,疯子就该有这样的下场。 不值得怜悯或同情。 甚至,有人恨不得他早点死。 从此,流星村就可以安宁了。 「他不是疯的吗?他们为什么打他呀?」 人群中有人小声地问,随即就有人答话。 「听说疯子往他们家的簸箕扔沙子,就打起来的!」 「才多大点事啊!至于这样打吗?」 「唉,儿女都不在家,看着真是可怜!」 又有人说。 「他是装疯的!」 「你怎么知道?」 「真正疯的人,哪会做家务种菜之类的!」 「他装疯图什么?就为了把一个好好的家,弄得家破人亡,妻离子散?你装一次试试?你们流星村的人,真冷血!」 雅兰站在人群中,含着眼泪看着这一幕,看着像狗一样被打的林爸爸,毫无杂质的眸眼里满是心疼与不忍。 她转身从人群中走了出来,然后加快脚步就往外跑。 她跑到林四通家里,还没走到门口就大声叫:「大伯,四海伯就快被武良伯打死了,您快点去救他!」 林四通正在提着木桶准备倒水,听到雅兰的叫喊声,手上的木桶从手上滑落,弹起的水花弄湿了他的衣服。 他跑出去问:「你说谁被打了?」 雅兰的脸红嘟嘟的,喘着粗气说:「四海伯!」然后指着一个方向,说:「在那里,您快点去救他!」 林四通眸眼里都是担忧,拔腿就从家里跑到现场,见到自己的弟弟任人殴打,却无还手之力,咬牙切齿地心中又痛又恨。 他正义凛然地大喝一声:「你们住手!」 林武良夫妇打得红了眼,并没有停手的意思! 林四通转身从旁边的屋舍拿来一条粗长的木棍,冲到他们的面前,将木棍往地上重重地一击,又是一声暴喝。 「再不停手,我就要打你们了!」 林武良夫妇这才怯怯地停了手,气沖沖地走回了家。 林四通扔掉手上的木棍子,走上前拉起了一身泥巴,显得极其狼狈的林爸爸,心疼地看着他这个亲弟弟。 他的眸眼里有些润湿,说:「我扶你回去吧!」 他伸出手,兄弟相扶。 「不用!」林爸爸逞强地挣开他的手:「我自己走回去!」 他似乎想拾起被踩在地上的尊严,扶着墙壁一瘸一拐地往前走。 林四通在背后尾随着他,默默地一路相送。 林爸爸走路歪歪倒倒,步履蹒跚地走到了家门口,突然一个趔趄,他重重地摔倒在地上。 小辉就坐在那里,视线落在倒地的爷爷身上,目光淡淡,又若无其事地移开。 林四通吓得一声惊叫:「四海!」 站在最高处 林爸爸被林武良殴打受伤的消息,就像一个重磅炸弹,很快就传到了海川。 林家美终于知道,人生的很多事情,都是无法预料的。 有时候,不是命运不饶恕! 而是有些人,好像容不下她的家一样! 当一个人落魄到一文不值,沦落到几乎与乞丐无疑的时候,没有一个人会瞧得起,就连欺负,都不会有所顾忌,更不会把爸爸当成一个病人来对待。 她真的想不明白,只是撒了一些沙子而已。 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他们夫妻俩那么狠毒,把爸爸打得遍体鳞伤。 接到电话,她真的很想马上飞回家去,跟他们较量较量。 虽然她的家很穷,但也不是好欺负的,佛忍到忍无可忍,也有火。 但是她想了想,还是在第一时间,按了一连串熟悉的数字,电话拔通之后,对方「餵」了一声。 林家美语调平和地说:「永芳,我是家美,我爸和你爸妈打架了,不知道你爸妈有没有受伤,你打个电话回去问一下,或者回家去看看吧!」 不管上一辈有什么深仇大恨,都不该延续给下一代人。 她也不会把上一代的恩怨,转移到自己的身上。 她不知道自己这样做,到底是对还是错! 对方听了她的话之后,内心似乎没有起任何波澜,平静的语气,透着淡淡的生疏,就像彼此不认识似地「哦」了一声。 由于对方的反应太过平淡,透着若有若无的疏离,林家美没有多说什么,便挂断了电话。 也许,她的家人已经给永芳打过电话了。 不然的话,听到父母打架她不会这么平静。 因为还有一件比较头痛的事情,等着她去做,林家美也没有把她的冷漠放在心上。 大伯打电话来和她说,医治爸爸需要很多钱,叫她拿钱回去。 可是她现在身无分文,想找朋友借钱,比较要好的朋友,在脑海里转了一圈,发现没有一个人是有钱的。 因为她认识的人,都是打工一族,能借的也不多。 家里又等着她拿钱回去医治爸爸,她突然的就有点想哭,因为她不知道去找谁来借这笔钱。 第一次,她感受到深切的,透骨般的无助。 这种感觉,就像伸手去抓一条救命稻草,拼命地想去抓,前方空洞洞的,什么都抓不到。 她想了好久,都没有想到可以借钱的对象,当她感到绝望的时候,才想到程爷,这个在她看来是个好人的好人。 可是他出差,并不在海川,内心忐忑地纠结了好久,求助无门的她还是鼓起勇气,按下了他的号码。 在「嘟嘟」声响起的那一刻,她的心跳得特别厉害,紧张与不安,甚至害怕充斥着她的身心。 她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向程爷借这笔钱。 因为这是她第一次,那么卑微地厚着脸皮去找人求救。 之前藉资,每次都是几百元,写一张预资多少钱的纸条,签上名字交给小白,审批之后,需要的钱就会交到她的手上。 她从来都没有试过像如今这样卑微,放下她的傲气和面子去求救。 电话通了之后,程爷「餵」了一声。 听到程爷的声音,林家美的眼里涌起了泪花,深吸一口气又把想哭的冲动压下,极力地保持着平缓的语调,说:「程爷,我是家美!」 我爸爸被人打伤了! 我想问你借点钱,你可不可以帮帮我? 可不可以帮帮我?我不知道找谁借! 想说的话,最后一句都无法说出口。 肚子里只有心酸和泪意。 「哦。」程爷似乎感到有点意外,见对方并不说话,又问:「怎么了?」 「……」 林家美努力地克制着自己的情绪,握着话筒纠结着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既心慌又害怕被拒绝。 「有什么事吗?」 程爷又问。 「我想请你帮个忙!」 她的语调很轻,鼓起很大的勇气,艰难地说出这几个字。 人无底不壮,就连说话都让她感到有气无力。 「嗯,你说!」 电话筒那边一片静寂,没有丝毫的杂音,程爷似乎在静静地等待着她说出自己的需求。 「我……」 借钱需要理由,我该怎样说? 是不是应该把家里所有的不幸,和盘托出,程爷知道我借钱的所作用途,才能得到他的信任,他才愿意借钱给我? 林家美的心好纠结。 这是她心中永远的痛! 若非情非得已,她绝不会向任何一个人,去揭露她的过往,将她的伤疤一层一层地撕开,连皮带血一点一点地剥掉,将它毫不掩饰地暴露于人前。 因为每一段过往,都是她心中永远的伤,她不愿一点一点去回顾! 也许是见她吱吱唔唔,吞吞吐吐地犹豫不决,电话那头的程爷说:「有什么事的话,晚上再说吧!」 林家美愣愣地「哦」了一声。 程爷果断地挂掉了电话。 这使林家美有点措手不及,整张脸火辣辣的,通红了脸,握着话筒怔怔地发呆。 她开始责怪自己,为什么不说出『借钱』这两个字。 万一程爷不借钱给她,那该怎么办? 因为没有人有义务,毫无条件地去帮助一个人。 何况她要借的钱,不是几百元的小数目! 妈妈和哥哥已经赶了回去,在家里等着你拿钱回去救命,你借不到钱该怎么办? 林家美,你不该这么矫情! 程爷不在海川,万一他不回来,你该怎么办? 你没有豁出去的勇气,你就借不到钱! 你想借到钱,就要撕开伤疤,痛与泪你都要一起承受! 因为你面子和傲气,在困境面前一文不值! 林家美。 用你的痛,去换取一个人的信任吧! 除此之外,你别无选择! 夜幕,早已降临。 眨眼就到了她下班的时间,林家美往宿舍的方向走,在转弯角处,程爷的车已经停在路边,车辆慢慢地向她驶近。 程爷摇下车窗,示意她上车。 林家美脸上挂着浅浅的笑容,隔着车窗弯下腰叫了一声:「程爷。」 「上车吧!」 「嗯!」 坐在副驾驶座,内心犹如猛浪冲击,心中发憷,局促不安,林家美故作平静地望着前方,十指不断地交握纠缠。 「怎么了?你不是有话和我说吗?」 程爷问。 「嗯……」 她没有继续说下去。 几乎脱口而出的话语,却硬生生地堵塞在喉间,再也无法说出半个字。 林家美陷入了沉默。 她不知道怎样才能把自己经历过的一切,不带一点感情地说出来。 因为她不允许自己说着说着就流眼泪。 车开出了很长的一段路,程爷见她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直接把车开上山顶才停了下来。 「出了什么事情?」 坐在车里,程爷问。 林家美茫然地望向车外,像是在回忆,很快又将目光收回,长长的睫毛下,那一双明亮的眸眼,透着浅浅的忧伤,嘴角动了动,终是开了口。 「我爸是个精神病患者,我的家里很穷很穷……」 她从头说到尾,轻淡描写,像是在诉说着别人的故事。 程爷静静地听,深遂的眸眼里涌现着复杂的情感,有心疼,有感嘆、有怜悯,心中难免也跟着有点伤感。 「……我爸现在受了伤,需要钱医治,可是我现在没有钱!我又找不到可以借钱的人,我就想到了你,我想问你借四千元,你可以借给我吗?」 原来,哪怕将过往的一切苦难,叙述一遍,内心也不是那么的悲痛。 只是苦涩,悄无声息地蔓上了心头。 程爷轻嘆一声,说:「待会我就把钱给你!」 林家美没想到程爷这么爽快就答应,心里特别的感激:「谢谢你!程爷。」 你是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恩人。 我这辈子都会念着你今天的施予缓手。 因为你在我最无助的时候,雪中送炭。 这份恩情,我永世难忘! 程爷说:「这么复杂贫困的家庭,换了是别的女孩,也许再也不回那个家了!」 你却一直在坚持! 你心中的执念,到底是什么? 他的目光停留在她的脸上,眸眼里都是心疼。 本该快乐无忧的年纪,她的身上,却背负着太多,本不该属于她的责任。 「每个人的选择都不一样!」 我咬牙坚持到现在,只为了替父母争一口气,不可以让人瞧不起! 「为什么不去告他?」 程爷替她感到愤愤不平。 「因为他是我们的亲人!几十年前还是一家,我做不到像别人那样狠心,一点亲情都不念。」 「他都不念你们是亲人,你们还念他干什么?如果当你们是亲人,就不会这样去对待一个病人!」 欺凌者,永远都不会顾念所谓的亲情,如果念及,他的言行举止,绝不会做出半点伤害对方的事。 「不管怎样,他都是我的大伯,这辈子都改变不了这个称呼!」 人的一生,有很多事情,都不能让我们自己去选择。 唯一能够选择的,就是自己如何去走好自己的路,以及怎样去对待他人。 善与恶之间,她选择的永远都是前者。 「你们太善良了!」 自古有云:人善被人欺。 当一个人贫穷到一无所有,做一个语言上的恶者,未尝不是对家人的一种保护。 只有在气势上震慑到人,别人才会对你避忌三分。 程爷打开车门走了出去,望着眼前繁华的海川,如画般的夜景尽收眼底,对她说:「只有熬过了人生的最底谷,你才能站在最高处,俯视众生!」 不经一番寒彻骨,怎得梅花扑鼻香。 林家美走上前,迎着醉人的清风,与他并肩而立,如墨黑般柔顺的发丝随风飘逸。 淡淡地回应:「我也希望在苦难中开出一朵花,一朵鲜艷无比的花。」 我一直都相信有这一天。 「那个地方,以前是一块空地,我看着这一片土地,从基础到竣工。」 程爷指着海川最高的贵族住宅区。 「以前我连做梦都想不到,有一天我会在那里,购买属于自己的房子!」 林家美看着夜幕下,那一幢幢耀眼的高楼,说:「我好羡慕你,现在已经站在人生的最高点!」 而她,还在底层苦苦挣扎。 未来就像遮住一层又一层的阴霾迷雾,看不清,也摸不着。 「每一个成功的人士,衣穿光鲜的背后,都有一段不为人知的苦日子!」 程爷想起过往有点感慨。 「我们一家六口,住在一间只有十几平方米的房子里,我和弟弟就铺一张木板在地上,两个人挤着睡,眨眼二十年过去了,他混得也不比我差,身上总是挂满二十多万的黄金颈链和手鍊,派头可大了!」 说起他的这个弟弟,程爷眼里都写满了爱,言谈间眉飞色舞。 「哗!二十多万的黄金戴在身上?」 林家美听得目瞪口呆,觉得程爷的弟弟,就像是从书上走出来的传奇人物。 「他是做什么的?」 程爷的回答很干脆:「黑社会!」 林家美仰慕的心,听到『黑社会』这三个字,一点一点地往下落。 在她的潜意识里,觉得做黑社会的都是坏人。 「你这么正派,弟弟是黑社会,你不怕别人说些闲言闲语,说三道四吗?」 「不管是什么行业,靠自己的真本事,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混混,走到今天名震海川,也是一种本事!」 程爷的眸眼间透着淡然:「做人又何需在意太多,能让家里人过上好日子,又不做杀人放火的事,便无愧于天地!」 试问,谁人背后无人说? 林家美瞬间被他的这一番言语震服,不禁又好奇地问:「名气那么大,他叫什么名字的?」 能在行业中做到翘楚,这真的要靠他自己的真本事。 「程天照!」 程爷的名字叫程天*,这兄弟俩的名字,真是绝了。 一个天『*』,一个天『照』。 哥哥叫天『佑』,上天也会护佑着他的吧! 一定会的! 以不变应万变 林家美拿着借来的四千元回到家,昔日完整的家园,已经烧毁了一大半,满目狼藉,烧得发黑的横樑残骇,横七竖八,地上到处都是破烂的瓦片。 墙角放着她买回来的煤气瓶,瓶口有灼烧过的痕迹,万幸的是没有在火灾中发生爆炸。 不然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所有的家具,都在这场火灾中消失。 她静静地看着那一片烧毁的房屋,内心却出奇地平静,没有任何的悲伤与心痛。 经历了这么多,她早已看淡了身外之物。 也许,等一切都散尽,才能换来家人的安康,才能让家人过上平静安稳的生活! 爸爸住在还没有烧毁的半边房子里。 一边倒塌,一边住着人。 里面没有一件像样的家具,只有几张木椅和一张旧桌子,以及随便堆砌起来,用来煮饭烧菜的灶台。 她看着眼前空旷旷的墙壁,那里应该挂着爸爸年轻时英俊的素描画像,大大的画像右下角,粘着一张手指般大小,她唯一的一张儿时的照片。 那张照片,是她五岁左右拍下的。 当她看到堂哥在村口那一片茂盛的竹林拍照的时候,由于对拍照过于好奇,她厚着脸皮爬上土坡,然后站在青竹旁,右手扶着参天的青竹,望着镜头拍下的照片。 记得拍照的时候,堂哥一个劲地叫她:「家美,你站远一点,再站远一点!」 她很想对堂哥说:「我不走,我也要拍照!」 可是她不敢说,因为她有点怕他。 她很不情愿地听堂哥的话走远一点点,然后趁堂哥不注意的时候,又偷偷地挪动双脚,悄无声息地向他靠近,始终不愿离得他太远! 照片洗出来之后,她知道自己被摄影师纳入了镜头,高兴得乐开了花。 这是她第一次拍照。 那个时候,拍照是一件很奢侈的玩意,见到有下乡的摄影师,很多人都想拍照,却很少有人有闲钱去消费。 拍照的人,也不喜欢有外人在。 堂哥也不例外,他不喜欢自己的单人照里,还有一个误入镜头的小丫头,他把站在旁边的她,用剪刀剪了下来,然后把照片送给她。 当她拿着小小的照片,看着照片里的自己,圆圆的脸蛋,剪着男孩子一样的发型,穿着红色灯芯绒上衣和黑色橡筋裤,她的心里美滋滋的。 这是她印象中最好看的一套衣服。 想到堂哥那么讨厌她,讨厌到非要把她的照片剪下来,又有点不开心。 直到长大,每次看到那张照片,想起儿时不懂事的自己,她的嘴角依然噙着一抹笑。 如今,所有值得纪念和不舍的一切,都随着那一场火灾,从她的生命中消失,像一阵风一样吹散,消失于无形。 一股凄冷悲凉的心绪涌上心头。 一转身,一回顾。 曾经拥有又失去的一切,都仿若隔世! 林妈妈走上前,轻轻地拍着她的背:「放下行李,去看看你爸吧!」 林家美随着妈妈来到爸爸的房间,还没踏进房门口,一阵浓郁难闻的药油味扑鼻而来,充斥着敏感的鼻端,空气中散发着浓烈的药味。 她走进去,看着昏暗的灯光下,那张睡着却苍老的半边侧脸,憔悴衰老,形容枯藁,心情越发的沉重了起来。 她站在床边,弯着腰轻唤:「爸,我回来了!」 再也不会让别人来欺负您。 再也不会了! 对不起! 我没有在您最无助的时候,出现在您的身边,保护您。 林四海听到声音,睁开眼睛,吃力地挪动着浑身疼痛的身子,在见到她的那一瞬间,一向刚强的他,显露出自己最脆弱的一面。 带着些许的委屈与轻微的哭腔,对林家美说:「我差点就见不到你了!」 爸,我也很害怕见不到您! 听到您被人打伤,每一刻对我来说都是一种折磨,因为我不知道您伤得怎么样,伤得重不重! 我很害怕我借不到钱回来治好您的伤,很害怕因此而失去您! 林家美涌起一股欲哭的冲动,鼻子酸酸的,眼眶瞬间被泪水塞满,又别过脸把眼泪隐没。 因为她从来都没有见过顶天立地,威武霸气,撑起一片天的父亲,变得这样弱小。 他何曾这样无力过! 林家美眼里噙着泪,压抑着内心无言的酸楚,问:「您现在怎么样?」 一个人在家,是不是受尽很多的白眼与讥讽? 这段时间,您一个人是怎样走过来的? 对不起! 我只顾着工作,没有回来看您。 我以为只要我努力工作,赚钱回来养您,您就会好好的,没想到您会被人打成这个样子! 林爸爸的语调轻缓而低沉,依然带着浅浅的哭腔,显得可怜兮兮的:「全身都痛!」 林家美握着爸爸冰凉的手,小心翼翼地揉搓着,温言安抚:「没事的!您好好养伤,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爸,您放心,我不会让您有事的! 您无法为我们遮风挡雨,就让我为您撑起一把伞,在风雨中携手前行,不离不弃。 曾经为她遮风挡雨无所不能的爸爸,真的老了! 没有壮年时的威风凛凛,变得单薄瘦弱,如同一片叶子,从苍翠变成枯黄,仿佛一瞬间步入垂暮。 林妈妈站在旁边看着床上瘦弱的丈夫,眸眼里都是心疼,自言自语地嘀咕着:「全身都打得青黑一片的瘀血!」 想起昨天忧心如焚地赶回来,看到自己的丈夫伤得这么重,那么可怜地躺在床上动弹不得,压抑着的语气又重了几分,带着些许的幽怨。 「没见过这么歹毒的人,下手那么狠!再怎么说你爸以前也帮过他!」 年轻时的林武良有一次晚上得了急病,是丈夫拿着手电筒,三更半夜冒着黑夜顶着寒风,骑一个多小时的自行车去帮他请的医生。 林家美看着爸爸手臂上青一块紫一块瘀黑的伤,心里很难过。 那么多人看着爸爸被人打,为什么没有人伸出缓手,哪怕隔着远远的距离,隔空规劝一句! 都让她感到人间依然有温情。 如果雅兰没有跑去找大伯,不知道爸爸被人打成什么样子! 林家美听到妈妈这样说,嘴角划过一抹苦涩:「妈,过去的事情,你提来又有什么用?」 善良的人,绝不会对一个没有理智的疯子,痛下毒手。 心不善,又何来的铭感不忘。 直到现在她都不敢相信,善良和蔼,平易近人的林武良,是一个狠心毒辣宵小的伪君子。 若不是枕边人的加以怂恿,他又怎会做出一些破坏自身形象,给他的人生留下污点的事情。 林妈妈向她使了使眼色,走出了房间,似乎有话和她说,又不愿让自己的丈夫知道。 林家美领悟,轻柔地替爸爸盖好被子,说:「爸,我出去一下,待会再来看您!」 「你有事就去忙吧!」 林妈妈从房间里走了出来,忧心忡忡地对林家美说:「现在林武良家里来了好多人,都是他娘家那边的人,全都是男的,不知道他们想怎么样!我们没权又没势!」 林家美听闻,一抹愁绪涌上眉梢,随即又隐没,眉宇间满是不屑:「他们想怎样就随他们,我就不信他们能一手遮天,目无王法!」 林武良家有地位,是村中数一数二的有钱人。 林妈妈目光锋利,似有一团火从眸眼中喷薄而出,毫不畏惧地说:「如果他们真的敢惹事,我就是拼了这条老命,也会跟他们拼到底!穷归穷,我不可以让人这样欺负的!」 我们家什么都没有了,唯一剩下的只有一条烂命! 忍,也是受人欺负! 她为什么非要忍,逼着自己吞下这口恶气? 「您一个老人家拼什么命啊?真的打起来的话,要拼命也是我去拼命!」 如果真的要打,大不了两败俱伤,使出吃奶的力,她也要与他们同归于尽! 她也不是任由别人踩到头上,仍不还击的人。 只是凡事都要有个度,事情还没有发展到最糟糕的地步。 现在只能静观其变。 以不变,应万变。 林家美思忖一下,又说:「不过,我看他们也弄不出什么么蛾子,估计是他们看到我们都回来了,他们又把爸爸打得这么伤,作贼心虚,怕我们闹事,才叫娘家的人来撑腰的。」 现在就看林武良如何做人了。 因为这一切都取决于他! 林妈妈怒气满腹,愤恨地说:「难道不是吗?一百几十双眼睛,亲眼目睹地看着他们像打狗一样打你爸的!我昨天回到家,多少人和我说了当时的情景!现在上下三村的人,谁不知道林武良夫妇恶毒!」 想起丈夫满身瘀血,伤痕累累,她就心疼不已,心就像刀割一样痛。 如果不是自己的丈夫患病,何曾让人欺负至此! 「那又能怎样?妈,不管您的嘴巴说得有多毒,有多不甘,有多愤怒,除了咒骂几句,发泄一下!难不成我们真的拿起武器,来捍卫我们的尊严,拼个你死我活吗?」 林妈妈的嘴巴动了动,又不知该说什么,顿时语塞。 林家美又说:「既然什么都不能做,倒不如消消气,心平气静地看他们如何演变,又如何收场!」 我就不信他们能翻天! 真的打起来,娘家人来撑腰也没用! 她见一个杀一个,见两个杀一双! 希望他们不要逼她走到这一步! 林妈妈怒气难消:「他们就是欺负我们家穷!」 「如果我们家不穷,他们敢欺负吗?给个胆他们都不敢,就是因为我们穷才欺负!」 林家美和妈妈聊了几句之后,就去阿婆河那边的菜园找哥哥。 碰巧看到林武良的媳妇,站在她自家的家门口,歪着身子靠着墙壁,正悠哉悠哉地嗑着瓜子。 林家美若无其事地叫了她一声:「伯娘!」 林武良的媳妇没想到林家美还会与她打招呼,似乎感到有点意外,随即把下巴抬得高高的。 「哦,家美啊!你回来了?」 「嗯!」 林家美淡淡地回应,并不愿与她多说话,转身就要离开。 背后传来林武良媳妇的声音:「我们家永芳,昨晚打电话和我说,说你打电话给她了!她还问我,以后还跟不跟你做朋友呢!」 林家美转身望着她,皮笑肉不笑地「哦」了一声,便转身离去,不作任何的逗留。 做不做朋友,又有什么关系? 心胸狭隘,不入她心者,她还不屑与之同行。 可是,当她听到那句『还跟不跟她做朋友』的时候,她还是有那么的一点失落与难过的。 从小玩到大的伙伴,却因为父母的恩怨,从此就断了所有的联繫。 而且一断,就是十几年! 她不是没有惋惜! 当别人和你撇清一切关系的时候,自己就没有必要像一条哈巴狗一样,去纠缠着别人不放。 因为在这个世界上,谁没有了谁,照样活得很精彩。 人的一生,有破败的时候,也有崛起之时,谁又能担保自己的一生顺风顺水,一切如意的呢! 人生得意如同阳光,盛极必反趋于衰朽,洵烂之极反归于涣灭。 人也如此,良心磨灭,运也磨灭。 衰运也有走尽的时候,好运也有磨光的一天,凡事都有个轮回。 做人莫要太嚣张,十年河东,十年河西,指不定以后谁辉煌! 没有靠山,自己就是山 林家美来到阿婆河,哥哥就坐在阿婆河的崖边,旁边放着他摘好的青菜,不远处的那一棵百年梧桐树,一树翠绿。 林家美在林天佑的旁边坐下,望着阿婆河滔滔滚动的河水,有点担忧地说:「不知道林武良会不会闹事?」 林武良家里叫来那么多娘家的人,其实她的心里也没底,毕竟她不是操控全局的人。 如果真的要打,她家都是老弱残兵,势单力薄,根本就斗不过他们。 林天佑拿着随手捡来的一块小石子,用它尖锐的稜角,在坚硬的地上刻画着些什么,神情沉稳,显得很淡定。 「他们不敢的,把事情做得太绝,对他们也没有什么好处!」 林天佑站起来,把手中的石头往河中狠狠一抛,体内的斗志像是被激活,深遂的眸眼里,透着泰山不移的坚定,铿锵有力地说: 「现在家里这样的情况,我们无论如何都要做给别人看!我们一定要争气,不可以让人瞧不起!」 没有靠山,他自己就是山! 没有天下,他自己去打天下! 没有资本,他自己去赚资本! 在这个世界上,从来都没有什么救世主。 只会有人在你落魄时,趾高气扬地落井下石。 他弱了,摆在面前的所有困难都强了! 就连疯疯癫癫的老父亲,都让人如此欺凌,狠下毒手! 这都是,因为~他弱! 林天佑活着就该逢山开路,遇水架桥,再也不要做孬种! 林天佑铿锵有力的声音,像宣誓一般,随着微风传进林家美的耳中,让她有一种欲哭的冲动。 哥哥对待生活,从来都是得过且过,就像一个胸无大志的人。在她的印象中,他从来都没有狠下心思去做过一件事情。 她等了那么久,终于等来了一句『我们一定要争气』,而不是选择『放弃』另寻他去。 她看着地上林天佑刻下的『拼』字,心中满怀安慰:「我们早就该这样了!」 哥,你知不知道我等这句话,等了有多久? 在等的过程中,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害怕,害怕只有我一个人坚持到最后。 我们早就应该这样同心协力,团结一致努力地去奋斗,再也不要让别人把我们踩在脚下,也不要受他人的怂恿,动摇到自己的决心。 趴在地下活得太久,体会了太多的人情冷暖,世态炎凉。 是时候,站起来了! 这个家,已经受够冷嘲热讽的讥笑与凌辱。 既然命运给予我们这么多的磨难来考验,给一个比别人更低的起点。 也许就是想告诉你。 让你用你的一生,去奋斗出一个绝地反击的故事。 「我们一定要站起来!」 林天佑语调激越,刚强有力的声音,仿佛穿过滔滔滚动的阿婆河,透过对面绿树成荫的不归山,飘向了远方。 穷人如草,在所有人都看轻自己,狠狠踩踏的时候,除了自强不息,发愤图强,便再无出路。 若不想永远做别人眼皮底下的那一坨烂泥,不想苟且地毫无尊严地活着,就要做出一点成绩来,让所有看不起自己的人,刮目相看! 林家美迎着家乡醉人的清风,眸眼里释放着耀眼的光芒,在暖阳下流光潋滟,言谈间洋溢着满满的自信。 「只要我们兄妹同心,没有什么事情,是我们做不到的!」 她从来都不相信,努力的人创不出一点成绩! 只要一家人向着同一个目标,朝着同一个方向奋进。 她相信幸福的日子,不会太遥远。 「以后我赚来的钱,除了我的生活费,其余的钱我都给你存,免得我拿去赌!」 如果他的口袋里有钱,他的赌瘾就会犯,林天佑内心经历了很长的挣扎,再三思虑之后,才做出的这个决定。 因为赌博是他的致命伤,一旦口袋里有钱,他就会往赌桌上靠近。 明知十赌九输,明知赌博不会有前途,却仍然控制不住内心蠢蠢欲动的赌瘾。 即使生活在这样穷困的家庭,他的赌瘾仍未戒掉! 「好!你给我多少钱我都帮你存起来,我一分钱都不会动你的。家里的一切开支就由我来出,不用你负责。」 只要你有这一份斗志,我就有能力扛起这个家。 因为赌博是哥哥身上最致命的缺点! 如果他不赌钱,长期有工作做的话,以日收入八十元来计算,加上有时加班加点,全部工资加起来,是一份很不错的收入。 比起她的那一点微薄的工资,几乎翻了几翻! 如果哥哥的钱放在她这里,是很明智的选择。 她说下的这一句话,就像是她许下的诺言。 在往后的数年时间里,林天佑赚来的钱,她都帮存着,却从未曾动过他一分钱。 而家里的所有开销,几乎都是她顶着。 为了让这个家,在阴霾笼罩的黑暗中拔开乌云;为了让家人,过上好点的生活,不管付出多少,她从未曾有过半句怨言。 因为,她乐意这样去做。 晚上九点多,林武良娘家那边的人,既不闹事,也没有散去,好像在商量着什么大事似的。 林妈妈还有点不放心,对林家美说:「那些人还没走呢!」 林家美说:「他们走不走是他们的事,懒得管。下午的时候,我碰到林武良的媳妇我还叫她呢!只是她的嘴脸让我看着有点刺眼,永芳还问她和不和我做朋友,说真的,我对永芳感到很失望。」 「那么大的人,和谁做朋友都要问一下妈妈,她又不是还没戒奶,我真的无法理解。不就是像小孩一样,看对方不顺眼就打了一架吗?又不是有什么深仇大恨!」 林妈妈像是听到了有兴趣的新闻,眸眼一亮,随即又黯淡下去,一脸傲气地说:「她把你爸打成这样,我才不叫她!」 欺负成这样还叫对方,她做不到! 「您不叫她那是您的事!我叫她,是我这个做晚辈应该有的礼貌。我总不能像您们这些老人一样,见到对方就拉着一张脸吧!我倒不如大大方方地和她打招呼,让她知道我坦坦荡荡的宽宏大量不计较,让她自愧不如。」 这样她就不知道我口蜜腹剑,笑里藏刀,曾经愤怒得想见一个杀一个,见两个杀一双,内心阴险毒辣奸诈得很。 「那她说什么了?」 林妈妈的好奇心被撩起。 林家美嘴巴一撇,满不在乎地说:「也没说什么,就是说永芳打电话问她,还要不要和我做朋友!妈,虽然林武良夫妇打了爸爸,可是我见到他们,还是会跟他们打招呼的!」 「我不阻止也不反对您恨他们,但是您也不能叫我和您站在同一阵线共同敌对的啊!不过,如果真的打起来的话,我肯定是第一个冲上去的。」 林妈妈看她说得那么认真,眉眼含笑,试探性地问:「你就一点都不恨他们?」 「说没有一点恨,那是骗人的!谁会见到自己的爸爸被打成这样,而不动怒的呢!」 是可忍,孰也可忍。 在你没有能力的时候,就要学电视剧里面那些不受人待见的王爷,韬光养晦。 我们没有才能可以隐藏,那就隐藏我们的怒气。 总有一天,我们会用实力去打败他们的。 林家美又说:「妈,这件事情,其实爸爸也有错啊!虽然爸爸有病,如果爸爸没有骂他们,他们也不会无缘无故地就打爸爸的!」 虽然下手狠了一些,可是在猫和老鼠都可以和平相处的年代,她为什么非要花精力,那么累地去恨一个人呢? 宽容,貌似是让别人,觉得自己懦弱,实则是给自己的心开坧道路,不让自己活在仇恨里,这样才能拥有健康的人格。 一忍,可以挡百勇。 一静,可以制百动。 为人处世,又何需去争朝夕的输赢。 林妈妈眸眼里满是赞赏:「这么大的事情,怎么到你这里,就变成小事了?」 「人生除死无大事!」 她要用狮子的力量去奋斗,用菩萨的心肠去待人。 因为人心如路,越宽越美。 ------------------- 林天佑像林家美一样,这件事之后,见到林武良依然打招呼。 林武良会装作没听见,选择漠视,或者用鼻孔「嗯」一声。 林天佑也不计较。 直到有一天,林武良主动和他打招呼。 林妈妈和林武良夫妇,几年后才世纪大和解。 负重前行 因为爸爸不知道小宝宝已经去世,他问妈妈:「你不是在海川带孙子的吗?你回来干什么?带孙子就好好的留在那里带孙子。」 妈妈满腹心酸地说:「有人帮带,不用我带了!以后我就在家守着你,哪也不去!」 爸爸问了几次之后,也没有再问。 所有人都选择隐瞒,一瞒就是一辈子。 林家美在家呆了三天,就要回海川工作,她望着家的方向,那个小土坡上,空空如也,再也没有父亲如山一般仁立,偷偷相送的身影。 她真的好想在爸爸的床边尽孝,希望能陪伴在他的身侧,一直服侍他到病癒。 可是现在,她不得不再次抛下伤重的父亲,狠心地选择远行! 不工作又如何养您,工作又如何陪您? 这是作为儿女,一生都无法解决的难题。 为了生活,为了给您们一个更好的明天,不得不戴上紧箍儿,背上所有的责任,把自己逼成一条狗一样,负重前行! 林妈妈替她拍拍背包上的灰尘,挺了挺瘦削的背嵴,隐去眼中的不舍,慈祥地看着她,说:「你安心去工作,不用挂虑太多,家里万事有我!」 在往后的日子里,妈妈确实为儿女撑起了一片天,成为整个家庭的中坚力量。 她咬紧牙关,含着血泪,熬过了最艰难的岁月。 她在爸爸狂躁病发,危险随时都会降临在她身上的时候,一如既往地与他同床共枕。 哪怕每个黑夜的来临,她都惧怕得浑身瑟瑟发抖,依然陪伴在他的身侧,不离不弃。 直到爸爸再次赶出家门,有家归不得的她,也没有心灰意冷。 而是选择在一个没有水,也没有电,蚊虫鼠蚁超多,环境极其恶劣的猪舍,乐观地蜗居了起来。 只为了守护她病中的丈夫,不再让他孤苦伶仃地独自一人。 在他需要家人的时候,她能在第一时间出现在他的眼前,不至于那样的悽楚。 哪怕,她仍是那个被人歧视,轻蔑踩踏的老妇人。 她依然坚守着自己的阵地,从不退缩。 回到海川,离何铭恩奶奶生日的日子,已越来越临近。 林家美掰着手指头一天一天地倒数,因为她特别害怕这一天的到来。 她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又该如何去选择。 连日来,她每天都忐忑地犹豫着,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又如何去拒绝一个对自己情根深种的人。 那一支他送的玫瑰花早已枯萎,却有一种情谊,永远种在了她的心间,根深蒂固地不可磨灭,如春天的花朵一般盛放,从不凋谢。 明天,就是他奶奶的生日宴会。 好久不见的何铭恩,突然就出现在她的面前,他比之前更为俊逸。 昏黄的街灯,照映在他温润如玉的脸上,仿若不食人间烟火。 相互问候了几句,他很快就直达主题:「明天,我来接你好吗?」 空气中传来极其温柔的声音,带着殷切的盼望,像春风拂过耳畔令人沉醉。 如果,爱情不需要两情相悦,没有怦然心动,心跳加速为基础。 她愿意放弃生命中四季的轮回,留恋在属于他的春天里,再也不愿醒来。 她很想说:「好,那我等你!」 可她却硬生生地说了一句:「对不起!」 望着他殷殷期盼的眸眼,渐渐地覆盖上盛世的忧伤,仿若整个世界在他的面前塌陷。 她的心,也随着他受伤的眸眼流淌着血,一点一点地从她的五脏六腑蔓延开去。 终是狠狠心,续上未完的话语:「我不能和你一起去!」 她不是习惯了拒绝,她的心也不是坚不可摧。 而是一旦应允,答应他出席奶奶的生日宴会,便等同于默认接受了他的追求。 她与他,再也不是如今这样单纯的关系。 为什么偏要做情侣呢? 多少曾经甜腻到离不开,认定对方是彼此唯一的情侣,一转身,便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 我宁愿和你做一辈子的朋友,也不愿意有一天,突然的就不再联繫。 何铭恩悽然一笑,黯然失色的眸眼潋滟着浓浓的忧伤,他别开眼隐去眼中险些涌出的泪,略带沙哑的声音,透着无尽的失落。 「我以为,你的答案会有所改变!」 他换来的,只不过是他的痴心妄想,一厢情愿罢了! 「爱需要一颗心来成全,我曾无数次叫它说愿意,可是它每次都在抗拒!」 有那么一瞬间,她心疼他的执着! 若不是铁了心地想护她一生,他又怎么会再次来问她这一个答案,让自己的心再受一次伤。 「我明白了!」 早就知道,答案仍然是一样! 可是他不甘心,爱一个人想拥有她,一点错都没有。 只是错在爱她太深,错在这一生中只想要她这一个人。 可惜,他始终都走不进她的心,换不来她的一次回头。 「对不起!」 林家美满怀歉意,在寒冬的岁月里,这个给予她无数温暖的男生,就像一盏明灯,照耀着她走了一段很长的路。 可最终,她还是伤了他的心,负了他的情。 文晓柔 一年后。 2005年,夏。 「天哥,有必要这么拼命吗?」 林天佑站在双脚梯上,头上戴着黄色纸帽,握着工具的手往额上擦了一把汗,说:「当你有一天活着让人觉得一文不值,连握手都嫌你脏的时候,你就知道有没有必要如此拼命了!」 人生来有命,有命就得拼,他已经蹉跎岁月虚度了无数光阴,是生活教会他抬头望天。 小欧显得不以为然,嘀咕着说:「说的好像是真的一样,生活那有你说的那么悲催!」 林天佑笑而不语,没有体会过生活带来的艰辛与苦楚,坎坷与厄运,又有谁能真正懂得,那种逼进绝望里的无力。 残酷的世界弱肉强食,现实的社会分贫贱富贵,若不想低人一等去仰视别人,那就不顾一切地去拼。 小欧和他聊了几句,收拾一下工具就走了! 林天佑忙完工作走出工地,街上早已升起了华灯,他摸着肚子走进热闹的街市,从流动的小贩中穿梭而过。 走着走着,眼角余光瞥见一个熟识身影,他顿了顿,往后倒退几步,望着站在卖榴槤的摊档前,那个拿着榴槤左看右看的女孩。 柔和的灯光映在她的身上,亭亭玉立的身姿,含羞带笑的眸眼,白净的脸蛋,给人的感觉如出水芙蓉,冰清玉洁。 几斤重的榴槤放在她的手上掂了又掂,似乎想测试下重量,只见她犹豫再三之后,似乎下定了心思。 「老闆,一只榴槤真的有三只鸡那么补吗?」 文晓柔将榴槤放在手掌上,像欣赏一件看不懂的古董一样,又仔细地看了看凸起的尖钉。 这种外表长满尖钉的丑水果,真的比得上三只鸡那么滋补? 她真的有点不太相信,都不知道是不是商家夸大其词的一种营销手段。它的作用,说不定和普通的水果一样。 有人说很好吃,香气四溢。 也有人说很臭,臭气熏天。 她没有买过,也没有吃过,闻着不香也不臭,心血来潮就想买一只来试试味道。 「当然了!」摊档老闆侃侃而谈:「榴槤是一种营养价值非常高的一种水果,含有丰富的蛋白质、脂肪,对机体有很好的补养作用,适合各种人群食用,还滋阴养颜呢!」 文晓柔半信半疑,又说:「真还是假的?这榴槤真的像别人说的那么好吃吗?我闻着也不香啊!」 还没等摊档老闆答话,已经走到她旁边的林天佑率先抢答:「榴槤放在微波炉蒸热了再吃,超级香!」 文晓柔闻声转身,望着眼前篷头垢面浑身脏兮兮的男人,先是蹙眉,像是想起了什么,眸眼瞬间明亮了起来。 她竖起手指,略带含蓄半惊喜地说道:「哦,我想起来了,原来是你!」 她看着曾在雨夜中哭泣的男人,还没梳洗的外表看上去邋里邋遢的。 但他眼中散发出来的神彩,莫名的增加了几分自信,多了些许魅力,整个人看上去显得精神焕发,朝气蓬勃。 林天佑眸眼中闪过一抹戏嚯,嬉皮笑脸地对着摊挡老闆说:「老闆,她是我女朋友,你算优惠点!」 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五十元,放在摊挡前就走。 文晓柔望着摊挡上的钱,急唤:「哎,你的钱?」 林天佑笑着回头,说:「我请你吃榴槤!」 「我不用你请!」 「这是你借我雨伞的利息!」 说到雨伞,文晓柔想起妈妈那晚的一顿训骂,又急问:「那我的雨伞,你什么时候还给我?」 「明天八点,明珠广场还你雨伞!」 文晓柔望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若有所思,继而摇摇头,转身对摊挡老闆说:「老闆,我就要这个!」 为了拿回借出去的雨伞,忙完工作的文晓柔,准时来到了明珠广场。 而那个人,似乎很早就来了。 看到她,林天佑满脸堆笑地迎上来,问:「榴槤好吃吗?」 不说榴槤还好,一说榴槤,文晓柔就想起昨晚的经历,柔柔的声音带着丝许幽怨。 「你叫我用微波炉蒸榴槤,我差点被房东赶出去了!」继而努努嘴冷哼一声:「你肯定是故意的!」 林天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明白是什么情况,满腹疑问:「蒸榴槤又不犯法,房东为什么要赶你?」 他真的是一头雾水,榴槤蒸着吃,真的是香喷喷的啊! 以前隔壁邻居蒸榴槤吃,他闻着那股独特浓郁的香味,都不知道流了多少口水。 文晓柔忸忸怩怩,羞答答地说:「房东说我在煮屎,熏得整栋房子臭烘烘的!」 房东见她从微波炉里拿出那一碟榴槤,还捂着鼻子说:「这一坨屎你也下得了口?你……」 话还没说完,房东就跑到卫生间呕了起来,呕到连胆汁都呕出来了。 连她自己都觉得,那一碟蒸得软糯糯的榴槤,还真的有点像坨屎,弄得她吃都不敢吃。 林天佑忍不住笑了出来,他肆无忌惮的笑,惹得文晓柔眸中的怒意更盛,伸手就问他:「我的雨伞呢?」 林天佑收敛起笑容,低垂着头搔搔后脑勺,俊秀的眉宇下,那一双眸子透着狡黠的光,抬眸望着她微怒的俏脸。 他一本正经地说:「不好意思!出门太急,我把雨伞落在家里了!」 「……」 文晓柔拉着脸,不理他。 见对方脸色不改,林天佑讪脸讪皮地讨好:「我这么大的人在这里,还怕不还你雨伞吗?如果我不还,你可以到警察局报警抓我,就说我私扣他人财物,就为了想和你交个朋友。」 文晓柔从来都没见过这么耍赖的人,欠物不还,还说得脸不红心不跳的。 特别是他痞里痞气的笑容,超有感染力,对着他那张有点无懒的嬉皮笑脸,她曾几度忍不住想要笑出来。 平静的心湖,荡起层层波动不止的涟漪。 她重新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个看起来吊儿郎当的男人,浓眉挺鼻,有着一张娃娃脸的他,除了有一点俊秀之外,要身材没身材。 清瘦的个子,比她还要矮上半个头,看韩国的偶像剧,以他的这个年纪,虽然看不出他的实际年龄,但绝对比她大得多,她应该唤他一声「大叔」。 可是这个见面不过三次的男人,为什么每一次见他,都有不同的一面,到底那一个才是真正的他? 她收回思绪,避开他灼灼的目光,淡淡道:「大叔,我要回家了!」 林天佑见她走,亦步亦趋地跟上去,然后绕到她面前倒退着行走,笑着问:「我有那么老吗?」 文晓柔笑而不语。 林天佑煞有其事,绘声绘色地说:「昨天有一个卖菜的阿婆,眯着眼问我,她说:『小伙子,你年满十八岁没?』我说:『阿婆,我才十六岁!』接着阿婆就说:『哦,还那么小啊!我老眼昏花,看不真切!』」 文晓柔忍俊不禁笑了出来,这人到底是那里来的自信? 他的脸皮厚到可以砌成墙。 文晓柔说:「大叔……」你可不可以不要这样搞笑? 话还没说完,林天佑立马就打断了她的话,说:「叫我天佑!」 文晓柔绕过他笑着往前走。 见到她笑,林天佑心花怒放,整个人轻飘飘的,一转身便与她并排而行。 走了几步,轻轻地用肩膀碰了她一下,说:「天气这么热,我请你去喝糖水好不好?」 文晓柔闪了一下,说:「不去!」 林天佑一脸痞气:「你不去,那我就像贴皮膏药一样跟着你!」 文晓柔停下脚步:「你可不可以不要这么无赖?」 「那去还是不去?」 「喝完糖水我就回去了!」 「你说什么都行!」 夏雨的烦恼 夏雨心情烦闷地坐在楼顶,闷热的风从她的脸颊轻轻拂过,及腰的发丝整齐地挽在耳后。 最近家里发生了一些变故,妈妈嫌贫爱富出轨有钱人,闹得满城风雨。 爸爸愤怒到了极点,像个疯子一样,到处去搜罗妈妈出轨的证据,又像一个长舌妇似的逢人便数落妈妈的不是。 都说家丑不可外扬,他就像怕别人不知道一样,窜家窜户地散播自家的丑闻。 还鬼鬼祟祟地跟踪妈妈,说什么捉姦在床拍照片搜集证据,最后闹得上法庭打官司离了婚。 可怜还没成年的弟弟,因为家丑而自卑,成绩一向名列前茅的他,在短时间内一落千丈,根本就无心读书,从开朗的性格,变得沉默寡言。 「我好怕!」夏雨轻轻地依偎着坐在她旁边的林家美:「我以后也会像我妈妈一样!」 她的眼睛蒙上了一层水雾,想到这一点,她突然就害怕起来。 她是妈妈生的,她身上流着的血,也有妈妈的一半,她好怕自己遗传妈妈一样的性子。 「我真的很讨厌她!」 非常非常的讨厌,妈妈的行为早已遗臭万年,为人所不齿。 有时候,她真的一点都不想去见这个怀胎十月,将自己抚养成人的母亲。 望着愁眉泪眼的夏雨,林家美的心也随着她的情绪而起伏。谁都不愿自己的家庭四分五裂,东西一人再不聚心。 「不会的!」林家美低声曼语,温言抚慰:「你讨厌她,又怎么会让自己成为像她那样的人呢!」 一个平凡普通的家庭,又有谁能料到,因为贫穷,而弄得支离破碎! 原来,钱能把一切都变得美好之外,亦能将一切美好的事物,因为钱这个东西而摧毁! 夏雨擦掉眼中几欲滴出的泪,悲愤的语气,连音调都提高了几分:「你都不知道她现在心高气傲,简直是变成了另外一个人,我看着都感到很陌生,也很反感!」 母女间的亲近,因为妈妈的变化变得冷淡而疏离。 林家美不由得轻嘆:「她现在鬼迷心窍,以为那个人会养她一辈子,总有一天她会后悔的!」 她看过夏雨妈妈的照片,四十多岁的她,肤白貌美,风韵犹存,看得出年轻的时候,比夏雨还要美上几分。 夏雨情绪低落,垂头丧气地说:「如果有一天我结婚,男方知道我们家是离异的家庭,不知道会怎样看?会不会嫌弃呢?」 她现在烦透了,好痛苦,好迷茫,想到未来就惧怕!离异的家庭,别人多多少少都会用异样的目光看待,特别是有一个不知廉耻的妈妈! 「傻丫头!」林家美抚着她的发丝,温柔地说:「爱你的人,就算做不到爱屋及乌,但也不会介意你周围糟糕的环境,以及素质品行良莠不齐的家人!」 不爱你的人,才会计较你的一切;爱你的人,根本就不会在乎这些,因为他在乎的人,只是一个你而已。 夏雨陷入了沉默。 林家美也没有打扰,抬眸仰望着天上的寥寥星辰,静静地看着一颗又一颗闪烁着的星星出神。 听说人死了,会幻化成星星守护着人间的亲人。 冲破厚重漆黑的云层,探出头来的星星,有小宝宝和小不点吗? 他们是否在遥远的天际,隔着银河遥望着人间的亲人? 她真的很想告诉他们,爷爷的病情,出乎意料的再也没有复发。 家里也新添了一个小成员,他们有了一个小妹妹,哪怕没有丝毫的血缘关系,爷爷和奶奶也把她当成宝贝似的疼着。 也许这就是缘分,冥冥之中,早已註定的吧! 领养的女孩叫晨曦,『晨曦』代表温暖和光明,希望她的到来,可以为这个家庭带来一点曙光。 晨曦爬出娘胎就被父母遗弃,是哥哥在路边拾到的弃婴,然后和她商量领回来养的女孩。 这么贫穷的人家,其实不适宜领养孩子。 但是穷人爱算命,富人看风水。 林家也免不了俗套,数次算命都说哥哥命中女儿带头,方能一切顺利。 想起他的几个儿子,命运坎坷,皆不成人。 加上家里这么穷,哥哥的年纪也不小了,长得也不算帅,虽然口甜舌滑撩妹第一,但家庭复杂,将来也不一定能娶到妻子。 有一个养女,将来也有个人照顾,那就领养吧! 就这样,晨曦成了这个家庭的新成员。她的到来,也给这个家带来了无限欢笑,仿佛回到过往的幸福中去。 「你知不知道。」沉默了许久的夏雨,突然开口:「我上次回去看我妈,她和我说些什么吗?」 从思绪中回神,肩上的人儿,往林家美的身上靠了靠,似乎在找寻一些安全感。 「她说什么?」 林家美问。 「我妈说有一个做官的男人挺有钱的,可是家里的妻子只生了一个女儿,他想要一个儿子来传宗接代,为了保住官职又不能违反政策生二胎,所以想偷偷地娶个二奶帮他生儿子!」 夏雨的语调越来越轻,夜幕下的眸色黯淡,神情沮丧,透着些许的失落。 「她叫我去和那个男人见面,说如果对方看上我的话,以后就不用愁吃穿的了!」 林家美越听越觉得荒唐透顶,心中的怒意也渐渐地滋生,她从来都没有见过,作为一个母亲,居然会指一条黑路让自己的亲生女儿去走。 就为了钱,让自己的女儿去成为他人的生育工具。 这与怂恿女儿去卖淫,又有什么分别? 林家美按耐着心中顿生的怒意,用平和的语气问:「那你是怎样想的?难道你真的听从一个眼里只有利益的妈妈,就把自己的下半生赌进去,和一个有妇之夫过日子吗?夏雨,你的人生不算可怜,千万不要走上一条让人感到可怜的路!」 夏雨的语调很轻,几乎微不可闻:「我也不知道!」 她也很迷茫,也许妈妈说得对,在这个世界上,钱才是最重要的。 涉世未深,思想单纯的夏雨不经世故,凡事只会看表面,从来都不会往深处去想。 林家美真的担心,夏雨会听从她妈妈的安排:「你知不知道,你妈妈的眼里只有钱,她想把你往火坑里推,这根本就不是为了你好!无名无分地去做一个见不得光的二奶,生个儿子就母凭子贵,生个女儿呢?」 「到时候人家一脚把你踢开,你连哭的地方都没有!说得好听点的是『娶』,说得难听点的,就是别人用钱包养的情人,你自己想想吧!」 她的言词和婉,却也字字珠玑,一针见血。 夏雨苦笑:「她一直都说我没本事!我也想自己聪明点,可有什么办法,我就是这么笨!做不到她想要的那种女儿!」 「如果你愿意,也许连我也瞧不起你了!」 为了钱把自己出卖给一个自己不爱的人,这样的人生,是悲哀的! 一旦沉沦,就算拥有再多的财富,也买不回做人的本真。 「那你希望我是怎样的?」 林家美由衷地说:「希望你有一个爱你,而你又爱的人,而不是去成为别人的附属品!」 数年的剖心相处,她早已视夏雨如亲妹,为她忧而忧,她的喜而喜! 夏雨从林家美的肩膀上抽离,用手抚着她的脸,神色复杂地望着她,说:「如果你是男的,我一定嫁你!」 每次遇到什么烦恼,家美都不厌其烦地为自己解忧解惑,真心想自己好的,亦只有她一个人! 林家美笑着说:「我也会娶你的!」 夏雨嘻笑着站起来,说:「我们去酒吧玩好不好?」 「捨命陪君子!」 虽然林家美做不到像羊角哀那样,为了左伯桃而牺牲掉自己的性命。 她能做的,就是在夏雨需要她的时候,陪着她一起哭,也可以陪着她一起去疯。 再见.前任 现在是夜里十一点,喜欢夜生活的人,这个时间段,才是他们精彩生活的开始。 今天酒吧里的人很多,舞池中央形形色色的男男女女,不停地随着震耳欲聋的强劲音乐,疯狂地扭动着自己的身躯,随着音乐的高低而晃动。 林家美便是其中的一个,她特别喜欢站在舞台中央,随着音乐的节奏忘我地扭动着身姿,所有的烦恼,在强劲的音乐冲击下,都会消失得无影无踪。 每次有同事去酒吧搞生日派对的时候,她最喜欢的,就是欣赏站在独立舞台上,穿三点式跳舞的妖娆女郎。 不要说男人,她看了都想流鼻血,都不知道吞了多少次口水。 女人真的是水做的,柔软妸娜的身姿,让人产生一种强烈的保护欲,恨不得把她揉碎塞进肚子里。 夏雨就站在她的对面,两个人时而跟着音乐节奏扭着纤腰,时而疯狂地笑着乱跳乱舞,跳了一半,林家美便去了趟洗手间。 出来的时候,听到身后有人在叫唤她的名字。 「哎,你不是林家美吗?」 林家美回眸,望着走廊里倚着墙壁的男人,浑身散发着不怒而威的霸气,外表看上去有点放荡不羁,给人的感觉亦正亦邪。 眼里不经意流露出的精光,让人不容小觑,剑一般的眉毛,乌木般深遂的黑色瞳孔,高挺英气的鼻子,在幽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帅气。 她面带微笑,礼貌地打着招呼:「嗨!好久不见!」 真的是好久没见了! 自从夏雨抛弃了他,选择李文东之后。 这几年来,彼此都没有再联繫。 梁毅上下地打量着她,然后从口袋里拿出一支烟,用性感的薄唇轻轻地含着,充满磁性的声音,从走廊的那一端幽幽地传过来。 「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漂亮!」 林家美微笑着,并不言语,心中却暗自腹诽:「我一直都这么漂亮,漂亮得独一无二,就是胸没有你喜欢的夏雨那么大。」 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变得比以前漂亮,只知道经历了那么多,她再也不是曾经的那个单纯的少女,变得胆子大了点,至少不再像以前那样,惧怕眼前的这个人。 以前的她比较羞怯,每次和夏雨出去吃宵夜的时候,她是最腼腆的那个人,话又特别少,安安静静地吃东西,不像夏雨天不怕地不怕地大声说话。 每次见到梁毅,她都不敢直视他那双炯炯有神,仿若慑人的眼睛,觉得他挺凶的,不像他的朋友那样温和。 但是他凶起来很有型,威武霸气,严肃起来让人心生胆怯。 直到那天晚上,所有人都在等夏雨一起去玩的时候,夏雨突然就放了飞机,她选择和李文东出去。 丢下一直在等她的梁毅,包括和梁毅一起在路边等她的林家美,还有梁毅的男性友人。 林家美不知所措,因为她没想到夏雨会临时爽约,觉得她这种做法很伤人,也没有一点道义,场面显得有点尴尬。 「我也不去了!你们自己去玩吧!」 梁毅丢下这句话,头也不回地离开。 林家美第一次心疼梁毅。 第一次看到在他威武霸气的外表之下的软弱。 第一次看到一个男生为情所伤,抛下他的朋友,开着摩托车伤心地离去,他的背影在夜色中,显得孤寂而落漠。 「夏雨呢?」梁毅从裤袋里掏出打火机,『咔嚓』一声,点燃嘴里含着的烟:「她现在怎么样?」 早就猜到他会问夏雨,这么多年了,你问她干什么? 一别两宽,各生欢喜,不是挺好的吗? 林家美正想说话,却见他的目光越过她,定定地望向她的身后。 林家美还没转身,便听到身后的人说:「家美,我们走吧!」 那人如鹰般锐利的目光扫过来,夏雨的心跳如雷鼓,她避开他灼灼的视线,装作视若无睹,平静地站在原地。 她从来都没有想过,彼此还有机会再相遇。 林家美转身握着夏雨微凉的手,温柔地望着她,说:「走吧!」 不要和前任有什么牵扯,见面点一下头,擦肩而过才是最好的结局。 爱与不爱,遗憾与否,就让它埋没在过去的时光里,静静地流逝。 哪怕时而愐怀,时而感伤,也不要试图去抓住曾经本该属于你的一切。 当你选择放弃的那一刻,你就应该知道,你将永远地失去他。 「夏雨!」 身后传来梁毅急切的声音。 夏雨的神经一绷,挺直的背有些微震。 林家美看着呆在原地的夏雨,低嘆一声,识趣地松开她的手,说:「我到外面等你!」 幽暗的走廊,除了三三两两走过的陌生人,他们的目光,在微妙的氛围中静静地交汇。 多年再遇,彼此的心湖,在这一刻都不再平静,各自怀揣着对方摸不透的心思,若无其事地隐藏着内心激荡的思绪。 梁毅抬步走近她,问:「你还好吗?」 夏雨低垂着头,长长的睫毛下,那一双流转的眼波逐渐黯然,唇角弯了弯,继而笑着扬起脸,孤傲地说:「好又怎样,不好又怎样,都与你没有半点关系!」 她的一切都不再与他有任何关系,她也不会让他知道,她活得有多狼狈。 更不会让他知道,当初抛弃他选择另一个人,所得到的下场。 梁毅若无其事地上下打量着她,她的容貌美丽得令人惊艷,妸娜的身姿,举手投足间自有一股青春而又撩人的风情。 相比起以前,现在的她更迷人。 他邪魅一笑,俯在她耳边,语调轻浅,带着些许的迷惑:「你就这么讨厌我?」 温热的气息喷在她的颈间,引得全身一阵战.栗,夏雨闪了闪,咬着唇瓣沉默不语。 梁毅握着她的手,温热的母指在她的掌心轻轻摩擦,贪恋地闻着她身上淡淡的馨香,贴得她很近:「现在是一个人,还是两个人?」 这样的撩拨,使强装镇定的夏雨心跳加速,内心彻底地慌乱了起来,脸颊如火烧般滚烫,浑身灼热。 她挣开他的手,淡淡道:「如果你是在盘查人口的话,恕我无法奉陪!」 家美曾经说过,如果有一天再见前任,哪怕自己活得并不如意,也不要摆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那样只会让对方感觉你离开了他,便活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她已经佯装了很久,再待下去,她只会被他击得溃不成军。 因为她永远都无法像家美那样,不管她面临的是什么事情,她都能处之泰然,应对自如。 她只能转身就走,以遮掩她的窘态。 梁毅眸眼阴鸷,一把拉着她的手,转到侧边的楼梯出口处,将她桎梏在自己的身前,眸色复杂地逼视着眼前的这张艷丽的脸。 低声咆哮:「在你的眼里我到底算什么?」 这句话,他憋了几年! 他到底那里不如她当初选择的那个人? 夏雨倔强地别开脸,又被他扭回来,强逼她直视着他,望着他英俊微恼的脸,隐在黑暗中的眸眼,渐渐地有了点泪意。 忆起过往似痛似悔,出口的言辞,冷而狠绝:「你什么都不是!」 如果他在她的心中占有一点地位。 当初她就不会瞎了眼,抛弃他,去选择那个狼心狗肺的人。 「我不信!」 梁毅俯下头,狠狠地吻上她的唇。 回不到过去 林家美在舞池旁边观了一下舞,又走到酒吧门口百无聊赖地蹲着。 不知道夏雨在干什么? 这么久还不出来,一个前任而已! 有什么好聊的? 应付他几句不就行了,居然捨得让她一个人,在这种蛇龙混杂的地方,等她那么久! 这人重色轻友起来,一点时间观念都没有! 在门口蹲了一下,感到脚有点痹,她正准备随处走走的时候,看见夏雨从酒吧里面走出来。 她走过去,问:「怎么这么久?」 夏雨挽着她的手,并肩走着,说:「和他聊了一下!」 林家美看着街道上稀少的车辆,说:「好夜了,我们回去吧!」 夏雨似乎满腹心事,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 林家美很明显地感觉到她的变化,如果她和梁毅只是单纯地聊聊天,打死她都不信。 因为梁毅是一个比禽兽还要禽兽的人,禽兽有多禽兽,他就有多禽兽,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和我说,他离婚了!」 沉默了许久的夏雨,突然冒出这句话。 「离婚了?」 林家美略感惊讶,几年没见,他居然结了婚又离了婚,这人把婚姻当儿戏的吗? 她不禁有点怀疑:「那你信吗?」 他说的话,可信度有多高? 夏雨对他说的话,似乎深信不疑:「他把离婚证都给我看了,如果不是真的他没必要骗我。」 林家美有点忧虑,若有所思地蹙起了眉头,刚见面就迫切地证明自己是自由之身的男人,他的动机怎么想都觉得不太纯良。 她不得不对梁毅离婚这件事,抱着深深的怀疑:「如果他的离婚证是假的呢?」 现在持假证骗人的太多了,随便给一张证件来看看,就信以为真的话,也未免太傻了! 自己又不会辩别证件的真伪,一张红本子摆在你的面前,除了认得『离婚证』这几个字,其余的,就算看了也是白看。 我都可以花一百几十元去办一张假的房产证,看看我是不是真的有栋别墅。 夏雨说:「我看他不像是说谎的,他说得很认真!」 他说得认真,你就当真的? 林家美有点无语,也有点担忧,只得苦口婆心地说:「人心难测,有时候看人不能单纯地只看表面,你别被他的几句甜言蜜语就弄昏了头!」 夏雨最致命的缺点,就是太容易相信别人。 她这个人对甜言蜜语没有免疫力,做事从不多作深思,最后往往受伤的都是自己。 夏雨沉默了一会,小心翼翼地问:「他叫我做他的女朋友,你觉得怎么样?」 我和他还有可能吗? 家美,我真的很想和他重新走到一起! 你会支持的对不对? 你曾经和我说过,梁毅才是真心对我好的人! 再续前缘? 林家美最怕的就是夏雨重滔覆彻,过于轻信别人,是她致命的弱点! 而且听她的语气,似乎更倾向于复合,都说女人心海底针。 却不知道男人的心,有时候比海底针还要深,更让人捉摸不透,骗起人来一套套的。 看来她白费了那么多的唇舌,说了那么多没有起到一丁点警示的作用。林家美暗嘆一声,斩钉截铁,毫不犹豫地脱口而出。 「不好!」 一点都不好! 夏雨,不要去碰失而复得的惊喜,惊喜的背后都隐藏着一把刀,时刻等着刺向你。 夏雨明亮的眸眼黯然,透着淡淡的失落:「你不是支持和贊成,我和他在一起的吗?为什么现在又说不好?」 你曾经和我说过,放弃梁毅是一件很愚蠢的事,因为我错过了一个真心待自己好的人。 林家美望进她的眼底,那里闪烁着落漠的神色,有点心疼与不忍,却终是无法为了迎合夏雨的心思,而说出一些心口不一的话语。 「那是以前,和现在不一样!」 她知道夏雨渴望,自己与她站在同一阵线,满心欢喜地祝福与支持,她与梁毅重新走到一起。 可是她做不到! 现在的梁毅,给她的感觉放荡不羁,不是谁都能把他驯服,成为他最后一站的至爱。 他也不会是夏雨最终的那一个良人! 她的直觉一向很准。 她相信自己不会看错人! 夏雨的心渐渐地往下沉,就像跌下无尽的深渊,有点悲凉:「不也是那个人吗?又有什么不一样?你以前说过他很喜欢我的!」 为什么每一次她想要的,伸手想要抓住的幸福,家美她都不看好! 是不是她真的能慧眼识人,自己心之所向的都是错的。 当她与梁毅再次相遇,想给彼此一个重新来过的机会,想要走到一起的时候,家美又推翻之前给出的定论,毫不犹豫地给她一张反对票! 当初说梁毅好,叫自己选择他的人~是她! 现在反对她与梁毅在一起的人~也是她! 她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选择,是听家美的,还是随心所欲地不顾一切,就算飞蛾扑火,灰飞烟灭,也毫不犹豫地飞向他的身边。 给自己一个爱他的机会,把那些错过的时光补回来。 「你也知道是以前。」林家美轻嘆:「夏雨,我们已经回不去了!」 就算回去,也找不到最初的模样! 人是会变的! 几年的时间,早已物是人非! 多少人随着时间改变了初心,变得不再那么的纯粹! 也许有些错过,终究变成一生的遗憾吧! 夏雨陷入了沉默,再也没有说话。 之后,夏雨隔三差五地和梁毅出去,在这期间,她很少与家美提及与梁毅有关的一切。 林家美也没有过问。 每个人都有权利去选择自己想要的幸福,去走自己想走的路! 不管旁人给出的是何种答案,都只是建议,仅供参考而已! 自己的人生,始终都掌握在自己的手里。 已经六点零三分了,推开酒店的玻璃大门,一股热浪滚滚地迎面而来。 西边的太阳像火球一般,炙烤着大地,使室内的空气特别闷热,空调释放出来的冷气,亦未能把人的体温降下来。 林家美穿着红色旗袍,手里拿着一把古典圆形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扇着,感觉浑身热熘熘的,她恨不得把开叉到大腿处的裙摆撕掉,只求一阵清凉。 顾客陆续而至,当她忙了一圈回到岗位的时候,酒店门外站着一个身材匀称,健硕高大的男人,白色衬衫黑色裤。 他的背正对着她,看不清他的容貌,但是笔直的背影,如玉雕一般的站姿,完美得无可挑剔。 外头的阳光还那么烈,他双手插着裤袋,从容地沐浴在阳光之下,仿佛镀上一抹神秘的光环,如磁铁一般,莫名地吸引着她的目光,使她不由自主地多看他两眼。 每天进进出出的顾客数不胜数,各种形形色色的美男,她也见得多了。 从来都没有试过像如今这样,被一个背影吸引,目光流连在他的身上不愿挪开。 他静静地站在那里,就像一副静止的画,让人赏心悦目,仿佛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 不过很多背影杀手的真面目,颜值与背影相反,直接从男神演变成路人。 林家美收回落在他身上的视线,全身心地投入到她的工作中去。 「美女,看你白白胖胖的,一看就知道是干这一行的!」 充满磁性的声音,让人一听就苏到骨子里去。 林家美抬眸瞥了一眼,突然出现在她眼前高大俊美的男人。 他的皮肤很白,如雕刻般英俊的五官,剑一般的眉毛,如墨般含笑的眸眼,高挺的鼻子。 薄薄的嘴唇荡漾着另人眩目的笑容,让人看一眼就沦陷进去。 第一次被人这样撩,抬眸一瞥又被他英俊的外貌惊艷,林家美有点羞怯,因为他离她很近,仅隔着一张迎宾台。 她极力地保持着镇定,唇角牵强地扯出一抹浅浅的笑容,继而垂下眼帘,低着头若无其事地整理着柜檯上的餐卡,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粉红的樱唇轻启:「是吗?」 她的语气淡淡,透着若有若无的疏离,她不喜欢男生来搭讪,那种感觉怪怪的,有点讨厌。 就像被人轻视一样,对付这种人,她一向习惯冷漠对待,更不会有好脸色。 还说她白白胖胖的,说白了就是说她肥,她看上去也就有一点点肉而已! 很胖吗? 这人撩妹的手段也太差劲了! 刚才还封他一个背影杀手的封号,本以为他是一个成熟稳重的男人,没想到是一个撩妹大王。 之前的好感,在这一瞬间,全无。 「对,你看我是……」 男人的心情很好,似乎还有很多话想说,可是还没等他说完,眼角余光瞥见有客人来。 一直处于尴尬的林家美如获救星,看也不看他一眼,便笑着从他的身前越过去,对着迎来的客人说:「您好!欢迎光临!」 连一声招呼也不打,便领着顾客,从他的眼前消失,让他硬生生地吃了一回闭门羮。 虽然就这样贸贸然地走开,显得她很没有礼貌,给人的感觉缺乏教养,但对付他这种人,必须要给他一点颜色看看,好让他知难而退。 谁叫他见到美女就撩呢? 虽然她不算是美女,只能算是个女的。 当她走完一圈再次回到岗位的时候,早已不见那个主动搭讪的男人,就像他不曾出现过一般。 她也没有把他放在心上,像往常一样,自顾自地忙碌着。 「家美。」侍应生刘玉婷踏着妸娜的脚步,扭着纤细的柳腰,笑盈盈地走过来,说:「葵花房那个帅哥跟我说,他喜欢你,叫我把他介绍给你认识,他本科毕业生,身高一米八零,体重七十四公斤!」 林家美噗哧一声笑了起来,如碧波般流转的眸眼流光潋滟,嘴角划起一抹柔柔的弧度。 她往葵花房的方向瞥了一眼,似乎想透过厚重的墙壁,看清楚里面待着的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一墙之隔,仿若两个世界,根本就无法触及。 她茫茫然地收回视线,说:「那有人这样推销自己的!」 这人泡妞的手段,真的是独一无二。 刘玉婷笑咪咪地靠近她,问:「那你觉得怎么样?」 林家美莞尔一笑,只当聊的是闲话,漫不经心地回了一句:「想认识我,叫他经常来吃饭就行了!」 谁把那个人说的话当真,谁就是傻瓜! 这么轻浮随便撩妹的男人,是最不可靠的。 「那我知道了。」 刘玉婷转身笑着离开。 葵花房位于一楼,与林家美的工作岗位,隔着几米远的距离,透明的玻璃窗,挂着明黄的窗帘。 而那个人,就坐在里面。 「是不是我常来吃饭,就能认识你了?」 这声音,是从那里冒出来的? 我好中意你 林家美抬首,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如沐春风的俊脸,薄薄的嘴唇微弯,浅浅的笑容如化冬雪,深邃迷人的眸眼,黑曜石一般的瞳孔,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心倏地一跳,随之而来的是无法掩饰的尴尬,原来是那个急着把自己推销出去的一米八零。 脸上火辣辣的有点烫,一股灼热在两颊之间疯狂地燃烧。 她真的想找个地缝钻进去,缩在里面再也不敢出来。 刘玉婷这人怎么可以这样,重色轻友,一转身,就把她给卖了! 这不是让她难堪吗? 避开他流光溢彩满眼的温柔,她把头垂得低低的,一时心慌意乱,手足无措,感觉连视线都无处安放。 林家美尴尬地微微一笑,嘴角微动,试图着解释:「那是我随口说说而已!你千万别当真!」 她真的没有一丁点想要认识他的冲动,对于他突如其来的搭讪,心里还有一点点的排斥,觉得一个成熟稳重的人,不会像他这样撩完她一次又一次。 男人凑近她,一脸的认真,试探着问:「那我介绍个男朋友给你,好不好?」 林家美一直低垂着头,根本就不敢直视他,听他这么一说,手中胡乱搬弄着餐卡的手顿住。 她小心翼翼地抬眸,恰巧碰触到他的视线,心一慌,又匆匆地收回来。 心中暗自思忖:他不会,又想推销他自己吧? 想到这一点,林家美慌忙摇头拒绝:「不用了!」 她真的很怕他说:「那我介绍我给你做男朋友,好不好?」 那多尴尬啊! 她对他又没有兴趣,没有一丁点想要认识他的冲动。 她只想他离得远远的,不要再来骚扰她。 「为什么?」 他急问。 对于她的拒绝,他似乎颇感意外。 林家美抬眸,落落大方地望着他微微一笑,然后学着文人雅士,轻轻地吐出几个字。 「有缘千里来相逢,无缘对面不相识!」 男人似乎很认可这一点,频频点头。 又说了几句其他的话语,都被林家美委婉地一一秒杀,不留给他丝毫想靠近她的机会。 哪怕是平常的攀谈,也被她毫不留情地疏离。 她不是谁都能撩的。 谁撩她,她就给谁下冷面。 男人若有所思地望了她几眼,似乎想将她看透,最后从容地在她的岗位上离开。 林家美望着他高大挺拔的背影,渐渐地从她的身边远离,直到葵花房的那一道门掩上,才长长地舒出一口气。 可是他进去没多久,负责葵花房的刘玉婷又走了出来,依然是那副像被人灌了蜜的笑脸,一边笑一边扭着小蛮腰一步一步地走过来。 林家美看她笑得如此风骚,忍不住问:「笑得这么开心,你捡到宝了?」 刘玉婷掩着嘴笑了好一阵子,还夸张地抚着胸口顺顺气,神神兮兮地说:「你知道他刚才又和我打探些什么吗?」 怎么又是关于那个人的? 林家美泄气地白了她一眼,埋怨道:「你还好意思说,你知不知道我刚才有多尴尬?」 「不好意思啊!」嘴里说着笑着,脸上却没有一点歉意,刘玉婷毫不掩饰地说。「他问我,我就供出来了!」 谁叫他那么帅呢? 帅到她无法拒绝,只能有问必答。 林家美望着她那副花痴样,真的很无语,忍不住怼她:「他问你,他问你你就把祖宗十八代都供出来呀?」 「我也不是故意的!」刘玉婷像是想起了什么,嘴角含着笑,煞有其事地说:「你知道吗?他刚才又问我,说你选男朋友的条件,是不是住别墅,开宝马的……我都点头说是,真是笑死我了!」 「……」 林家美又是一阵无语。 她由始至终都没有招惹过他。 他为什么要和她开这种玩笑? 对于他一连窜的举动,林家美真的是难以置信,但经一事已长一智,又有前车之鑑在先。 她生怕刘玉婷再次见色忘友,稍不留神又把她卖掉。 这次她干脆什么也不说,便催着刘玉婷去守着自己的岗位了。 可是那个推销王子又一次地来到了她的面前,把刘玉婷说过的话,再一次重述了一遍,认真地询问她选男朋友的标准,是不是要有车有房的。 她觉得自己极度尴尬,摇着头连连说了几个:「不是!」 他才心满意足地离开。 一而再再而三地被撩,林家美突然间觉得,今晚的时间特别漫长,逃离现场才是最保险的。 她真的想不明白,他为什么那么喜欢撩她。 打探一个陌生人的一切,于他而言,又有什么意义? 过了今晚,彼此都不会再有交集。 可是他进了房间之后,好久都没有出来,刘玉婷也没有再传话。 直到这时…… 「美女!」 听到声音的林家美回眸,望着那个站在葵花房门口的男人,心仿佛在那一刻停止了跳动。 他是在叫我吗? 环顾四周,除了自己之外,没有其他的同事在,虽然她有点紧张,也不想再和他有任何交流,但还是很有礼貌地迎上他的视线。 微笑着询问:「请问有什么需要吗?」 已经被撩了几次的林家美仍心有余悸,害怕他又变着法子戏弄她。 男人眸光清澈,气质高贵,目光柔柔地落在她的身上,说:「点菜!」 「好的,请稍等!」 男人转身关上了房门。 刘玉婷到底去哪了? 林家美左顾右盼地往四周搜索了一遍,都不见刘玉婷的身影。 心中不由得狠狠地腹诽咒骂了她几句,无奈之下,只能硬着头皮拿着菜单走进葵花房。 林家美打开门,看到他坐在离门口最近的位置,她觉得他怪怪的,可以欣赏到江上美景的座位,他不坐。 反而坐在一个看不到江上夜景的位置。 选择临江的房间,大部分的顾客都是想欣赏一下江上的美景,打开窗还可以感受一下怡人的风。 房间里只有她和他,由于之前的恶作剧,林家美一直努力地平复着心中的忐忑,强装镇定,但不再像之前那样,连看他一眼都没有胆量。 她拿着记菜单和笔,静静地站在他的身侧,看着他目光专注地浏览着菜谱。 他的身上似乎有一种致命的磁场,浑身上下散发着阳光的气息,给人一种帅到骨子里去的魅力,莫名的吸引着她的目光。 这样沉稳干练,儒雅温和的他,与之前判若两人。 时间一点一点地流逝,每一分每一秒,对林家美来说,都是一种煎熬,因为她特别害怕与他独处。 而他,从刚开始询问她几句菜式上的问题之后,再也没有和她说过半句话。 她一下子就成了一道空气,只能忐忑不安地站在他的身侧,努力地平衡着自己的呼吸,不让心跳得那样剧烈。 良久,看着他骨节分明的修长指尖,轻轻地落在一道菜式上,然后抬眸望向她,说:「来一份铁板牛柳,还有这个,这个……」 充满磁性的声音,从耳中贯穿到她的心底,林家美恍惚中回神,然后一一地记下,他点的每一道菜。 好不容易记录完毕,当她准备转身逃离现场的时候。 他突然叫住了她:「等一下,我有句话想告诉你!」 突如其来的话语,使她好不容易调节好的心绪,一下子就乱了拍,心开始剧烈地跳了起来,泛起无数涟漪,如翻滚的湖水一样激荡。 像刚才那样把我当成空气,不是挺好的吗? 你叫我干嘛? 她真的好怕他这个不按常理出牌的魔鬼。 林家美扯着僵硬的笑容,转身望向他,一脸的疑惑:「什么?」 她真的好怕,他又来撩! 男人眸眼温柔地看着她,说:「广东话就是,我好中意你!」 约会 听着他不咸不淡一点都不标准的广东话,林家美嫣然一笑,秋波微转,用着最标准的广东话,忙不迭地说道:「千奇吾好!」 既然有人入乡随俗说广东话,她身为一个地地道道无比正宗的广东人,应以乡音回敬他一句的。 说广东话? 谁怕谁! 男人皱了皱眉,似是对这几个字迷惑不解,问:「是什么意思?我听不懂!你可以说国语吗?」 『我好中意你』这句话,是他刚才叫那个侍应生教的。 「……」 听不懂粤语? 那他学人说什么广东话! 还叫她说国语,解释给他听? 面对一个陌生人突如其来的告白,那双亮如星辰的眸眼,那样真诚地看着她,小小的心脏,冷不丁地被他吓了一大跳,随之而来的就是不规则地疯狂跳动。 林家美的第一感觉就是想逃,半点想解释的心思都没有。 因为对她来说,这简直就是恶作剧。 看着他一脸的茫然,懵懵地看着她,漆黑的眸眼里盛满着恳切的渴望,似乎想在她这里,得到令他困惑不已的答案。 他不是无所不能的吗? 撩我撩得这么开心,这下难到他了吧? 想到自己终于说了一句难倒他的话语,林家美心中顿时舒爽,暗自偷乐,脸上的笑容,不由得扬了开去,透着无法掩饰的得意。 对他说:「不告诉你!」 她拉开房门便逃之夭夭。 和他这种人待久一点,不是吓得心脏病发,就是紧张到缺氧窒息,谁知道他还会不会说出一些惊人的话语来。 三十六计,还是走为上计。 男人看着她落荒而逃的身影,性感的薄唇微微勾起,荡漾出一抹迷人的弧度,黑曜石一般的眸眼里潋滟着柔柔的光。 从房间里出来的林家美,掩上门的那一刻便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走到一半便停下脚步,回头望了一眼那紧闭的房门。 想起刚才的一幕,仍心有余悸,一转身便加快脚步逃离现场。 那个男人等的朋友来了之后,他没有出来和她说过半句话,途中林家美进去上过菜,他也没有看她一眼,不知道和他的朋友聊着些什么,显得很认真,与之前的轻浮判若两人。 直到他临走时,递给她一张名片,还三番四次地问她,会不会与他联繫,她也只好敷衍了事。 看着名片上赫然地印着『卓安』这两个字,她往他走的方向看了一眼又收回来,随即把他给的名片放进抽屉里。 她才不会那么无聊,去给一个陌生人打电话,对他的身份来历一概不知,万一他是一个大骗子呢? 交友需谨慎! 绝不能被一个人的外表,而迷昏了头。 可是一想起和他的对话,林家美就觉得很搞笑,不用看外来媳妇本地郎,她就是鸡和鸭讲眼碌碌。 还没下班,整个楼层便把这件事传得沸沸扬扬,凡是与她相熟的女同事,见到她就询问那个男人如何如何之类的话语,面对如此八卦的同事们,林家美也是很无语。 他就是长得帅一点而已! 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吸引人的地方? 肯定是刘玉婷这个花痴,把那个人说得神乎其神,只应天上有地下无地美化了他的形象。 一说曹操,曹操就到了。 中途被调离岗位的刘玉婷踩着十寸高跟鞋『噔噔噔』地跑过来问:「那个帅哥走了吗?」 林家美正准备下班走人,抬眸望了刘玉婷一眼,便淡淡地回应:「已经走了!」 刘玉婷漆黑的瞳孔瞬时睁大,一副紧张无措的样子,连音量都提高了几分,带着些许埋怨:「走了?他也太无情了吧!走都不和我说一声。」 就凭她帮他转达口信这一点情谊的份上,他走时也应该和她打声招呼啊! 亏她还无偿地教他学会了一句广东话! 林家美只是笑笑,并不答话,对于刘玉婷表现出来的过度紧张,更是无语。 才认识多久啊?就如此迫不及待地想亲近对方,被人卖了还不知道呢! 刘玉婷在原地打转,想到林家美既然对他无意,不论长相还是学历都如此优秀的男人,刘玉婷真的不想错过,不管怎么样,她都想替自己争取一下机会。 「那他有没有留下联繫方式?」 刘玉婷问。 「有,你要吗?你要我就给你。」 刘玉婷比较高挑,和他站一起还是挺搭的,有点般配。 她的脸,有点像鹅蛋脸,鼻子有点大,降低了颜值,她的身材纤细,亭亭玉立,皮肤很白,但是不细腻,显得有一点粗糙。 整体看下来,林家美自我感觉良好地认为,刘玉婷的长相,比起自己还是差了那么的一丁点。 能不能入对方的眼,是一个未知数。 可是这个世界上又有多少男人,面对投怀送抱又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得到的女人免疫呢? 从古至今,也就出了一个柳下惠。 刘玉婷毫不犹豫地说:「要啊!你快告诉我!」 林家美看着她输入卓安的手机号码,问:「你会打电话给他吗?」 「想啊!」刘玉婷有点懊恼:「可是我不知道和他说些什么!」 「你想和他说什么,就和他说什么啊!」 回到宿舍,刘玉婷真的给他发了条简讯,没多久电话铃声就响了起来,吓得刘玉婷很紧张,显得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办。 拿着手机就跑到林家美的面前求救:「他打电话过来了,你来听吧!」 林家美白了她一眼,冷漠地一口回绝:「现在好像是你找他,干嘛扯上我?」 「我害怕啊!不知道和他说些什么,你就帮我听吧!」 「你不是喜欢他吗?有什么好怕的,爱就是力量,加油吧!」 经林家美一番鼓励,刘玉婷终于鼓起勇气接了电话:「你好!请问你是阿辉吗?不是啊!哦,那我可能打错了……」 打错电话? 林家美听了想喷血。 刘玉婷在搞什么呀!转弯抹角又叉开正题,闪闪缩缩的。 林家美实在看不过去,一把夺过刘玉婷手里的手机,和对方说:「她不是打错电话,她找的就是你!」 说完就把手机扔给玉婷。 她的任务已完成,谈情说爱都不关她的事。 可是,林家美很快就后悔了! 如果早知道给刘玉婷这个手机号码,会让自己送羊入虎口,自投罗网,打死林家美也不会说。 虽然没有这么严重,那个推销王子也没有像狼一样可怕,会把她这只弱爆的小绵羊吃掉。 可是她真的不愿意,不愿意现在就坐着车去约会,约会的对象,可是推销王子啊! 她能不害怕吗? 想起他层出不穷的恶作剧,她就有点胆怯的,万一他重施故技的话,她怎么办? 她没有精力去对付,也没有胆量去应战。 这些都怪刘玉婷,她有事没事的,干嘛冒充她去约会啊? 如果不是刘玉婷软硬兼施苦苦地哀求了她好久,又念在她对那个男人痴心一片的份上,林家美都懒得理她。 最后一时心软,勉为其难地答应陪着刘玉婷一起去约会。 心肠再怎么硬,甚至是铁打的,听刘玉婷说了一大堆,心还是会软化的。 谁叫她天生就是一个容易心软的人呢! 为了避免尴尬,林家美拉着子茵一起来作伴,免得到时人家卿卿我我的,她一定会成为那个多余,又无聊至极的大号电灯泡。 她们很快就来到约会的地点『上岛咖啡厅』,林家美隔着车窗远远地望去。 璀璨夺目的霓虹灯,一闪一闪地倒映在门外站得笔直的男人身上,卓立不凡的他,在夜色中就像一道亮丽的风景线,引人瞩目。 看上去,他似乎在门外等候多时了。 计程车在路边停了下来,卓安看着从车上走下来的三个女孩,他的目光温柔地落在林家美的身上,长发披肩的她看上去很美,不像上班时那样挽起,增添几分青春妩媚的朝气。 穿着一套浅红色短装沙滩休闲服,脚踏平底人字拖鞋,看上去很随意,一双修长洁白的长腿大大方方地裸露在外,浑身上下洋溢着青春与活力。 她笑语嫣然地与旁边的女孩不知道说着些什么,脸上荡漾着的笑容,像春日盛放的花朵一般,娇艷明媚。 林家美和子茵说着话,注意到卓安投来的视线,脸上的笑容逐渐收敛,恢复冷淡疏离的态度,当他礼貌地作自我介绍的时候,她也只是淡而疏离地回应。 面对自己的冷漠与疏离,她知道会让他不快。 可是她没有想深入了解的冲动,就没必要留给他好感。 他依然如故,做每一件事都很有诚意,礼貌又绅士,既不失礼又不显得唐突。 对于她的无礼与疏离,他除了偶尔蹙一下眉,眸眼复杂地望她几眼,似乎一切都显得云淡风轻,并不在乎。 心中莫名地对他涌起了一份好奇,这是一种极为危险的信息。 「美女,你到这边来坐好吗?」 卓安指指右边的座位,礼貌地向林家美发出邀请。 林家美微笑着拒绝:「不用了,我坐在这里也是一样的。」 为什么要坐在你的旁边,我又不是你的谁。 卓安目光灼灼地望着她,似乎想看透她的内心。 林家美避开他那双深遂睿智的眸眼,推了推旁边的刘玉婷,用广东话说:「你不是说喜欢他的吗?你去坐吧!」 其实刘玉婷就坐在离他最近的位置,林家美和卓安之间,隔着一个刘玉婷。 刘玉婷的屁股就像被玻璃胶粘住一样,动都不动一下,闷闷不乐地说:「他又不是叫我!」 这一次约会,也只是卓安叫她帮的一个忙,仅此而已! 虽然她也带着一点私心,如果卓安对林家美的感情不那样坚定,她是不是就有机会成为他喜欢的那个人。 然而事实证明,他的眼里只有一个林家美,却没有她刘玉婷半点的影子,甚至连正眼都没有看过她一眼。 没有她的戏,叫她一个人如何独演? 她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林家美一味地怂恿:「你主动一点嘛!」 不是说女追男隔层纱,很容易到手的吗? 女生热情主动一点,有可能连层纱都不隔。 近距离接触 「你到这边来坐不好吗?」卓安深遂的眸眼,静静地凝视着林家美:「你没听人说过,近距离和零距离接触吗?」 谁要和你零距离接触! 你别以为真的是我约你出来的,坐在你这个恶魔的旁边,吓都吓死! 林家美掩饰着内心的波动,故作平静地说:「听说过,可是远距离接触也是一样的啊!」 卓安说:「那不同的!」 「怎么会不同呢?」 林家美在脑袋里搜索着相关的词彙,觉得和有文化的人交流,真的有点费劲。 每说一个字都要绞尽脑汁,不然的话,就显得自己很没有档次。 「不一定要达到近.零的距离的那种境界,才能领会到对方在想什么的吧?」 这是她第一次装得很有文化地与人交流,只有她自己才知道,其实她就是在睁着眼睛瞎掰,故作深奥。 卓安沉思片刻,对她说的话,似乎只有一知半解,并不确定她指的,到底是不是他所理解的那样。 只得问:「你指的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吗?」 心有灵犀一点通? 谁和你心有灵犀一点通! 「对呀!」 林家美干笑着,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说的是什么意思,如果说不是,她又无法解释出来,只得顺着他的话题往下接,还心口不一地对他称赞一番。 「你真聪明!」 「谢谢!」卓安很开心地笑了起来:「闲聊了这么久,还没请教你的芳名呢!怎称呼你呢?」 「对呀!我也糊涂了,竟忘了自我介绍,我叫阿美!」她极不礼貌地回答,看起来有点敷衍:「她叫子茵,这位叫玉婷,大概你也知道了!」 卓安蹙着眉头看着她,说:「说名还要道姓呢!」 林家美不以为然,一副懒得理你的态度,淡淡地说:「直呼其名也是一样的!」 卓安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慢慢地消失得无影无踪,视线依然停留在林家美的身上,神情复杂,有点深遂难测。 见气氛有点不对劲,一直横在他们中间的刘玉婷突然插话,对卓安说:「她没有礼貌的,你别理她!」 生平第一次被人说没有礼貌! 可是为了刘玉婷,她只能表演得差点,让卓安对她没有好感,没有礼貌就没有礼貌吧! 为了避开卓安那道仿佛要把她看出一个洞的视线,林家美侧着身子故意不去看他,转身和旁边的子茵聊了起来。 「是不是把你给闷着了?」 子茵说:「没有,我一直在听你们聊天,我觉得他挺不错的。」 林家美是出了名的眼光毒辣,择偶什么的,谨慎得不得了,眼光又高。 凡是喜欢她的人,一旦让她知道都会见光死! 记得曾经有人用一句话,来评价林家美,说:她走过草都会死! 虽然她不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不过这个人看着真的挺不错,她不防替对方多说几句好话。 林家美一脸讶异地望着子茵,想不明白,为什么连子茵都替他说好话。 因为除了夏雨之外,子茵和她的关系算是最铁的。 他不就是长了一副好皮囊嘛! 为什么每个人都替他说好话? 林家美心中不由得感嘆,这是个看脸的世界! 为了将子茵从迷妹的角色中拉回现实,林家美一本正经地说:「对他的了解还是零呢!你这么快就被他迷惑了?知人口面不知心啊!」 子茵认真地说:「看他长得斯斯文文一表人才,怎么看都不像是一只披着羊皮的狼啊!」 林家美说:「你没听说过斯文败类吗?」 子茵慢悠悠地说:「世界上哪有那么多败类!」 「你没得救了!」话毕,林家美又补上一句:「真的救不了啦!」 「什么救不救的,你别叉开话题,他长得这么帅,你真的就不考虑一下?」 子茵不死心地继续追问。 又是帅! 林家美很是无语,忍不住怼两句:「帅可以当饭吃吗?我又不是花痴!」 子茵瞥了卓安一眼,压低声音说:「你看,他一直在盯着你看!」 「你不说我也知道!」 而且一直被人盯着看的感觉,一点也不好受,也不知道他一直看着她干什么,看得她浑身不自在。 子茵又说:「我都说了他喜欢你,你又不信!」 林家美用手挡了挡脸部,故意背对着卓安,说:「你怎么总是帮他说好话?」 「事实嘛!」 「你这么多话说,干脆你和他聊好了!」 「我又不会说国语!」 「不怕的,我的国语也不标准,还不是这样说!」 她和子茵聊着聊着,突然听到卓安向刘玉婷问起她的年龄来。 林家美忙不迭地阻止,还是被刘玉婷快一步说出来了! 年龄可是女人的秘密啊! 让对方知道自己的真实年龄,想装十八岁都不行! 刘玉婷怎么可以随便就把她的年龄告诉他的,她已经千叮万嘱地交代过她,对关于她的一切,都要守口如瓶的。 怎么见到帅哥,就把她的话抛到九宵云外去了! 卓安笑着对她说:「原来你是属鼠的!」 林家美既不否认,也不承认,淡漠地说:「玉婷她才是属鼠的!」 总是向别人来打听我的一切,有本事来问我呀! 卓安说:「我告诉你三件事!」 他又想说什么呀? 还三件事! 不知道为什么,她居然有点怕和他交流,她自认自己有点测透人心的本领,可是他这个人,高深莫测,有点让她捉摸不透。 不知道他的葫芦里,到底装的是什么。 「你说!」 林家美只能硬着头皮接招,希望自己能够随机应变,稳住心神,见招拆招,把他打得落花流水。 卓安的视线一直不离她左右:「我看到一张报纸,说南方离婚者有*,吸毒者有*,染上爱滋病毒者有*,对于这些人,给你的感觉是什么?」 南方真的有那么恐怖吗? 为什么她没有听说过的? 她从来都没关注过这些,是她这个孤陋寡闻的人,见识太少吗? 不过,她从来都不关心这些,做好自己就行了,想那么多与自己无关的事情干嘛? 林家美想了一下,就说:「堕落!」 这不是在说明,人性越来越堕落和腐败吗? 只是对于离婚者,她不敢加以妄论,毕竟离婚的人,处境都是各有各的苦衷。 谁不是想结了婚,跟了那个人,就是一辈子的。可是有很多事情,都天不遂人愿。 其余两者,都是社会所不能容忍,人人嗤之以鼻,成为众矢之的,除非是不幸染上,而不是自甘堕落者。 见他不语,她又问:「那你又有何看法?」 卓安说:「腐败,堕落,如果我早知道南方是这么复杂,我就不来南方发展了!」 「……」 他这样说,不就是说明他瞧不起南方人吗? 没想到,他会以这种目光来歧视广东人! 林家美心中莫名的冒起了一团火,她真的很想说:「你们北方有什么好的?我三辆自行车都是你们这些捞仔偷的!」 想起被偷走的自行车她就火得不得了,外来的务工人员,有些勤奋上进,努力拼搏。 但是有些就懒到入骨,不务正业,总是做一些偷鸡摸狗的事。 在她最穷困潦倒的时候,连她最后的一辆二手自行车都偷走,心疼得她的心都在滴血,只得在心中不停地咒骂:死捞仔! 因为菜园街那一带,全都是偷单车的外来人口,偷了的自行车,直接又在那里转手卖出去。 可怜穷得噹噹响的林家美,没有钱去买新的,只得闷着一股火,又去菜园街那里花二三十元,从那些又爱又恨的小偷手上,买一辆便宜的二手自行车回来代步。 谁叫他一竹竿打死一船南方人! 她也一竹竿打死北方的一船人! 本来就是嘛,就算这三例是南方最多,那也是因人而异。 可惜他一句话就把南方人判了死刑,就像把南方人打下十八层地狱,永不翻身。 他都这样下定论了,她还能说些什么! 既然南方人这么差劲,他为什么喜欢她这个南方人? 林家美看着他的眼神,带着一股火,想怼他又不敢怼,只得用眼神去射杀他。 卓安看到她生气,居然还有点高兴,洋洋得意地说:「我们北方人有的就是文化遗产!」 他可真会美化北方呀! 什么都是北方的! 什么都是北方好! 他好像还挺得意的! 林家美在心里鄙视了他一下,一边在心里咒骂,一边皮笑肉不笑地说:「应该是我们中国才对!」 「对,是中国!」卓安淡淡地笑着:「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那要看你问的是什么问题!」 林家美有点怕他问问题,心里有点底气不足的惊慌。 这一场辩论,她已经惨遭失败,还有一种被人戏弄的感觉。 拿起茶杯想喝口茶,以遮掩她的窘态,可能是由于过度紧张的缘故,刚刚握起的茶杯,竟然从手上突然脱落下来。 吓得她一惊,慌忙用双手去握住,不让杯里的茶水溢出。 卓安以胜利者的姿态,优雅地靠着椅背,嘴角含着一抹笑,说:「我看还是不要说好了,看把你激动成这个样子!」 林家美尴尬得连吞口水:「你还是不要说好了!」 我怕我接不住! 林家美自知不是他的对手,生平第一次,被人戏弄得如此狼狈。 看来,她碰上的是一个高手之中的高手,连她这个从不认输的高手,都甘拜下风。 他们点的美食陆续端了上来。 本来就是一枚吃货的林家美,看到美食就馋涎欲滴,完全不顾形象,拿起筷子毫不客气地吃了起来。 子茵说:「他和玉婷都不吃,就我们俩吃好像有点不好意思!」 林家美才不会在乎这些,她也没想过要给对方留下好的印象:「他们这些斯文人要时刻保持风度的,别管他们,我们吃我们的!」 她自顾自地吃了起来。 可是卓安一直看着她吃,看得她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迫不得已,她又做了她的平生第一次,夹了一块金黄色的南瓜饼放到刘玉婷的碗里,然后又夹了一块给卓安。 对他说:「你们也吃呀!」 你们不吃,弄得我都不好意思吃了! 好像我是一头饿了十天八天的狼一样,我都快装不下去了。 卓安显得很开心,眉开眼笑地咬了一口,说:「好甜!」 刘玉婷有点吃醋,闷闷地说:「好酸!」 酸也好,甜也罢。 只要不要看着她吃就行,这样她就可以大吃特吃了。 卓安说:「你这样吃法,难怪会有这身材。」 林家美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没办法,总不能虐待自己的胃吧!」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嫌我胖的话,就不要喜欢我。 刘玉婷说:「好烦啊!」 林家美问:「怎么了?」 刘玉婷无精打采地说:「没什么,就是好烦!」 「烦就和他聊天嘛!」 林家美一个劲地怂恿。 「和他聊天?你没看到我和他聊天,他也只看着你吗?根本连正眼也不看我一下,我真的有那么差劲吗?」 刘玉婷的语气里带着一股怒气,说到最后又夹着一丝失落。 林家美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因为她也不想变成这样,她已经摆出一副瞧不起他的臭脸,还处处针对他。 可卓安还是一直看她,她也没有办法啊! 林家美只得说:「可能是他看到我就像饿鬼投胎一样,总是吃吃吃,才忍不住多看我两眼的吧!」 卓安见她们窃窃私语,忍不住问:「你们在说什么?」 她们说的是广东话,卓安听不懂。 林家美为了让他也尝一下尴尬的滋味,就说:「玉婷说,她真的真的好喜欢你,她把心都拿出来交给你了,你为什么不把心也交出来给她呢?还有……」 话还没说完,卓安挤眉弄眼地一直在向她使眼色,禁止她继续说下去,她也识趣地住了嘴。 因为她实在做不到,为了让他品尝一下那种滋味,而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尴尬之上。 卓安又很聪明地化解了这种尴尬。 但林家美并没有对他的态度软化下来,一如既往地处处针对和回怼,让他的脸上凝结了无数次笑容。 林家美不是花痴,却还是无可避免地被一个,才认识短短几个小时的陌生男人吸引。 哪怕对他的一切一无所知,她也无法对自己违心。 聊天中的他偶尔向她瞥来一眼,都使她有一种如坐针毡的感觉,紧张与侷促感毫不留情地围绕着她的身心。 林家美很是懊恼,却不得不假装轻松,摆出一副不在乎他的模样,全程忽视他的感受,冷漠疏离到让他怀疑人生。 面对她的冷漠,完全不将自己放在眼里的挫败感,卓安难掩失落,心中垒起的期盼,仿佛在这一刻摇摇欲坠,频临崩塌。 临分别的时候,望着她渐渐离去的背影。 此一别也许便是无期,再无与她相见的机会。 他的神色复杂难明,稍作犹豫。 便唤住她:「小美,我可以和你聊几句吗?」 情场骗子 背后传来略显低沉的声音,林家美心一顿,转身回望着与她对面而立的卓安。 淡淡的光线细碎地洒在他的身上,像晕上一层浅浅的金辉,让她恍恍惚惚的有点错觉,仿佛在他的身上,产生一种她从未有过的美好。 她微微一笑,知道这是她与他之间最后的交流。 她不允许自己愚蠢地坠入陌生人的情网。 不允许自己,那么轻易就被人打开封闭的内心。 哪怕,平静的心湖蠢蠢欲动,她也不会让它激起一点水花。 过了今晚,一切都将恢复如常。 她的世界不会有他。 而他,只是她人生中一个不足以惦记的过客。 刘玉婷和子茵已识趣地走开。 而他,就站在她的眼前。 挺拔笔直的身段,将她笼罩在一抹阴影里,她羞怯地低垂着头,避开他灼灼的视线。 平静温和的声音,在她的头顶缓缓地响起:「小美,你是不是觉得我是一个情场骗子?」 林家美倏地抬眸,望进他幽深的眸眼,那里仿佛有一股吸引力,像磁铁一般深深地把她禁锢,心底的揣测与怀疑,被他从头到脚窥探到底。 他读懂了她! 他居然读懂了她! 读懂她对他的揣测与怀疑,他知道她心里想的是什么。 心底划过一抹可笑的心伤,为自己用那么恶劣的态度,去应付他而感到难过,因为她在不知不觉中伤害了他。 他一定很难过吧! 卓安望着她,真诚的眸底下,闪过一抹让人无法察觉的无奈:「我只是出差来到这个地方,茫茫人海,是缘分让我遇见你!」 「小美,我不知道你相不相信,我没有那么多的时间,花那么多的精力在一个无关紧要的女生身上。」 「如果只是寻欢作乐,我为什么不选择身边的女性,而选择离我很远的你?我对你,一切都出自于真心!」 温润的嗓音似微风划过耳畔,轻轻的,整颗心却像被雷霆狠狠地电击,翻起一股猛浪,将她平静的心湖扰乱得天翻地覆。 是的,她认定他是一个情场骗子。 是一个混在女人堆里的高手。 她对他的一切不屑一顾,也从不将他放在眼内。 可是现在,她知道他不是那种人。 情场高手的定义,在短暂的交流之下,已经被她悄无声息地抹掉。 还莫名其妙地被他吸引,让她有一种冲动想去探索。 他刚才说什么? 他只是出差路过这里? 原来是路过的! 他说得对! 如果只是逢场作戏,根本就没有必要选一个离他那么远的人,花那么多的精力和时间在一个女人的身上。 像他这么帅的男人,哪用得着他去撩,自动送上门的女人都不计其数。 他没有必要花那么多的心思,放在她的身上。 林家美说:「谢谢你!」 谢谢你的喜欢! 谢谢你在我种种恶劣与不屑的态度之下,还愿意向我告白。 这在我的人生里从未有过! 「我还可以找你吗?」 卓安望着她,心里满满的都是祈盼。 找我有什么用? 你都不属于这里! 林家美望着他微微一笑,没有说话,转身从他的眼前消失。 你不属于这里,找我又有什么用呢? 你只是一个从我的世界里路过的人。 你终归回到属于你的地方。 无论如何,你都不会在这里停留。 之后,卓安隔三差五地打电话来找林家美,刚开始她并不想和他有过多的交流。 可是随着聊天的次数越来越多,她对他也越来越了解,慢慢地被他身上优秀的特质吸引。 掉下情网再也无法抽身而退,脑海里不断地重复着他说过的话,沉迷在只有他的世界里沦陷。 因为她从来都没有试过像着了魔似的,疯狂地去想念一个人。 她不知道这是一种什么心态,一边害怕被打扰,一边又渴望被拥抱。 思及到他与她分隔两地,此生再无交集的可能。 萌动的心,又被残酷的现实抹杀。 她和他,註定是一场擦肩而过的雾水情缘。 从此相忘于江湖。 ……………………………………………… 今天轮到林家美值班,下午两点的时候,就餐的顾客皆已散场,她在订餐板上,写上晚餐顾客的名单。 前台的座机响了起来,接着就听到小白甜而糯的声音在叫唤她:「傻美,找你的!」 「找我的?」 林家美放下手中的笔,走过去握起话筒:「喂,您好!」 「是我!」 话筒里传来卓安温润的声音。 对于他的来电,林家美颇感意外。 因为这是他第一次打酒店的电话来找她,她不知道他找她做什么,就问:「有事吗?」 她的语气淡淡,透着若有若无的生疏。 哪怕被他吸引,她也不允许自己没有一点理智,就不顾一切地扑向对方。 也许是她的语调太过淡漠,话筒里陷入一片寂静,停顿几秒之后,再次传来卓安的声音。 「你有时间出来见一下吗?要是可以的话,我明天再走!要是没有时间的话,两个小时之后,我就走了!」 这么快他就要走了吗? 心底划过一丝不舍,似乎不愿刚相识就要别离,莫名其妙地涌起一股冲动,驱使着自己想去见他。 「我在上班!」 她的语气依然淡淡,竭力地掩饰着心里的慌张。 「你可以请假吗?」 他的语气带着一点恳求。 「我请不到假的!」 她一口回绝,几乎脱口而出,没有给自己留一点余地。 卓安的声音透着难掩的失落,低沉压抑得几乎微不可闻:「那我走了!」 心里明明捨不得,林家美说出的话却很冷漠,仿佛把整个夏季都冰封。 「你走吧!」 从此再也不要见,别后便是无期。 再多的牵扯,只会徒留更多的伤悲。 放下电话,心里空落落的,林家美鬼使神差地给上司谭经理发了一条请假的信息。 她没有打算去见他,只是想找一处安静的地方,怀念一下他给她带来的美好,就当是为这份短暂的相遇,画上一个句号。 可惜谭经理以紧缺人手为由,拒绝了她的请求。 请不到假的她只能和同事调班,可是她没有告诉卓安,她也有两个小时的时间去与他见面。 心不在焉地回到宿舍,和子茵说起他要求见面的事情,子茵一个劲地怂恿她,大胆地去和他见面。 林家美一个劲地摇头,懊恼地趴在床上,想不明白平时天不怕地不怕的她,为什么在情感方面会如此胆怯。 他会不会觉得她太绝情呢? 林家美,你真是太差劲了! 这一点小事情就把你难倒,也不想想现在是什么世纪,现在是男女平等的年代。 你喜欢他,就去告诉他! 谁主动,谁表白,其实都一样的。 去见他又能怎样呢? 她根本就找不到要他留下来的理由。 因为他不属于这里,见与不见,最后的结局都是一样。 感情这东西,还是顺其自然吧! 是她的,就是她的! 没多久,就听到刘玉婷接电话的声音。 「喂,哦,她在。」刘玉婷的声音越来越近,然后说了一句:「你等一下!」 接着便将手机递给了她:「找你的!」 林家美有点愕然,机械性地接过电话:「餵。」 「你可以出来一下吗?」 是卓安的声音。 情难自禁 林家美打了一个激灵,立马坐直了身子,脑子瞬间清晰了起来:「你在哪里?」 「我在左侧!」 他在酒店门口左侧? 可是她现在不在酒店啊! 林家美硬着头皮,怯怯地说:「我不在酒店!」 刚才说在上班,现在又说不在酒店,他一定以为,她是故意耍他的! 果不其然,卓安的声音透着一丝不悦:「那你在哪里?」 「我在宿舍,你在那里等我,我现在就出去!」 还没等他回应,林家美便匆匆地按了红色键,心中又惊又喜,他不是坐车走了吗? 怎么一下子就来到酒店门口了? 因为刘玉婷约了人,把手机还给她之后,她就赶着去约会了。 林家美只能向子茵求助:「子茵,怎么办?他在酒店门口!」 子茵正在睡下午觉,带着浓浓的鼻音说:「他见不到你一面,他是不会捨得就这样走的。」 林家美伸手就去拉她:「那你赶紧起来换衣服,和我一起去!」 子茵挣脱掉她的手,继续睡:「我才不去呢!做你们的电灯泡多不好意思!」 林家美急得直跺脚:「什么电灯泡,说得这么难听,我和他什么都不是呢!」 「他不是这样想的!」 「管他呢!你陪我去就是了!」 「你不陪我去的话,我可要生气了!」 「求你了,你陪我去好不好?」 林家美的嘴唇都快说破了,才请得动子茵陪她一起去。 途中林家美仍不忘叮嘱她几句:「待会你一定要跟着我,寸步不离,知道吗?」 子茵显得很为难:「他一定有很多话想对你说的,我跟着你,这不太好吧!」 做电灯泡已经让人觉得很碍眼了,还寸步不离地跟着,打死她也不依。 刚去到没多久,子茵的手机一响,她就藉机走开了! 子茵刚走开,卓安就沉下了脸:「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刚才和人调班了!」 调班就想着去见你,只是不敢见。 晴朗的天空,突然下起了一阵濛濛细雨,雨中的俩人并肩而行,谁都没有说话。 他们在一座亭子里坐了下来。 沉默了许久,卓安问:「你没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 我就要走了,你不和我说些什么吗? 林家美低垂着头,心里有点紧张,也有点害怕,膝间的手指紧紧地相握,有点羞怯地说:「没有!」 我能说什么,说我为了方便和你聊天,买了一部二手手机吗? 还是和你说,我喜欢上你? 我和你还没有发展到卿卿我我的程度,心有万语千言,亦无法说出口。 卓安蹙了蹙眉,心中涌起一股无力感:「我来看你,就只是聊聊天而已?」 他专程来看她,她依然是这种不冷不热的态度,再次被她挫败的感觉,让他的心狠狠地受了一点伤。 「……」 不聊天还能干什么? 林家美心中涌起无数个问号,不知道该如何去回答他的这个问题。 见面不是聊天,还想做什么? 亲亲吗? 抱抱吗? 想到这里,林家美偷偷地瞥了他一眼,又收回视线低下了头。 心中暗自思忖:喜欢是喜欢,可是我现在没有一点想亲你的欲望,叫我亲也亲不下去。 因为对我来说,除了对你有一点好感之外,你还是一个陌生人。 还没有发展到亲密的地步,你就不可以把要求降低一点点吗?我很矜持的。 坐在这里陪你聊聊天,就已经很不错了。 卓安见她一直低垂着头,樱红的嘴唇抿得紧紧的,一言不发地沉默着,细碎的刘海从她洁白的前额倾斜下来,遮住她的半张脸,不知道在想着些什么。 他轻嘆一声:「既然这样,那我走了!」 他真的希望我有一点表示啊? 虽然她也喜欢他,可是对他还不是很了解的情况下,就谈情说爱,是不是有点言之过早? 算了,走就走吧! 虽然不捨得他走,可是叫她现在说一些情情爱爱的话,她真的说不出口,还不如让他走呢! 林家美默默地点了一下头:「嗯!」 潜意识就是:你可以走了! 「……」 卓安心中满是懊恼。 没有等来他想要的挽留,甚至连一句好听一点的话语,她都吝于给予。 可是他又不想走,好不容易来见她一面,他捨不得就这样离开。 因为下一次,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面。 见卓安坐在那里纹丝不动,林家美又偷偷地瞄了他一下。 他不是说要走的吗? 为什么不走? 他不走,又不说话,气氛一下子就尴尬了起来,空气中隐隐地透着一股压抑感。 林家美伸着脖子想找救兵,无奈子茵离得远远的,还握着手机走来走去地聊个没完没了。 心里不停地对子茵说:「子茵,我这边冷场了,你快点来救我!不要煲电话粥了!」 接着又不停地咒骂:「你丫的,我叫你寸步不离,你跑去聊什么电话呀?还聊那么久!我都快被你气死了!」 子茵一直低着头,在原地转来转去地兜圈,看都没有往林家美这边看过来。 林家美泄气地收回视线,恰巧看到隔离酒店的一个熟人,正悠哉悠哉地往他们这边走过来。 让熟人看到,分分钟认定她和外省人谈恋爱,被人传了出去,她会好羞的! 不行,先躲躲。 想到这一点,她慌忙把脸扭向一边,心里得意地想:这样他认不出我了吧? 直到那个人从她的眼前走过去,她才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 可是,她的头还没抬起来,卓安就说:「你是不是觉得和我在一起很丢脸?」 呃! 我有这么明显吗? 这人还是有点厉害的,隔着几层脂肪,他都可以看透她的心思。 察觉到他的不愉快,林家美慌忙摇头否认:「没有没有,不是这样的!」 虽然你是外省人,我还是喜欢上你了。 不会因为你是外省人,而不喜欢。 只是第一次和男生约会,我有点害羞而已! 第一次被女人嫌弃,卓安的自尊心受到很大的打击,心里有点不爽:「我们北方人工作起来,比你们南方人不知道要努力多少倍,就拿我们公司那几个南方人来说,懒得要死!」 他这么生气,她应该是伤到他的自尊心了吧! 都怪那些偷她自行车的人,害她对他都有了点偏见。 她也是的,无缘无故的分什么本地人和外省人啊! 让人看见她谈恋爱就看见了呗,又不是做贼! 每个地方都有坏人和好人,也有人才和蠢才。 她就是那个蠢才! 「我也觉得你很优秀的!」 她试图着讨好他,以弥补她对他的伤害。 但她现在说的,都是她的真心话。 她是真的觉得他很优秀,这是她和他聊了无数次电话得出的结论。 他还是嘟着嘴生闷气,但是听她这么一说,他的心情似乎好了很多。 但气氛依然不太愉快。 因为有点尴尬,林家美东张西望来转移这种压抑感,看到子茵还在聊电话,又忍不住暗暗咒骂。 「你左顾左盼的干什么?」 卓安蹙着眉问。 「没什么!」 只是想找救兵,好让这气氛暖和一点。 卓安又沉默了起来。 林家美又开始东张西望,突然就叫了起来:「啊!」 见到她一惊一乍的,卓安又皱起了眉头:「你干什么?」 林家美看着背后,不知道什么什么时候坐在那里的男生,显得一脸羞怯,语调低低地说:「我们说的话,被人听见了!」 好羞啊! 第一次单独和男生约会,聊天聊得这么尴就算了,还让人听见了! 他一定会笑:这两个人聊天聊得好尴啊! 坐在石板背后的男生,听到她这样说,识趣地走开。 卓安望了一眼离去的男生,对于林家美的大惊小怪,着实不解。 「听到又有什么关系?」 又不是做贼,也不是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该在乎的你不在乎。 不该在乎的东西,你那么在意。 我那么远地跑来找你,你一点表示都没有,还对我这么冷淡。 「……」 没有关系吗? 林家美低着头,并不说话。 又开始了长久的沉默。 卓安突然说:「好了,你够钟上班了,你回去吧!」 啊!那么快就要上班了? 时间过得好快啊! 林家美闷闷地「嗯」了一声。 虽然和他待在一起有点闷,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有点不忍心就这样抛下他一个人。 外表上她对他冷冷淡淡的,只有她自己才知道,不管她如何去掩饰自己的内心,她也不能否认,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喜欢上他。 也许,就像他在电话里说的一样,每个人都是从相识相知到相恋的。 她也知道,在她毫无表示的情况下,他有点不开心。 可是上班的时间眨眼就到,她必须要回去上班。哪怕不舍,不愿意就这样丢下他一个人,她还是要走的。 就在她准备回去上班的时候,子茵突然打电话来告诉她,说上司批准她请假了。 林家美很高兴地挂掉电话,没有想过,为什么批准请假的消息,由子茵通知她,就迫不及待地对卓安说: 「我今晚不用上班了!」 我可以陪你了! 卓安的脸上一直挂着阴云,没有露过笑脸,听到她说不用上班,他眉飞色舞地说了一句:「太好了!」 林家美怔怔地看着他,不明白这个人怎么一下子,态度来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我可以抱你一下吗 不知何时雨已经停了,微风吹来一阵阵清新凉爽的气息。 街道上人来车往,对面的幼儿园门口,站满了准备接孩子的家长。 开往市中心的公交车还没来,卓安在等车的间隙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她。 林家美显得极不自然,故作镇定地目视着前方,努力地忽略掉他落在身上的视线。 卓安突然说:「我带你去买衣服。」 买衣服? 林家美低头望了一眼自己的这一身装扮,终于知道他为什么盯着她看,晶亮的眸眼转了转,她挺直背嵴,一脸孤傲地回绝。 「不用!」 嫌弃她穿得这么寒酸,配不上他吗? 和一个这么平凡的她在一起,怕丢了他的脸吗? 要是这样的话,那干脆不要去逛街好了! 那是事实嘛! 要是他是这样想的话,她还是趁还没有投下太多的感情之前,抽身而退,免得以后伤得最深最痛的都是自己。 「买双鞋子好不好?」 卓安的语气很温柔,似乎害怕一不小心就伤到她的自尊心似的。 林家美依然挺直着背嵴,鞋子里的脚趾却动了动,这双鞋子真的是旧得不能再旧了,随时都有脱鞋底的可能。 本来她想穿得亮丽一点,给他留下一个好的印象,就算没有给人眼前一亮的感觉,也不要过于寒酸。 可是除了那套沙滩休闲服,她翻来翻去,都翻不出一件像样点的衣服,裤子也是紧得不能再紧的那种。 由于长了肉,尺码变小了,她拼命地吸气收腹才把裤纽扣上。 其实她之前一点都不胖,身上也没有一点肉。 自从妈妈说她瘦了很多之后,她就拼命地吃东西,每一顿饭都吃得饱饱的,只希望自己能长胖一点。 那样的话,妈妈看到她长得胖胖的,就以为她过得很好,妈妈就不会那么的担心她了! 林家美收回思绪,唇边挂着浅浅的笑,依然不为所动:「不好!」 虽然她为了省钱,连一件衣服都不捨得买,但是她有自己的原则与立场。 她和他现在只属于彼此了解的阶段,什么关系都还不是,她怎么可以随便就收受人家的礼物呢! 卓安又说:「那我买条项鍊给你。」 这一次林家美拒绝得更彻底:「不要,我真的什么都不需要!」 她不会像别的女生一样,喜欢男生送各种礼物来讨好自己,好像送的东西越贵重,越能显出自己在对方心目中的地位,对自己的爱有多深似的。 她不希望自己的爱情是用金钱堆积起来的,虽然物质的享受也是一种快乐,但不会是幸福,更不会长久。 「那好吧!如果哪天你想要什么,你告诉我,我买给你!」 卓安见她一直拒绝,便再也没有坚持。 也许每个人的心中,都有一种自己竭力维护的东西,那是一种尊严和态度。 「好!」 公交车驶进了站,卓安护着她随着人流上了车,车上挤满了人。 林家美与他并排地站着,她赫然发现,她与他的身高实在差得太多,身高一米八零的他,站在她的眼前就像一个巨人。 第一次,她嫌弃自己的矮小。 第一次,发现她与他站在一起,其实一点都不般配。 穿着平底鞋的她,要抬起头才能看到他的脸,心底徙然而生出一种自卑来。 下了车,卓安就问她:「这里有商场吗?」 「有。」 走进商场,卓安就说要去一下洗手间,然后把他的背包和钱包都扔给她保管。 林家美有点怕帮他保管财物,万一突然跑出一个人来抢走他的东西,那该怎么办? 是不是要她负责呀? 这人也真是的,她和他才第二次见面,大家还不算熟,居然把那么贵重的物品交给她保管。 都不知道是说他傻,还是说他太过信任她。 林家美轻轻地捏了捏手里的钱包,心里开始打起了坏主意。 他说他喜欢我…… 如果我偷他的东西,他会不会报警抓我呢? 钱包这么鼓,钱挺多的吧? 这个包包这么重,里面硬邦邦的,应该是他说的笔记本电脑。 如果我拿去二手市场卖的话,应该值不少钱吧! 真的有点想拿起他的东西拔腿就跑的冲动,反正他也追不上我。 可是,就算他追不上我,他还是可以找到我的,除非我不回去上班。 想想偷他的东西,被他追着跑的画面,好像挺好玩的。 他是不是真的去洗手间的?还是躲在某个角落观察她,看看她动不动他的东西。 林家美往四周张望了一下,都没有看到他的人影,只得乖乖地坐在原地等他 卓安去完洗手间回来,从她的手里接过包包,对她说:「走吧!」 「嗯!」 林家美嫣然一笑。 心中腹诽:我刚才想偷你的东西! 商场里的人并不多,林家美默默地跟在他的身后,在他专注地看着商品的时候。 偷偷地打量着他完美的侧颜,心想着像他这样内外兼优的男人。 应该有一个不论是修养或学识,样貌与身高都能与之匹配的女生,两个人站在一起才是最合衬的。 可惜,各项标准放在她的身上,她都不符合。 看着他在摆放着各种各样的零食货柜前,仔细地挑选,林家美走近他身侧,好奇地问:「你想买什么?」 卓安从货柜里取下几种零食,一一地放进购物车里:「你不是说喜欢吃零食吗?我买给你。」 衣服项鍊她都不要,买零食总不会那么抗拒了吧! 「我喜欢吃,我可以自己买的!」 他的视线停留在零食上,头也不回地说:「那不一样的。」 林家美停住脚步,望着他认真地说:「可是我不想买!」 专程来商场只为了给她买零食,心里虽然很感动,可是她不想他乱花钱。 握着零食的手顿住,卓安沉着脸望向她,眸眼里带着些许不悦:「你这是什么意思?」 买什么她都拒绝,让他有点不爽。 林家美最怕他说这句话,因为他已经说过两次了,觉得他这个人阴晴不定的。 之前她大快朵颐地吃,他还说:「像你这样吃法,难怪会有这身材!」 说白了,就是说她胖啊! 知道她胖,又买那么多零食给她吃干嘛? 那不是吃得更胖吗? 担心再次拒绝,他真的会生气,林家美只得作出让步,暂时顺着他的意,默默地跟在他的身后。 在他询问她喜欢吃什么,妈妈喜欢吃什么,爸爸又喜欢吃什么,还有哥哥喜欢吃什么的时候,适当地说上一两句。 「先生,买这个送给你太太吧!挺不错的。」 一名年轻的女售货员,手里拿着某知名品牌的巧克力,热情地推销着。 林家美的脸上迅速染上一抹红晕,尴尬地笑着解释:「我不是他太太。」 售货员慌忙道歉:「不好意思!」 林家美笑着说:「没关系!」 卓安侧身望着一脸尴笑的林家美,意味深长的眸眼里,隐隐的透着难掩的笑意,他转身对售货员说:「你还真有眼光!」 随即把售货员推销的巧克力放进购物车。 脸上火辣辣的有点烫,林家美羞涩地别开脸,不敢去碰触他的视线。 为什么和他待在一起,会有一种甜蜜的感觉,占据着她的身心,飘飘然的让她感到无比快乐,仿佛有一种幸福的感觉,在包围着她。 在商场里出来,卓安的手里拎着一大包零食,由于太重,拎着逛街觉得有点不方便,他建议把零食拿到酒店里放着。 和一个刚认识不久的人去旅店,万一他是一个大坏蛋,欺负她怎么办? 可是心里莫名的对他有一种信任,觉得他不会是那种人,思前想后,考虑再三,她才点头同意他的这个建议。 一男一女去宾馆,被人看到一定以为是去做坏事的。 为此,还没踏入酒店的大门,她就把头垂得低低的,不想让别人看清她的脸。 卓安在柜檯拿身份证登记的时候,林家美趁机瞄了一眼他的家庭住址,如果他是坏人伤害她的话。 她报警,他就跑不掉。 本来登记完信息,就可以直接走人的,卓安望了她一眼,突然和前台接待员说:「她是我女朋友」。 喂! 我不是你女朋友,你不要乱说好不好? 谁是你女朋友啊! 林家美真的被他气死,可是她又不敢说话,只得尴尬地跟着他,缩着背嵴走路,男女朋友去酒店开房,不做坏事说出去都没人信的。 走进房间,她小心翼翼地环顾了一下四周,然后从容不迫地走到开着门的卫生间瞄了一眼,发现里面没有藏着人,她才放心地坐下来。 信任归信任,还是小心驶得万年船的。 万一她看错了人,卫生间里面藏着他的同党,把她绑起来,撕掉她的衣服虐待她,或者卖到偏僻的大山里去做别人老婆,关起来做生育机器的话,她岂不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不过人已在虎口,如果他真的是坏人,她现在才想这些,好像都已经太迟了。 卓安为她倒了一杯水,然后双手交叉地坐在她的对面,随便闲聊了几句之后,他往前倾了倾身,神神秘秘地说: 「你闭上眼睛。」 林家美有点害羞地别开脸,毫不犹豫地脱口而出:「我才没那么笨!」 想亲我,没那么容易! 记得每次看偶像剧,凡是叫闭上眼睛的剧情,都是亲吻的镜头。 这招太老土了,连三岁小朋友都知道。 她才不会那么容易上当,想忽悠她,也是要看对象的! 一不小心被他亲上的话,那就亏大了。 说她不解风情,不懂浪漫也好,此刻她只想坚守自己的阵地。 卓安突然吃吃地坏笑了起来。 林家美被他笑得莫名其妙,有种如坐针毡浑身不自在的感觉,望着他邪恶而俊美的脸,她不解地瞪着他。 卓安瞥了她一眼,又将视线移向别处,飘飘然地冒出一句:「我看到了!」 「看到了什么?」 林家美满脸的不解,望着他的视线都带着几个问号。 卓安的视线停留在她的胸前,又佯作什么都没有看到地移开。 林家美顿时明白过来,面红耳赤地低头望了一眼,开得比较大的领子,半边内衣露了出来,吓得她慌忙用手挡住。 他看到我的胸了! 我的胸还那么小! 羞死了! 羞死了! 羞死了! 「我头发有点乱了,我要去梳一下。」 林家美藉机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和他这种危险人物待久一点,随时都会让她感到缺氧,她要离他远远的。 「我帮你!」 某人接着也站了起来。 囧! 林家美一头黑线,手足无措,显得狼狈不堪,心中幽怨地腹诽:「他是故意的,他绝对是故意的!」 来到镜子前,卓安拿起梳子就帮她梳头发。 林家美望着镜子里倒映出来的一男一女,身后的卓安嘴里噙着能把冰山融化的笑容,骨折分明的手指握着一把小梳子,小心翼翼地抚摸着她的秀发,然后一小掇一小掇地梳着。 感觉到自己的神经处于紧绷的状态,有点心慌意乱,胸口砰砰地直跳,猛烈地撞击着她脆弱的胸膛,羞得她连眼皮都不敢抬一下。 卓安看着镜子里一脸娇羞的人,语调温柔得像一道化不开的浓蜜:「你看你多幸福!」 林家美满脸羞涩,不能言语。 这一刻,她真的感到温暖而幸福。 因为除了妈妈,从来都没有人帮她梳过头发。 无可否认,她真的恋上他这个人! 与他呆在一起的每一刻,都让她感到很美好。 良久,才听到卓安愉悦地说了一句:「梳好了!」 「那我们走吧!」 林家美说完便往门口的方向走去。 她只想快点离开这充满暧昧而侷促的空间,继续待下去的话,分分钟会脑充血。 卓安站在原地,痴痴地望着她,如水般轻柔的眸眼里充满着渴望:「小美,我可以抱你一下吗?」 没有拥有过的安心 抱一下吗? 林家美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望着那个静静地等待着她回应的男人,她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答应他的这一点要求。 收回停留在他身上的视线,她心乱如麻,望着地下闪闪发光的地板,心里似乎并不抗拒他的这一点要求,居然羞涩的也有一点期待。 他迈着轻盈的脚步往她这边走过来,一步,两步,慢慢地越来越近,有一股热流从心底疯狂地往上窜,使她害怕也很紧张。 林家美垂下眼帘,感觉有一道灼热的视线笼罩着她的周身,心猛烈地跳了起来,「砰砰砰」地连呼吸都有点急促。 一双温暖的手,从她的腰侧温柔地探过去,然后轻轻地把她圈进他的怀里。 身体微微地颤抖着,她怯怯地闭上眼睛,动也不敢动,连思绪都陷入了一种混沌状态。 她努力地使自己平静下来,闻着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淡雅气息,心中滋生出一点甜蜜来。 平时男生碰一碰她都会很反感,觉得那是对她的一种不尊重,如今却莫名地贪恋着他的温暖,仿佛飘荡的灵魂觅到归处。 这种感觉,是她从来都没有拥有过的安心。 「现在可以走了!」 卓安心满意足地松开手,眸眼里缱绻的那一脉温情还没散去,唇边挂着迷惑人心的笑容。 他视线望向别处,手指悄悄地向她那边靠近,碰触到她的手,他装作若无其事地牵着她的手就往外走。 林家美以为他会抱很久,像他这么坏的人,至少会占占她的便宜,或是把他刚才没有得逞的阴谋发展成现实,这样才符合坏蛋的标籤啊! 可是拥抱的时间很短,短到让她怀疑刚才的那个拥抱,恍恍惚惚的只是一种错觉。 这么好的机会,他居然正人君子地不动坏脑筋? 记得她以前问夏雨:「你和梁毅出去都是干些什么的?」 一向有问必答的夏雨小闺蜜,毫不掩饰地说:「亲嘴。」 想了想又补充一句:「不知道为什么,他还摸我的胸!」 林家美也觉得很奇怪,满脸疑问:「他为什么要摸你的胸?」 谈恋爱就谈恋爱,亲亲嘴也就算了,男生摸胸干嘛? 对于这一个问题,单纯的夏雨也显得懵懂无知:「我也不知道!」 如果说男生都是色鬼投胎。 可是眼前的这个人,为什么突然变得这么正经呢? 如果他肯使坏一点点,她不一定能逃离其魔掌,说不定她突然鬼迷心窍被美色诱惑,半推半就遂了他的意,让彼此的感情迅速升温也说不定呢! 在她十八廿二卜卜脆的美色面前,他居然保持着风度? 亏她还傻傻地幻想着,他会不会突然来一个湿吻,或是情到深处时把她推倒的画面! 都不知道对他是失望,还是赞赏。 手突然被人握住,掌心传来温热的气息,林家美一惊,飘远的思绪突然回神,手指缩着便要收回。 他却握得紧紧的,几度挣扎无果,她干脆任由他牵着她的手。 让他牵一下,也不代表她答应做他的女朋友。 可是这个男人才认识多久,她为什么连一点防备的心都没有。 不讨厌也不抗拒他这种亲密的行为。 「要是被人看见了,还以为我们在做什么呢!」 还没踏出酒店的大门,他突然又来这么的一句。 「……」 林家美呛得一头黑线。 手被他牵着,别人看见,肯定以为他们刚刚开房办完坏事! 看他平时成熟稳重,谈吐得体,举止优雅,那么有风度的一个人。 没想到背地里,真的是一只披着羊皮的狼,简直是坏透了。 故意说这些敏感的话题,还脸不红心不跳的,一副想看她出丑的模样,就没安什么好心。 恋爱中的男生,都是这样挑逗女生的吗? 男女之间的事,她真的不懂。 走出酒店,夜幕早已降临。 吃完晚饭之后,他们来到靠近广场的湖边。 想起初见的情景,林家美问:「那天你是什么时候来吃饭的,你来的时候,我怎么没有看到你?」 「你上班的时候,我就看到你了。」 卓安浅浅地笑着,像是想起一些什么,让他感到愉悦的事情,连视线都放柔了许多。 「而且你的一举一动,我也看到了!」 林家美蹙着眉,有点不解:「不对呀!你在房间里,怎么会看到我呢?」 卓安的脸上难得露出一点羞意,显得有点难以启齿:「因为那个窗帘没有拉上,对不起,偷看你!」 囧! 难怪他坐在离门口最近的位置,他坐在那里顺着视线看向窗口,就是她的工作岗位。 他一直躲在窗帘背后,偷偷地看她? 她的一举一动,全让他瞧见了? 包括刘玉婷传达话语给她的每一个瞬间? 包括她偷笑的时候? 这么傻的举动,他这个大男人都做得出来啊? 那天她就觉得有点奇怪,他为什么喜欢坐在离门口最近的位置,原来是为了偷看她啊! 她是不是有点着魔了,被他偷看居然还有一点小开心。 林家美说:「没关系的!」 又不是偷看她洗澡,就算偷看她洗澡,也是看得到摸不到,只能睁着眼睛瞎想。 陷入爱情的人都是傻子来的,都有一个共同喜好,就是喜欢偷看心上人的一颦一笑,然后一个人躲起来傻傻地笑。 「那你为什么会喜欢我?」 这是她一直都想知道的问题。 她没有妸娜多姿玲珑有致的身材,更没有让人惊艷的绝色。 她到底那里吸引了他? 我也可以给你幸福 卓安说:「是第一眼的感觉,我大学毕业三年了,从来都没有对一个女孩,有这么浓厚的兴趣。」 只是看一眼,他就想拥抱她一生的这种感觉,是如此的强烈。 兴趣? 是哪方面的兴趣? 林家美坏坏地往邪恶的方向想…… 想着想着,又被自己莫名涌起的坏思想震惊。 原来和坏人在一起,连思想也会跟着学坏的,真的是近墨者黑。 「你读大学的时候,一定有很多女生喜欢你的吧?」 林家美抬眸望着俊美帅气的卓安,他如此出众,身姿挺拔,往人群中一站,就是一道亮丽的风景。 如果说没有,那一定是骗她的。 「这个当然,像我这么帅的人,说没有那是骗你的!」 这人诚实起来,还挺自恋的! 心中竟有点醋意,有点妒忌,那些可以接触到他的女生。 如果他的大学时光,她有份参与,那该多好啊! 她会像迷妹一样跟在他的身后,只求他的一个回眸。 林家美不甘示弱:「我也有很多男朋友的!」 你有很多女朋友,我也有很多男朋友。 卓安笑着说:「那太好了! 谈过很多男朋友还那么开心? 私生活那么烂,不是应该嫌弃她的吗? 林家美一脸疑惑:「为什么?」 他的眼睛很明亮,透着迷之一般的自信:「只要你交过很多男朋友,你才会发现,我是最优秀的一个!」 「你一直都这么有自信吗?」 「是的,只要我想做好一件事情,就没有做不到的。」 他的身上,与她有太多相似的地方。 那股透着自信的傲气,如出一辙。 难道,这就是同一类人的异性相吸? 「可是我没有文化,连小学都没有毕业。」 胸无半点墨,文化水平太低,你不嫌弃我是一个文盲吗? 「我不在乎!」 「我家里也很穷的!」 「我不介意!」 真的不介意吗? 她望着幽幽的湖水,过去的一幕幕在脑海里回放,像她这样贫困落魄的家庭背景,谁愿意娶她呢? 卓安,你愿意娶我吗? 娶我,等于娶了一个家庭! 我的一切,都将成为你的牵扯! 如果让你知道我的一切,你还会一如既往地对我好吗? 你太优秀,让我没有一点把握。 这个世界太现实,谁都想自己的另一半家境优越,生活无忧! 一个陷入长贫的家庭,谁又想长期照顾呢? 心底在这一瞬间沉重了起来。 有些悲伤,不管尘封多久。 回想起来,依然会痛。 卓安,你真的不介意我的一切吗? 她深吸一口气,一直掩于人前的心酸过往,此刻,却莫名地想让他知道她的故事。 「我爸是个很严重的精神病患者,亲手杀死他最爱的孙子,烧毁自己经营半生的家……」 一开口,就有一股欲哭的冲动,眼泪瞬间溢满眼眶。 她努力地控制着不让眼泪流出来,她不允许自己在人前显得那样脆弱。 明明不是第一次和别人说起自己的经历,可是为什么在他的面前,说起自己的家庭厄运,心里会那么的难过,难过得想哭。 极力假作的云淡风轻,还是让心里的悲痛,轻而易举地攻破,悲伤在一瞬间,泛滥成灾。 她断断续续地诉说家庭的遭遇与经历,平静的语调,几度哽咽。 她却带着浅浅的笑,慢慢地说下去…… 卓安看着她,看着她这张倔强的脸,泪水溢满了眼眶,明明难受得想要哭,却伪装出一副很洒脱的模样。 他蹙着眉,眸眼里都是怜意,无言的心疼从眼底溢出,他被她的故事震憾。 她到底鼓起了多大的勇气,才能将她埋藏在心底的伤疤,毫不掩饰地暴露于他的眼前。 她明明脆弱得如同风中杨柳,为什么偏要伪装得如同刺猬,张开锋利的尖刺,来掩饰她弱于外表的内心。 他走上前,伸出手想把她拥入怀里,她却刻意地避开。 她不想在他的面前显得如此脆弱,一旦接受他的拥抱,她便会柔弱得溃不成军。 深吸一口气,继续她还没说完的话:「我爸病重的时候,还会拿刀……」 收回落空的双手,卓安不想让她独自沉浸在过去的悲痛中无法自拔,揭开疮疤一点一点地回顾。 「那你怕吗?」 他轻轻地打断她的话。 林家美逼进几乎涌出的眼泪,抿紧唇边,荡出一抹浅浅的笑容,来掩饰着心里的苦涩。 「我不怕!」 她真的不怕! 当爸爸的手里拿着刀,没有意识地胡言乱语,所有人都叫她不要靠近爸爸的时候。 她无所畏惧地走向前,她希望自己可以唤醒爸爸迷失的理智。 希望爸爸能够清醒过来,能够好好地看看她。 她总是想,如果爸爸再次失去理智,一刀挥过来,把她也错杀了的话,她一点怨言都没有! 唤不醒爸爸,死在爸爸的刀下,也是一种幸福! 「小美。」卓安转身走到她前面,望着她,语气极其地认真:「你可以带我回家,去见你的父母吗?我随时都可以去的!」 林家美扬起脸望着他,眼里的水雾在黑夜中闪烁出点点星光:「带你回家干嘛?」 你不怕我爸是个疯子吗? 卓安深情地凝视着她,看着那张倔强中透着柔弱的脸,温柔地说:「叫你爸妈把你嫁给我!」 只要你愿意,不管风霜雨雪,我都不会让你独自去面对所有。 林家美默默地从他的身边越过去,往前走了两步,又转身回望着他,突然愉悦地笑了起来。 「嫁的人是我,又不是我的父母,即使他们答应,到最后还是要看我的呢!」 他的反应让她很意外,从不曾憧憬爱情的她,感觉幸福离她很近很近,似乎触手可及。 看到她笑,卓安的心情也跟着愉悦了起来:「那你选男朋友需要什么条件的?」 林家美认真地说:「要对我好,心地善良,还要视我的家人如亲人!」 「你说的我都可以做得到,我娶的老婆也一定要对我父母好才行!」 「照顾老人,是我们这些晚辈应该做的。」 「那你给我多少分?」 给多少分? 九十多吧! 她对他,还是挺满意的。 想了想,林家美不答反问:「那你又给我多少分呢?」 卓安毫不犹豫地说:「九十五分。」 听到他给予她那么高的分数,她一乐,故意把心目中的分数压的很低,俏皮地说:「我给你八十分!」 「还欠二十分呀!那我欠缺的是什么?」 「现在还想不出来,等我想出来再告诉你。」 其实他并没有欠缺什么,只是她不敢给他打满分,因为她离他的内心世界还很遥远。 「要是我够了一百分,你是不是就嫁给我了?」 「对呀!」 一百分,她随时都可以加上去。 「为什么?」 「因为我还不了解你!」 「有时候,太了解一个人不好的。」 「你是想说,因了解而分开吗?」 「是的。」 「可是一点都不了解一个人,不是更糟糕吗?」 「那你所认识的男孩当中,有没有你给他一百分的?」 「有,只是我对他没有感觉,要是嫁给他,一定会很幸福,可惜我和他是有缘无份。」 何铭恩就是那个一百分的人。 可惜她不喜欢他,她嫁的是两情相悦真心相爱的人。 而不是因为某种原因,而和某个人结合。 「小美,我也可以给你幸福的!」 「你说你可以给我幸福,那也要我自己感到幸福,才是幸福呀!」 她也相信嫁给他,他一定可以给予她幸福,只是她不想那么轻易地就被他驯服,俘虏她的心。 「如果你一直都找不到对他的感觉,遇不到你心目中的人选,你是不是到时候把自己降价卖出去了?」 「总会遇到的呀!」 真的遇不到的话,她就终生不嫁! 退而求其次地委曲求全,那种生活,真的不是她想要的! 而且,她好像已经遇到了! 等到那个可以为他倾付一生柔情的人。 分隔两地 这一晚,他们聊了好多好多,卓安把自己的家庭背景,不管是好的,还是不好的,也无一隐瞒地一一相告。 当夜色越来越浓,终有不舍,却仍要别离! 「我到了!」林家美掩去眼底的不舍,平淡的语调透着浓浓的关怀:「你回去小心点!」 她知道,她不该对他有过分的留恋,可是经过一夜的剖心长谈,无论是思想或抱负,家庭观念或是为人处世,都与她的思想不谋而合。 她承认,他太优秀! 从开始对他的种种讨厌,到今天完完全全地被他驯服。 在那么短的时间内,不知不觉地使她在情爱的旋涡中,一点一点地沦陷,对他油然而生出一种爱慕之心。 她不是没有彷徨,更不知道自己的情感归处,到底在何方。 是眼前的这个人吗? 她没有信心! 对自己,对他,都没有信心! 对分隔两地的情感,更是一点把握都没有,听说异地恋,都是最容易散的! 「嗯!」 卓安看着她,蕴含着柔情的眸眼,潋滟着浓浓的爱意,依依不捨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心中似有万语千言在凝结,欲语还休。 他不是不知道,分隔两地的情感是最薄弱,最难坚守的,随时都有人趁机替代他的可能。 可是他没有办法,工作地点不在海川,不能与她朝夕相见。 是他现在最遗憾,却又无能为力去改变的事实。 但是他会努力,成为她心目中,谁也无法替代的唯一。 希望在风雨飘摇的日子里,他能够给予她依靠。 只要她愿意,给他一个机会! 林家美似乎知道他心中所想,心中不由的轻轻暗嘆,长长的睫毛垂下来,掩去她眼里的忧伤,语调轻轻的,仿佛害怕惊扰了此刻的美好。 「再见!」 她转身,再也不愿多看他一眼,心中暗涌的离愁,肆虐地侵蚀着她的身心,越发的让她感到难过。 可是分离,不会因为她的矫情,而改变原有的轨迹。 再不舍,他也是要走的! 这一点,她比谁都明白。 「等一下!」 卓安望着她的背影轻唤。 林家美停住脚步,僵着身子站在原地。 右手被他温柔地牵起,她没有挣扎,掌心传来滚烫的灼热,燃烧着她错乱的神经。 他与她站得好近,近在咫尺。 彼此的气息在空气中缭绕,他的声音有点低哑,却带着说不出的魅惑,带着浓浓的不舍,像个孩子一样,透着几分恳恳的哀求。 「记得想我!」 不要一别就把我抛在脑后,忘记了我的存在。 他的心里有太多太多的话语,都来不及与她细说,千言万语,最终化为简单的四个字。 「嗯!」 林家美默默地点着头,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直到那一道依依惜别的视线,从她的身上缓缓地抽离。 在他转身疾走的那一刻,她抬眸往他离开的方向望去。 眸中的不舍,再也不会有人看见。 心中掩藏的情愫,不敢大胆张望他的视线。 此刻,在夜色的遮掩之下,在他看不到她的地方,都可以肆意地追随着他的背影,让她一次看个够。 昏黄的灯光,照耀着那孑然一身的形单影只,在灰濛濛的夜色中踽踽独行,慢慢地渐行渐远。 连午夜的清风,都透着淡淡的愁意。 望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林家美的心中满是惆怅,对这份萌芽的情窦初开,充满了迷茫。 如果可以,她真的好想叫他:不要走! 因为他是她唯一一个愿意敞开心扉,肯给予机会,让他走进她生命中的人。 也是她愿意花时间去了解,愿意走进他生活中的人。 也是她第一次涌起冲动,想要嫁的人! 可是这一切,他都不知道! 她也不想让他知道! 他与她相隔一百多公里,远在另一个繁华而又陌生的广州。 这一份感情,她不知道该如何继续,又该如何走进彼此的心中,去了解彼此内心深处的部分! 淡淡的离愁,淡淡忧。 下一次的重逢,何时是归期? 她害怕,这一别便是无期。 她的情感,又该如何安放! 次日一早。 林家美就收到卓安发给她的简讯:「小美,我走了!别忘了我们说过的话。」 她没有去车站送他,因为她特别害怕那种别离的画面,看着他慢慢地从她的眼前消失,把彼此的距离越拉越远,独留自己一个人在原地,黯然神伤。 这是一种心灵上的折磨,会使她更加难过与不舍。 所以她选择了逃避,逃避这种使她难过的分离。 可即使如此,一整天的时间里,他几乎占满她的整个脑海。 她曾经和他说过:她害怕平静的心湖,被他扰起波澜。 现在,她的心再也无法平静下来,就像中了他的毒,掉下情网便再也无法抽身而退! 他为什么那么轻易就打开她封闭的内心? 林家美对于自己沉迷他的这一点,很不满意! 这么轻易就被人撩到的自己,实在与别人评价她冷而高傲的性子格格不入。 她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寤寐思服,翻来覆去都睡不着。 她好想给他打个电话,或是发条简讯诉诉思念。可是自己主动的话,不是显得她很那个什么了吗? 想了想,终是打消了念头。 矜持的女生,就得忍受装逼的苦。 安静的手机倏地响起「叮」的一声。 这是手机收到简讯的铃声。 她拿起手机,迫不及待地点开,看到卓安给她发来的简讯: 「当夜深人静时 当我闭上眼睛 你的倩影出现在我的脑海中 我知道 我不该介入你的感情 不该毫无缘由地牵挂着你 只是我无法自拔 期待你真实的出现 前世今生 你必定与我有深刻的缘分 延伸再续今世缘 如此倾慕你的我 今生今世 我无法忘记望你的第一眼 即使匆匆一瞥 如此吸引我的你 来世今生 我们一定会因缘而再相识 永永远远不忘 如此系缘的你我」 读完简讯,林家美的心扑通扑通地跳着。 把他发来的简讯,看了一遍又一遍。 原来他也想我! 看着简讯,她的眉眼弯弯的,嘴角不由自主地往上扬,心里就像灌了蜜一样,甜到心底。 她轻轻地按下每一个笔画键,给他回了一条简讯: 「对你,不论是偶然的缘分,或是永远的知己,我都珍惜!」 若能相知又相恋,她定不负相思意。 与他共谱一帘幽梦。 没有登记的恋爱,算结婚吗? 自从林天佑遇见文晓柔之后,他对她发起了强烈的爱情攻势。 为了近水楼台先得月,他弃掉原来的装修工作,跑到文晓柔工作的酒店,做起了厨房杂工。 除了能够与她朝夕相见之外,另一点就是防止别人捷足先登。 因为他知道追求文晓柔的人,并非只有他一个。 为了追求文晓柔,林天佑想买辆摩托车,但是他的身上又不够钱,只得和林家美商量。 「买摩托车干嘛?」 林家美问。 林天佑说:「泡妞!」 「泡妞?泡妞买摩托车干嘛?」 哥哥想买辆摩托车来装逼吗? 林天佑笑着说:「我泡妞,没理由骑辆自行车去的吧!那显得我多寒酸啊!」 说得好像也有点道理,哥哥又矮又不算帅,摩托车都没有一辆的话,谁看得上他呀! 「那就买吧!」 凡是有利于家庭的事,林家美二话不说全力支持。 因为她现在最愁的,就是怕哥哥娶不到老婆。 在农村,穷被人看不起! 又穷又娶不到老婆,更加被人瞧不起! 虽然现在建了房子,总算是把头抬起了一点点,但也有不少的闲言蜚语,说有钱建房子,是因为她被人包养,或者去做小姐出卖肉体赚回来的。 每次妈妈和林家美说的时候,她都一笑置之,心平气静地和妈妈说:「妈,您别放在心上。身正不怕影子斜,我走得正行得端,清者自清,不怕被人议论的,他们拿放大镜在我的身上找也找不到污点。有人这样说,越是证明我们的生活越来越好了,才招人妒忌。」 因为没有人知道,在那段时间她是怎样熬过来的,为了赚多一点钱,她兼了一份搞集体宿舍的卫生和洗厕所,包括林天佑也不知道。 当林家美发现,哥哥把她给余医生的五百元药钱,拿去赌光的时候,她愤怒得想和他断绝关系,失望透顶地对着电话吼了回去。 「你知不知道,那些钱是怎样来的?」 她『啪』的一声挂掉了电话,然后哭了起来。 她真的很想和哥哥说:「你知不知道那些钱是怎么来的?是我去洗厕所赚回来的!是我控制每个月只花五十元节俭下来的!我连病都不捨得去看,一件衣服也不捨得买,就为了省多点钱下来!你居然拿去赌?」 「我不要你这样的哥哥!我没有像你这样的哥哥!你以后都不要来找我!我讨厌你!我恨你!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的!」 最后哥哥和她认了错,说以后都不会这样了! 她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原谅了他! 她真的希望他改,拿出努力赚钱起房子时的魄力,做一个有担当的男人,懂得自己肩上的责任。 只是她很好奇,不知道对方是个什么样的女人,值得哥哥放弃原有的工作,又不惜花掉彼此的积蓄去买一辆摩托车。 因为她从来都没有见过,哥哥这么认真地去追求一个人。 由于林天佑十四岁就出来混迹社会,来到新的工作地点上班,懂得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一张嘴说得天花龙凤,有声有色,总是引得同事们咯咯笑,很是受欢迎。 此时他正和同事们谈笑风生,瞥见文晓柔拿起背包准备下班,他抛下一句话就往停车场走去,然后骑着摩托车守在门口等。 见到文晓柔出来,他把摩托车开过去,叫了一声:「柔柔。」然后拍拍摩托车后座,示意她上车:「我送你回去!」 「不用你送!」 文晓柔瞥了他一眼,故意不理他,因为他来到这里工作,已经严重扰乱了她的生活。 每次有男生和她搭讪或是献殷勤,他不是隔空向她放电,就是装模作样地从旁边走过去,好像不搅乱她的一池春水就誓不罢休似的。 她自顾自地往前走,他把摩托车开过去,她就往反的方向走,就是不听他的。 林天佑几番游说都失败,索性停好车,把挂在车头上的头盔取下来。 走到她面前挡住她的去路,把手中的头盔轻轻地戴在她的头上,一边帮她扣好头盔带。 「我会吃人还是怎么的?有车你都不坐,非要走路回去,再笨的人也不会这么傻的对吧?」 文晓柔嘟着嘴,像个木偶似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任由他摆布,翻着眼睛往头顶上看着与林天佑头上戴着的同款头盔,然后一言不发地瞪着他。 这是情侣头盔,别欺负她单纯不知道。 「这头盔挺适合你的。」林天佑贼贼地笑得一脸痞气,见她仍不为所动,讨好地碰了一下她的手,说:「柔柔,与其在这里磨磨蹭蹭,倒不如坐上车,一下子就到家了!你都不知道你这个样子,旁人看了,十足像情侣闹别扭。」 「你才情侣闹别扭呢!」 文晓柔闷着一股子气往摩托车的方向走去,她知道这贴皮膏药是甩不掉的。 不知道是不是她前世欠了他的,对于这个人,她总是无法做到无动于衷,视而不见。 坐上车之后,文晓柔极力地与他的身体保持着一段距离,也不知道他是有意还是无意。 车速开得并不稳定,时而快,时而慢,偶尔的一个急剎,她整个人都不受控制地往前扑去。 一而再再而三地重复了几次,她越想越觉得他是故意的。 这么明显的做法,再傻的人都知道他的诡计,当她想一拳打在林天佑身上的时候,车突然就停了下来。 林天佑扭着头,一脸认真地说:「柔柔,这车是新买的,我的车技也不娴熟,不如你把手放在这里。」 他双手往身后探去,碰触到她的手就慢慢地牵起,然后教她双手如何扣着他的腰,末了还加一句:「你抱紧一点,会安全很多的!」 双手被他紧紧地握着移到他的腰间,文晓柔整个人与他贴得好近,鼻端充斥着浓浓的男人味,心底涌起一股异样的感觉。 让她的脸刷的一下子红到耳背,这样亲密的接触,让她的心扑通扑通地跳了起来。 她本能地缩起双手,半嗔道:「你耍流氓。」 明明就是想她抱紧他,还说些冠冕堂皇的话来糊弄人。 林天佑的视线落在倒后镜上,看着镜中一脸羞涩的人儿,他的唇角微扬,眸眼含着浅浅的笑意,连晚风都透着丝许的微甜。 他的语调轻柔,嘴角溢着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什么流氓不流氓的,你想想,万一你掉下去,少了胳膊或是断了腿,我去哪里找个完整的女儿赔给你妈妈?」 他伸出手,又把她的手轻柔地放在他的腰侧,嘴里说道:「这人身安全,还是得放在第一位!」 文晓柔羞得脸额发烫,刚想缩回手。 林天佑一呼油,她的身子便使劲地往后仰,她只能怯怯地抱紧他的腰,慢慢地,把自己的脸额也靠上去。 她贴在他的背上,聆听着他的心跳声,车速不知不觉中慢了下来,他的心却越跳越快。 车开出一段路之后,就在路边停了下来,他牵着她的手往幽暗的地方走去,这里的行人很少。 昏黄的路灯散发出微弱的光,照耀着那一对相牵的人儿。 文晓柔默默地跟在他的身后,突然手被他轻轻地一扯,整个人失去重心瞬间跌进了他的怀里,在她还没来得及反应的时候,温润的唇瓣已经霸道地覆上了她的唇。 吻来得这样的猝不及防。 就在一瞬间,她的呼吸完全被夺去,灼热的男人气息扑面而来,温润炽热的唇紧紧地压迫着她,唇齿厮磨,辗转缠绵。 她没有挣扎,闭着眼睛不知所措,他的唇柔韧而极具占有欲,使她的心跳剧烈地不断加速,情迷意乱,很快就沦陷在他的柔情里。 她的手环上他的腰,笨拙地与他追逐,也许是她的反应让他很兴奋,他吻得更激烈,手也不安分地动了起来。 吻了许久…… 林天佑从她的唇瓣抽离,眸眼温柔地看着她光洁如玉的脸,红若樱桃的小嘴,他情不自禁地又覆上轻轻的一吻。 他拥着她,下巴抵在她的头顶,望着远处漆黑的夜空,说:「柔柔,你知道吗?我从来都没有像现在这样,那么疯狂地爱上一个人!」 如果所有的失去,都是命中注定。 只为了等待那个正确的你。 那么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让你从我的生命中错过。 文晓柔脸色绯红地依偎在他的怀里,听他这样赤裸裸的告白,她应该是甜蜜的,幸福的。 可是心里莫名地涌起一丝难过,感觉到他的内心深处,隐藏着浓浓的忧伤,那些伤痛,莫名地与她相连。 她不知道他到底经历过些什么,那一副嬉皮笑脸的面具之下,到底经历了多少不为人知的伤。 她不想去探究。 他不说,她也不会问。 因为她相信,他有自己保密的理由。 「柔柔。」 他突然轻唤。 「嗯?」 「没有登记的恋爱,算不算结婚?」 莫名的就有点害怕,如果她知道他的过往,会不会成为彼此不能相守的理由。 文晓柔抬起头,微弱的光线映在她的脸上,那一双秋水明眸干净而纯粹:「不算!」 任何情侣,不管在一起生活有多久,没有登记,没有法律的认可,不管在何时何地,这婚姻都是不成立的。 彼此也不算是合法的夫妻关系。 他松了一口气,在她的额上印下一个吻,然后把她抱得更紧,本想开口对她倾露一切。 可是他的过去太不堪。 还没提起,他的心已隐隐作痛。 有些伤疤,既然已经尘封在内心深处,又何必再去揭开,让自己的心再痛一次。 想了想,终是没有开口。 过去的一切,就让它尘封心底吧! 天涯与海角的距离 今晚林天佑带女朋友来天龙酒店吃饭,其主要目的,就是想让林家美看看未来的嫂子。 林天佑能够在短时间内,成功地泡上一个女朋友。 林家美真的很开心很开心,像ta 们家那么贫困的生活环境,父亲又有难以根治的病。 她曾一度地担心,比她大九岁的林天佑会娶不到老婆,害怕他这一生都将孤独终老。 所以,只要对方是个女的,不管是离异或是年龄比林天佑还要大。 林家美都无条件地接受和欢迎。 因为林天佑的年龄也不少了,与高富帅又恰恰相反,又穷又矮又不算帅,家庭环境又不好。 只要女方不嫌弃ta 们家那么穷,林天佑下半辈子有个伴,林家美就已经无限地知足。 很快就到了晚上,对未来的嫂子充满了好奇的林家美,远远地看到,林天佑一脸自信地牵着一个比他还要高出半个头,肤白貌美的女生走向餐檯的时候。 她的心『咔』的往下沉。 之前的喜悦在这一刻消失殆尽,随之而来的是化不开的担忧。 因为那个女生,看上去比她还要小上几岁,满脸的胶原蛋白,显得清纯又文静。 林天佑找一个比她这个妹妹,还要年轻几岁的女生做女朋友,单是年龄就相差十几岁。 这段恋情会长久吗? 找,也应该找一个年龄与他相当的啊! 林家美不由得担忧了起来,心中揣着各种担忧和疑虑,她走过去笑着打招呼。 「你好!我叫林家美,是他的妹妹!」 文晓柔屁股动了动,似乎想坐得更端正一点,一脸羞涩地回应:「你好!」 由于是第一次见面,文晓柔也不是建谈的人。 随便交谈了几句之后,林家美就以上班为由,对文晓柔说:「我还在上班,就不陪你们聊了!你喜欢吃什么就点,不用客气的!」 林家美一转身,背后就传来林天佑的声音:「我跟你说啊!我妹妹超级好的,反正这顿饭是她请客,你喜欢吃什么就点,不用和她客气的!」 林家美不禁想起,林天佑来之前,给她打的那一通电话:「小妹,我现在身上没有钱了,今晚去你那里吃饭,你结帐喔!」 她只能连连说好,哥哥泡妞没有钱,身为他的妹妹,理应两肋插刀在所不辞的。 大不了她签单记帐,反正她还欠着程爷的债务,也不差这顿饭钱了,就用工资慢慢扣除吧! 可是想起文晓柔这么年轻,她还是免不了担忧。 林天佑吃完饭准备走的时候,她叫住了他:「哥,你找一个这么年轻漂亮的女生,真的好吗?我们还是有点自知之明吧!找一个和你年龄相当的,岂不是更好!」 她真的很害怕,害怕哥哥再一次经历失去。 林天佑对此却迷之自信,说:「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就不能娶年轻貌美的?我跟你说啊!你哥我这么帅,就是要找一个年轻漂亮的!」 林家美也不便再说什么。 只能祈祷,哥哥这一生再也不要经历失去。 因为他再也经不起任何的伤。 但愿他要历的劫,已经历完。 更希望上天发发慈悲,眷顾所有被命运虐待过的人。 因为约了卓安上qq 聊天,下班之后,林家美就开始梳妆打扮。 女为悦己者容。 由于第一次约会穿的衣服太过寒酸,现在也许对他有了点在乎。 她特意向夏雨借了一件衬衫,配上一条修脚牛仔裤,怀着美美的心情就出了门。 那个时候,她们特别喜欢借衣服穿,看到谁买的衣服漂亮,都忍不住要借来穿一穿,也没有人会拒绝这样的要求。 因为对她们来说,这都是很正常的。 林家美比约定的时间,提前半个小时来到了网吧,刚登录qq ,马上就弹出一个添加好友的申请。 她莫名的就紧张了起来,心跳得特别快。 看着那个陌生的英文网名,颤抖着手点了通过,卓安很快就发了一条信息过来。 「小美,终于等到你来了!」 他一直坐在电脑前,等她吗? 林家美露出甜甜的笑容,隔着屏幕,都能感觉到他的喜悦。 同样的,她也很开心,因为上qq 聊天,与拿着手机发简讯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嗯!」 她简单地回复了一个字。 因为她对电脑很陌生,只会一丁点拼音,打五笔也不会,曾经学过的五笔字根,『王旁青头戋(兼)五一,土士二干十寸雨,』早就抛到九宵云外去了。 曾经很想学电脑,由于没有钱去电脑培训班学,只能请教一些会电脑的朋友,从二十四个字母学起(因为读书的时候,老师没有教),再到五笔字根。 最终因为各种原因,没有坚持下去。 她现在很后悔,也很懊恼。 如果当初坚持学,现在就不会是一个电脑盲,她与他的距离就能拉近一点点。 「我们视频吧!」 还没等她回应,卓安马上就发起了视频聊天的邀请。 林家美的心跳得特别厉害,扑通扑通地跳了起来,突然的就有点羞怯,没有勇气让他看见此刻的自己。 她只能把摄像头扭向了一边,点击按键接受他的视频邀请。 很快,电脑里出现了那张日思夜念,既熟识却仍然陌生的脸。 他的气质与风华,即使隔着屏幕,也无法抵挡他的与众不同。 她盯着屏幕静静地看着他,视线停留在他的脸上。 没有人知道她的目光有多肆意。 也没有人知道她偷偷看他的窃喜。 如果可以,她宁愿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他。 卓安往屏幕上看了一下,也许是视频中的映象看不到她的脸,他皱了一下眉,骨折分明的手指落在键盘上,飞快地敲了几个字过来。 「让我看看你!」 心中有一腔的话语,想要和他说。 林家美双手放在键盘上,看着密密麻麻的字母不知所措,她不知道该按那个键,才能打出她想表达的文字。 第一次,被一台硬机器挫得她无计可施,锐气全无。 过了很久,她困窘地说出自己的尴尬:「我不会打字!」 每打出一个字,都费尽了她的脑汁。 卓安很快回了一条信息过来:「没关系的。」 他似乎一点都不介意。 林家美觉得自己一点用都没有,真的很蠢,也很笨! 在学识方面,她与他的距离,就像天涯与海角般遥不可及。 卓安,一个连电脑都不会的我,真的适合你吗? 心底涌起一股犹豫,带着一点突如其来的自卑,猝不及防地扰乱她的心绪。 滴滴! 收到信息的声音一响,瞬间拉回了她游离的思绪。 「以后我教你。」 「嗯!」 她只会打这个简单的字。 心里的懊恼,因为他的一句『我教你』而感到暖心。 「让我看看你,好吗?」 卓安问。 也许是他的温暖融化了她的羞意,她不好意思再拒绝,很快就答应了他的要求。 调好摄像头,看着电脑里一脸羞涩的自己,她把头垂得低低的,用头发遮着她的半边脸。 见到她出现在视频里,卓安眸眼温柔,嘴边挂着浅浅的笑,手指轻轻地落在键盘上,以极快的速度发了三个字。 「你很美!」 穿着衬衫的她真的很美,清纯中透着若有若无的妩媚。 一头乌黑的头发柔顺地垂在两侧,只露出一只精緻的左耳。 也许是因为害羞,她把头垂得低低的,刘海遮住了她的半边脸。 他越看越觉得这样的她,别有一番韵味。 林家美坐在电脑前,觉得很尴尬。 她又不会打字,就这样干坐着有什么意思? 摄像头对着她,她又不敢明目张胆地看他。 突然间想到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落入他的眼,她二话不说就关掉了视频。 然后用手机回了一条信息过去:「我不会玩qq ,我下了!」 此生.做好父母的女儿 「家美!」 夏雨看到林家美从网吧里走出来,她打开车窗就往外叫。 林家美正低着头看手机,不知道手机里有什么内容,她突然眉眼弯弯地笑了起来,对夏雨的叫唤,丝毫未觉。 「不要把头伸出窗外。」 正在专心开车的梁毅,提醒了一句,便再也没有说话。 夏雨正扭着脖子往林家美的方向看,听他这样一说,悻悻然地把头缩回来。 突然神色忧郁地说:「其实,家美不贊成我和你在一起!」 梁毅握着方向盘的手一紧,随即邪魅一笑,说了一句完全搭不上边的话:「她有被人珍惜的命!」 不知道他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夏雨也没有问,脱掉雅气变得成熟稳重的他,与以前真的很不一样。 可是为什么她感觉他的心,离她很远很远。 而她,再也不能像从前一样,在他的面前无所顾忌地为所欲为,有时候生怕自己说错话,惹他不高兴,怯怯的有点卑微,变得有点小心翼翼。 如果是错过的那些时光,使她对他产生了那种陌生的距离感,她愿意花上一辈子的时间,去弥补回来。 车停在酒店的停车场里,夏雨挽着他的手走进房间,像以往一样,他去浴室洗澡。 她躺在床上盖着雪白的空调被子,看着她喜爱的电视剧,看到搞笑的片段,她不顾形象哈哈地笑了起来。 正当夏雨笑得眼泪都快要溢出来的时候,发现梁毅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从浴室里走了出来,正倚在门边眸眼迷离地看着她。 夏雨敛了笑,抬眼看着他,他的脸很刚毅,身姿挺拔,裸露在外精壮结实的胸膛,那八块诱人的腹肌,曲线分明,仿若坚硬如铁,正在赤裸裸地诱惑着她。 她艰难地吞了吞口水。 任由她观看的梁毅走了过来,掀开被子钻了进去,附在她的耳边,说:「想我了?」 温热的气息,暧昧地蔓延在她的四周,夏雨往被子里一缩,娇羞地说:「没有!」 「我看看你有没有说谎!」 他在她的耳边摩擦,情不自禁地吻着她可爱的耳垂,一直埋首在她的颈间:「现在有没有想我?」 夏雨摇着头否认。 「你的身体很老实。」 夏雨一阵脸红,伸手把床头灯关掉,房间里的光线一下子暗了下来。 此处省略一万字。 梁毅望着窗外,突然说:「过些日子,我带你回我家。」 「嗯!」 夏雨有点喜出望外,心里美滋滋的,因为她想都没有想过,刚复合没多久,他就想带她回去见家长。 「我爸妈应该会很喜欢你。」 梁毅的脸上划过一抹深遂的笑,透着若有若无的邪魅。 夏雨静静地听着,不由自主地摸向自己的小腹。 这一刻,她特别希望自己可以怀上他的孩子,因为他每次要,都不会做安全措施。 她觉得,这是梁毅真心爱她的行为。 因为他不像别的男人一样,做足安全措施,防止女方怀孕,生怕对女方负责任。 林家美从网吧回到宿舍,又和卓安聊了好久的信息。 直到夜深,才捨得放下手机,甜甜地进入梦乡,醒后像往常一样,日复一日地上班下班,做着千篇一律的工作。 今晚的顾客离场很快。 八点多已经没有一个客人,同事们时不时地拿出手机看时间,急切地等待着下班,只希望分针转得快点再快一点。 林家美也不例外,正当她感到无聊的时候,和她挺聊得来,任部长职位的张佩红,神色怪异地走过来,对她说: 「家美,现在都没有客人了,你去问问程爷,我们早点下班行不行?」 张佩红比她大几岁,上个月张佩红生日,林家美还被她男朋友列入,天龙酒店『五朵金花』之一。 听到这句话,林家美笑着对张佩红说:「真不知道你男朋友是什么眼光!」 因为有很多女同事都比她漂亮,放着漂亮的不选,选一般的,只能说明对方的眼光有问题。 虽然程爷也和她说过,如果她的鼻子再高一点,就可以和港姐媲美了。 相比之下,后者的眼光,更有问题。 「你干嘛不去?」 林家美白了她一眼,好事不找她,现在怂恿她去做这些吃力不讨好的事,打死她也不干。 张佩红笑着说:「我们问的话,程爷是不会同意的!」 「我去问,也是一样啊!」 「不一样的,不一样的,你说什么,程爷都会答应你的。」 「为什么我说,程爷就会答应呢?」 林家美一脸的疑惑。 张佩红压低了声音,还特意往程爷办公室的方向望了一眼,说:「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啊?」 「我知道什么呀?神神兮兮的。」 「你不知道程爷喜欢你?」 林家美蹙了蹙眉头,立马严肃了起来:「张佩红,东西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的!」 张佩红笑了起来:「这又不是什么秘密,我们早就知道了!你说你不知道,我才不信你呢!」 「我真的不知道,求求你们不要乱说好不好?你们这样就像往我的身上泼脏水,万一传开了,我在这里就呆不下去了!」 林家美最愁的就是这一点,虽然老闆娘对她也很好,相信她的为人,但要是传开了,她就呆不下去了。 没有一份稳定的工作,家里的生计就成了问题。 张佩红敛了笑,认真地问:「你真的不知道?」 林家美懊恼地摇摇头:「不知道!」 她也不是完全感觉不到,但是程爷一直都站在君子的范围之内,从来都没有越过轨。 她也只能装傻,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喜欢又不代表什么。 因为在她的思维里,人的一生那么长,在某一个阶段,遇上一个自己欣赏的人,一点都不觉得奇怪。 男女之间,本就异性相吸,只要坚定立场,站好道德的底线,那就什么事情都不会发生,什么错也犯不了。 张佩红说:「我跟你讲,程爷看你的眼神都不一样的,平时你说什么他都答应,我们说他是不会答应的!」 真的吗? 林家美没有去留意这一点,虽然她也崇拜程爷,但是这种感情是纯粹的,干净的,不渗杂其他的成分在里面。 所以,不管程爷对她喜欢与否,她都不会去做出一些破坏别人家庭的事。 爸爸的病,已经被人各种瞧不起,她再不争气,也不会做出一些让父母蒙羞,被人指指点点的事。 就算她不能成为父母的骄傲。 此生,也要做好父母的女儿。 「还有谁知道这件事?」 林家美问。 「我们都知道!」 「谭经理也知道?」 张佩红点点头:「知道!」 「小白呢?」 「都知道!」 那就是说,林家美成了那几个人精茶余饭后的谈资,她居然傻傻的什么都不知道。 她感到一阵烦躁。 「好了,事情就到此为止,希望你们以后都不要乱说!否则,我会恨死你们的!」 「你去哪?」 「你们不是想早点下班吗?」 「你真是太好了!」 好个屁! 林家美心里一阵暗骂,一直忐忑着来到程爷的办公室,帮他倒上一杯茶。 小心翼翼地说:「程爷,现在都没有客人了,不如早点下班吧?」 一问出口,她自己都觉得有点为难,毕竟离下班时间,还有半个小时,说不定下一秒就有顾客来。 做生意都是守出来的,特别是像程爷这种赤手打下江山的人,绝对是一个劳模。 程爷想了一下,说:「那就下吧!」 这么快就答应了? 程爷,你不会真的喜欢我吧? 还那么明显地被人看出来,你就不懂把情感收敛起来吗? 虽然我很优秀,你欣赏一下就行了! 不要那么明显的被人看出来,如果最后害我丢了工作! 我都不知道该谢谢你,还是该骂你! 程爷突然说:「听说你认识了一个外省的男人?」 「啊?」 林家美从思绪中回过神来,觉得程爷挺八卦的。 不过,想起卓安,她还是挺开心的,嘴角不由自住地勾起一抹弧度,毫不掩饰地流露出对他的喜爱。 「嗯,他挺优秀的!」 他真的很优秀,在他的身上,她找不出一点毛病,让她无可挑剔。 程爷盯着电脑,右手握着滑鼠上下推动着,显得漫不经心:「这个社会很乱的,什么人都有,不要让人骗就行了!」 林家美笑着说:「这个我知道,我不会被人骗的,我走了!」 骗子是逃不过我的金睛火眼的。 虽然情不自禁地动了心,不受控制地动了情,就算她的心已沦陷。 但是她的理智还在,她不会让自己遇上爱情,就变成一个爱情至上的傻瓜。 走出办公室,手机接收信息的铃声就响了起来,打开一看,是卓安发来的简讯,她盯着屏幕,看着那几个令她心跳加速的字眼。 「小美,我现在『上岛咖啡』,你过来吧!我在这里等你!」 我现在和你登记都可以 林家美来到『上岛咖啡厅』。 打开包厢的房门,就毫无防备地撞进一个温暖的怀里,身子随着人影一转。 她被逼到墙角。 听到门『咔嚓』一声被关上。 卓安紧挨着站在她的面前,高大的身影把她笼罩在他和墙之间,深情地望着她,问:「有没有想我?」 耳畔传来他的声音,磁性、温柔,像是重力的吸引。 林家美看着他。 有那么的一刻,有一种强烈的冲动,她想伸手抱紧眼前的这个人,吻上她想要吻的唇。 脸上涌起一阵灼热的滚烫,心跳声一波又一波地提醒着她,这是一种羞耻的渴望。 她克制着自己想要的拥抱,收回落在他脸上的目光,低着头,不敢再迎上他的视线,害怕一抬头,他就会吻下来。 面对他赤裸裸的提问,她不知道该如何作答,说『想』的话,就暴露她所有的心思。 她现在不能说,在她还没有下定决心和他在一起之前,什么都不能说。 一旦说了,给予他太高的期望,她就要对自己说出的话负责。 她只得装聋作哑,装作听不到:「你说什么?」 她得意地想:这下总该换话题了吧! 卓安嘴角噙着一抹笑,似乎看透她的心思,并不打算放过她,语调带着丝许的魅惑,夹着一点点的暧昧。 脸不红心不跳地重复道:「有没有想我?」 他不怕重复,怕的是得不到他想要的答案。 每一个字从他的薄唇中吐出,都极具诱惑力,如轻沙薄雾,流进林家美心底最柔软的地方,轻轻地划过。 她好想说:「想,日日夜夜都在想。」 可她不能说! 她好想逃离这种暧昧的氛围,可是坚硬的墙壁告诉她,无处可逃。 她知道,如果她不表示一下,这个坏蛋是不会放过她的,他就是想她承认,她的心里是有他的。 如果爱她,让他一个人受尽相思的苦,那就让他吃上一粒糖吧! 她实在不忍心,一直把他放在单思的路上。 「你问我有没有……」 她的眼睛转了转,透着一些狡黠,故意停顿一下,把一句话错开。 因为羞怯,说最后的两个字时,她的声音变得轻轻的。 「想你!」 一直想你! 日思夜想,从不间断。 第一次和一个男人说『想你』,直到现在她才知道,原来说情话是这么难说的。 说出来,连她自己都觉得好肉麻。 想到自己这么聪明的表白,嘴角不由自主地又扬了开去。 「对。」 「我刚才已经说了。」 「那不算,重新说一遍。」 想矇混过关,没那么容易。 「不要!」 说一次都那么难,还要说多一次? 「不行!」 「这房间可能有偷听器,别人听见了会笑我的!」 这人怎么不依不侥的! 「听到也没什么,再问你一次,想不想我?」 几个回合之后,林家美败下阵来,就像一只乖巧的小绵羊,一脸羞耻地连连点头,默认自己想他。 她一遍遍地告诉自己。 她是被逼的! 被逼的表白,心里也很开心,莫名其妙的还有点甜。 「小美……」 卓安看着她光洁如玉的脸庞,肉肉的有点婴儿肥,那薄薄的嘴唇紧紧地抿着,长长的睫毛轻轻地颤抖,他的心也随着颤动。 他静静地凝视着她,心中涌起一股异样的冲动,他情不自禁地向她靠近。 林家美抬眸,望着他:「嗯?」 卓安俯身探了下来,鼻息暖暖地喷到了她的脸上,俊美的脸在她的眼前逐渐放大,她屏着呼吸,动也不敢动。 他俯在她耳边,轻声说:「i want to kiss you right now。」 林家美脸红红的,带着一点羞涩:「你说什么?」 卓安从她的脸上抽离,眼神坏坏的带着一点戏弄,意味不明地看着她。 也许是见到她的窘态,他得意地笑了起来。 「你说的是什么?」 林家美蹙着眉又问。 心中涌起无数个问号,她真的不知道,他说的到底是什么。 听起来就像梵文一样,她一个字都听不懂。 卓安笑而不语。 林家美看到他坏坏的笑容,真的很想打他。 国语粤语他不说,学人说什么英语! 明明知道她不懂英语,还故意欺负她! 肯定不是什么好话! 用英语说的,都不会是什么好话,别以为她不知道。 她索性别开脸,露出一副你不想让我知道,我也不想知道的表情。 卓安满眼宠溺地看着她笑,牵着她的手往餐檯的方向走去,说:「我点了你喜欢吃的……」 吃东西的时候。 卓安总是盯着她看,她以为自己的食相太猪八戒,又装成淑女一样斯斯文文地吃。 可是他眼里的笑意更盛,看得她好不自在,她越不自在,他越是开心。 气得她真的好想走过去,把他推倒在旁边的沙发上,挠痒痒挠到他认错。 从『上岛咖啡厅』出来,林家美和他来到海川最美的街道,道路两侧盛放着像毛绒绒一样的合欢花,粉红粉红的像一把把刷子,美丽优雅地悬挂在枝头上,散发出淡淡的馨香。 两个人在合欢花的树下漫步而行,林家美为了防止他牵她的手,一直把背包抱在胸前,看着她的举动,他又笑了笑。 微风吹来一阵阵花香。 林家美没话找话说:「刚才的点心,真的很好吃。」 「你喜欢吃,我以后都做给你吃。」他停了下来,深情地望着她:「一辈子!」 「一辈子?」 『一辈子』这三个字对她来说,太遥远。 此刻她都无法去把握,又怎敢去想以后。 卓安厚着脸皮说:「你是我老婆嘛!当然是一辈子。」 「谁是你老婆?你的脸皮好厚啊!」 「你呀!只是将来不久的。」他突然语调低低地说:「你敢说,你是我老婆吗?」 他的视线落在她的脸上,眼里透着一些期待,她避开他溢着柔情的目光,继续往前走。 「如果我说是的话,那真的是太聪明绝顶了。」 明知祸根在身边,还惹祸上身。 「我是一个大馋猫,不怕吃穷你吗?」 林家美问。 卓安说:「不怕,要是你真的把我吃穷了,我也会把最后的一口饭都留给你吃,宁愿我自己饿着,也不会让你挨饿的。」 你会给我这个机会,用尽余生去爱你吗? 「那我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幸福吧!那还不赶快嫁给我!」他显得很认真:「如果你愿意的话,我现在和你去登记都可以。」 他真的很想拥有她,和她一起走到地老天荒。 林家美也显得很认真:「你可以我都不可以啊!结婚是一辈子的事,那有这么轻率。」 心是愿意的。 但是行为不允许。 至少在现阶段,她无法说出一句「我愿意」! 因为结婚不是一个故事的结束。 而是另一个故事的开始。 现实的生活,哪有小说和电视剧里的那么完美,最美好的爱情,最终都会落在柴米油盐上面。 轻率吗? 那是因为你从来都不知道,这是我深思熟虑想过无数次而得出的答案。 「小美,我不知道该和你说些什么,总之,我对你是真心的。来到南方,我没有什么收穫,唯一让我留恋这里的人是你。」 「或者说,从北方千里迢迢来到南方,是命中早已註定的吧!是命运驱使我来寻找我的另一半。也许,这就是人家说的『千里姻缘一线牵』。」 「我现在遇上了,寻着了我的另一半,那个人就是你。我不知道在你的眼里,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可是我真的好想好想和你在一起,一辈子!」 「我只想有个温暖的家,每天回到家里,有温暖的饭菜在等着我,你累了,我还可以洗洗碗,做做家务。」 卓安的这一番话,她听得很动容。 她也想有个家。 一个让她以后的孩子健康成长的家。 一个可以与她分享喜与哀乐的丈夫。 可是现在,她想都不敢想。 「我们认识才多久,你对我又有多少了解?」 为什么那么快,就认定我就是你要找的那个人? 我都不敢去认定,你就是我想要的。 哪怕我喜欢你,像你喜欢我一样喜欢。 卓安说:「有时候,用三年的时间,也不了解一个人。有时候,只需三分钟,就可以了解一个人了。」 林家美不否认他说的也有道理,可是想到自身的不足,心里隐隐的有点担忧,没有勇气迈出这一步。 她说:「我连小学都没有毕业,一点文化底子都没有,你的父母不会反对吗?其实,你应该和一个才貌与智慧兼备的美女,共度一生才是,总不该是我这个样子的。」 长得不算美,没有一点底子。 文化差距太大,即使彼此有爱,如果三观,学识、修养都不在一个频道,我们又如何走得下去? 她各方面都比不上他,心里莫名的有点自卑。 她害怕拥有之后,又将失去! 没有余力爱别人 因为卓安的外貌太出众,内在又优越,让林家美莫名地产生一种危机感。 这样的一个伴侣,她又有什么魅力,在往后的日子里,锁得住他的一生。 她想爱,却不敢去爱! 一向自信满满的她。 第一次面对一个人,产生了强烈的自卑感。 原来喜欢一个人的第一感觉,竟然是自卑。 卓安说:「我大姐是一个初中生,却嫁给一个大学生,而且还很帅。二姐是一个高中生,却嫁给一个初中生。」 「喜欢一个人,是不会介意这些的。而且我已经不是小孩了,也读过那么多书,不会连自己想要什么都不知道。」 小美,你就是我想要的。 林家美说:「可是,我害怕去你的家乡生活。」 她说出自己的心里话。 卓安问:「为什么?」 林家美眸子黯淡,淡淡地说:「离父母太远了!」 她不想离父母离得太远,万一爸爸的病又犯了,家人怎么办? 每次爸爸犯病,病情严重又不愿吃药的时候,都是她回去处理的。 劝他吃药,他总是说自己没有病,非常的抗拒吃药! 无计可施的情况下,她只能去买点骨头回来煲汤,然后把药磨成粉末。 吃饭前,就把药粉倒在手心里,轻轻地握成拳头藏着,趁爸爸不注意,帮他盛汤的时候,转身把藏在手心里的药粉末,偷偷地放到他的碗里,然后和着汤给他喝下去。 每次爸爸都怕被人下毒,他会像人精一样,把汤放在舌尖上试探,感觉到异味,他总是皱着眉,说:「这汤怎么有点苦?味道怪怪的!」 她不动声色地和爸爸说:「我们也是喝这个汤,又不是您自己一个人喝,就您说苦,肯定是您的舌头有问题。」 爸爸又用舌头尝一下汤,犹犹豫豫地没有喝,她拿起自己的碗就盛了一碗汤,咕噜咕噜地喝了起来,然后说:「爸,你看,我喝这么多都不苦。您可能有点湿热,影响了味觉。」 每次都要她连骗带哄,爸爸才把汤喝下去。 妈妈坐在饭桌前,都看得胆战心惊,直到爸爸把汤喝了下去,她才投来一个赞赏的眼神。 等爸爸回房睡觉的时候,她才向妈妈露出得意的笑容,然后举起胜利的手势。 卓安说:「我们可以经常回来看父母的,坐飞机也很快。」 坐飞机是很快,林家美却想得很现实:「万一,我们以后赚不到钱,连坐飞机的钱都没有呢?」 有多少女孩,因为远嫁他乡,由于经济不允许,几年都回不来见一次父母。 这不是鸡汤,是现实。 因为谁也无法预料到以后。 卓安陷入了沉默。 她继续说:「我也害怕你移情别恋,贪新厌旧,抛下我一个人在遥远的北方孤零零的,那样的话,我会很惨!」 为了一个男人而远嫁,最后又得不到善待。 这是她最害怕的结果。 卓安说:「你们女孩子怎么总是想这些问题呀?」 对于未来,为什么要想那么多的假设。 「如果我们结婚了,我不想像现在这样分隔两地,那样感情就会慢慢地变淡。如果婚后,我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好,你可以跟我说,我会改进。」 「夫妻之间,我不希望有任何的一方出轨,因为我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在那种不健康的家庭中长大。因为夫妻的争吵,婚姻的破裂,对孩子的健康成长,是影响最大的。」 因为婚姻不是香口糖,也不是演戏,婚姻是两个完全陌生的生命体,熔于一炉冶炼,凝聚它的,是缘分的火焰。 离婚却是将一只完整的酒杯摔碎,再难有弥合之时,而那破裂的碎片,片片都流着悲剧的泪痕。 离婚更犹如一场战争,也许不会流血,但所付出的代价,往往比流血更昂贵。 卓安,你想要的生活,就是我想要的。 可是我连半句都不敢说。 她说出心里的担忧:「这也难保你不会变心呀!」 这是她最大的担忧。 连想法都如此相似的我们,我却没有勇气去接受你。 她苦笑。 她知道这是自己的问题。 卓安突然严肃起来:「我告诉你,我有个朋友在外面包个小蜜,被他老婆碰见了,明明是他不对,还打他老婆!我在旁边也看不过眼了,走上前,一脚把他踢倒,还踢出很远呢!这样的朋友,不要也罢了,不稀罕!」 他说这些,是不是想说他不是这种人啊? 一个人要是变了心,倒在温柔香里,早就把自己说过的誓言,抛到九宵云外去了。 不过,如果他说的是真的,他这么厉害,要是她也在现场的话,她一定会手捧着鲜花,一脸崇拜地对他说: 「长腿哥哥,你的如来神腿好厉害喔!这么一踢,就把这个负心汉给踢飞了!」 他这么高,不把人家踢出十万八千里,就已经是偷笑了。 想到这,她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 看到她还在笑,卓安又说:「你不信?他后来还跟我道歉呢!」 林家美敛了笑,低着头沉思了一下,说:「其实,我们像现在这样做朋友也很好啊!」 她真的不想失去他。 如果爱,不能让她随心所欲,可不可以像现在这样,以朋友的关系,维持着这一份爱。 可是他的话语,把她最后的幻想都粉碎。 「如果做不了情侣,我们是不可以做朋友的!」 真正爱一个人,又如何把她当成朋友一般看待。 他做不到,因为他时时刻刻都想拥有。 「为什么?」 林家美问。 做不成情侣,为什么不可以做朋友? 卓安没有说话。 两个人陷入了沉默。 路的对面,何铭恩一直看着林家美和卓安,他的眼里充满着痛苦与嫉妒。 站在他旁边的阿花,收回落在林家美身上的视线,问:「她就是你说的那个女孩吗?」 「为什么两情相悦的是她和旁人,为什么就不能是我?」 何铭恩一拳暴击在树上,一脸痛苦。 为什么就不能是我? 拳头上传来一阵赤痛,可是不及他心中的万分之一。 阿花心疼地上前握着他的手,看着他的手背擦了皮又渗着血,难过极了:「你别这样好不好!」 何铭恩甩开她的手:「你别管我!」 阿花的眼泪都快要溢出来了:「你不心疼自己,可是我心疼!」 她喜欢他,已经喜欢了好久好久。 从他开始和她说,他深深地爱上一个叫『林家美』的女孩,最后又深深地被对方无情地拒绝。 每一次她都为他的深情而动容,又为他的痛而痛。 他从来都滴酒不沾,可是为了那个人,一次又一次地买醉。 就连睡着,都叫唤着她的名字。 「铭恩,爱得这么辛苦,为什么不学会放手?」 为什么呢? 为什么要那么辛苦地去爱一个人! 何铭恩说:「我的心,从来都不受我控制。」 它就像脱离我的主宰,不受控制地为所欲为。 我知道她不爱我,一点都不爱! 可是我爱她,很爱很爱! 深入骨髓,无法自拔! 我任由自己失去自我地沦陷,卑微地陷入一段没有可能的单恋,明明知道她不爱,却甘之如饴,欲弃难弃! 阿花的眼里噙着泪:「如果控制不了,就分一点给我吧!」 不需要你爱的人在天边。 需要你爱的人就在眼前,为什么你总是看不见? 何铭恩苦笑:「你别傻了,我爱的人不是你,这一点你比谁都清楚!」 她早就已经填满我的整个心间,我没有空余的位置留给别人。 就算在梦里,她也一样占据! 我已经没有余力爱别人,一点都没有! 阿花一脸深情:「我不介意你的心里装着另一个人,我只希望最后待在你身边的人永远是我!」 在她的眼里,你并不重要。 在我的眼里,却视你为珍宝。 卓安的太太 为什么做不了情侣,就不可以做朋友? 卓安没有回答林家美这个问题。 不能相守度过一生,为什么连做朋友的情份都要扼杀,这是不是有点太残忍! 她不希望有这样的一天。 因为她在乎他,不想失去他。 卓安沉默了好久都没有说话,林家美就说:「我想和子茵合伙开一家发廊,你觉得怎么样?」 他同意吗? 因为她已经和子茵说好了,利用休息日去培训班学习剪发技巧,等技术成熟之后,就去找个好位置开店的。 卓安皱了皱眉,很坚决地给了她一张反对票:「你可不可以不要做发廊?因为我不想我的朋友说,卓安的太太是做发廊的,而且我的父母也不会喜欢。」 在这个世间,有太多因为行业,而被人往身上泼脏水的人,哪怕你出于污泥而不染,可是流言蜚语是不会放过你的。 卓安的太太? 这是林家美最喜欢的名词。 她看着眼前一脸认真的男人,那双充满睿智的眸眼,正以询问的目光看着她,内心涌起一阵动容。 他想到了ta 们的以后。 可是她为什么不敢去憧憬,连幻想ta 们的将来,都显得那样的小心翼翼。 见她不语,卓安又说:「你想开发廊,无非就是觉得开发廊投入的资金比较少,虽然我没什么钱,但还是有些积蓄。」 「我可以给钱你开一家卖手饰之类的店,我有个朋友的老婆,就是卖手饰的,生意也挺不错。」 他就像林家美肚子里的蛔虫,连她想些什么都知道。 她选择开发廊,就是因为投资少,只需要准备一些工具和洗发水。 除了人力,几乎不用压货。 可他们现在是什么身份,什么也不是。 既不是夫妻,也不算是情侣,她又怎敢动用他的一分一毫。 林家美显得有点难为情:「我和子茵已经说好了!」 说好了什么时候去学,大概什么时候开店,什么都规划好了。 决定了的事情再反悔,她不知道怎样去面对子茵,又如何说得出口,取消她们说好的约定。 她还是愿意的,愿意为他作出改变。 他不想她去做的事情,她也不想去做。 她在乎他的感受,不想因为自己的选择使他难过。 卓安说:「你们可以再商量一下吗?」 商量一下,看看能不能作出改变。 能赚钱的行业,不是只有发廊。 「我怕我哥会骂我!」 开发廊的事,她和哥哥商量过之后,觉得可行才决定的。 现在为了一个男人,而放弃赚钱的机会。 哥哥会不会训斥她被爱情沖昏了头脑,没有一点理智,说她笨得没有脑子。 「那你和你哥说说,看他什么反应!」 林家美点点头:「嗯。」 除了这样,她别无选择。 在钱与他之间。 她选择的,永远都是后者。 「小美,不如你来我们的公司做文员吧!这样我们就可以经常见面了。」 分隔两地的爱恋,实在太磨人,他每时每刻每分每秒都想她在身边。 「我什么都不会!」 连一台电脑都无法驾驭。 想起那天上qq 的窘境,她就有点怯。 做文员的最低要求,都要懂电脑,不要求太精,起码会打字。 这一点,她还是知道的。 「我可以教你的。」 「我还是不能去。」 她也想每天都和他待在一起,可是经济不允许。 她还欠着程爷几千元的债务,现在每个月,她的工资都会扣除一部分来抵还欠款,一部分寄回家做生活费。 如果她辞职不做,她又去那里找几千元来还清欠债。 如果让他知道她的困境,她相信,他会为她解决所有的问题。 可是她不愿意,两个人还没有在一起,就让他来陪着她一起,承担一些不该由他来负担的责任。 卓安的脸沉了下来,眼里尽是无奈,眉宇间都是愁意:「小美,我该拿你怎么办?」 林家美在心里默默地说:「对不起!」 她要考虑的因素实在太多,无法太早给他承诺,她害怕没有深思熟虑思考过的决定,最终都会让他很受伤。 她不敢轻易言爱。 不敢遵从自己的内心。 不敢大大方方地和他说一句:「傻瓜,其实我好爱你,一点都捨不得让你难过!」 良久,卓安突然说:「你可以休息几天吗?」 「休息干什么?」 「带你回我家,去见我的父母。」 林家美陷入了沉默。 她以什么样的身份出现,以女朋友吗? 关系都还没有确定下来,见家长太早了,时机还不成熟。 她不忍拒绝,最终还是狠下了心:「现在还不是时候!」 在我还没有下定决心的时候,请给予我时间,让我慢慢地说服自己。 即使远嫁,我也可以很幸福。 即使分隔两地,我也能完完全全地信任于你。 就算不用恋爱,我也可以笑着与你步入婚姻的殿堂。 每次卓安提出与她的关系更进一步的问题,她总是无情地拒绝,哪怕很婉转,他还是有点难过。 他觉得自己在唱着一出独角戏,不管情深或情浅,她总是站在对岸温柔地凝视着他。 从不表态她的爱与不爱,也从不主动向他迈出一步。 可是他就爱上了这样的一个人,深深地沦陷在里面,不管她的好与不好,他都无可救药地爱上,就像罂粟一样,一旦沾上就再也戒不了。 每次聊到这些问题,气氛总是有点压抑! 走着走着,林家美突然歪了一脚,她看着那双快要脱底的鞋子,皱着眉,心里不停地说: 「鞋啊鞋,拜託你不要在我谈恋爱的时候脱底啊!那样的话,我就糗大了!」 卓安低头望了一下,说:「要不,我背你回去吧!」 想到自己的重量,林家美慌忙摇头:「我好重的!」 虽然扒在他的背上,让他背着会很浪漫,可是她没那么矫情,超一百斤的重量压在他的身上,她害怕会把他压得喘不过气来,因为离她的宿舍,还有很长的一段距离。 卓安问:「万一鞋子烂了,怎么办?」 林家美仰着脸,俏皮地对他说;「那我就赤着脚走回去。」 「这样都可以?」 「有什么不可以?」 她从来都不会在乎别人的眼光。 卓安笑了起来,说:「你很任性!」 文静中带着点淘气,贤明中缠和着叛逆,做事干净利索,而且很真诚,一点也不做作。 任性吗? 林家美也不知道自己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她是任性的人吗? 她与他的影子 晴朗的夜晚,满天星斗闪烁着光芒,像无数银珠,密密麻麻地镶嵌在深黑色的夜幕上,撒满了辽阔无垠的夜空。 离宿舍的距离越来越近,转了这个弯,一直往临江的这条路往前走,大概半个小时就到住所。 想到很快就要分开,林家美走得很慢很慢,尽量拖长和他待在一起的时间,哪怕只是并肩而行,时间只是延长一点点。 对她来说,每一刻都显得特别珍贵。 「家美!」 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就闯了进来,打破这一刻的美好。 林家美看着那个熟识的身影,骑着自行车从ta 们的身边穿越而过,车速突然就降了下来。 夏雨双手握着方向盘,右脚撑着地,扭着头看着她,显得很意外。 「怎么这么巧?」 林家美显得很平静,没有第一次与他待在一起,害怕被人看见时的羞怯,而是落落大方地与他站在一起。 「他是谁?」 夏雨好奇的目光,落在身姿挺拔清新俊逸的卓安身上。 卓安很有礼貌地和她打招呼。 夏雨微笑着回礼,抽回落在他身上的视线,用广东话问林家美:「他就是你说的那个人吗?」 「嗯。」 林家美笑着承认。 夏雨发出惊嘆声:「哗!他好帅啊!」 林家美也知道他很帅,因为卓安是她认识的人当中,最有气质和帅气的一个,就连坚毅冷峻的梁毅也比不上。 但还是不确定地问一句:「真的?」 她笑得很开心,夸卓安就像夸她自己一样。 见过他的人,除了说他帅,就再也没有别的形容词。 不过,听到自己的心上人被人称赞,她还是挺开心的。 「真的好帅!」夏雨很肯定地又补充一句:「他的笑容也很迷人。」 很多朋友都说,她和夏雨长得很像,也有被人认错的时候。 但她觉得,夏雨比她漂亮多了。 因为夏雨活泼可爱,大大咧咧的充满着朝气,显得很单纯,对谁都咧着一张嘴,热情而奔放。 而她喜静,性格内敛,做什么都显得谨慎持重,对谁都防着一颗心,冷漠而疏离。 她们是两个完全不同性格的人,却又比谁都合得来,一个像妹妹一样依赖,一个像姐姐一样包容。 见到夏雨这么漂亮的美女,卓安会不会心动呢? 花心的人,都是见一个爱一个的。 林家美抬眸看了卓安一眼,发现他正温柔地看着她笑,然后问她:「她现在是去哪里的?」 「她是我的好姐妹,我们住在一起的。」 「现在也不早了,又逛了一晚上,你也累了,不如我们叫辆车回去吧!你朋友的自行车小,可以放在车尾箱里的。」 林家美好想说「不要叫车」。 那么近的距离,根本就没必要叫车,浪费钱又减少相聚的时间。 而且她一点也不累,她还想和他待在一起,久一点再久一点! 可是她不敢说,只能任由他安排。 计程车很快就来到了,夏雨也毫不识相,乐呵呵地跟上了车。 林家美真的好想说:「夏雨,你不是有自行车的吗?骑几步就到了,为什么还要挤上来啊?」 唉! 只能怪她们的关系太好了! 看着车窗外的倒映物飞得那样快,又看看坐在副驾驶座上的卓安,看着路程越来越短,她突然间觉得,夏雨真的是一只超大大大大的电灯泡。 为什么拍个拖,都要让她撞见呢! 到了住所的楼下,夏雨就先回去了,林家美一直陷在不舍的情怀里,感嘆着相见的时间是这样的短,分别的日子是那样的长。 她站在路灯下,看着那张即将与她分离的脸,离愁剎那涌上心间,别了今夜,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相见。 「捨不得我吗?」 卓安凝视着她,眉宇间都是笑意,他总是能够窥探她的内心。 昏黄的灯光下,林家美笑得有点腼腆,带着一点点娇媚:「没有!」 微风吹乱她的发,他伸手帮她撩开,动作轻柔,看着她的眸子深情而缱绻。 「我捨不得你,怎么办?」 他的脸近在咫尺,看着她的目光透着一股欲望,闪烁着灼热的火苗。 林家美知道,他在等她的回应。 她真的好想好想遵从自己的内心,不顾羞涩,不去考虑彼此到底有没有将来。 只愿这一刻与他忘情地相拥。 理智又在告诉她:在你无法为自己的恣意与放纵买单的时候,你必须克制你自己! 好吧! 她努力地克制,克制着自己想要伸出的手,克制着自己想不顾一切的冲动。 见她不语,卓安又说:「你就不能表示一下吗?」 他的脸又向她前进了一点,殷红的薄唇就像致命的诱惑,正在一寸一寸地侵蚀着她,企图攻破她坚如城墙的内心,以及蠢蠢欲动拼命挣扎冲破桎梏的情感。 她到底要怎样做,才能摆脱他的魅惑。 林家美灵机一动,掩着羞意,大大方方地迎上他的视线,显得深情款款,迷妹似的,很认真很认真地和他说。 「你的笑容好迷人!」 「你真是太逗了!」 卓安突然就笑了起来,在她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忘情地抱着她的腰转起了圈。 天地间的一切万物都在旋转,渐渐的化作虚无。 这个世间,似乎只剩下她与他。 林家美在他的怀里幸福地笑,嘴里嚷着说:「快放我下来,楼上有眼睛的。」 如果让楼上的同事看见,她会羞得想钻洞。 卓安停了下来,依然环着她的腰:「我越发捨不得离开你了。」 他好想拥抱着她,直到地老天荒。 林家美看着俩人倒映在地上的影子,没有说话,而是悄悄地掂高了脚,让自己的影子与他的影子更近一些。 她抬头,终于吻上他的唇。 哪怕,吻的只是他的影子。 因为她无法对自己的情感收放自如,无法对自己喜欢的人,不动一点坏心思。 既然无可避免地爱上,那就让她放肆一回吧! 卓安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倒映在地上的那两道一高一矮的影子,男的深情凝望,女的掂着脚,羞涩地吻着他。 看着那两道属于她与他的影子。 他的心一动,有一种情愫,在心底迅速地蔓延开去,疯狂地滋生滋长。 自己的小动作被他发现,林家美羞红了脸,掂高的脚慢慢地放了下来,想要脱离他的怀抱,圈着她腰间的手却用了力,不让她动分毫。 看着两道影子从亲吻到分离。 卓安不舍地收回视线,温情的目光落在她红扑扑的脸上,从她的额头,眼睛,鼻尖,最后,停留在她如樱桃一般粉红的嘴唇。 那是他朝思暮想的柔软之处,是他时时刻刻想要触及的地方。 他看着她的眼神变得深情了许多,散发着异样的光芒。 他情不自禁地倾身,对着她的唇,吻下去。 林家美看着那张逐渐放大的脸,立马脱离了他的怀抱,往前跑了几步,回眸嫣然一笑。 对他说:「卓安,祝你好梦!」 她就像一只快乐飞翔的小鸟,迎着微风,踏着轻盈的脚步,转瞬间,消失在他的眼前。 留下他一人立在原地,满腔的深情无处诉。 良久,他望着自己的影子,莫名地笑了。 救人 之后,卓安把她的称呼从「宝贝」变成了「老婆」,林家美说他脸皮厚,不知羞涩,他依然如故,慢慢地,她也习惯了这种甜蜜的称呼,因为她愿意成为他口中的那个人。 可是,从刚开始的怂恿,到后来都没有对林家美这段感情,发表过任何意见的子茵,突然问她:「你真的喜欢上他了?」 林家美透过蚊帐的网纱,看着睡在隔离床的子茵,很确定地说:「嗯,我真的很喜欢他。」 子茵的床位在林家美的左侧,夏雨的床位在右侧。 记得子茵刚来的时候,每次她们想吃零食,都叫子茵出去买的,因为林家美总是理所当然地以大欺小:「我的年龄比你大,你是小的,所以你去买!」 每次子茵都妥协,直到后来才知道,子茵比林家美还要大十天,只是子茵清纯的模样,显得特别年轻。 其实去买零食很方便的,她们住在一楼,士多店就在楼下,只要在负一楼的楼梯左侧角,站在栏墙处一喊。 土多店老闆娘就会伸出头来,问你买什么,然后把你买的东西用长棍叉上来,再把钱往下扔就行了。 可是林家美是出了名的懒,零食如果是有壳的,她宁愿不吃,手里拿着借来的书,背靠着床头静静地看,也懒得动手去剥。 因为她喜欢吃不用动手剥,就可以放进嘴里,咀嚼几下就可以吞下去的零食,简单又方便。 很多时候,夏雨和子茵都觉得独食无瘾,无滋无味,一边用眼睛瞪着她,一边动手剥好递给她吃。 子茵转过头来看着她,语调轻浅地说:「谭经理说,小心你被人骗了!」 谭经理怎么知道她的情感动向的? 罢了! 她的事,估计整个酒店的人都知道。 怎么就被人骗了呢? 林家美对谭经理说的话,不以为然,她真的很想说:「不是所有的男人,都像谭经理一样,来者不拒,换女人就像换衣服似的,换完一件又一件!在这个世界上,好男人还是有很多的。」 想了想,终是没有说出口,不管谭经理如何评价,都影响不了她对卓安的喜欢。 因为她相信自己的眼光,相信自己的直觉,相信自己不会看错人。 想起开发廊的事,林家美试探着说:「我和他说,我们开发廊的事,他说开发廊不好!」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愧疚的原因,她都不敢看子茵。 子茵说:「其实,我也觉得我们不适合做发廊,我一直都想和你说的,可是我又不敢说!」 「为什么?」 对于子茵的退缩,林家美真的很惊讶,这完全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她为卓安而放弃,子茵又是为了什么? 子茵轻声细语地说:「谭经理说,单靠我们两个人是没可能的,他都不看好我们!」 又是谭经理! 林家美真的想不明白,为什么谭经理说一句话,就动摇了子茵的决心。 林家美就不相信别人可以做到的事情,她们俩就做不到,只是自己也取消了开发廊的念头,就没必要再去争论这个问题了。 午睡的时候,林家美睡得正香,突然被吵杂的声音惊醒,当她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想继续睡的时候。 耳边传来一声又一声惊叫,她蹙着眉,烦躁地捂着耳,又翻了一个身。 可是耳边的噪音,没有一点消停的意思,反而越来越吵。 现在是午休时间,她们那么吵,真的是一点素质都没有,她真的很想骂人! 可是,在天龙酒店工作的这几年,平时午休的时候,大部分人都很识趣,不会像现在这样打扰别人休息。 终于忍不住好奇,她从床上爬起来,眯着惺忪的眼睛,拉开挡着床的窗帘布,走了出去。 「你们在干什么?」 现在是午休时间,你们吵什么呀? 烦死了! 没有人作答,她看到所有人都缩在厕所的门口,聚成一团,眼神惊慌,充满着恐惧。 所有人的视线都聚集在同一个方向,一句话也答不上,也不敢往她这边走过来。 林家美察觉到不对劲,擦了擦模糊不清的眼睛,顺着她们的目光看去,就在她的正对面。 睡在上床的郭文凤躺在床上,面色青紫,口吐白沫,翻着像死人一样瞳孔散大的白眼,伸着十指弯曲得像鬼爪一样的双手,双腿痉挛,看上去极其恐怖。 郭文凤全身都在抽畜,张着嘴巴就像喘不上气一样,显得特别挣拧。 因为她的抽畜,整张床剧烈地颤抖着,有种摇摇欲坠的感觉。 只有在电视上才能看到的画面,现在赤生生地出现在林家美的眼前,她感到自己的心脏骤然停止了一般。 由于惊恐与害怕,她的脑袋突然陷入了一片空白的状态,茫然地站在原地,双腿发软,盯着床上濒临死亡的人,不知所措。 床上的郭文凤还在不停地抽畜,头部拉伸着脖子向后仰,就像快要断气一般,伸着脖子想喊「救命」似的,却什么也喊不出来。 像死亡一般的白沫,从郭文凤的嘴角流了出来,她的瞳孔越来越散,白白的眼珠子像有什么牵扯着似的,拼命地往上翻,双手剧烈地痉挛着。 她要死了! 这是林家美脑海里想到的第一个词。 她快要死了! 林家美仿佛与自己对话。 当她重复地说「她快要死了」这句话的时候,突然就回过神来,她听见自己颤抖的声音,在叫唤: 「快叫救护车!」 没有人动一下簌簌发抖的双脚,她们一个挨着一个地粘在一起,抱成一团,畏畏缩缩地往厕所里面退去,胆子小的连看都不敢往这边看过来。 只有年龄大些的洗碗阿姨,慌慌张张地,嘴里不知道在说着些什么。 所有人都受到了惊吓,没有人打电话的情况下,林家美只得挪动着发软的双脚,以最快的速度,拿起床上的手机。 因为她们的惊叫声太吵,她感觉自己费了好大的力气,拖着软绵绵的双腿,脚步摇晃地走到阳台。 她颤抖着手,对着手机按键按下去,可是按了几次,都按不准。 越是按不准,她越是急。 越急越乱,越乱越紧张。 第一次拿着手机,却按不准自己想按的那个数字,明明对准按下去,最后又按在旁边的那个数字。 急救号码只是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她却按了几次,才成功地拔通了120,由于太过紧张与害怕,言语出现错乱,她连地址都说不完全。 当她成功地报上地址之后,又给程爷打了电话,她努力地压抑着内心的恐惧与紧张,断断续续地说:「郭,郭文凤,她快,快,快死了你们快点过来!」 挂掉电话,她马上回到郭文凤的床边,看着她还在痛苦地抽畜着。 再不救她,也许她真的就死了! 我要救她! 我不可以见死不救! 她要救她! 这是她此刻,最想做的事情。 没有时间让她多想,她克制着内心汹涌而至的强烈恐惧,搬来一张大排挡用的那种靠背的胶质椅子,然后站在椅子上。 当她近距离地看着郭文凤那张比鬼还恐怖的脸,特别是那双几乎全白的眼睛,顿时让她感到毛骨悚然,惊惶无措。 郭文凤真的很恐怖,比鬼更恐怖,那张挣拧的脸,时时刻刻都在刺激着林家美的神经。 她好害怕! 她真的很害怕! 她深深地呼吸,然后壮着胆子,伸出剧烈颤抖着的手,拿起床边的衣服,替郭文凤擦去嘴角流出的白沫。 她不知道如何去施救,只是用力地往郭文凤的人中,捏下去。 「文凤,你醒醒!」 林家美一边按一边叫着郭文凤的名字。 因为她真的很害怕,害怕到想哭。 她清楚地知道,自己的双腿抖动得特别厉害,几乎站不稳。 可是她不能看着郭文凤这样,而不为她做点什么。 郭文凤没有任何反应,病症丝毫没有减缓下来,想起妈妈每次不舒服,都习惯涂万金油。 想到此,林家美颤抖着声音,克制着强烈的恐惧,急问:「你们谁有油?快点拿给我!」 也许是因为林家美大胆的举动,给她们壮了胆子,很快就有人递了药用的油来,又很快退到厕所那边去,没有人敢往前走近一步,只是远远地观望着。 林家美把郭文凤的太阳穴,额头、鼻端周围都涂满了油,又开始去捏她的人中,捏了好久都没有用! 由于用力地捏,她的母指都捏得有点痛。 郭文凤还是抽畜,丝毫不见好转,她做的一切都没有起到一点作用。 林家美又急又害怕,双腿比之前抖动得更加厉害,真的快站不稳了。 「你们可以来帮我扶一下椅子吗?」 没有人敢走上来! 「我快要跌下去了!」 极度无助的她,已经有了点哭腔,因为她真的好害怕自己会摔下去。 由于她双腿不停地抖动,椅子已经偏离了原来的位置,她的左手紧紧地握着床沿边的护栏,以求支撑着她的重力,右手捏着郭文凤的人中,不愿放手。 因为老一辈的人说过,不管是什么症状,捏着对方的人中去刺激她的神经,如果对方清醒不过来,就一直捏到对方醒来为止。 见义勇为 哪怕就快要跌下来,林家美都不想松开自己的手。因为她知道救人都是争分夺秒,刻不容缓,容不得丝毫拖沓的。 她害怕自己的手一松,一条生命就这样在她的眼前陨灭。 「我就要掉下去了!你们可不可以过来帮我扶一下椅子?」 她好怕自己摔下去,下面是水泥地,摔下去会很痛。 又害怕自己一松手,郭文凤就会死掉。 她不想眼睁睁地看着一条鲜活的生命,因为她救得不及时,而死去。 那样的话,她会自责。 子茵默默地走了过来,一声不哼地用脚踩住了椅脚,防止椅子再往外滑去,然后双手用力一推,椅子又回到了原点。 林家美感激地回头望了子茵一眼。之后,她就像吃了定心丸一样,她不再那样害怕,恐惧的感觉也消散了许多,她慢慢地静了下来。 郭文凤的病症,也从剧烈的抽畜逐渐地开始减缓下来,眼珠子由白变黑,只是那双眼睛毫无聚焦点,散散焕焕的显得特别无神,整个人就像泄了气的气球一样,显得很虚弱。 「文凤,你怎么样?」 看到郭文凤甦醒过来,林家美松了一口气,显得很开心。 郭文凤对她的叫唤毫无反应,只是睁着眼睛看着床顶,眼皮一张一合地显得很乏力,慢慢地,眼皮似乎无力再睁开,眼睛只剩下一条狭长的缝,像是要陷入沉睡。 林家美见状,害怕郭文凤睡着就再也醒不过来。 她急唤道:「文凤,你不可以睡的,睁开眼睛看看我!」 郭文凤没有动静。 林家美拍拍郭文凤的脸,想让她清醒过来,连声调也提高了几分:「文凤!」 「嗯?」 郭文凤发出了气若游丝的声音,那双合上的眼睛再度睁开,依然显得很乏力,茫然地看着眼前的林家美。 「你不要睡,一定要撑着不要睡,知道吗?」 有些人,一旦睡着,便再也没有求生的欲望。 林家美怕的就是这一点。 因为她还年少,不知道郭文凤为什么会这样,也不知道这是什么病,平时看电视,见到重伤或严重的病情,害怕对方睡着就会死去,叫都叫不醒,她也只能依样画葫芦地叫郭文凤不要睡。 三十多岁的阿琼,平时和郭文凤关系比较好的,见到她甦醒过来,壮着胆子走近,问了一句:「文凤,你知道我是谁吗?」 郭文凤一脸茫然地看着她,摇了摇头,说:「不认识!」 阿琼夸张地惊叫,发出「啊」的一声,然后像躲瘟疫似的,拔腿就跑,显得很害怕,一边加快脚步远离,一边往厕所那里走去,说:「她连我都不认识啊!」 人群中立即有人响应。 「不是吧?」 「我好害怕啊!」 「我看到她的样子,我都不敢看!」 郭文凤认不出人来,林家美也有点害怕,人真的会在短时间内失去记忆吗? 克制着内心存留的恐惧,林家美对郭文凤说:「慢慢来,不用急的。」 又有一个人走近,试探着问郭文凤,可是这次,她的意识已经恢复,认得出人了。 林家美见她逐渐恢复了神智,扶着她从床上走了下来,让她坐在椅子上,所有人都聚了过来,围着郭文凤问东问西,或是讨论她的病情。 林家美默默地退了出来,一个人静静地站在旁边,看着郭文凤神智清醒,有点虚弱地看着围观的同事们,接受着她们的关怀。 林家美和郭文凤没有深交,不算很熟,平时见面只是打打招呼,所以她没有什么话想对郭文凤说的,她该做的都已经做了! 此刻,她只想一个人静静地,什么都不想说,因为她就像经历了一场战争,感到筋疲力尽。 因为酒店离宿舍好近,程爷和几个高管很快就来到了,见到郭文凤平安无事,都松了一口气。 当救护车来到的时候,郭文凤已经像正常人一样,已无大碍。 可是程爷为了安全起见,还是让郭文凤去医院检查了一下,得出的结果是癫痫,俗称发羊吊。 听说是家族遗传的,郭文凤平时都用药物控制,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次发病发得这样厉害。 晚上回去上班开例会的时候,程爷高度地表扬了林家美的见义勇为,她成了酒店里的风云人物。 可是这种感觉怪怪的,不管她走到哪,都会有人看多她两眼,弄得她整个晚上,都低着头走路。 「没想到你胆子那么大的。」 子茵想起当时的情景,仍心有余悸。 「我胆子好小的!我妈妈的胆子才是最大的,也是我最敬佩的人,她连鬼都不怕。」 如果不是有足够的胆量,又怎敢冒着生命的危险和患有精神病的爸爸,同床共枕那么多年。 她不知道妈妈的胆子是如何变大的,她敢帮村里去世的老人穿寿衣。 农忙时,她一个人在四面环山的田地里,忙到天黑才回来。 她问过妈妈:「您就不怕鬼吗?」 妈妈说:「平生不做亏心事,半夜敲门也不惊!」 「万一,您真碰见了呢?」 妈妈说:「如果它敢来惹我,我就一刀挥过去!」 妈妈的胆量,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 而她,是强装出来的。 如果她也有妈妈的胆子那么大,就好了! 可是她做不到,睡觉的时候闭上眼睛,郭文凤病发时的恐怖模样,就在脑海里出现,挥之不去,像梦魇一样缠着她。 弄得她心神不定,睡不安宁。 她和小白说了自己的情况,小白说:「这个简单,我叫郭文凤封一个利是(红包)给你就行了!」 当天,林家美就收到郭文凤给她的红包,里面是五块钱,可是别小看这五块钱的作用。 自从她收了红包之后,晚上睡觉,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之前的情况了。 可是没几天,郭文凤就被解僱了! 理由就是,她这样的病,不能再继续留在这里工作,万一再有突发情况,谁也负不起这个责任。 相思的苦 今晚是小白的生日,听说小白邀请了很多人去参加她的生日party,何铭恩也在邀请的名单之中。 自那次见面之后,何铭恩一直都与林家美保持着联繫,她也无法对一个真心待自己好的人,那么狠心地将他从她的世界里,完全隔离。 不能给予他想要的幸福,保持联繫,知道他一切安好,对她来说,总比断绝一切来往来得更好些吧! 刚来到聚会的地点,就碰到了何铭恩,与其说是碰到,不如说他是有意在等待着她的到来。 见到他,林家美脑海里涌起了无数个问候语,到底应该和他说些什么,那一句才是最好的开场白。 可是,当她在脑海里搜索了一堆语言的时候,何铭恩却比她先开了口,他的声音很轻,如醇厚的红酒慢慢释放,透着迟缓的小心翼翼。 「我认识了一个女孩,她挺好的!」 你对我会不会有一丝不舍,有没有一点点的不愿意,我变成别人的人。 我至今还在奢望,奢望着你能够回过头来。 可是我知道,此生都不会有这个可能。 那天晚上,我看着你在那个人的怀里笑得那样幸福,那是我从来都不曾见过的笑脸,从来都不曾在我的面前露过的笑颜。 当你掂着脚去亲吻那个人的时候,我就知道自己输了。 从一开始我就输了! 输得一败涂地,彻彻底底! 如果陪在我身边的那个人,註定不是你。 我娶谁,和谁在一起又有什么分别呢! 因为都不是我想要的那个人! 我想要的,只是一个你而已! 可是我没有能力可以给到你最好,我连想争的勇气都没有。 家美,你知不知道,我从来都没有试过痛得这样的撕心裂肺,就像有一把利刃,在我的心口上割着肉,一刀又一刀一点一点地凌迟。 突如其来这样的一句话,林家美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哦」了一声。 不知道为什么,莫名的居然有点小失落,就像在深冷刺骨的寒冬里,覆盖在她身上的暖阳,突然扭转方向,映去远方,与阴暗里的她背道而驰。 他的温暖。 从此,不再属于她! 再也不会像从前一样围绕在她的身侧,想方设法地逗她开心,默默地守护着,她这个不曾让他捂热的人。 突然的就有点不舍起来,可是不舍又能如何? 她给不了的幸福,自然有人取代她的位置,为他倾付一世柔情,义无反顾地温暖着他的心。 你对我,真的没有一点在乎。何铭恩眸色有点灰暗:「她叫阿花!」 「那很好啊!」 林家美轻轻地抿着嘴唇,唇角微微地向上扬,脸上挂着一抹浅浅的笑,心中缱绻不舍的情感,随着这一笑,烟消云散。 她应该为他感到高兴的,不是吗? 终于有一个人,入了他的眼。 放弃她,从新开始! 何铭恩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垂下的眼帘隐藏着的忧伤,让他苦涩难言。 他知道的,她从来都不害怕失去他,因为他对她来说,并不重要! 他的突然沉默,让气氛顿时就尴尬了起来,可是林家美不知道和他说些什么,也没有什么想要和他说的。 良久,耳边传来浅浅的一声嘆息,几乎微不可闻,却如天雷噼波斩浪般划过大地,狠狠地噼进她的心。 「如果有一天你需要我,我随时都可以为你而转身。」 他的语调温润而轻浅,听不出喜悲,淡淡的,没有任何起伏,却像石头击落沼泽一样,让人沉闷。 「铭恩……」 「你不用那么认真!」我知道没有可能! 他笑着打断她还没说出的话语,因为他知道,她往下说的每一个字,都会让自己的心很受伤,会让他的心更难过,所以他不想听。 因为他用了好长的一段时间,来说服自己,劝自己放手,也许他在她的眼里不是最好的! 他终于懂得爱一个人,就是在你还没有能力给予她更好的时候,黯然离场,去成全她的所爱。 可是他为什么,还要说出那句话,因为他由始至终都一直在奢望,有一天她会成为他的。 只是奢望而已! 仅留一个属于自己的梦,可是他从来都不愿清醒,却又无法沉迷,因为现实是那样的残酷,狠狠地把他拍醒,让他不再自欺欺人。 林家美还想说些什么,可是何铭恩已经走向了会场,小白穿着低胸露背的晚礼服,端着红酒杯笑着向ta们打招呼。 小白的生日party搞得很隆重,而她的护花使者是一个成熟的中年男人,还是有妇之夫,可是小白从来都不介意,别人给她戴上小三的骂名。 她对名誉这一点显得很淡然,从不在乎别人的眼光,也不管对方是三妻还是四妾。 在她的世界里,似乎只要有钱就行了。 记得何铭恩以前滴酒不沾,纯净得像一杯白开水,此刻却握着酒杯,一杯又一杯地往肚子里倒,那个温文尔雅,嘴角永远都挂着一抹浅笑的他,似乎早已离她远去。 林家美想过去劝他别喝,却又找不到任何理由再向他靠近,她必须要与他保持着一段距离,让他不再心存希望。 因为,自从他将那一张纸捅破了之后。 她与他,就真的不一样了。 宴会结束,何铭恩就已经醉得一塌糊涂,林家美只能扶着他,掏出他的手机,点开通讯录找到那个叫『阿花』的名字,然后拔了过去。 电话很快就通了:「喂,你好,请问你是阿花吗?我是铭恩的朋友,他喝醉了!对,你来接他一下吧!好,那我们等你,待会见!」 挂掉电话,她看着醉醺醺的何铭恩,不由得蹙紧了眉头,浓烈的酒气充斥着她的鼻端,真的好难闻。 「你为什么要变成这样?」 我希望你好好的,走上一条属于你自己的路。 那个叫阿花的女生,很快就来到了现场,她长得眉目清秀,那张标緻的瓜子脸白里透红,显得很斯文,落落大方地和林家美打着招呼。 当两个人把何铭恩扶了上车之后,阿花先是说了几句谢谢,然后说:「铭恩经常和我提起你。」 林家美笑着回应:「他人很好的,你要好好待他。」 他真的很好,她希望他的余生都可以很幸福。 「我会的!」阿花坐上车,伸出手挥舞着说:「再见!」 林家美站在路边,望着那辆载着ta 们的蓝色的士,渐渐地消失在夜幕之下,她在路边蹲了下来,抬头望着深黑色的夜空,那里繁星稀疏,一闪一闪地发出微弱的光。 如果卓安可以像阿花一样,一个电话就可以在短时间内来到她的身边,彼此想见便能见就好了! 为什么要隔着千山和万水呢? 她真的很想卓安,很想很想,这种思念从来都没有试过如此强烈。 她真的很想见到他,真的很想很想。 如果他能够在她想念他的时候,出现在她的眼前,那该多好啊! 生活在同一片的天空之下,为什么要隔着那么长的一段距离,让她想见又无法相见。 那些阻隔着距离的山,可不可以消失;那些无限延伸的公路,可不可以缩短;她希望只要狂奔一段路程,就可以见到那个心仪的人。 因为相思,真的很苦很苦。 为此,她做出了一个从来都未曾试过的决定,她不知道是那里来的孤勇。 「什么,你要去广州?」 子茵蹙着眉。 「嗯,明天我休息没什么地方可以去的,就想按着他给我的名片去找他,看看他是不是骗子也好啊!你想想,我喜欢他,万一他是一个情场骗子呢?我还是决定去看看。」 她不敢说自己去广州,是因为太过思念一个人,只能说去看看对方是不是骗子,是不是在那间公司上班。 她为自己找了一个非去不可的理由。 夏雨是一个可以为爱付出一切的人,她并没有说些什么,只是有点担忧:「可是你没有出过远门,你不怕迷路吗?」 林家美坚定地说:「不怕!」 去见自己喜欢的人,所有的害怕都会消失。 青铜,永远都玩不过王者 林家美选择坐上午十点三十分钟那班车,她算了一下车程,去到广州大概是一点左右,那个时候都过了吃饭的时间点,因为她不想在吃饭的时间到达广州,让他花费请她吃午饭。 昨晚她就已经计划好了,今天的行程,如果顺利找到他的话,她打算住一个晚上,第二天等他去上班的时候,她再走。 如此一来,就算他请吃晚饭,住宿的钱也由他付钱,也花不了他多少钱的。 冒着迷路的风险,那么远跑去见他,还这么主动,只见一面就回来,她才没有那么笨,不管怎么样,这次她都要和他待久一点。 因为她是个路盲,总是分不清东南西北,走在路上没有一点方向感,所以她特别害怕会迷路。 记得刚出来工作的时候,每次回家都要林天佑送她去车站,因为她害怕自己找不到回家的路。 上午十点三十分,林家美坐上了去往广州的客车,看着车窗外倒飞着陌生的景,她的心情既紧张又害怕。 她不知道到底是那里来的勇气,驱使着她毫不犹豫地踏上一条未知的路程,只为了去见那个日夜思念着的人。 想到卓安,嘴角不由自主地向上弯着,那是甜蜜的笑容,充满着憧憬与幸福。 两个小时的车程,她一直陷在各种各样的幻想里,想着见面会怎样,晚上他会带她去那里玩。 或者,会不会被她发现,他在广州藏着一个美人,看清他是一个情场骗子的真面目。 想着想着,很快就来到了广州,她从车站里走出来,站在陌生的公路,看着陌生的街景,行迹匆匆的陌生人从她的身边擦肩而过。 她笑了起来,她终于来到了属于他的城市,与他呼吸着同一种空气。 原来,不管你做什么事情,只要鼓足勇气,勇敢地踏出第一步,其实并没有自己想像中的那么难,只是未行先怯。 她拦截了一辆计程车,叫计程车司机带她去名片上的地址,大约二十分钟左右,计程车停了下来。 司机很有礼貌地说:「小姐,到了!」 她望向车外陌生的街景,问:「是这里吗?」 因为入眼的都是陌生的地方,她再三确认地址正确之后,才付了车费下车。 手里握着卓安给她的名片,一边走一边寻找着名片上的名字,是否就在这一条街道。 她走得很慢,沿途欣赏着公路两旁的建筑物,也许这里不是市中心,两旁的建筑都不是很繁华。 很快,她就找到了名片上的门牌号,上面赫然写着某某公司的名字,这是一个通往二楼的楼梯口,她站在那里,心跳骤然加速了起来。 她拿出手机看了一下时间,现在是下午两点多,两点钟上班的话,卓安应该在上面上班了。 她看着眼前的楼梯,只要她往上走,就可以见到自己想见的人。 可是她不敢,觉得自己就这样贸贸然地出现在他的面前,太突然了。 万一他有女朋友,而女朋友又是在同一间公司上班的话,那样岂不是很尴尬。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距离的原因,也许是见面的次数实在是太少,她对他的了解还不算透彻。 认识两个多月以来,一巴掌就可以数得出来的见面次数,使她对他,还是不能完完全全地信任。 她害怕男人所谓的专一,只是嘴上功夫,纸上淡兵而已。 在他的面前,她不够自信,不相信他付出的所有真心,不相信他像她喜欢他一样全心全意,一心一意地将全部的爱去对待一个人。 有一个男人沿着楼梯走了下来,又有一个穿着白衣戴着眼镜的女人,从她的旁边走过去,随着阶梯一步一步地往上走,消失在楼梯的转弯角,只听到高跟鞋发出「嗒嗒嗒」的脚步声,然后渐渐地消失。 他会不会突然从上面走下来? 或是上班迟到,匆匆地从这里走上去? 想到这里,她突然就远离了那个楼梯口,走到路的对面,隔着一条马路,远远地看着。 因为她不想让他看见自己,不想自己的出现影响到他的工作,她愿意在这里慢慢地等,一直等到他下班。 他工作的地方,就在那一排排临街商铺的二楼,二楼没有窗户,都是密封透明的玻璃,连着十几间商铺那么大,她仰着头往里面看去,却什么也看不到。 天气很热,等待的过程漫长而枯燥,陌生的环境,陌生的人,看什么都是陌生的。 由于一切都太过陌生,她不敢走远,一直在他对面的街上到处闲逛。 因为她没有吃午饭,肚子饿了,就随便买一条冰淇淋吃,既可以降温又可以填填肚子。 走累了,就在路边随便找个地方坐下,偶尔掏出手机看看时间。 太阳渐渐地往西边斜下去。 五点了,现在他应该也差不多快下班了吧! 她已经等了好久好久,好像有一个世纪那样漫长。 想到终于可以见到他,又傻傻地笑了起来。 她的突然到来,不知道他会怎么样? 她不想那样直白地打电话告诉他,她就在他的对面,她打算找个公用电话,再打电话给他,然后假扮美女去捉弄他一下。 陌生的电话,他肯定不知道是谁打来的。 她来到一间士多店,把紧张感调到最低,按下那串熟悉的号码,这是她第一次主动给他打电话,随着几声「嘟嘟」声响起,他的声音,很快就传了过来。 「喂,您好!」 这是礼貌的惯性用语,平静得如同秋风中的落叶,没有任何波澜。 「帅哥。」 她的语调变得比以往温柔了很多,带着一点假声,极力地不让他听出她的声音。 「你知道我是谁吗?」 他会不会报出一连串的名字,猜猜她是谁?然后他说谁谁谁,她都说不是不是不是,想了这,握着话筒的她,抿着嘴偷偷地笑了起来。 觉得这个游戏,真的很好玩啊! 话筒里,卓安的声音有点激动:「你在那里?」 「啊?」 剧情没有按林家美的思路发展下去,脑袋急转弯,每次都转不过来的她,突然间有点反应不过来。 「你说什么?」 不会这么快就被他识穿了吧? 「小美,快告诉我,你到底在哪里?」 呃,原来这个游戏,一点都不好玩! 「啊!」她转着眼珠子,睁着眼睛说谎话:「我,我在海川。」 卓安再一次的语出惊人:「我知道你在广州。」 林家美终于恹恹地败下阵来:「你是怎么知道的?」 「来电显示!」 「哦!」 一点都不好玩! 原来青铜,是永远都玩不过王者的。 自己笨,以为他也那么笨! 可是他为什么听到声音,就知道是她的呢? 肯定是她说得一点都不标准的国语,还带着浓浓的广东腔。 刚认识他的时候,每次和他聊电话说国语舌头就变得不灵活,每说一句话都好像是一个字一个字地读出来的,她觉得头都大了,那种感觉特别别扭。 是他一直鼓励她,说她的国语,已经越说越好了! 「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你在哪里了吗?」 卓安温柔的嗓音从话筒里传来,林家美只好如实回答:「我就在你们公司对面!」 在这里等你等了几个小时,因为我想见你,真的很想很想。 我的身边不是没有人 慵懒的阳光,透过浅蓝色的云层静静地挥洒下来,被一层层的高楼大夏温柔地挡在身后。 又调皮地从建筑物的间隙探出头来,轻巧地挤入绿色的百叶,拼射出一道道如箭般的弧影,稀稀疏疏地洒在路上。 卓安出现在对面的马路上,他走得很急,由于左右两边都没有斑马线,等马路上的车辆稀疏的时候,他三步并作两步地从马路那边跑了过来。 远远地就看到他的脸上,洋溢着无法遮掩的笑意,就像此时的阳光一般,轻轻柔柔地温暖着她的心。 风很轻,阳光很暖。 林家美眉目含笑地看着他,看着他一步步地越来越近,也许是太过匆忙,他来不及修饰自己,他穿得很随意,一件浅灰色t 恤搭配一条黑色休闲裤。 没有往日的沉稳历练,职场精英的感觉,帅气的脸上带着暖暖的笑容,就像那轮暖阳的化身,满满的都是阳光的气息。 轻轻的风从她的耳边温柔地拂过,空气中带着花香的味道,不远千里,她最终还是寻到了他。 卓安站在她的对面,轻轻地握起她的手,低着含笑的眸眼,温柔地望着她,问:「你来怎么不告诉我一声?」 林家美望着他眸光盈盈流动,那里仿佛有无数爱语在凝结,她垂下眼帘,娇羞地避开他的视线,然后望向别处,不由自主地无声莞尔。 她笑得有点青涩,却如夏花一般娇媚盛放,明眸皓齿,笑容嫣然,她的一举一动,都透着女孩欲语还休的娇态。 她不可以告诉他,因为想他,所以悄无声息地来了。 她也不想让他知道,她这次来的目的,可以说是突击检查,看看他是不是真的在美女云集的大城市,不受别人的诱惑,洁身自好地只为了等她一个人。 「我今天休息,突然决定来的。」 卓安,见到我,你是不是也很开心? 你知不知道分开的这半个月,我疯狂地想你,发简讯,电话聊天,根本就无法满足我的思念。 我恨不得你每天都待在我的身边,我那么的想你,你为什么不去找我呢? 你是不是没有像我想你一样,时时刻刻都惦记,每分每秒都想着你。 卓安满怀歉意地说:「可是,我们公司今晚搞活动!」 带着无限歉意的声音,从林家美的左耳贯穿而入,她的心一顿,有点不舍,有点痛,也有一点点的无奈。 她那么远地跑来,只是为了和他相聚的片刻,最终都成了泡影。 她所有的计划都打断了! 可是,她怎么可以,让他在她与工作之间左右为难,她不忍心,也做不到。 她相信,如果工作不是那么的重要,他一定会选择放下工作,留下来陪她的。 她故作轻松,淡淡道:「没事,我就是想着来见你一下,待会我就回去了!」 这个谎话,说得让她有点难过,自己想要的,最终都不能如愿。 卓安似乎很害怕她不开心,问得小心翼翼:「你要回去吗?」 林家美嫣然一笑,笑得很灿烂,她希望她的笑容,可以让他安心,让他不再心怀愧疚。 「嗯,我本来就是打算来见一见你就走的!」 如果自己的爱会成为他的负担,她宁愿一个人默默地躲在他的身后,永远都不要让他知道,她笑的时候,其实心里很难过。 也许,他知道自己今晚没有什么时间陪她,所以没有刻意的挽留。 又或者,他知道她这个人,决定了的事情,就很难再去改变她的初衷。 卓安说:「那我带你去吃晚饭。」 林家美笑着拒绝:「不用了,你还是回去忙吧!」 她不想耽误他的时间。 卓安的态度很坚决:「不行。」 林家美看了看时间,五点多,其实还很早:「真的不用,我一点都不饿!」 卓安,我要的不是一顿饭的时间。 我需要的是他,需要的是两个人可以待在一起的那种安心。 「我们去那间吃!」卓安指了指前面的饭店,不由分说地牵着她的手往前走:「我们平时经常在那里吃的。」 他执意如此,而她自知拗不过他,只能由着他了。 两人并着肩走进饭店,立即有热情的服务员上来招呼,卓安回头望了她一眼,笑着和那个服务员说:「她是我女朋友!」 脸腾的一下就红了起来,虽然她当他是男朋友,但是她还没有正式接受他,就算是女朋友,也不用逢人就说吧! 好像怕别人不知道他有女朋友一样,弄得她好尴尬! 卓安在她的对面坐了下来,虽然隔着一张小小的桌子,可是她还是不敢看他。 「你看看想吃什么?」 卓安把菜单递过来,林家美没有接:「你点吧!我不挑食的。」 卓安点了她喜欢吃的菜,刚点完菜,他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就响了起来,他看了一眼并没有接听。 对她说:「是公司打来的。」 林家美微笑着,没有说话,还觉得他有点搞笑,害怕她怀疑他什么似的。 手机响了好久,他都没有接听。 可是那个打电话给他的人,并没有就此罢休,连续打了两三次过来,手机响了好久,他都没有接听。 过了几分钟,手机铃声又剧烈地响了起来,林家美开始有点怀疑,这个电话是他藏着的美人打来的。 卓安就像没听到手机响一样,夹着一只风爪就准备吃,看到她投来狐疑的眼神,就像警察审视犯人一样,静静地看着他。 他笑着把风爪放回碗里,左手拿起还在响着的手机,把屏幕对着她,说:「没骗你,真的是公司打来的。」 林家美往屏幕上一瞥,看到备註显示真的是公司打来的,她收回视线,若有所思地低着头吃饭。 如果她没有浪费几个小时等他下班,相聚的时间会不会就多一些呢?她真的有点懊恼当时的选择。 吃了一口饭之后,她又抬眸看着他,他正在咬一只风爪,可是怎么咬也咬不断,她突然的就有点想笑,好想告诉他,他所有的优雅和气质都毁在这只风爪上。 她顿时庆幸自己没有夹风爪吃,因为她就是怕骨头太硬,为了避免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露出难看的食相,她一直忍住想夹来吃的冲动。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觉得他比之前长了一点点肉,坐下来可以看到他鼓起的一点点小肚子,她的目光再往下看,一触及就把视线收了回来。 偷窥,好像是犯法的! 因为知道他的时间比较紧,林家美随便吃了一点,就说饱了,从饭店里走出来。 她说:「你回去吧!待会我自己去坐车。」 「不行,我不放心,我要送你去车站。」 「我自己可以的!」 卓安很坚决地说:「我非送不可!」 林家美又一次败下阵来,想他送又不想他送,想到自己马上就要回去,她开始闷闷不乐,有点不甘心,只是没有表露出来。 而他,好像一直都很开心,脸上总是挂着温暖和煦的笑容,而这种快乐,很快就被她残忍地打散。 「小美,下个月我们休息几天好不好?我想带你去湖南,去我的母校,去探我的老师,顺便带你去旅行。」 他的眼睛很亮,有一抹幸福和愉悦的光从眸底闪过,那里洋溢着自信的光芒。 他的笑,很暖,让她有点不忍心拒绝。 她真的很想如他的愿,毫不犹豫地答应他。 那样的话,她和他就可以每天都待在一起。 可是她往深一层想了想,还是狠心地摇了摇头。 卓安的眸光渐渐地黯淡下去,问:「为什么?」 林家美说:「我不想去!」 因为去旅行要花很多钱,还要去几天,他还要供弟弟读大学,她不想他花那么多钱! 而且,孤男寡女相处几天,万一他想要她,她怎么办? 她对他,还没有可以为他付出一切的地步。 突如其来的冷漠,令卓安莫名的有点愠怒,他压着声音说:「小美,你知不知道以我的条件,我的身边不是没有人,只是我没有去选择!」 林家美没有说话。 她知道的,她一直都知道,以他的条件,像他这么高雅的一个人,不用他去追求别人,都会有人排着队让他去挑选。 他又何曾像如今这样,为了她如此屈膝。 她真的好想说:「如果那个人比我好,比我优秀,你就去选择她吧!」 可是她不敢说,她害怕说出口就会失去他。 她也不想一次又一次地拒绝,让他一次又一次地受挫,他的自尊心那样强,她又怎会不知道他的痛。 可是她没有办法,在还没有确定一切的时候,她不想做那个飞娥扑火的人。 卓安,如果你爱我,认定我就是那个对的人,你可不可以花多一点时间,耐心地等等我! 终是没有说出口,因为她害怕承诺,害怕自己到最后,什么都给不起! 倒霉的一天 幕色沉沉地压了下来,天边最后的一道微弱的光线被厚重的云层掩没。 公路两旁亮起了街灯,晚风捲起地上的枯叶,又无力地跌下去,稀稀疏疏地散落在地上。 气氛突然的就有点压抑起来,空气中瀰漫着令人窒息的沉闷,两个人都像闷着一股气,谁都没有说话。 卓安叫的计程车已经到了,离别悄无声息地来临,只是这次离去的人。 是她! 坐上计程车之后,林家美显得心事重重,看着车窗外陌生的街景,入眼的却是一片朦胧,连街上行走的人影都看不清楚,只有不断变幻的灯饰,闪烁着各种各样的颜色,从她的眼前飞逝而过。 她真的不想回去,又不好意思开口和他说,厚着脸皮赖着不走,又显得那样为难。 那么远跑来见他,冒着迷路的可能,她为的是什么? 本该愉悦的心情,现在弄得一点都不愉快。 如果她没有开口说要回去,他会怎么样? 会不会把她留下来? 她后悔自己说得太快。 为什么总是为别人着想? 真是笨死了! 公司搞活动,晚上公司搞什么活动? 公司搞活动为什么不可以带她一起去? 就算不可以带她去,可不可以把她先安顿好,随便去旅店开个房间让她待着,只要他开口,她都会留下来。 她对他产生了一种怀疑,对他说的话半信半疑,不知道该信还是不该信。 特别是那个疯狂打来的电话,虽然备註显示是「公司」打来的,但是聪明的人,说得难听点就是一脚踏两船,甚至是几船的人,会提前把某个人的备註改成别的名字,这样不管在任何场合,都可以瞒天过海。 说不定他们公司有一个女生跟他走得很近,或者是情侣关系,本来两个人约好下班之后,一起去约会什么的。 下班之后,对方找不到他,才一直打电话来,用自己的手机打了几次都不听,又尝试用公司的电话打来试试,看看他接不接听,真的不排除任何的一种可能。 这样的异地恋到底有什么好,连对方在做些什么都不知道,没有一点透明性,他也没有多作解释。 让她一个人胡乱猜疑,这样的恋情,长久发展下去,感觉挺累的,一点安全感都没有。 是啊! 异地恋有什么好呢? 连一个拥抱,一次牵手,一个吻都是奢望。 还说他的身边不是没有人,她的身边就没有人吗? 林家美越想就越不开心,早知道是这样她就不来了,白白浪费她的时间,浪费她的精力,浪费她的表情。 卓安坐得离她越来越近,心中还有怨言的她往右边缩了缩,与他保持着距离,也许是发现她刻意的疏离,他的嘴角浮上一抹笑容,右手不动声息地探了出去。 左手突然被他握住,林家美第一反应就是挣扎,她不是他的女朋友,她不想让他碰触,特别是现在生气的时候。 可是她越挣扎,卓安握得就越紧,带着几分讨好的意味,一点都没有打算松开。 心中最柔软的地方,似乎想要妥协,林家美不想把心中的不满,放在相聚的时刻。 距离车站的路程越来越近,离别过后的相聚是那么的难,她不想在这个时候和他耍小性子。 不愿与他有一秒的遗憾,因为和他待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对她来说,都是如此的珍贵。 她没有再挣扎,依然侧着脸望向车外,抿紧的唇线不由自主地向上弯着,之前的郁闷被甜蜜轻轻地覆盖,心情突然的就愉悦了起来,这是今天最愉快的一刻。 她真的希望,天长地久地拥有。 但是这种甜蜜无声的快乐很短,转眼就已经到了车站,林家美松开他的手,说:「我到了,你回去吧!」 再不舍,也是要分开的。 不管公司搞活动到底是真还是假,他都已经抛开一切,不管不顾地陪了她两个多小时,已经够了! 她不想再拖延他的时间。 卓安的眼里满是不舍,温柔地说:「我等你坐上车再走。」 他把她的背包,从她的手里拿过去,握着她的手就往车站里走。 林家美说:「还有工作等着你,你快点回去吧!」 如果真的是公司搞活动,工作期间他走了出来,还出来那么久,他回去会不会被顶头上司,狠狠地训他一顿? 她居然有一点小担忧! 「没事的。」卓安露出迷人的笑容:「你在这里等我!」 他松开她的手,转身往售票处走去,她看着他修长挺拔的背影,眸眼里盛满着依依不捨的眷恋。 车站里候车的人很少,寥寥数人,他去买票都不用排队,很快就把车票买了回来。 卓安把车票交到她的手里,说:「车还有十五分钟就走了!」 他牵着她的手,往另一个方向走去,脚步匆匆的有点快,林家美问:「我们去哪?」 「去买点吃的东西,让你带回去。」 林家美减缓了脚步,说:「不要买,我不缺吃的!」 她缺的,只是他的陪伴而已! 可是卓安没有理她,一直拉着她的手往车站商店的方向走去,林家美也没有妥协,走到商店门口的时候,就止了步:「真的不要买,我真的不需要。」 她又不是猪,买那么多吃的给她干嘛? 卓安没有理她,看到她立在原地不走,直接松开她的手,自顾自地走进了商店。 林家美只能站在商店门口,远远地看着他,看着他匆匆地在货柜面前扫下一大堆零食,又匆匆地结了帐。 卓安结完帐之后,领着一大包零食就走了出来,然后领着她走向检票处,把零食和背包交到她的手上。 「回去小心点!」 卓安不舍地叮嘱。 「嗯!」 「记得保管好自己的财物。」 「嗯!」 「到了之后,和我说一声!」 「嗯!」 「今天欠你的陪伴,下次我双倍地还你!」 「嗯!你回去吧!」 卓安没有说话,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 林家美转过身,把腰杆挺得直直的,希望自己可以走得潇洒一点,就像徐志摩说的那样,轻轻的我走了,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她往客车的后座走去,抬眸往他站的方向看了一眼,他还没有走,隔着透明的玻璃窗,可以清楚地看到他站得那样笔直,视线一直追随着她的身影。 她收回视线,走到几乎与他并排的位置坐下,然后拿出手机装模作样地看,不敢抬眸与他对视,因为她特别害怕挥手相别,依依不捨的场景。 明明知道,他就站在自己的右侧,隔着那么短的距离,刻意不去看他,这种感觉真的很糟糕。 每一分每一秒对她来说都是一种煎熬,心里一点也不好受,冷落了他好久,依然可以感觉到他的视线停留在自己的身上。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就感觉不到他的注视,她倏地抬起头来,往他站的方向望去,那里空空如也。 她急切地往四周搜索了一遍,又往车站的入口看去,再也寻不到属于他的半点影子,心里空落落的,怅然若失。 他一定觉得她很冷漠,连看都不看他一眼,他会不会很伤心? 走的时候,会不会走得很快? 途中有没有回过头来看看她? 客车很快就起动,她依依不捨地望向他站的那个位置,直到再也看不见。 这是一趟并不愉快的旅程,这座城市没有留下属于她的难忘记忆,却因为一个人,爱上这里。 回去的途中,她依然想着各种问题,有点纠结,有点郁闷,不愉快的情绪又再度涌现,他没有把她留下来,对她来说,真的很失望。 九点半就回到了海川,她坐上了熟悉的三号公交车,静静地看着车窗外面的街景,静静地发着呆。 她似乎被失意的情绪控制,渐渐地发现外面的街景有点陌生,她依然毫无所觉地坐着,她想静静,一个人静静。 时间过去了好久,她突然发现车辆已经偏离了市区,来到了一个很偏僻又陌生的地方,狭窄的公路两旁长满了比人还高的植物,长长的枝叶像一把细长的尖刀,随着风声摇摇晃晃,在黑夜里显得有点惊悚。 她突然就害怕了起来,又往四周望了一下,入眼的都是陌生的景象。 她急切地问:「司机大哥,请问这里是哪里?终点不是人民南吗?」 司机的声音有点大,有点替她着急:「这里是凤凰镇,你坐反方向了!」 坐反了? 想到自己的愚蠢,林家美欲哭无泪,现在已经好夜了,没有车回去的话,她怎么办? 公交车在前进着,司机又补充一句,说:「前面有一个站,你快点到对面去等,还有一班末班车!」 司机剎停了车,林家美急切地站了起来,耳边传来司机焦急的声音:「哎呀,你走快点,再晚一点就没车了!」 感激地道了声「谢谢」,林家美就下了车。 脚下是泥土公路,鞋底轻轻摩擦地面,可以感觉到满地的沙尘,四周黑漆漆的,只有远处的一盏街灯发出微弱的光。 路的两旁都是旧的建筑物,远远地看去,黑压压的,就像一座毫无人烟的孤城,而街上只有她一个人。 她突然的就有点想哭,也有点害怕,她真的迷路了! 她今天怎么这么倒霉,如果等不到末班车,她怎么办? 这里有没有可以住宿的地方? 她迷路了,她真的迷路了! 心里涌起一股欲哭的冲动,发觉陌生的街景,为什么那么蠢没有清醒过来,她真是笨死了! 就在她害怕得真的想哭出来的时候,远处的街上出现了一男一女,就在他们的后方,驶来了一辆公交车。 车灯远远地照射过来,很快就来到了她的眼前,她慌忙伸手拦截,然后愉快地踏上去,直到坐下来才感到无比安心。 卓安发了一条信息来,问她回到没有,她淡淡地回复一句「到了」之后,就不想再和他聊。 如果不是他,她就不会迷路,她把所有的不满都归究在他的身上,谁叫他没有挽留她呢! 她也不敢告诉他,她迷路了,因为她已经很愚蠢,不能让他知道自己是一个路痴! 回到宿舍,快十一点了,子茵见到她有点惊讶:「你怎么回来了?我以为你住夜呢!」 「他公司搞活动,我就回来了!」林家美把零食往放在桌子上,说:「他买的,拿去吃吧!」 她没有打算和子茵诉苦,因为她不想被人笑,笑自己巴巴地贴上去,还遭到了冷落。 子茵打开那袋零食,一样一样地埋首翻看:「哗!好多零食啊!」 「嗯,都拿去吃吧!」 这袋零食,坐错车之后,烦躁的她都想把它给扔了,只是想到他花了那么多钱买来的,又不捨得扔。 子茵的新闻 自从林天佑和文晓柔恋爱之后,林家美总是担心,哥哥会不会在某一天被小女友甩掉。 可是她没有想到,谈恋爱还没有多久,林天佑就做出了惊人的举动,他居然带文晓柔回家去见父母。 家里那么穷,爸妈又有一只眼睛失去了光明,就算文晓柔不以貌取人,坦然接受这一点,可是还有一个领养的小女孩晨曦,以及智障需要人照顾的小辉。 这么复杂的家庭环境,谁不嫌弃? 可是,文晓柔的举动让林家美大跌眼镜,第一次见家长,她居然那么大胆,见到爸妈就叫『爸妈』,而不是叫叔叔和阿姨。 那么顺理成章地叫男方的父母做「爸妈」,林家美真是惊掉了下巴,真没想到林天佑谈个恋爱这么神速,居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确定了彼此的关系。 肯定是文晓柔太过单纯,才会在短时间内被他吃了。 之后,林天佑很快就辞掉了酒店的工作,回归到装修的行业中去,和文晓柔甜甜蜜蜜地开始同居。 老司机一出手,果真不同凡响! 林家美真的甘拜下风,佩服得五体投地,同一个母亲生的,她为什么就那么怂呢?她都有点瞧不起自己。 因为这个时候的林天佑太自信了,一脸的春风得意,走起路来都像带着光环。 林家美看了都想挫挫他的威风,忍不住奚落他几句。 「哥,不是我说啊,就你那个身材,特别是那个腰,那么细,抱起来都没有一点感觉。我都不知道文晓柔到底看上你什么?」 每次看到哥哥的身材,她就一脸嫌弃。 因为她觉得,壮实的男生拥抱起来才有感觉,像林天佑那么瘦小的身材,她连抱的欲望都没有,更别说爱上了。 只有文晓柔那么单纯的人,才会被他哄上当。 林天佑并没有被她的话语打击到,反而乐呵呵地说:「哎呀呀,我这么好的身材,你都说不好?你真是有眼不识泰山,一点眼光都没有!」 哥哥真是太自恋了! 她都不知道,他是那里来的自信。 晚上下班,所有人都冲着往宿舍赶,目的就是希望自己赶在别人的前面,回到宿舍拿着水桶霸占位置洗澡,争取自己是第一批洗澡的人。 林家美也不例外,等她回到宿舍的时候,还是有人比她快了一步,浴室那边已经挤满了人,她看到刘玉婷去厕所洗澡,她也跟着挤了进去。 刘玉婷看到她进来,说:「这里这么小,你干嘛还挤进来?」 「我不想等了!」林家美脱下身上的衣服:「我以为子茵比我早点回来占了位置,可是她丫的都不知道跑哪去了!」 刘玉婷说:「和谭经理出去了吧?」 林家美就像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一样,不由得撇撇嘴,唇角划起一抹轻藐,说:「和他出去?怎么可能!」 子茵可不像那些没脑子的人,谭经理说几句花言巧语,撩撩就被人诱惑,像个傻缺一样被人骗上当,憨憨地被人骗色,还以为得到了爱情,沉沦在自己编织的梦里,分不清自己真正的角色。 刘玉婷停下洗澡的动作,转身,以审视的目光看着她,说:「你,不会不知道吧?」 林家美赶紧用毛巾挡着胸部,蹙着眉问:「知道什么?」 刘玉婷转过头去,拿着浴球往沐浴露的瓶口用手一拍,乳液马上从瓶口流下来,一边用手揉着浴球上的泡泡,一边说:「她和谭经理的事!」 一股浓郁的花香气味涌入鼻端,连空气都带着些许的闷,林家美问:「什么事?」 每次和子茵上同一个班的时候,她们都是形影不离的,子茵有什么事情,是她不知道的? 刘玉婷漫不经心地说:「他们在一起啊!」 林家美用手拨弄着水龙头哗啦啦流下来的水,听到这句话,手顿了一下,想了想,觉得这个可能性几乎为零。 随即笑了起来:「你说别人我还信,子茵那么好的人,打死我也不信!」 「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整个酒店的人都知道,你也别在我面前装傻!你和她那么熟,我就不相信你不知道!」 听刘玉婷的语气,并不像是在开玩笑的,林家美突然凝重了起来,问:「你说的是真的?」 刘玉婷对林家美表现出来的一无所知,半信半疑,不答反问:「你真的不知道啊?」 整个酒店的人早就传遍了,她不知道?都不知道是真不知道还是假装不知道。 林家美瞬间难过了起来,心里就像受了伤,有点钝钝的痛,喉咙一紧,一股欲哭的冲动涌上来,又被她压了下去。 她的语调低低的,有点纳闷:「我是真的不知道!」 如果知道,她不会让子茵那么傻的。 刘玉婷说:「谭经理的老婆都知道了!」 这些话语,就像一道晴天霹雳,一下子噼进林家美的脑海里,她真的不敢相信,子茵会那么傻,被那个长得人模人样的出轨王迷惑。 像谭经理这种背叛妻子和家庭,经常在外拈花惹草,风流成性,朝三暮四,到处留情的渣男,到底有什么值得她喜欢的? 除了一张长得好看点的皮囊,嘴甜舌滑,油腔滑调之外,要钱没钱,她到底图他些什么? 难道她不知道,不管谭经理对她做了些什么,说了些什么,最终的目的,就是想骗她上床吗? 一个已婚的男人,能给她带来些什么? 除了骂名,什么都不会有的! 难怪子茵聊个电话都鬼鬼崇崇的,生怕被她知道些什么一样。 子茵在林家美的心里是那么的美好,就像一朵高洁的白莲,纯净无瑕。 突然听到她现在和谭经理在一起,虽然还不知道真假,但她真的很难受,难受得想哭。 因为整个酒店的人都知道,谭经理是出了名的花心,婚外情人换了一个又一个,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情。 不管是未婚的,还是已婚的,谭经理都来者不拒。 睡过之后,很快又分开,说得直白些,他要的只是婚外情带来的刺激,并非真心爱上一个人。 这几年,谭经理在酒店交过的情人,十个手指都数不完,只是那些人都已经离职。 他长情还好,最渣的是走了一个又撩下一个。 有时候林家美会想,程爷为什么不阻止一下谭经理的这种渣行为,想想又觉得这是男女之间你情我愿的事情,旁人无法去干涉别人的私生活。 可是现在,她该怎么办? 让子茵继续错下去,还是把她从火坑里拉出来? 她真的是烦死了! 不一样的程爷 有些事情,当你没有去留意的时候,一无所觉。 可是一旦留意起来,所有你不知道的事情,都会在你的周围疯传起来。 子茵和谭经理在一起的消息,对林家美来说一向封闭,也许是刘玉婷这个长舌妇的功劳,所有人看她的目光都透着怪异,有意无意地往她这边瞄一眼。 有人主动上前和她说起子茵的事,似试探她装傻的虚假,亦毫不保留地把自己所知道的事情,用极尽讥讽的语调,添油加醋地往林家美的身上传播,嘲笑着子茵的所作所为。 林家美特别讨厌这种爱扯闲话,搬弄是非,在别人背后说三道四,拿别人的隐私大肆宣传的人。 她也不想掺和到这种损人不利己的八卦旋涡里去,只能勉强地一笑置之,不愿多说半句话。 因为在她的面前,听到对方评击自己的好友,让她感到极度的不适和反感。 无论这件事情到底是真还是假,亦无损子茵在她心目中的美好形象,她相信,子茵只是一时糊涂,才上了渣男的当。 谁没有走错过路,信错过人? 天龙酒店背江而建,每当夏季的时候,生意都特别红火,随着右侧那条阶梯走下去,那里有一片挂满各种灯饰的小天地,坐在精美的餐檯上吃饭,既幽雅又有情调,给人一种无与伦比的享受。 因为抬头可望天,远看可以欣赏对岸唯美的风景。 林家美特别喜欢穿着旗袍,从那条阶梯缓步而行的感觉,就像公主一样,在众多顾客投来的目光之下,踏着轻盈的脚步,优雅地出场。 今晚,她像往常一样,从那条阶梯一步一步地往下走,走到一半,远处的餐檯上,突然传来粗暴的叫嚣声,接着就是碗碟砸在地上破碎的声音。 有人打架? 林家美不顾形象「咚咚咚」地顺着楼梯往下走,周围的顾客害怕殃及自己,慌乱地逃离了餐檯,站得远远的,胆战心惊地望着闹事的那几名壮实的男子。 领头的那个人,长得人高马大一身横肉,斜眉鼠目,看上去穷凶极恶,露出的两条手臂布满深紫的纹身,雕刻着怪异的图案。 他带着几分酒意,张牙舞爪地大声地喝骂:「我来你们这里吃饭,是给你们面子,吃顿饭还敢收我的钱?活得嫌命长了是不是?」 原来是想吃霸王餐! 林家美躲在一角,嘴角划起一抹轻藐,看着那个纹身男一脚踢倒旁边的一张椅子,又抬手把面前的桌子掀翻在地,目光挑衅,不屑地看着站在离他几步之遥,穿着黑色西装,一脸无惧的谭经理。 谭经理二十五六岁,读过不少书,不知道是不是在老爷子(他外公)的身边待得久了,耳濡目染,还是遗传了老爷子的基因,不仅长相长得有点相似,还练得一手好字,可惜结婚太早,花边新闻太多了。 他的皮肤很白,眉清目秀,没有男子的那种霸气,斯斯文文的,有点温文尔雅。 他在程爷的酒吧做过管理,所以现在的这种情形,他见得多了,早就练就了他临危不惧的胆量。 如果在情感方面,他不是那么的渣,整体来说,他这个人还是挺不错的。 「兄弟,我们走!」 那几个人大摇大摆地往前走,谭经理纹丝不动,拿着手里的帐单,礼貌地说:「先生,麻烦请您先结帐!」 纹身男斜着鼠目,对着谭经理横手一推,很嚣张地说:「老子就是不给,你能咋滴?啊?毛都还没长齐,就想挡大爷我的路!滚开!」 谭经理的身子一歪,无惧地走上前:「先生,不好意思!麻烦你先结帐。」 纹身男理都没理他,带着那几个人往前走。 郝强带着十几名男侍应生,站在他们的面前,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郝强年方二十,大字不识几个,处于叛逆期的他,为人粗暴喜打架,工作起来却很卖命,一点都不怕死。 此刻,他面无表情地盯着那个领头人,一个字一个字地说:「我们程爷说,谁想吃霸王餐,就敲碎他们的骨头!」 纹身男毫不畏惧,紧握的拳头青筋暴起,他咬着牙,眼里像带着一团火,几乎喷射而出,充满着狠戾和杀气。 其余几人面面相窥,突然就紧张了起来,眼里的怯意尽露,显得束手无策。 「敢在我的场子耍花样,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远处传来一道极具权威的声音,声音不高,却极具穿透力,透着不怒而威的霸气,仿若震慑四方,让人心生寒意。 所有人都往声音的来源看去,楼梯上方,程爷负着手,笔直地站在那里,逆着光,像天神降临一般,给人一种至高无上,唯我独尊的错觉。 程爷冷哼一声,转身消失在光华里,就像不曾出现过一般。 林家美从来都没有见过这样的程爷, 纹身男目光犀利地盯着程爷消失的方向,咬牙切齿地说:「好汉不吃眼前亏,咱们先付款,回头再把这里夷为平地!」 听对方的语气,似乎不会善罢甘休,不知道,他们会不会真的叫上一班人来闹事。 林家美开始有点担心起来,如果真的打架的话,双方不是死就是伤,这样血淋淋的画面,想想都令人感到害怕。 程爷也真是的,一次半次,就当是施捨给狗吃就算了,打开门做生意,有时候吃点亏也是无可避免的,没必要搞得这么僵。 只是这种人,就像蛆虫一样,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惯着也是不行的。 可是现在怎么办? 漆黑的幕色里,有几辆开得整整齐齐的黑色轿车,缓缓地驶了过来,最后在酒店门前的路边,齐刷刷地停了下来。 天空下起了濛濛细雨,街上的车辆与行人逐渐稀疏,用餐的顾客皆已散去,林家美望着酒店门口的那条公路,空荡荡的,连一辆车都没有,一眼望去,就像一条笔直僵硬的死蛇,毫无生气地躺着。 她低头整理了一下餐卡,再次抬头看去的时候,公路上出现了一大帮来势凶凶的人,一步步地往酒店这边走过来,雨水把他们身上的衣服润湿。 可是他们,为了所谓的兄弟,宁可抛洒头颅, 哪怕走向的是地狱,对于他们来说,为了兄弟,亦义无反顾。 而为首的那个人,就是纹身男! 林家美看着那一大片人,倒吸一口冷气,一下子就紧张了起来,他们真的带人来砸场子了! 可是,就在他们越来越靠近酒店的时候,那几辆停靠在路边,动也不动的黑色轿车,突然亮起了大灯。 原来,程爷早就未雨绸缪,布好了局! 林家美的心也安定了下来,以看戏的心态,静观着眼前的一切。 「路哥,您怎么会在这里?」 「听说,有人要把这里夷为平地?」 路哥眸光锐利,浑身透着一股寒气,冷冷地盯着纹身男。 纹身男感到一阵凉意,连人都降低了几分,一巴掌拍在自己的脸上:「我,我他妈的肯定是猪屎蒙眼,有眼无珠。路哥,您,您就饶了我这一回吧!」 「别废话了,你自己动手,还是我来?」 纹身男额头上布满水珠,不知道是汗还是雨水,怯怯地说:「我自己来!我自己来!你,过来!」 纹身男指了指旁边的一名小弟。 如果被路哥一脚踢下来,他不死都残了。 小弟怯怯地走了过来,唯唯诺诺地叫了一声:「老大!」 纹身男说:「大什么大,我现在就是一头猪!我命令你,动手打我,狠狠地打!」 纹身男转身,对着路哥点头哈腰地笑笑。 「嗄?!打你?」小弟一脸懵逼:「这,这……」 纹身男凶着脸说:「快点!我叫你打,你就打!快!」 「我……」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搞那么大阵仗来到这里,就是为了打他自己? 纹身男喝道:「快点打!不打我就打断你的腿!」 小弟一脸委屈:「那,我打了!」 小弟抬手就是几拳,痛得那个纹身男哇哇大叫,还夸张地在地上滚了几滚。 路哥知道那个小弟,每出一拳都是虚拳,说:「别装了!都滚蛋吧!」 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 林家美看着纹身男笑嘻嘻地站起来,不知道和路哥说了些什么,双手有力地抱抱拳,然后带着一班手下,灰熘熘地转身离开。 「就这样走了?刚才那么剽悍,现在也太怂了吧?」 这剧情扭转得太快了,她还想看看戏呢! 子茵说:「听说那些军人里面有一个是全国散打冠军,一个可以打十个的。这种人,欺负比他弱小的还行,碰到比他强大的,能不怂吗?」 「全国散打冠军?」单是这个字眼,就已经把林家美惊倒了:「你怎么知道的?」 程爷到底有多大的势力,可以动用这班人来震慑对方,愿意为他效劳。 「谭经理说的!」 子茵刚说完,就有一个声音笑着插进来:「茵茵,你说我什么呢?」 谭经理突然走过来,身子靠着墙壁,斜斜地往子茵那边靠,眼神暧昧地望着她。 子茵微笑着抬眸,迎上谭经理的视线,那双饱含温情的眸子含情脉脉,闪烁着欲语还休的娇态,也许是怕林家美察觉,她很快就收回了视线。 这是林家美第一次,从子茵的眼里看到这种不一样的眼神。 而这种眼神,是属于爱情的,只有看到自己喜欢的人,才有的的一种娇态,带着一点甜蜜与欢喜。 林家美轻咳一声,带着敌对的眼神扫了谭经理一眼,居然把她当成空气,如此明目张胆地撩妹,难怪整个酒店的人都知道。 谭经理的眼里只有子茵,并没有发觉到身侧投来的视线,嘴里念念有词:「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 子茵的脸染上一抹红晕。 这十个字,听着像是一首诗,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意境。 但是从谭经理的嘴里念出来,听进林家美的耳朵里,就像透着无限的暧昧,让她觉得好噁心。 林家美嗤之以鼻,不动声息地插嘴问:「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来的?」 她是真的不懂这十个字的含义,如果懂的话,她会马上怼回去,因为她真的看不习惯,他和子茵谈情说爱! 如果他真的爱子茵,觉得自己的婚姻没有幸福可言,他可以离婚,离了婚之后,再去追求自己的爱情与幸福。 在他还是属于别人的丈夫之前,对别的女人谈情说爱,就是耍流氓,寻刺激,不管他的爱是真还是假,他留给子茵的最终都是一种伤害。 谭经理得意地说:「你不需要懂,我和茵茵懂就行了!是不是呀茵茵?」 子茵只是笑笑,并不说话。 林家美撇撇嘴,心中腹诽:「舞文弄墨,欺负我没文化,哼!」 程爷从办公室走了出来,路哥走上前,和程爷耳语几句之后,也撤退了! 一场纷争,就这样悄无声息地落幕。 回到宿舍,林家美就收到卓安发来的一条简讯,内容是:「公司派我去上海的分公司做主力,你可以和我一起去吗?如果你去的话,我就去,你不去的话,我就放弃这次的机会,继续留在广州!」 林家美看着简讯,不知道该怎么办,因为她从来都没有想过,他的工作会有调动。 和哥哥说,他没有反对,甚至叫她可以跟他一起走。 林家美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知道,人生中的每一条路,都要自己去选择。 因为没有人,可以帮你的人生做决定。 她想了好久好久,才艰难地打上一行字,回了一条简讯过去。 她回覆:「好男儿志在四方,这么好的机会,你不要放弃!我就不去了,因为我什么都不会!」 其实她很想和他一起去,可是她说服不了自己,不顾一切地和他一起走,因为她还没有信心,给这段感情划上一个完美的句号。 如果他为了自己放弃工作的机会,她会很难过,因为她不想他的人生有遗憾,她不可以拖累他,她不希望自己成为他事业上的绊脚石,不能让情感羁绊着他前进的脚步,他有更好的前程。 她没有一技之长,连国语都说不标准,又如何在繁华的大都市生存下去! 万一,爸爸突然病发,上海那么远,她连赶都赶不回来,她有太多的放不下。 卓安很快就回复了过来:「能赚到钱的地方,并不是只有海川,你为什么不尝试着走出去呢?而且,我相信以我的能力,我可以养得起你!」 她开始有点难过,她不是不知道,外面任何的一座城市,赚的钱都比海川多。 可是,有谁知道,她连选择一份工作的权利都没有。 为了还债,她只能困死在这个地方,就像一只失去自由无法飞翔的笼中鸟,想飞也飞不出去。 曾经有人挖她跳槽,她也试过无数次,想逃离这个地方,可是每次,她都害怕,害怕换了工作,万一工作不稳定,资金鍊断裂,她连家里的生活费都保障不了! 所以,她冒不起一丁点的险。 她也相信他的能力,她相信跟着他余生无忧。 可是,她的身上还有很多的责任,她要考虑的,不是只有自己一个人。 她背负着整个家庭的余生,她不可以任意妄为地去做一个决定,因为她不敢拿整个家庭的命运去赌。 她也不想年纪轻轻的就做一个寄生虫,不想在那么美好的年华里,每天只是为他洗洗衣服,做做饭,一辈子靠他来养活。 感情方面,他捨弃不了的,就让她来割捨吧! 为了让他死心,她狠狠心,回覆:「我不想让你养,我们就这样吧!」 有些梦我无法去圆,但是你可以! 卓安以为他说错了话,又发了几条信息来,每次,她都冷言冷语的说些让他难受的话语,直到他再也没有发简讯来! 虽然哥哥支持她和卓安一起去上海,可是她不可以随心所欲地去选择自己想要的。 爱情没有她的家人来得重要,她背负的是整个家庭的余生。 她顾全的永远都是大局,而非自己的爱情。 她怎么可以因为自己,让整个家庭陷入困境。 所以,她愿意牺牲自己的幸福,换来家人的安稳。 因为她所背负的一切,以现在的林天佑,根本就无法独当一面,背负起她所背负的一切。 已经一个星期了,林家美和卓安再也没有联繫过,时间就像过去了好久好久。 每一天对林家美来说,仿佛度日如年。 她与他的相识如梦一般,仿佛不曾存在过,可是心里就像缺了一个口,那里空洞洞的,就像丢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一样。 无数次拿起手机按下一行字,又犹豫着不敢发出去,最后一个字又一个字地删掉,一天一天地折磨着自己,忍受着相思的煎熬。 想他,却不敢去联繫他,可是心里,她是那么的渴望,他能够联繫自己,那怕只有一个字,也比没有只言片语来得好。 我怕把你弄丢了 自从那天之后,卓安再也没有找过林家美,连一条简讯都没有,彻彻底底地从她的世界里消失。 在没有他的日子里,她就像丢了魂一样,发现他在的时候,时间如流星般转瞬就过去;他不在的时候,时间就像度日如年一般,无比的漫长。 每天闲下来,她就拿出手机来看看,看看他会不会发简讯来。 可是每一次,都没有一点动静。 是不是一份情他付出得太多,就累了? 一个人让他等得太久,就痛了? 她伤他,伤得很深吧! 他现在怎么样呢? 去上海了吗? 刘玉婷是除了她之外,卓安唯一可以联繫到的人,他会不会和玉婷说些什么呢? 想到这,林家美从床上爬起来,走到刘玉婷的房间,看到玉婷就问。 「玉婷,卓安最近有没有和你说些什么?」 他会不会像她一样,找玉婷打探与她有关的一切? 刘玉婷显得很平静,也不像以往那样八卦,问东问西,只是淡淡地回应了一句:「有啊!」 林家美的眸子瞬间亮了起来,闪烁着点点的星光,显得有点激动:「他说什么了?」 她只是抱着一点希望,问问而已! 没想到,他真的联繫玉婷。 刘玉婷看了她一眼,似乎想在她的脸上看出点什么来:「他说,你对他冷冷淡淡的,有点怪!」 怪吗? 那是因为,他一点都不知道她的用意。 他一定也很难受吧! 「还有呢?」 林家美急问。 他还有没有说些什么与她有关的? 她想在玉婷这里,知道所有与他有关,而她又不知道的一切! 刘玉婷说:「没有了!」 「哦!」 眸光逐渐黯淡,像流星闪过一点点散尽,林家美又恢复无精打采的样子,落漠地转身,回到自己的床上,绻缩着身子,陷入了沉思。 没想到他真的找玉婷,他为什么要和玉婷说这些呢? 想找一个人渲泄一下心里的苦闷吗? 他有没有问起她来? 他为什么找玉婷,都不来找她? 他真的和她一刀两断,老死不相往来了吗? 他现在去了上海,还是没有去? 早就已经走了吧! 他说过不喜欢广东这个地方,不喜欢这里的人和事,觉得南方人的文化修养没有北方人好。 她身为南方人也不能据理力争,只能在心里为南方同胞叫屈,真的是太冤了! 素质修养都是因人而异的,她就不相信北方人,每个人的素质修养都能翻天。 对于他一竹竿打死一船人的说法,她愤愤不平地回怼过去:「既然广东什么都入不了你的眼,那你为什么喜欢我?」 他说:「因为你,这里的一切都变得美好了!」 是啊! 广东有什么好呢? 连他喜欢的人,留给他的也只有悲伤! 半个月了! 林家美一天又一天地数着日子,一次又一次地在玻璃镜上写下他的名字,又一遍一遍地把他的名字刷掉。 每一天都过得特别难熬,时时刻刻都想着在远方的他,一次又一次地问自己,他现在怎么样? 过得还好吗? 会不会想她? 会不会觉得她很绝情? 现在,他已经去上海了吧? 半个月的时间,足够他收拾起所有的行李,毅然决然地选择离开,不会为了一个伤尽他心的女生,选择继续留下来! 想到这些,心里就特别的难过,她放弃了一个自己爱,而他也爱自己的人,只为了成全他的事业,迫不得已地选择离爱! 心里真的很难受,只是她习惯了掩饰,玩的时候开怀地笑,一个人独处的时候,脱下所有的伪装,躲起来,在黑暗中去想念他。 不让别人察觉到内心泛滥成灾的忧伤! 世间所有的相遇,最终都会别离,只是告别的方式不同而已! 林家美,这一切都是你想要的成全。 可是为什么,你的心就像发了疯一样,永无休止地想念他! 室外的阳光,娇艷明媚。 林家美忙完工作之后,拿起手机轻轻地按下一行字,犹豫了好久好久,最终还是按下「发送」键,把简讯发了出去。 「虽然每天都有不同的心情,但在最深的记忆里,你仍然,是我最想念的人!」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给他发简讯。 第一次认输,第一次赤裸裸地让他知道自己的在乎。 第一次放下所有的傲气。 第一次那样的渴望爱情。 第一次如此强烈的不捨得他离开。 第一次清楚地明白自己最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哪怕,他已经走了! 隔着更多的千山与万水,却再也无法回过头来,执她之手,与她相牵! 可是又有什么关系呢? 她只知道自己爱他,爱得如此强烈,爱到不愿放手! 手机很快就响起收到信息的声音,『卓安』这两个字,赫然地从屏幕上弹了出来。 林家美悲喜交加,握着手机的手都有点颤抖,她点进去,看到他的回覆。 「我也是!」 我也是! 他回复了简而短的三个字! 他也是什么? 也像她一样,备受着相思的苦吗? 她以为,他再也不理她了! 卓安,你知不知道,在没有你的日子里,我有多难熬。 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想你,可我还是克制着强烈的思念,直到再也无法像现在这样去想念你! 她回覆:「我输了!你一定笑话我吧!」 是的,她输了! 输得彻彻底底,所有的苦撑,最终都敌不过『情』之一字! 卓安又回了一条简讯过来:「我不会的,因为我和你差不多!」 因为我和你差不多! 这几个字,深深地刺痛了她! 林家美没有再回复,因为她知道,不管怎么样,他都已经走了! 她和他,再也没有可能在一起! 晚上下班,林家美没有回宿舍,漫无目的地沿着江边一直往前走,直到前面出现一个亭子,她才停下脚步,静静地立在原地。 这个亭子,是她和卓安第一次约会坐过的地方。 那个时候他总是问她,有没有什么话是想和他说的,她一个劲地摇头,始终都不敢和他说出半句,她对他的爱慕。 她现在也有很多很多的心里话,想要对他说,想对他说出她对他的爱慕,可是身边再也没有那个人。 「小美!」 身后传来仿若隔世的声音,那样的清晰,连幻觉都显得那样真实。 「小美!」 身后又传来熟识的声音,就像爱的呼唤,真真切切地传进她的耳朵。 林家美蓦然回首,看着灯火阑珊处的他,她笑了起来,眼里闪烁着盈盈泪花,蹙着眉问:「你为什么没有去上海?」 我以为你已经走了! 你为什么没有走? 卓安走过来,伸手摸着那张令他魂牵梦绕的脸,眸子里深情缱绻,满眼的怜惜,轻轻地将她拥入怀里。 对她说:「我不想离得你太远!广州与海川的距离,已经够远了!」 林家美埋在他温暖的怀里,感动得一塌糊涂:「你为什么这么傻?」 为了一段还不明确的恋情,放弃自己的前途,真的值得吗? 卓安,我真的值得你这样做吗? 卓安紧紧地拥抱着她,生怕一松手,她就会消失似的:「我怕把你弄丢了!」 我怕把你弄丢了,就再也找不回来! 我宁愿在原地踏步,也不愿错过你的一生! 事业再辉煌,可是身边没有你,于我而言,又有什么意义? 小美,我这一生最渴望得到的人是你,最想做的事情,就是娶你为妻! 有一个人,一直等着你认领 「你为什么不联繫我?」 如果我不找你,你会不会来找我? 林家美双手扣在他的腰间,她回抱着他,抱得很紧很紧,失而复得的喜悦,让她想用余下的一生去珍惜。 她再也不会放开他的手,再也不会了。 卓安的眼里透着淡淡的忧郁,忧郁得让人心疼:「我一直都在害怕,害怕你选择对象的要求会很高,至少要有房有车之类的,因为这些我现在都没有。」 「我不知道在你的心里,我到底占有多少份量,总是害怕你嫌弃我的某些不足,害怕我配不上你,害怕我不是你想要的那个人!」 从来都没有试过,在一个女生面前屡遭挫败,所有的自信,在她的面前都会莫名地降低。 他不知道,她对他付出的感情到底有多深,爱或不爱,他都不想放弃自己唯一想要的拥有。 因为从相遇的那一刻开始,她就悄无声息地驻进了他的心,像烙印一样刻在心间,再也无法抹掉。 他爱她,比她知道的要多得多。 他故意不找她,只是想看看她对他是否真的一点都不在乎。 淡淡的语调,透着满满的惆怅,让林家美莫名地感到忧伤,心隐隐的有点痛。 原来他也像她一样,那样的害怕失去,害怕抓不住对方,害怕自己不是对方心中铁定想要的那个人。 可是他那样优秀,又怎么会配不上她呢! 高攀不起的,从来都只有她一个人。 林家美抬眸,看着那张令她无数次心动的脸,满眼的温柔,对他说:「卓安,我在乎你,真的很在乎!」 我不在乎你没有车子与房子,我在乎的只是你这个人。 我不在乎你身边没有的一切,唯独一个你让我甘之如饴。 自从家里发生翻天覆地的家庭巨变之后,对于爱情,她从来都不曾憧憬。 可是他的出现,就像一束耀眼的光,照进她生命中阴暗的角落。 卓安的视线柔柔地落在她的脸上,隐隐的有点动容,眼里溢着浓浓的爱,轻轻地抚上她的脸:「现在,你愿意把我领回家吗?有一个人,一直等着你认领!」 林家美握着他的手,十指紧扣,深情地说:「我愿意!」 我愿意以爱的名义,和你在一起! 希望我们可以从起点走到终点,无论天涯海角,我都愿意追随着你的脚步,一心一意地与你前行。 无惧时光里阻隔着我们的高山与长河,不管地域的界限是多么的遥远。 哪怕你在北方,我在南方。 此刻,我是如此的坚定,与你携手,一起走过往后的余生。 在茫茫人海中,遇上你。 我相信,这是最好的遇见。 林家美和卓安一直逛到夜深。 卓安说送她回去的时候,她依依不捨地扯着他的衣角,一副欲语还休的模样,带着几分羞怯。 对他说:「我想陪你,不想回去!」 在广州留下的遗憾,她要在今晚补回来。 漫漫长夜,主动留下来陪他,正常的人,都会联想到那方面去,特别是卓安这种看起来很正经,私底下又经常撩她的人,思想坏得很。 回到卓安住的酒店,他从旅行袋里拿出一件衣服,来到她的身旁,把衣服放在她的手里,说:「逛了一晚上,你也累了,先去洗个澡吧!」 林家美拿着他的衣服走进浴室。 这间酒店,比上次那间酒店的环境好太多了,浴室四面都是玻璃,还有一个大大的浴缸。 她真的好想把浴缸放满水,然后躺在浴缸里面,像电视剧里面演的那样,整个浴缸放满玫瑰花瓣,殷红的玫瑰花瓣,一朵朵地漂浮在水面上,温水升起瀰漫缭绕的雾气。 而她,就躺在里面,闭着眼睛享受着芬芳四溢的沐浴,轻轻地用手撩拨那些透着清香的水,以及鲜艷的玫瑰花瓣。 这个画面,想想都觉得好唯美! 可惜没有玫瑰花,清水泡浴又没有那个情调,她一边脱衣服一边想,直到把身上所有的衣服都褪去。 她拧开水龙头,温热的水像下雨一样,从花洒喷头上倾泻下来,轻轻柔柔地拍打在她的身上,滋润着她细腻的肌肤,让人感到无比舒适。 洗完澡之后,她拿着他的衣服,犹豫了好久,才红着脸把衣服套在她的身上。 他的衣服有点大,宽宽松松的几乎长到膝盖,领口大大的,手臂一动就会露出她的半边肩。 为什么要穿他的衣服? 穿她的衣服睡觉也是一样的啊! 穿自己的衣服和衣而睡,对她的睡眠一点影响都没有,虽然穿他的衣服睡觉,宽宽松松的会很舒服,可是感觉有点怪怪的。 因为衣服上有他的味道,淡淡的,似有似无,却轻而易举地撩动她内心深处潜伏的情潮,让她莫名地感到一股异样的噪热,心跳得越来越厉害。 她在浴室磨蹭了好久,才低着头从浴室里走出来,羞怯地看了一眼卓安,他似乎有点紧张,一副坐立不安的样子,连看着她的视线都带着些许异样。 「到你了!」 林家美轻声提醒。 「嗯,那你等我!」 等他? 等他干什么? 林家美没有多想,拿起吹风机吹了几下有点湿的头发,然后走到床边坐下,拿着电视摇控器转了几个台,都没有她想看的。 转到某个频道,正在播放着一部不知名的外国影片,她随手把摇控器扔到一旁。 浴室里传来『哗啦啦』的流水声,似乎把电视里的声音都盖了过去,她没有理会,也没有想把音量提高,百无聊赖地盯着电视看。 不经意地往浴室的方向瞥了一眼,她的瞳孔瞬时睁得很大,几乎忘了呼吸。 卓安挺拔诱人的身影,透过厚重的玻璃,若隐若现地暴露在她的眼前。 他的一举一动,她都看得清清楚楚,那种朦朦胧胧的美,就像致命的诱惑,让人移不开眼。 她刚才,是不是也被他看光光了? 瞬间就明白,他刚才看她的眼神为什么会不一样,她真的想去撞豆腐,撞死算了! 羞得没脸见人! 这到底是什么酒店? 把浴室设计成这样,真是教坏小朋友,引人犯罪。 她「啪」的一声关掉了灯,不可以让他看到她也坐立不安的模样,想想都觉得尴尬。 她要把自己藏在黑暗里。 熄灯没多久,卓安从浴室里走了出来,身上穿着简单的白色浴袍,电视机里随着画面映出忽明忽暗的光,一下又一下地投射在他的身上。 她的目光完完全全地被他吸引,贪婪的视线从裸露在外的颈间,随着领口往下移,一心想窥探他结实诱人的胸肌。 可惜他惜肉如金,把自己包得严严实实的,视线再往下移,他的腰间虚绑着两条浴袍带,就是随便打个结的那种。 她真的有种冲动想走过去,把两条打结的浴袍带扯开,想看看他穿的是三角裤,还是四角裤。 卓安被她看得有点不自然,问:「怎么关灯了?」 林家美还陷在丫丫里,一下子还没回过神来,显得有点结巴:「呃,那,那个,灯太亮了!」 想了想,她又补充一句:「我喜欢黑黑的感觉!」 黑着灯,你就看不到我的脸上的红晕。 黑着灯,你就看不到我的尴尬。 「嗯!」 卓安脸红心跳。 听到她说喜欢黑灯的感觉,就感到一阵燥热。 黑灯挺好的,蒙朦胧胧地透着一种若隐若现的美。 就像他现在看她的那样朦胧。 他在她的身边坐了下来,正襟危坐,显得严肃又拘谨。 林家美如坐针毡,他的靠近像一座大山那样压过来,使她的心跳猛烈地跳了起来。 她僵直地坐在那里,目不转睛地看着电视,动也不敢动。 卓安突然侧了侧身,把她的手放进他的手心,轻轻地握着,望着她的眸眼显得很温柔,语调轻轻地问:「你冷不冷?」 林家美迎上他的视线,彼此之间深情凝视。 他的眼,在黑暗中透着异样的光,散发出极致的美,像淡雅如雾的星辰,薄薄的嘴唇看上去很诱人,让她想要迎上去,轻轻地咬上一口,缠绵片刻。 她恍恍惚惚地有点着迷,情不自禁地将脸庞越凑越近,看着那一片诱人的唇瓣,她一点一点地靠近,直到近得过分。 她的脸凑得很近,仿佛下一刻就要吻上来,可是又不肯干脆地贴上去,若有若无,若即若离地留着一线之隔,咫尺之间,欲吻不吻。 如此撩拨片刻,卓安的眸子闪了闪,微微一动,似乎终于自持不得,按捺不住,连呼吸都显得有点急促。 他刚想贴上去,吻上他想要的柔软。 林家美突然别开脸,转移了视线,若无其事地说:「不冷!」 她恨不得把空调调到最低,以此来浇灭她体内焚烧的灼热,以及脑中疯狂涌起的坏思想。 「……」 想要的吻落了空,卓安可怜巴巴地望着她的侧脸,他似乎极力在找话题:「你不困吗?」 说话的气息有点不稳,似乎在极力掩饰着某种情绪。 「不困!」 「……」 她开始一本正经地看电视,他也只能陪着她一本正经。 可是,电视里的画面,让她一下子就陷入了一种无法言语的尴尬。 想要她 电视里的画面,男女主睡睡觉,突然开起了车,车开得又快又激烈…… 林家美看着这儿童不宜的画面,眼睛睁得大大的,她根本就不知道这部电影有这么激情的一幕。 他会不会以为,她是故意放给他看,让他来学习做参考的? 她吞了吞口水,坐得比任何时候都要笔直,心跳得特别厉害,『咚咚咚』地敲击着她的腔膛,几乎要破腔而出,整张脸就像被火烧一样,火辣辣的。 为什么每次和他在一起,她这个不属狗的人,有那么的一刻,真的想找一个狗洞钻进去。 电视里的画面还在继续,她看得面红耳赤,心跳加速,她居然和一个男生,在一间昏暗的房间里,并排着坐在床上,一起看儿童不宜的电影。 这种尴尬,连自己的视线都无处安放! 卓安极不自然地动了一下,握着她的手用了点力,察觉到他这点异样,她偷偷地瞄了他一眼,发现他含情脉脉地盯着自己看。 两眼对视,电光火石之间,就像触电一般,她一慌就想收回视线,他却把她的手拉了过去,用眼神示意她往下看,她的视线便跟着他的视线往下移。 他握着她的右手,在她的手掌心,轻轻地画了一个圈,一边画一边小心翼翼地抬眸,似乎想看看她的反应,然后在圆圈中间点了一个点。 林家美头一懵,头顶闪过无数个问号,歪着脑袋想了好久,都不知道他画这个是什么意思,有什么是不可以直接说出来,需要画圈圈来表示的? 她蹙着眉,一脸懵逼地看着他,开始了眼神交流,挑挑眉,问:「什么意思?」 看到她的反应,他好像有点难为情,抿着嘴望了她一下,显得很羞涩,慢慢地垂下眼帘,又抬起来看她,欲语不语,依然在暗示,似乎在说:「你懂的!」 他到底想说什么? 林家美的眉毛蹙得比之前更紧,她读书不多,理解能力好差的,强逼自己又思考了一下,还是不明白他的意思。 懵懵懂懂地看着他,向他抛出了一个询问的眼神:「你到底想说什么?我是真的不知道你画这个是什么意思!」 他好像越来越不好意思,眼神变得很不一样,有点暧昧,传递给她的信息是:「就是那个那个的意思!」 她愣了一下,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理解错了,似懂非懂地蹙着眉,他是不是想睡她? 想到这,她又抬起懵懵的眸眼,开始审视起他来,想从他的脸上抓捕到一些蛛丝马迹。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样子很搞笑滑稽,他舔舔嘴唇,双手无力地垂下来,摊放在床上,束手无策地显得有点无奈,居然有点想笑场。 她真的理解错了吗? 林家美又歪着她的脑冬瓜想,想了想,还是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她又很无辜地望着他,好像在说:「我是真的不知道!」 也许是见她的反应太过迟钝,在她毫无防备的情况下,他毫不留情地将她扑倒在床上,双腿横跨在她的身子两侧,把她圈在他和床之间,动也不能动。 这个举动来得猝不及防,林家美还来不及反应,就陷入这措手不及的意乱情迷之中。 空气中散发着浓郁的暧昧,旖旎的气氛丝丝浮动,轻轻地撩动着彼此内心深处的情思。 而他,就在她的身子上方,灼热的眼神在她的脸上游移,深情缱绻的眸眼,流露出一种迫不及待的火,火热中带着隐隐的占有欲。 她的心不受控制地乱了节拍,疯狂地跳了起来,她终于知道他画那个圈圈的含义,明白他为什么要用这种含蓄的方式,来传达他的想要。 他想要她! 想占有她! 如果她愿意,她马上就可以成为他的人! 将自己最宝贵的东西,交付于他。 卓安看着身下的她,没有让人惊艷的容颜,如墨的长发静静地流淌在肩旁两侧,裸露在外的肌肤白净细腻,双目流转顾盼之间,犹似一泓清水,自有一番淡雅妩媚的气质。 小巧的鼻,娇艷欲滴的唇,修长雪白的颈,露出一半的香肩,若隐若现的山幽,随着她的气息上下起伏,他的魂就像被她勾走,眸眼迷离,连呼吸都重了起来。 有一股强烈的感觉在体内疯狂地流转。 他想要她! 强烈的。 渴望的。 他的脸,以及整个身子,从上方一点一点地压下来,林家美知道接下来会发生点什么,她也想要这种放开自我的无所顾忌,让彼此融为一体,爱到永远。 卓安的身子已经压了下来,重重地把她压在身下,与她的肌肤亲密接触,他眸眼迷离地望着她,脸一点一点地向她靠近,属于他的气息轻轻地拂在她的脸上。 她闭上了眼睛。 在他的唇就要覆上来之前,突然叫住了他:「卓安,不要!」 她的声音很轻,柔柔的像羽毛划过。 卓安的动作一滞,剎那间停住,那双迷离的眸子,静静地望着她。 林家美睁开眼睛,看着他,轻柔的声音,带着丝许歉意:「不要!」 不要那么快就走到这里。 她从头到尾都没有想过要献身,哪怕拒绝他显得那样为难,她也不可以为了迎合他,讨他欢喜,而失去自己一直以来珍视的一切。 卓安猛地从她的身上抽离,背对着她,掩饰着自己的狼狈,然后用双手揉搓了一把脸,似乎想要自己清醒。 林家美也从床上坐了起来,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来打破这种尴尬的气氛。 卓安很快就调整了自己的情绪,转身帮她整理有点零乱的头发,以及斜开的领口,又温柔地拥她入怀,低声说:「没关系的!」 林家美低着头,轻声地向他解释:「我没有谈过恋爱!」 不想那么随便就把自己交出去。 她不是不渴望这种亲密的接触,只是她从小就知道,第一次对女生来说,到底有多重要,所以她不会轻易地去付出自己的所有。 她想把一切都留在洞房花烛夜,把自己的灵与魂,以及干干净净的身体,清清白白地交给自己的另一半。 而这一切,她想在神圣而庄严的日子里进行。 如果他真的爱她。 不是因为性而接近她。 她相信,他会尊重她的所有决定。 愿意花更多的耐心,等到那一天。 「对不起!」他并不知道她是第一次,显得有点愧疚,轻轻地在她的额印下一吻,又把她抱紧:「你放心,我尊重你,我以后都不会乱来的!」 他没有为此而生气,她真的好开心,能有一个明白自己,理解自己的男朋友是最幸福的。 因为可以在他的面前做最真的自己,而不是违背自己的意愿,刻意地去迎合他的喜欢。 睡觉的时候,她本来是想叫他睡沙发的,可是他说:「我可不可以和你一起睡?」 「不行,一起睡容易着火!」 「我不会碰你的!」 「还是不行!」 「你说过你陪我!」 「可是……」她没说过睡着陪:「我睡相好难看的,而且动作特别多,我怕不小心踢到你!」 她睡觉有个坏习惯的,她还真的有点怕踢到他。 「不怕,我们一人睡一边!」 「那好吧!」我尽量控制自己的睡姿。 反正酒店的床那么大,一人睡一边,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万一有特殊情况,她就拿起旁边那瓶灭火器,来灭火。 因为他就睡在旁边,睡了好久她都睡不着,闭着眼睛不知道数了多少只羊,才朦朦胧胧地进入了梦乡。 睡得正甜,恍忽间又听到洗澡的声音。 她眯开一只眼,看到他没有在床上睡,她翻了一个身,嘀咕着说了句:「半夜洗澡的人真是傻!」 之后又沉沉睡去。 遇上你,让我欢喜让我忧 清晨。 林家美微微睁开眼,发现自己侧着身子枕在卓安的手臂上,一只手横放在他的胸前,一只脚搭在他的腿间,她喜欢抱着人睡觉的坏习惯,还是犯了! 记得以前和夏雨睡觉,林家美也是习惯这样抱着她睡,压得夏雨喘不过气来的时候,她就会说:「我又不是男人,你抱着我睡干嘛?」 「抱着睡舒服嘛!」 「你总是这样,我都不敢和你睡了!」 「我都没有嫌弃你的香港脚,你敢嫌弃我?」 因为有一段时间,夏雨的脚气特别臭,而且臭得莫名其妙。 即使洗了澡,远远的还是能闻到可以熏死人的臭气,连她睡觉放脚的另一端蓆子上,都遗留着闷臭闷臭的气味。 夏雨为此苦恼了好久,每天晚上用沐浴露,洗衣粉之类的洗液狂搓她的脚,几乎揉掉一层皮,还是没有一点效果。 因为实在太难闻了,林家美捂着鼻子和她说:「好臭啊!你再去洗洗吧!我都不敢和你睡了!」 夏雨一脸郁闷地说:「我都洗了几盆水了,还是这样!」 林家美说:「我现在终于知道,为什么我们睡觉的时候,打开蚊帐都没有蚊子来吸我们的血,原来蚊子都被你的臭脚给熏死了!」 虽然彼此嫌弃,但是两个人亲密得就像连体婴一样,喜欢挤在同一张床上睡觉,盖着被子聊天,特别是冬天的时候,还可以相互取暖。 卓安会不会嫌弃她的这个坏习惯呢? 她知道被人抱着睡,真的很累的,因为夏雨也有抱着她睡的时候,她很快就会把夏雨一脚踢开! 林家美也不是一整晚都抱着人睡的,只是睡得迷迷糊糊,觉得手空虚,想要抱抱的时候,才转过身子去抱着对方。 手摸不到人,她就用脚去探,摸索到有人为止,翻过身子就抱紧对方,然后沉沉地睡去。 她也不知道自己睡着了之后,有多少次这样的动作,因为她的动作特别多。 趁他没睡醒,林家美偷偷地想缩回另一边床去,说好一人睡一边分开睡的,不可以让他知道她越了界,还不知羞涩地抱着他睡。 她仰起脸,看着他熟睡的容颜,绵长的呼吸,宽阔的胸膛有规律地起伏,两道浓浓的眉,白皙的皮肤衬托着淡红色的嘴唇,俊美突出的五官,看上去很完美,连睡容都显得有点可爱的安静。 美男在怀,把她脑海里的坏思想又引了出来,她居然有点想亲上去,还想摸摸他的胸肌。 林家美,你瞎想些什么呢? 你不可以被男色迷惑。 收回思绪,她小心翼翼地想把手收回来,可是刚动了一下,卓安就抓住她的手,透着慵懒的声音,对她说: 「别动!我喜欢你一辈子都这样抱着我睡。」 我想每天睁开的第一眼,看到的人就是你! 林家美窝在他的怀里,说:「你就不怕我把你给压扁吗?」 卓安坏坏地笑了起来:「还不知道是谁把谁压扁呢!」 林家美举起一个小拳头就捶他的胸口:「你的思想怎么这么坏!」 「你在我旁边,我不想坏都不行!」 林家美脸一红,羞怯地说:「等我们结了婚,我让你坏个够!」 卓安笑了起来,突然说:「小美,供房子算不算是一个家?」 林家美埋在他的胸膛上,听着他强而有力的心跳声:「供的房子也是家,如果要你一下子拿那么多钱出来买房子,那是不可能的。而且,我也可以和你一起供房子。」 卓安说:「你说过,你的工资要拿回去养父母的,供房子的事,不用你来挂心!」 林家美有点动容。 因为她已经忘记,她什么时候和他说过结婚之后,还要把工资拿回去养父母。 可是卓安把她说过的每一句话,都清清楚楚地记在了心里。 她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样大度,不知道他为什么偏要选择,她这个背着整个家庭去嫁的女生。 婚后把工资都给娘家,在这个可以为了钱而闹翻天,以利益为一切的社会。 他到底有多大的胸襟,愿意来包容她的一切,让她去做自己想做的事,让她去尽未完的责任。 这一刻,她是感动的。 见她不语,卓安又说:「我想给你一个家,一个定在海川的家!你害怕远嫁,不想走到我这边来,就让我走到你那边去。」 为了你,我可以改变自己原有的轨道。 「……」 林家美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只是紧紧地抱着他,有一股热流在心中暖暖地流淌,几乎化作热泪,从眼眶中溢出。 她不知道他为什么,把她看得那样重要,不知道为什么,她在他的心里变得这样在乎。 二十一年来,除了父母,从来都没有一个人,像他这样把她捧在手心里,可以为了她,愿意离乡背井,捨弃他身边原有的一切,一心想给她幸福。 她不知道应该和他说些什么,因为他曾经和她说过,他不习惯广东这边的生活。 她也曾经试探过他,会不会为了她,而选择留在广东。 他说:「我也想为了你在广东安家乐业,可是我也有父母在老家,你放不下父母,我也放不下父母,虽然我还有个弟弟,可是他不一定会养父母!」 在恋人和父母之间,他陷入了左右为难的境地,无论是任何的一方,他都不愿捨弃。 后来,他对她说过这样的一句话:「我是男孩,而你是女孩,你只能生活在广东吗?」 她懂得他说这句话的含义,因为当时的关系还不明确,她也只能给他一个模糊的答案。 他说得对,人的一生,不应该限定在一个圈子里生活,外面的世界多姿多彩,应该走出去见识一下外面的世界。 如果他在海川安家,她求之不得。 可是,他可以为了她而选择留在这里生活,她也可以为了他,以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传统思想,追随着他到遥远的北方去生活。 因为爱一个人,根本就无法只为自己着想,而忽略他人的感受。 爱一个人,只想让对方活得开开心心,此生都不要让他有遗憾。 爱一个人,只会无私地奉献,而不是自私地索取。 卓安,你可以为我如此,其实我也可以这样为你。 她不希望在一段恋情中,付出的,永远都是另一方。 他已经为了她,放弃了更好的前途,这些牺牲,已经足够了。 她承受不起太重的爱,那样会使她感到良心不安,觉得自己亏欠他太多,她不想在感情中背负着爱的债务来生活。 现在,就让她来为他付出吧! 无论天涯海角,只要有他在。 她什么都不怕! 他曾经和她说过:「小美,遇上你,让我欢喜让我忧!」 从今天开始。 她再也不会让他忧,她要让他的余生都欢喜! 你是我眼里赏不尽的风景 自从卓安知道林家美是一个馋嘴猫之后,他就把她当猪一样养,去吃饭总是叫她吃吃吃,碗里的食物刚吃完,他又补充上来,弄得她总是在美食和自己之间,引起内心激烈的斗争。 不吃又觉得浪费食物,因为妈妈从小就和她说『粒粒皆辛苦』。 她现在属于微胖的人,继续吃吃吃的话,现在的一百零八斤,很容易就变成一百八十斤了。 特别是她这张肉嘟嘟有点婴儿肥的大饼脸,看上去圆润饱满,给人的第一感觉,就是『肥肥白白』的,一看就是胖妹子的那种。 其实子茵的身材和她不相上下,可是子茵那张巴掌大的脸,虽然也有点婴儿肥,但是看上去粉粉嫩嫩娇滴滴的,显得很纯情。 人们只记得看她的脸,完全忽略掉她微胖的身材,以及她的大屁股,难怪有人宁愿不要十世的情商和智商,也要一张长得好看的脸。 最扎心的,就是有些顾客叫林家美做「肥妹仔」的时候,每次她都觉得很纳闷,对着镜子左看右看,上看下看,不管怎样看。 也许是自我感觉良好的原故,她真的觉得自己没有那么的肥。 看着碗里的食物,林家美拿起筷子就吃吃吃,然后对卓安说:「是你诱惑我吃的,胖成了猪,我是不会为了你而减肥的!」 他说过,如果她瘦一点的话会更好看的。 可是为什么,他还一直叫她吃呢? 她还暗暗地下决心,想为了他节食减减肥的。 女为悦己者容。 他说什么,她都想为了他去作出一点改变,以最美的状态和他在一起。 卓安笑着说:「你胖得没人敢要了,也就没人和我争,你就会嫁给我了。」 不得不佩服他这招真的好毒,居然想把她变成丑八戒! 可是她听了,反而傻傻的觉得好开心,他明明知道她吃多了会变胖,还宠着让她吃,不会霸道地为了让她变得更漂亮,而让她节食再节食。 不过,就算她想减肥,也未必能够管得住自己的嘴,因为很多事情,说就容易,做起来却很难坚持。 看到电视上播放着每年暑假必映的「还珠格格」。 想起当年,她就像中了这部电视剧的毒,周一至周五,每晚八点前就守在自家的电视机前,屁股粘着椅子,雷打不动,沉迷得不得了。 不知道像卓安这样优秀的男生,喜不喜欢看电视剧,她问:「你喜欢看电视剧吗?」 卓安说:「一般。」 林家美问:「那你喜欢看什么电视剧? 「没什么想看的!」 「总有你想看的吧!」 「最近看了一部叫『中国式离婚』。」 「好看吗?」 『中国式离婚』,一听这个名字都觉得不好看,也许是热恋中的人,并不太喜欢『离婚』这两个字眼,她觉得『中国式结婚』还好听点! 卓安说:「这部剧挺火的,很不错!」 「我喜欢看『春光灿烂猪八戒』,我比较喜欢看古装的。」 因为宿舍没有电视机,晚上她和子茵下班之后,经常在三楼的房间里黑着灯看电视剧,一直看到十一二点。 现在看的就是『春光灿烂猪八戒』,觉得这个猪八戒,比西游记里的那个猪八戒可爱得多了。 如果不是有电视瘾,在三楼黑了灯的情况下,叫她一个人走上三楼,她真的不敢。 因为三楼的洗手间,以及离洗手间最近的那间『牡丹』房,不知道为什么,给人的感觉,总是阴森森的,有点不舒服。 附近的几间房间,也莫名的透着一股凉意,离洗手间越远,感觉越明朗舒爽,所以她和子茵看电视剧的时候,选的房间,就是和洗手间对立的另一端。 看完电视剧之后,她叫子茵关掉楼梯灯,她在前面等,因为她害怕自己走在最后,身后黑漆漆的,总有一种错觉,感觉背后有人跟着她一样,如影随形。 听说这间酒店的前身是一间歌舞厅,还死过人,所以大部分女生都有点怕一个人待在三楼。 卓安笑而不语。 他笑什么? 笑她看那么幼稚的电视剧吗? 他喜欢看的那个是什么电视剧来的,一听名字,就觉得好土,不适合年轻人看。 八零年的他也是年轻人啊! 九月份他才满二十五岁。 不过,她一直都觉得他这个人,除了私底下的那点坏心思,平时沉稳得就像一个三十多岁的人,举手投足间流露出来的气质,更是让女人为之倾倒。 她不知道他的身上,为什么会有超越年龄上的成熟,二十五岁,很多人还活得像个小孩一样,没有一点责任和担当,甚至还是啃老族。 吃完晚饭,太阳都还没下山,简直热得要命,直到最后的一道光线湮没,她和卓安才从饭店里走出来。 她和卓安来江边,江风飒爽,灯光昏暗又比较幽静,这里特别适合谈恋爱。 林家美指着江对面的玉烟市,一脸惊嘆:「你看,对面的夜景好漂亮啊!」 群山环抱的玉烟,在黑夜中显得虚无缥缈,若隐若现,如海市蜃楼,如梦似幻,岸边的灯饰,似点点星光倒映在幽幽的江水上,微风习习,泛起粼粼波光。 卓安挽着她的肩,让她靠在他的怀里,温柔地说:「最美的风景,都不及你的万分之一。」 因为我的眼里只有你,你才是我眼里赏不尽的风景。 朦胧的夜色,伴着微凉的风。 林家美往他的怀里靠了靠:「要是每天都可以像现在这样,依偎着你欣赏眼前最美的风景,那该多好啊!」 有人说,谈多几场恋爱,为今生留下美好的回忆。 而她,一次就够了,将爱延伸到永远,直到头发花白,仍然和他在一起。 卓安附在她的耳边,轻轻地说:「我可以每天让你靠,日日夜夜我还可以让你抱,整个人都是你的,你想怎样都可以!」 卓安的气息拂在她的耳边,有点微痒,她笑着捏向他的脸:「你真是一只披着羊皮的狼,明明就是坏的!」 「那你要不要试试?」 「试什么?」 卓安坏坏地说:「看看我到底有多坏!」 「你真的想清楚,认定我就是你想要的那个人吗?」 因为恋爱不是儿戏,更不是游戏。 她以结婚为目的,选择了一个人,她希望可以一直走下去。 卓安很认真地说:「大学时期的那段恋爱,让我明白什么样的人,才是值得我用一生去呵护,既然我认定了你,就是一辈子的事。」 林家美把脸埋在他的怀里,静静地听着,有点动容,也有点心疼。 如果他的大学时光,她有份参与,那些美好的青春岁月,她有份携手,那该多好啊! 她绝不会让那个有钱的富二代,走进他的生命,不会让她用高人一等的姿态,不可一世地去践踏他的自尊。 他甩她,甩得真好! 一个有人格尊严的人,必定会尊重一切有尊严的人格。 而那个人,连平等都做不到,她根本就不配拥有他。 现在想想,林家美还真得感激她! 如果没有那个人的践踏之恩。 她和他。 也许,此生都不会有缘再见。 不远处的岩石旁,突然发出「啊」的一声,把林家美的思绪瞬间拉了回来,她看着滚下来的一对年轻男女。 两个人衣衫不整,女方头发零乱,看情形,许是打野战过激,不小心失去了平衡,才滚下来的。 女的说:「说好了去开房,你却说寻什么刺激,这下被人瞧见了,真是羞死了,都怪你!」 女的一边整理衣服,一边遮着脸跑。 男的往林家美这边看了一眼,尴尬地笑笑,扯着裤子便去追:「我都不知道这里有人!」 「我以后都不理你了!」 「别别别,以后都去开房还不行吗?」 两人的声音渐行渐远,直到什么也听不见。 初吻和初恋一样,美好得让人心惊 谈恋爱,都是这样谈的吗? 他们就不怕被人碰见,污了别人的眼吗? 难怪那么多情侣喜欢去偏僻一点的地方幽会,原来都是为了方便身体运动,既无室内的千篇一律,枯燥无味的灵魂交流,在室外享受着感观上的新鲜与刺激。 就像做贼一样,躲在黑暗的角落接个吻,随便摸摸,这种偷偷带来的愉悦,都让人感到很兴奋吧! 钱没让她捡到,这么污的事却让她看见了,弄得连她自己都觉得很尴尬,就像是自己做了坏事一样,羞得她拉着卓安就逃离了现场,生怕哪个黑暗的角落,又冒出一对激情鸳鸯来。 林家美羞涩地说:「你说,我们是不是扰了人家?」 男人坏起来,真的没有女人的事,一句反问句,就把你窘得面红耳赤,你一旦顺着他的思路接话,恰恰就掉下他设好的陷阱,明智之举就是装聋作哑,什么也不说。 像他这种人,看起来一本正经,骨子里却坏透了。 他坏,她也可以坏,而且比他还要坏。 卓安笑了起来,继续装聋作哑:「我不懂!」 有人说,追你的男人,就是你的一面镜子,你是什么样的人,就吸引什么样的人。 是真的吗? 他坏,所以她也跟着坏? 两人很快就回到了酒店,但是经历了昨晚的前车之鑑之后,为了避免同样的事情再次发生。 林家美洗澡的时候,连灯都没有开,洗完澡就躺在床上睡觉了。 可是怎么睡也睡不着,孤男寡女睡在一起,真的没问题吗? 卓安洗完澡,心不在焉地看了一会儿电视,没多久关了灯也躺了上来,刚开始他很安分地躺在一边,翻来覆去地似乎也睡不着,后来就慢慢地往她那边靠近。 听到他那边的动静,林家美闭着眼睛,紧张得动也不敢动,心跳从六十一下子跳到了极限,连空气都变得微妙了起来。 他到底想干什么? 手指有意无意地被他轻轻地碰了一下,林家美怯怯地缩了回来。 可是她越缩,他越发离得她越近,直到她退无可退,他一个翻身就趴在她的上面。 「沖……」动是魔鬼。 突如其来的吻,像暴风雨般让人措手不及,有那么的一瞬间,林家美的脑海陷入一片空白的状态。 她闭着眼睛忘了思考,所有的意识,淹没在满是情意的吻里。 他扣在她腰间的手越发用了力,把她抱得更紧,更贴,恨不得把她揉进他的身子里,将她与他融为一体。 他的唇很软很软,他的动作是那样的温柔,轻轻地在她的唇间吸吮,深情而缠绵,深入浅出地把她沉睡的灵魂撩拨。 让她产生一种软而无力的酥麻,莫名地贪恋着属于他的气息,沉沦在此刻的温存。 这一瞬的悸动,让她忘了周围的一切,仿若置身于无人之境,周围花开满地,沉醉在这一刻,忘我地与他痴缠。 原来初吻和初恋一样,美好得让人心惊。 可是这个吻,就像蜻蜓点水一般,浅尝辄止。 卓安不舍地从她的唇上抽离,把她圈在他的怀里,深邃的眸子,在黑夜中闪着柔柔的光,慢慢地凑到她的耳边。 对她说:「我会等到结婚的那一天。」 林家美脸上一热,刚要开口,又被两片温热的唇瓣堵住,浅浅一吻又离开。 她静静地躺在他的怀里,真的很想对他说:「我不会让你等太久的!」 她会找个机会和父母说,得到父母的同意,她就会嫁。 哪怕隔着万里长河,只要爱他,便义无反顾。 给他一场最好的告白 卓安回广州之后,林家美去商店买了两本笔记本,顺便买了信纸,准备给子茵写一封信,一封来自肺腑之言的信。 因为当面谈论子茵感情的事,彼此都会很尴尬,她只能用笔墨来诉尽心中的所思。 虽然卓安说:「她已经是大人了,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建议你还是别管! 」 别人的私事,外人真的不适宜去干预,可是她作为子茵的好朋友,林家美还是觉得自己有义务,友情提醒她一下的。 她又不是逼子茵分手,只是想替她分析,权衡一下利弊,放弃或继续,选择权依然在子茵的手上。 因为她真的做不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眼睁睁地看着子茵被有妇之夫白白地糟蹋几年,最后变成黄花菜,青春不再的时候,选对象都不能待价而沽,从而误了自己的一生,真的是得不偿失。 休息了两天回到宿舍,子茵见到她就问:「你真的想清楚,决定跟他了?」 「想清楚了。」林家美眉眼含笑,想起卓安就觉得很幸福:「非君不嫁!」 二十一岁,其实还很年轻,只是遇上了对的人,为了可以与他朝夕相处,她愿意早一点,踏入婚姻的殿堂。 子茵听到林家美这样说,知道林家美陷入情网没法救了,可是她仍不死心地泼冷水。 「你真是疯了!他那里很冷的,冬天要穿棉袄,零下几度,甚至几十度,你不是最怕冷的吗?还要嫁到北方去,你是不是傻啊!」 「这个我知道!」林家美从盒子里拿出一支笔:「可是我不想因为自己畏寒,而放弃一个对的人!」 爱情可以让你去改变很多,你从来都不敢去碰触的事物,愿意为了另一个人,去尝试改变自己。 子茵说:「我上次教你,叫他在海川买房子的事,你有没有和他说?」 因为她之前和家美说过,如果卓安不在海川买房子的话,就不要嫁给他! 「说了,他愿意为了我,选择在海川买房子!」 可是到最后,我宁愿跟他回北方,也不愿他为了我而留下。 没有真正爱过一个人,根本就不会懂得,当你爱一个人爱到极致,宁愿捨弃自己原有的一切,心甘情愿地跟在他的身后,默默地去支持他的所有,让他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因为爱一个人,是享受和他待在一起的幸福感,不是物质上的,而是心灵上的慰藉。 这一点比起房子和车子来得更宝贵,这是有钱也不一定能买得到的幸福。 有人说,社会生活压力太大,宁愿坐在宝马车里面哭,也不愿坐在自行车后面笑。 而她,就是那种喜欢坐在自行车后面,幸福地笑着的人。 因为她觉得,有爱才能有一切,没有爱的生活,如行尸走肉,过得无滋无味。 子茵似乎松了一口气:「这还差不多!」 「嗯!」 如果不是子茵的建议,她绝不会和卓安提这些无理的要求,去给自己爱的人强加压力,其实对于她来说,真的很难说得出口。 一个人只要有上进心,婚后夫妻之间齐心拼搏,房子车子迟早都会拥有,又何必在他羽翼未丰,能力有限之时,让他活得喘不过气。 她硬着头皮和卓安说,也只是想试试他的反应,看看他会不会,因为她的无理要求而暴怒,或是愤而离去,从此不再与她联繫。 可是他没有,每一次,他都很认真地对待她的问题,不急不躁,从容不迫的没有丝毫不悦。 子茵为了她的幸福,为了免于她的将来受苦,子茵把她的事,当成是自己的事情来对待,所有的出发点,都是为了她好。 这一点,林家美是知道的,也特别的感动于子茵对她的好。 「你在写什么?」 子茵看到她拿着一本笔记本,趴在床上埋头地写,好奇地问。 「卓安的生日就快到了,我要把我们的爱情故事,写成一本小说送给他!」 因为她没有什么钱,可以给他买最好的生日礼物,只能自己动手制作,她从来都没有主动和他说过,她到底有多喜欢他。 所以,她想在他生日的那一天,给他一场最好的告白。 她要向全世界宣布。 我,林家美,很爱很爱他! 我要告诉他,我愿意给予你想要的一切。 我愿意跟你回家! 你可以随时来娶我了! 因为她从来都不会担心,父母会阻止她去追求自己的幸福,爸爸和妈妈知道她谈恋爱,一定会很高兴,他们一直放心不下的女儿,如今觅到自己想要的幸福。 因为妈妈之前一直对她催婚,总是拿发小和她比,妈妈对她说:「你也老大不小了,看到适合的就要抓紧,你看看云霞和芬兰,她们俩都是和你同年的,人家娃都生两个了。你连男朋友都还没有!」 每次听到妈妈拿她和别人比,她就觉得很无语,她索性表明自己的态度。 「妈,每个人走的路都不一样,她们生娃是她们的事。您总不能要我按着别人走过的路去走吧!您现在那么急的盼着我嫁,我随便找一个人就嫁的话,将来不幸福呢?」 「这可是关乎着自己一辈子的大事,我可不想随便找一个人,将就着过一生!更何况我还小,也不是没人追求,只是对不上眼而已!」 林妈妈说:「你要挑到什么时候?再挑几年,年纪大了就不好挑!」 林家美说:「我的自身条件又不是很差,我有分寸的,您就放心吧!以后都不要再催我了,您总是催催催,也无济于事,您就让我自己慢慢地去选吧!」 「碰到好的男人我就马上嫁,遇不到满意的男人,我就不嫁!女人又不是一定要嫁的,您说对不对?」 林妈妈说:「你说话别那么有理,以后嫁不出去变成老姑婆,就有你哭的!」 「嫁不出去?我像吗?妈,您看看我……」 林家美在妈妈的面前转了一个圈,自信满满地说: 「我有手又有脚,我像是那种嫁不出去的人吗?女人永远都是不愁嫁的,多大年龄的女人,都有人要,男人才会愁娶不到老婆,这句话是不是您说的?现在来说我没人要,也太小看您女儿了吧!」 「就你牙尖嘴利!」 「牙尖嘴利也是您生的!」 自从林家美赢了这一场辩论之后,林妈妈真的就再也没有催过婚。 现在最令林妈妈担心的,反而是林天佑的感情问题,因为林妈妈也觉得文晓柔太年轻了。 老人家一心想林天佑,找一个本地妹或是本地的二婚女,甚至是几婚的都行,觉得这样既安全又有保障,至少不会在婚姻中轻易离场。 因为林天佑的前两任,都不是本地人,现在林天佑找的女朋友,又不是本地的,林妈妈自然是各种忧心,想来想去还是觉得本地人靠谱。 林妈妈曾不止一次和林家美说:「我都不知道和你哥说过多少次,要找就找个本地的,他偏要找个外地的,还那么年轻,才十八岁,都不知道你哥是怎么想的!」 可是,就在家人的各种担忧中,林天佑自信满满地在菜市场上,买了一只毛色很漂亮的大公鸡。 外加一箱看起来很显档次的瑞士苹果,骑着他那辆看起来很拉风的摩托车,载着文晓柔去见女方的家长了。 文妈妈既不热情也不怠慢地招呼了他,入世已深的林天佑很明显地感觉到,这个丈母娘对于他这个未来女婿,并不是很满意,特别是听说他是上坊流星村的人。 上坊穷人比较多,居住环境大多都是小山村,地理环境也差。 文妈妈一直希望自己的女儿能够嫁去下坊一带,下坊离海川近,生活环境宽阔,整体生活水平也不错,只要是下坊一带的,她都不会反对。 虽然她也是嫁在下坊一个偏僻的小山区,交通非常的不方便,她这辈子都想走出那片山林环绕的家。 她不想女儿步她的后尘,嫁得太穷,为了生计摸早贪黑。 虽然上坊流星村地理环境不算差,交通发达,但是林天佑家庭环境一般,外表身高方面又差强人意,既不帅也不多金。 她的女儿年轻貌美,怎么看都是不般配的。 临走的时候,文妈妈叫住了文晓柔,她望了一眼在外面等待的林天佑,压低着声音说: 「你的眼睛是沙蒙眼还是怎么的?自己条件那么好,居然找一个这样的人,年龄大,还那么矮,你的脑子是不是入了水的?我告诉你啊!这门亲事我不同意,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最近雨水泛滥,连续下了几天雨都没有停过,屋外传来滴滴答答的雨声,文晓柔静静地低着头吃饭。 想了许久,她终是开了口:「我妈不同意我跟你在一起!」 林天佑正在夹菜的手停顿了一下,眸间神色灰暗,夹起一片鱼肉放在碗里,低着头扒了几口饭。 「我理解的!每一个做母亲的,都希望自己的女儿可以嫁个好人家,她反对也很正常,出发点也是为你好,我现在又的确太穷,没有能力给到你最好!」 他不会去怪责任何人,要怪就怪自己太穷。 文晓柔有一下没一下地咀嚼着饭,漫不经心地说:「我妈一直都想我嫁个有钱人,不想我嫁去你们上坊!」 林天佑想问:「那你是怎么想的,愿意跟着我吃苦吗?」 想了想,终是没有问出口。 他害怕从她的嘴里,听到他不愿听到的答案。 他已经失去了太多太多。 如果上天可以让他许一个愿,他希望自己的人生有个文晓柔,可以陪着他走过一生。 因为他害怕拥有过后,又将失去。 他说:「我们上坊有什么不好的?天灵地杰出人才,我们穷也是暂时的,你去选别的男人,还不一定比我优秀,有钱的人也未必对你好,怎么说我也不算差,我也不相信我一辈子都这么穷!」 文晓柔静静地听着,没有说话。 因为她从来就不是一个善于表达的人。 见她不语,林天佑收起自己的一本正经,嬉皮笑脸地又吹起了牛皮:「你看看我长得这么帅,头脑又发达,一看就是做老闆的料,等我以后赚了钱,你就坐在家里享福,到时候要车有车,要房有房,钱而已,以后让你花都花不完!」 落魄的家境,让所有人都瞧不起他! 他只能在人前卑躬屈膝,低声下气地忍气吞声,收起所有的锋芒,韬光养晦,默默地坻坜前行。 他现在没有一飞沖天的机会。 他不相信以后不会有! 他林天佑,从来都不比任何一个人差! 他唯一比不上别人的,是没有别人的好运气,生长在一个没有磨难的家。 他相信总有一天,他会羽翼丰满,雄鹰展翅,直冲云霄。 文晓柔笑了起来。 他这个人就是这样,看起来吊儿郎当,外表潇洒,好像对什么都不在乎,其内心心思缜密,处事很理性,把任何事情都看得清清楚楚。 她不知道,如果他失去了她,他能不能做得到像如今这般洒脱。 林天佑,我不管你的过去发生了什么,我嚮往的只是你的未来。 我以为,我们可以一直走下去。 可是现在,我不知道该如何决择。 …………………………………… 因为没有书桌,林家美每晚都趴在床上写她的乌龙爱情小说,生怕字迹写得东倒西歪,春蚓秋蛇,弯弯曲曲的太过难看。 为了想把字体写得端正点,送给卓安的时候,不至于太丢脸,她只能平心静气一笔一画地写,力求写到最好。 可是不管她怎么写,有限的笔力,写出来的字,着实不能算好看,简直丑到爆,没有力透纸背的功力,下笔的力度明显不足,时深时浅,没有一气呵成。 真的不知道,那些称赞她字写得好看的顾客,到底是以什么样的欣赏角度,来评价她的字的。 因为她在本子上写顾客名单的时候,偶有顾客走近她,低着头看了片刻。 然后问:「你的字写得不错,挺端正的!你是大学生吗?」 这个时候,她总是极不自然地干笑几声,掩饰着内心的尴尬,微笑着说出两个字:「不是!」 待客人走开之后,她盯着本子上自己写的字,仔细地端详片刻,反问自己一句:「真的好看吗?」 因为她真的不知道,那些人是发自内心地称赞她,还是故意把话说得含蓄婉转一点地笑她的字丑。 虽然她也耳濡目染地跟着老爷子学过毛笔字,但是除了会写一个『龙』字之外,其他的字,根本就不会写。 偶尔一气呵成地写一个『龙』字出来装装逼,卖弄一下就行,再写别的字,就会原型毕露,一看就是个青铜。 不像谭经理,毛笔、钢笔,不管是什么笔,写出来的字,都非常的好看,一看就是个有文化的读书人。 不知道卓安看到她写的这本小说,看到里面记录的都是她与他的爱情点滴,他会不会很高兴,很感动呢? 从相识到相恋,她所有的心理历程,都毫无保留地跃然于纸上。 这本小说,既是她的告白,也是他的生日礼物。 她一定要认真对待。 因为林家美埋头写字的时候,一般都不会理会外界的事,不管夏雨和子茵这两个损友说些什么,她就是躲在自己狭小的世界里,纹丝不动。 子茵说:「你每天晚上都写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有什么用?还不如陪我们出去吃吃宵夜!」 林家美头也不抬地一口回绝:「我不去,你们别吵我!」 「你吃不吃饼干?」 夏雨递了一块饼干给林家美,见她摇摇头,又把饼干递给子茵,看到林家美如此沉迷,也是无法理解。 「叫我拿支笔写几个字都没有动力,她就像着了魔一样,我也真是服了她!」 子茵说:「因为着魔的另一面就是傻。」 她接过夏雨递过来的饼干,放进嘴巴咬了一小口,酥脆的饼干,入口即化,浓浓的香味从鼻端涌进来。 「这饼干真的很好吃啊!」 林家美冷不丁地说:「我男朋友买的,当然好吃!」 子茵白了她一眼:「夏雨,她在炫耀!」 夏雨使使眼色,说:「盘她!」 子茵把剩下的半块饼干塞进嘴里,拍拍手上沾着的饼干碎末,和夏雨一窝蜂似的涌上去,对着林家美双管齐下地挠痒痒。 林家美缩着身子在床上滚来滚去,一边把笔记本护在怀里,笑着大嚷:「你们想干什么?啊!救命啊!卓安,快点来救我,你女朋友被人欺负了!」 第一次,在外人的面前,无所顾忌地呼喊着他的名字。 当她握着笔,一笔一画地在笔记本上,书写下每一个片段的时候,脑海里就会不断地涌现。 淡定浅笑的卓安。 优雅从容的卓安。 目光灼人的卓安。 气质非凡的卓安。 成熟稳重的卓安。 阳光淘气的卓安。 她承认,她每天都沉浸在幸福的爱恋中,幻想着她与他的将来。 因为他把婚后的日子,都已经规划好了,他说:「我们结婚以后,我想把我的父母,也接来广东和我们一起住,你说好不好?」 「好啊!」她毫不犹豫地回答:「照顾老人本来就是我们应该负的责任。」 也许他没有想到,她答应得如此爽快,他没有马上接话。 毕竟现在的年轻人,大部分都不愿意和老人住在一起,分开住,既有自己独立的私人空间,婆媳之间的矛盾也可以避免。 见他不语,她又说:「你父母年龄那么大,长途跋涉,大老远地来广东定居,他们会适应广东这边的生活习惯吗?」 「肯定是不习惯的,我又不放心把父母留在家乡。」 「那你就把父母接过来,让我们一起来照顾他们吧!」 卓安,你可知道,要你整个家庭为我而搬迁,我根本就做不到心安理得。 我不会让两个老人家,为了我一个人,而离开居住了几十年的家乡,因为我实在不忍。 就让我,为了你而远嫁吧! 我愿意跟着你,回到你的家乡一起生活。 卓安看着她,很认真地说:「你也可以把你的父母接来和我们一起住的。这样,你就可以照顾好你的父母了!」 这一刻,根本就无法用文字来表达她内心的感动。 精神病患者,人人都避之不及! 她真的很想问他:「住在同一屋檐下,你就不怕我爸突然病情发作,疯起来,一刀把你砍死吗?」 连我都怕,你为什么不怕呢? 你明明知道,爸爸犯过错,他是一个伤过人命的精神病患者! 到底是什么,让你的心如此宽阔,就因为我说的那句:「害怕远嫁,而不能时时尽孝吗?」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卓安,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我何其有幸,今生竟能遇上你! 她感动得想要流眼泪。 有些东西,不一定要你真的做得到。 很多时候,只要一句话,就够了。 卓安,你是我想用一生去珍惜的人! 给子茵的信 每天晚上,卓安都会打电话或发简讯给林家美,每次她和朋友出去玩,他总是叮嘱她要注意安全。 给予她足够的空间,从来都不会限制她的自由,或是对她有一丝一毫的不放心。 对于卓安的体贴入微,林家美却恰恰相反,因为她是那种不懂得怎样去关心别人的人,不懂得关怀备至地嘘寒问暖。 她能做的,就是对卓安毫无保留地坦白。 每次外出,和什么朋友去玩,男的还是女的,对方是什么身份,她都会如实相告,从来都不会隐瞒半分。 因为她要给他足够的安全感,就算是异地恋,他也能清清楚楚地把握到她的行踪,不会让他产生一种云里雾里的感觉。 因为信任与坦诚,才是维繫爱情唯一不败的法宝。 林家美拿出信纸,给子茵写了一封信,信的开头内容如下: 「子茵,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不知道,你会不会觉得我多管闲事,会不会从此疏远我,再也不与我亲近,我设想过无数个可能,冒着失去你这个好友的风险,我毅然执笔,给你写了这封信。 因为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在一段不属于自己的情感里继续深陷,我无法对你的感情问题无动于衷,视而不见。 当我知道你和谭经理的事的时候,我真的很难过,难过得几乎想哭,心里有一万个不相信,不相信你会那么傻,甘愿去做那个被人指指点点的第三者! 子茵,你真的喜欢过这样的生活吗?谈个恋爱都不能光明正大,偷偷摸摸地就像做贼一样,躲在黑暗的地方,任人批判都不敢反驳半句,永远都抬不起头来做人! 我知道,我无权去插手你的私事。可是,我替你感到可惜,你是多么美好的一个女孩,外面有那么多的大好男儿等着你去挑,你为什么非要选择他呢?他的事情,你又不是一点都不知道! 我知道,你一定是一时犯了糊涂,才走错了路,因为你是那么的善良,根本就不捨得去伤害另一个可怜的女人……」 这封信,林家美足足写了一个小时,密密麻麻地写满三页信纸。 除了发自内心的肺腑之言,她还替子茵分析了利弊与得失,和风细雨地,各方面都一一地去衡量。 不管子茵最后的决定是什么,林家美都会尊重她的选择,从此都不会再说半句规劝她的话。 林家美小心翼翼地叠好信,薄薄的纸张,握在手上如坠千斤,剎那间觉得好沉重,因为她不知道,自己这样做到底是对还是错。 她犹豫了好久,最终还是把信放在子茵的枕头上面,只要子茵回来,她一定会看到这封信,不知道子茵看了这封信之后,会怎么样? 这封信,就像一枚重磅炸弹,会不会炸得子茵不知所措,心神慌乱? 毕竟,子茵一直想要隐瞒的人,突然给她一个此生难忘的惊吓! 她知道,这对子茵来说很残忍。 这是她自己选择的路,无论如何,都必须要面对! 不能一辈子躲在黑暗的角落里,见不到光! 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辈子! 迟早都是要面对,早晚的事! 写了这封信之后,林家美的脑袋里就像被什么东西塞满了一样,再也无法静下心来创作卓安的生日礼物。 顿觉肚子有点饿,打开卓安买给她的饼干,就拿来填肚子。 床上的手机突然亮了起来,接着就响起接收简讯的铃声,她顺手拿起,然后点开,卓安问:「你在哪里?」 林家美靠着床头,左手拿着饼干往嘴里塞,右手握着手机快速地回复了过去:「我在宿舍,你呢?」 卓安:「我在泡方便面!」 泡方便面? 她看了一下时间。 晚上十点多,吃了晚饭到这个点,正常来说,也应该是饿了,没想到他也喜欢吃方便面。 想起方便面那香喷喷的味道,林家美就有点嘴馋,嘴里咀嚼着的饼干都寡淡了不少,回复道:「我也很喜欢吃方便面的!」 记得小时候,身上有点零花钱,她就去士多店买包某知名品牌的方便面回来吃,剩下的那些香料。 她根本就不捨得扔,留着去沖开水喝,倒入香料的开水喝起来,香气四溢,真的是太美味了! 卓安本来还以为,林家美会关心他一下,问一下他为什么吃方便面,是不是忙到连饭都还没吃? 结果什么都没有,只等来一句:「我也很喜欢吃方便面的!」 坐在电脑前还在忙着工作的卓安,觉得自己又被林家美击败了一次,虽然想要的关怀缺了席,但是只要和她聊上几句,他一整天的疲劳与倦意,仿佛一瞬间就能消散。 他回复道:「那我们一起吃吧!很快就可以吃了!」 林家美:「好呀!」 虽然不能真的和他一起吃,但是幻想一下,她还是挺开心的。 卓安:「你现在在干什么?」 林家美:「我在吃爱心饼干。」 卓安:「是谁给你买的爱心饼干?」 是谁给你买的爱心饼干? 他这不是在装糊涂,明知故问吗? 他以为她真的那么笨,不知道他的真正意图,不知道他心里想的是什么吗? 也太小瞧她了! 他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她都知道,他就是想她说出那个谁。 到底是谁。 那个人是谁呀? 是男朋友还是老公? 想她说出来,她偏不说。 她回复道:「不告诉你!」 卓安:「算你狠!」 卓安修长的手指在电脑键盘上快速地敲打,视线时不时地落在电脑旁的手机上,已经过了几分钟。 还没有等到林家美的回覆,感觉到自己被人冷落,他按捺不住地又发了一条信息过去。 「我现在决定,不给你吃了!」 还是没有动静,卓安开始以美食诱之:「嗯,好香噢!」 林家美正悠哉悠哉地吃着饼干,本来想把他晾干,让他自己唱足独角戏,再搭理他的,可是一听到他说好香,说实话,她真的被诱惑到了。 本来想忍住不回复他的,可是最终,她还是忍不住回复了过去:「你诱惑不了我的,我的饼干也很好吃!」 卓安:「我记得饼干很难吃的!」 林家美:「可是我吃得津津有味呀!对了,我在报纸上看过一篇文章,说吃太多方便面,很容易起皱纹的!」 卓安忙工作忙了一个晚上,也饿了一个晚上,好不容易停下来泡个方便面吃,听家美这样说,那他还吃不吃啊? 男生也是很爱美的好不好! 卓安只得再次投降:「逗你玩的,过来吃吧老婆!」 每次看到卓安叫她做『老婆』,林家美都会很开心,幻想着在不久的将来。 这个称呼,卓安会叫上一辈子。 吃饭时叫老婆。 睡觉时叫老婆。 起床时叫老婆。 时时刻刻,他都叫她做老婆。 她真的希望有那么的一天,与他在同一屋檐下朝夕相处。 从此相濡而沫,风雨携手,平淡而幸福地度过一生。 她眉眼含笑地回复了三个字:「不要脸!」 卓安:「你骂我?我最讨厌人家骂我了!」 林家美小心翼翼地问:「你生气了?」 没有回音! 他不会真的生气了吧? 还是假装生气来玩弄她的? 她现在居然有点摸不清,卓安说这句话,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有些人,真的会对一些字眼,显得特别敏感。 就像她,有很长的一段时间,如果有人对她说:「你是不是傻的?」 说者无意,但听者有心。 当她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多多少少她都会有点心伤。 因为爸爸是精神病患者,说白了就是傻的。 每次想到爸爸,她的心就像被利刃扎着一样痛。 慢慢地,她学会了释然,学会淡定从容地去面对一切,成为那个无坚不摧的自己。 可是卓安,从他身上流露出来的气度如此不凡,怎么看他也不像是那种轻易就能被人击败的人。 他的内心并不柔弱,睿智如他,强大亦如他。 他又怎么会因为她的一句话,而生气呢? 如果他真的生气,她就把他给甩了! 理由就是,他的内在与他的外表,严重失衡,一点都不匹配! 因为这些连芝麻和绿豆都比不上的小事,他都能生上一场闷气的话。 那么小气的人,以后生活在一起,能幸福吗? 累都累死了! 因为嫁人,如同第二次投胎,原始家庭她无法选择,从落地的那一刻就註定了她的起点。 无论高低,贫穷或富裕,她都无法去改变。 可是嫁给谁,嫁给什么样的人,她都是有选择权的,她务必要擦亮双眼,择良婿而嫁之。 绝不能因为爱情而沖昏了头脑,盲目地去选择自己的另一半。 因为终身伴侣,影响着自己下半生的幸福,一点都不能马虎和大意。 她噼噼啪啪地输入一连串文字,然后发送了出去:「那,我以后和你说话都要谨言慎语才行,要不然,有人生气了,我还懵懵懂懂地觉得莫名其妙,而不知道是自己得罪了他!」 情侣之间,如果连说句话都要小心翼翼,不能愉快地沟通说笑,时时刻刻都生怕自己说错话,惹他生气的话。 这样的男朋友,她宁愿出家做尼姑,也不想要。 你可以没有钱,但不能没有气度。 连一点肚量都没有的人,又如何相处得愉快。 卓安这次秒回:「我爱你小美,你真是太可爱了!如果你爱吃的话,你吃多少我都会煮给你吃的!」 她就知道卓安不是这么小气的人。 这次的简讯聊天,林家美觉得自己完胜,连睡着都挂着浅浅的笑! 拼尽全力使您骄傲 第二天,由于子茵调了班,直到晚上林家美才有机会和子茵碰面,也许是一个写了信,而另一个看了信的原故,见到对方,彼此都有点尴尬。 林家美心中忐忑,她装作若无其事地和子茵打了声招呼,子茵显得有点不自然,眼神躲避,淡淡地回应了一句之后,就上了床睡觉,谁也没有多说半句话。 曾经那样亲密无间的两个人,一瞬间形同陌路的感觉,让林家美感到很难过,她不知道,彼此的关系,能不能恢复如初。 如果不能,她也无悔。 虽有遗憾,但这是自己的选择。 当你面对一件事情,需要决择的时候,每一个选择,都会有不同的结果。 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只要初衷善意,也就没有什么是对不起自己的了。 可是这一晚,她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次日,林家美抛开心中杂念,带着愉悦的心情,踏上了回家的路。 她想给父母一个惊喜,告诉爸爸和妈妈。 她,谈恋爱了! 对方是一个超级帅的大学生,而且各方面都很优秀! 爸妈知道之后,一定会很开心的吧! 客车缓缓启动,她给卓安发了条简讯:「安,我现在坐车回家了。」 几秒之后,她收到卓安发过来的简讯:「代我向爸妈问好!」 爸妈? 他叫得可真顺口! 她看着他的简讯笑了起来:「我会的!」 如果,她的父母可以成为他的爸妈。 这是她梦寐以求,最好的幸福。 卓安:「我现在就想念你了!」 「那你和我一起回去呀!」 因为,我也很想念你! 如果,真的有那么的一天,我牵着你的手,并着肩站在父母的面前,笑着和父母说:「爸,妈,他叫卓安,是我的男朋友!」 那一刻,我一定会感到无比的骄傲。 因为我可以拥有你这样优秀的人生伴侣,陪着我度过往后的余生。 我连做梦都希望有这一天。 卓安:「是真的吗?那我马上补票,和你一起回家!」 她真的很想说:「好呀!」 她相信他会马上补票,马不停蹄地出现在她的面前。因为他总是希望,这一天快点来临。 他是如此的渴望,盼着她给他一个名分,在他的身上,盖上一个属于她的印章。 她真的有一种冲动,牵着他的手,走进孕育着她成长的土地,带着他游览家乡的每一砖每一瓦。 因为,她真的很想告诉全世界:「你是我的人!」 可是现在。 她不能! 因为她不知道,父母对她远嫁的看法如何,只要过了父母的那一关,她才能毫无顾忌地把他领回家。 她回复了两个字:「不要!」 因为我们的感情之外,还有父母,只要父母同意,我就一心一意地奔着你嫁了。 卓安回覆:「我就知道,你说这话是言不由衷的!」 林家美:「我爸妈还不知道你的存在。」 卓安:「没关系的,你小心点!」 林家美:「我会的,不和你多聊了!」 「好,小心点,再见!」 「拜拜!」 回到家,林家美第一次见到领养的晨曦,她长得很漂亮,水汪汪的大眼睛,像苹果一样圆圆的脸,胖嘟嘟的,非常的可爱。 她喜欢得不得了。 出生三天,那么的幼小,没有母乳餵养,林家美曾经担心,晨曦会不会缺乏营养,养得瘦黑瘦黑的。 直到现在她才知道,爸爸和妈妈真的是花了不少的心思去养育,难怪爸爸总是打电话给她,叫她寄钱回去买奶粉。 在那么困难的环境下,父母都没有吝惜于钱财,视如己出地把晨曦养得白白胖胖的。 真的很用心地对待这个没有任何血缘的孙女,这让林家美感到很高兴。 因为打算领养晨曦的时候,要和爸爸商量,爸爸在电话里和她说:「又不是亲生的,养大了她就去找亲妈,不念着我们养大她,那就白养了!这样有什么好?」 林家美说:「爸,我们只负责把她养大,以后的路,就让她自己去选择!」 她希望晨曦长大之后,去找她的亲生父母。 去寻自己的根。 因为,她不希望晨曦的人生有遗憾。 林妈妈又对她催起了婚,说的也是百年不变的话题,谁谁谁又如何如何了。 这一次,林家美没有反驳,而是顺着妈妈的话题,问:「妈,您真的那么的想我嫁吗?」 如果真的要嫁,她最放不下的,就是父母了! 特别是爸爸! 林妈妈说:「你也长大了,迟早都是要嫁的,现在你这种年龄,就是适婚龄。」 女生迟早都要嫁,为什么不趁早物色好人选? 女人一旦过了最佳婚育期,不是你选他,就是他选你。 年龄再大些,对方父母也会有微词,不是嫌你老,就是怕你没得生。 林家美说:「您不是说过,建了新房子,要过了三年之后,我才能嫁的吗?」 因为去年,他们成功地摆脱了残破的旧房子,乐呵呵地住进了新家。 林妈妈说:「你要嫁,现在嫁都可以,不嫁,也可以先谈恋爱啊!」 「那……」林家美试探着问:「您想我嫁近的,还是嫁远的呢?」 林妈妈笑着说:「只要你喜欢,随便你选,坐几天几夜的车都可以!」 林家美开心得连眉眼都弯了起来,觉得妈妈,是世界上最好的妈妈。 她看了一眼坐在对面沉默寡言的爸爸,鼓了鼓勇气,说:「爸,妈,其实,我认识了一个男孩,他很优秀的!可是他的家乡,真的像妈妈说的那样,要坐几天几夜的车,很远的!但是他真的很好很好……」 她从来都没有试过,这样认真地说过一件事。 话毕之后,她以为妈妈会很开心。 可是,林妈妈这个催婚积极户,却出奇的平静,她望了一眼坐在旁边的丈夫,把发言权留给他这个一家之主。 林家美紧张地等待着,父母的宣判。 林爸爸动了动身子,眸眼复杂地扫向自己的女儿,语气淡淡的:「如果他真的像你说的那样好,又对你这么真心的话,你就和他说,家里的房子塌了,现在没地方住,叫他拿几万元来建房子,看他怎么说!」 房子塌了! 没有地方住! 房子烧毁了之后,真的是连住的地方都没有。 每次回家,她都要去雅兰家里借宿,同雅兰挤在同一张床上,这种寄人篱下的苦涩与无奈,时时刻刻都在提醒着她,一定要改变现状。 她不知道病情稳定的爸爸,在他的记忆里,到底有没有烧毁房子的一幕,以及他失去理智所犯下的错。 她希望他记得,又想他忘记! 如果他记得,自己亲手摧毁了美好的所有,那将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情。 这种痛苦,会折磨着他的一生! 她曾下定决心,想要他直视自己的病情,希望他能够主动配合治疗。 可是最后,她还是心软了,真的不忍心直接和他说:「您有精神病!」 只是委婉地和他说:「您的脾气有时候很暴躁,完全变成另外一个人!爸,您知道这些吗?」 因为『精神病』这三个字,会毁掉爸爸所有的自尊,他是那么爱面子的一个人,又如何接受得了,他是一个疯子! 爸爸静静地听着,一直看着河里滔滔不绝的流水,没有说话。 直到她再也不忍心说下去! 林家美收回思绪,问:「爸,你想用金钱来考验,他对我的真心吗?」 她对爸爸提出的无理要求,感到很无语,觉得用钱来考验一个人,太俗气了! 而且,她已经和卓安说过,家里已经建好了房子,怎么能一下子,又说房子塌了呢! 林爸爸说:「是啊!如果他拿得出来,就表示他在乎你,这样才能看得出来,他对你的心,到底有多真!」 「爸,他也是农民的儿子,出来工作才三年,你以为他很有钱吗?他要顾家,要养父母,还要供弟弟上大学,他哪有那么多钱啊!」 她做不到在感情上,提及『钱』这个敏感的字词! 那样的话,所有的爱,都会因为『钱』这个字,而变了质。 捨得在你的身上砸钱的人,有多少人的目的是纯粹的,总要你拿出他需要的来作等价交换。 得到你之后,又毫不留情地把你抛弃,这样的例子,数不胜数。 用金钱来考验爱情,亏爸爸想得出来! 林爸爸并不理会她,说:「那你为什么不选一个有钱的人呢?」 为什么要选一个有钱人? 心里有一点小火苗在乱窜,林家美压抑着莫名而起的怒火:「爸,您的女儿我不是一个贪图荣华富贵的人,就算卓安是一个很穷很穷的人,只要我喜欢他,爱他,和他在一起过得幸福,就算每天粗茶淡饭,也胜比山珍海味!」 林爸爸不为所动:「你看玉珍嫁得多好,有房有车,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如果你也嫁得有钱,我和你妈也可以享享福!」 爸,您真的希望我像玉珍一样,与别的女人共侍一夫吗? 您真的希望,我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做人? 您真的希望,为了钱我变得不像自己吗? 可是我不愿意! 我不希望自己背负骂名! 不希望把您的名字沾污! 因为我的一举一动,都代表着您的荣辱! 每一个作为,都和您的名字扯上关系! 因为,我是您的女儿! 我想要的,是拼尽全力使您骄傲! 当有人提起我的名字时,您能有一份属于我的荣耀! 没有争到一点光 林家美不知道爸爸为什么要这样,爸爸一向疼她,以往她说什么,爸爸都会言听计从。 就连他病着的时候,只要见到她,爸爸不稳的情绪也能平息许多。 每当爸爸病重,她又担心妈妈安危的时候,她总是对他万般叮嘱:「爸,您知道我是很爱您的,可是我也很爱妈妈,不管怎么样,您一定要护着妈妈,不能打她,伤害她,因为我不能没有妈妈!」 这么多年的千叮万嘱,就算爸爸病重,失去理智,没有主观意识,一直对妈妈喊打喊杀的爸爸,始终护着妈妈的周全走到了今天。 可是现在,他为什么要一反常态,处处给她出难题,她百思不得其解。 难道金钱在爸爸的眼里,比起她的幸福,更重要吗? 她有点难过! 「您和妈妈为什么不生多一个女儿呀?她可能会听您的话,嫁给一个有钱人,以满足您对金钱的欲望,我就恕难从命了!而且,您看人家外表风风光光的,您怎么知道人家真的很有钱?」 如果为了钱,愿意豁出自己的一切,愿意放弃自己一直坚持的所有,她为什么要硬撑这么多年? 她就是不甘心,不甘心被无情的命运摆布。 不甘心,连自己想要成为的自己都做不了。 她可以穷,但不可以认输! 哪怕你穷困潦倒,只要你足够坚强,都有资格去选择自己的人生,去走自己想走的路。 林妈妈忍不住替她说好话,温和地说:「是啊!我听别人说,有钱的人,也欠银行很多钱的!」 林爸爸训了回去:「你一个妇人,知道什么?」 虽然妈妈被爸爸训了一句,可是妈妈的话,却让林家美心中的苦闷,消散了许多,因为她知道,妈妈从头到尾都是站在她这一边的。 林家美说:「爸,是真的!那些做大生意的老闆,有几个人能一下子拿得出那么多现金来投资的,很多都是向银行借的,压力比我们任何一个人都要大,要是做生意亏了,他们就负债纍纍了!我们现在三餐温饱,又不用挨饿,还想要什么样的生活呢?平平淡淡不是也很好的吗?」 「像您刚才说的,什么都是为了钱,现在我还真的心存侥倖您已经几十岁了!如果您还年轻,外面的社会又那么复杂,而您又那么的看重钱,可能会财迷心窃,而走上歧途!」 「您都不知道有多少人为了『钱』这个字,而断送了宝贵的生命!世界上没有不劳而获的东西,每收穫一样,都要付出相等的代价,我始终都记得,妈妈以前和我说过的一句话,贪字得个贫!」 林爸爸一言不发,似乎在寻思。 林妈妈一脸欣慰,说:「你看,女儿直到现在还记得,你说的那句『贪字得个贫』!」 这句话,明明是妈妈说的,妈妈非要把功劳让给爸爸。 从小到大,妈妈一直以身作则,言传身教,诲人不倦地教导她如何做人。 妈妈的一言一行,都潜移默化地影响着她的一生。 妈妈帮她,使林家美的心情好了很多,连语调都变得轻松愉快:「爸,卓安是一个精明能干的人,我不相信,我们以后会饿着!要不这样,以后我和我老公赚到钱,也买辆车让您威风一下!」 林爸爸依然保持沉默,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只能向妈妈求救:「妈,如果他对我是真心的,我嫁给他,行不行呀?」 林妈妈笑着说:「你喜欢就可以了!」 「爸,您呢?」 林爸爸闷闷地「嗯」了一声。 在她的记忆里,爸爸毫不遮掩的爱,留给了儿时的自己,只有在那个时候,她才能感受到属于他这个硬汉的温柔。 小时候,爸爸总是喜欢把她抱在怀里,举高高,或者用他粗糙的鬍渣轻轻地磨在她的脸上,引得她咯咯笑。 记得有一次爸爸带她去市集,给她买好多好吃的。 回家的途中,她坐在二十八寸的单车尾上累得想睡,她索性抱着爸爸绑在车尾上的战利品,闭目养神。 路过的人,提醒爸爸,说她睡着了,担心她摔下来。 假装睡着的她得意地笑了起来,仍然闭着眼睛一动不动,俏皮地和爸爸说:「爸,我没睡着,不会掉下来的。」 从小她就喜欢粘着爸爸,跟着他去自己家小小小小小小的砖厂。 看着爸爸在烈日下挥汗如雨地把脚下的黄泥,一点一点地用脚踩熟,然后把一块又一块黄泥扛在肩上,从田地里搬到遮阴的地方,像一座山一样堆起来。 爸爸又把堆得像山一样高的黄泥,一点一点地切割,搬起来举到头顶,然后狠狠地砸落印大砖的模型上,再把多余的黄泥切割,又小心翼翼地抽出模型,才能印成一块长方形的大砖。 晒干之后,又搬到砖窑不分日夜地用猛火烧上几天,才能烧成成品,然后扛到公路旁边堆起来,等待着买家。 因为家里靠卖大砖和瓦片来赚点生活费,如果卖不出去,连她们的学费都交不起。 因为她试过,由于没钱交学费而留堂,看着别人拿着崭新的书本,而她没有。 后来,爸爸在印砖的过程中扭伤了腰,医生叮嘱他不能做体力活。 从此,他把所有的希望都放在儿女的身上。 可是随着她的年龄越来越大,她再也不敢和爸爸过于亲近,因为那个慈爱温柔的父亲,变得越来都严厉,电视剧播放男女接吻的画面,她忍不住笑出来,都会遭到他的呵斥。 五年级考试她拿了奖,她很高兴地和爸爸说:「爸,我拿了全班考试第五名,您看,这些都是奖品!」 爸爸看着她的奖品,看上去没有一丝喜悦,淡淡地说:「第一名还差不多!」 没有任何的鼓励和表扬,甚至把她高兴了半天的兴奋,从头到脚一起浇灭。 她知道自己过于骄傲,从来都不肯花心思在学习上面,一直想用成绩打败名列前茅的班长。却从来都不肯下苦功。 碰到有老师来家访,才装模作样地拿出书本来朗读。 因为她从来都没有把学习放在心上,她的脑海里除了玩,还有追不完的电视剧,她从来都不知道,爸爸对她有所期待。 直到她被学校挑选去镇里参加体育比赛。 因为医治小辉,家里已经家徒四壁,没有多余的钱了。 她以为,她会穿着残旧的鞋子去参加比赛。 可是爸爸,还是去镇里给她买了一双崭新的小白鞋,那是她穿过最舒服最轻便的鞋子。 一百米赛跑,跑到一半她不小心扭了脚,每跑出一步,脚筋都抽得很痛很痛,可她还是拼尽了全力,拿到了第二名。 后面的比赛项目,因为脚痛的原故,表现得都不理想,她也没有一定要赢的心态。 当老师当着全校师生的面,点名表扬了和她一起参赛的几位同学,唯独没有点她和另外几个人的名字时,她的内心是失落和难过的。 荣耀对自己来说,原来是那么的重要! 对爸爸来说,又何尝不是! 这一次,她为自己没有拿到好成绩而自责,因为她辜负了爸爸的期望,没有为爸爸争到一点光,而陷入深深的懊悔! 如果可以重来,她一定会拼尽全力,给爸爸争到一点光。 让她的名字,在全校师生的面前,读出来! 当她打电话给远在海川的林天佑,说:「哥,我去参加体育比赛失败了!」 她以为,哥哥不知道她参加体育比赛这件事,因为她从来都没有和他说过。 林天佑说:「我知道啊!我问过你的体育老师,他说你扭伤了脚,表现得还算可以!」 直到那一刻她才知道,有些期望,从来都不需要用言语来表达。 看似漠不关心的人,其实一直都在关注着你的动态。 哪怕,他从来都没有给予你半句鼓励,却依然对你充满着期待。 就像她的父亲! 在那么困难的环境里,依然省出一点钱,给她买了一双小白鞋。 子茵的第一次 回到海川,林家美并没有把父母同意她远嫁的这个好消息告诉卓安,而是把过程一笔一画地写进小说里。 虽然她没有笔底生花的功力,文章读起来,也许生涩不流畅,聱牙诘屈不顺口。 可是里面记载的点点滴滴,都与他有关,那些无法用言语说出口的爱,她都用笔尖一一地跃然于纸上。 因为离卓安的生日已越来越临近,这段时间,她不得不抓紧时间,呆在宿舍奋笔疾书,争取早日完结。 已经连续几天都没有人来打扰她了,因为处于蜜恋期的夏雨,极少呆在宿舍做宅女,这让她的写作进入了飞一般的速度,很快就写到了甜蜜的尾声。 当她在脑海里苦思冥想地构思,她和卓安的婚礼场景的时候,子茵突然走过来,对她说:「我想辞职了!」 这是子茵看了她写的那封信之后,第一次主动和她说话! 好长的一段时间,子茵对她都是淡淡的,似乎一直都没有勇气来面对她。 「你想清楚了吗?」 林家美问。 突然离开这个工作了几年的地方,你捨得吗? 她捨不得子茵! 可是世界上没有可以两全的东西。 为了远离那段糟糕的爱情主人,子茵必须要做出取捨。 「嗯!」 这几天,她想了很多很多,为自己没有心思熟虑,就做出一些违背道德伤人又伤己的行为,而感到羞耻和惭愧。 「你说得对!」子茵望向漆黑的窗外:「他只是我在芸芸人海中错认的一个,既然他不属于我,无论如何,都是要归还的!」 当初糊里糊涂地开始,现在就要清清楚楚地结束。 直到这一刻,她才清楚地明白,自己正在扮演的角色,是多么的令人厌恶和唾弃。 爱一个人,并没有错! 错就错在,明明知道不可为,她还是糊里糊涂地选择了开始。 她以为,只要她做足保密功夫,她就可以肆无忌惮地索取属于他的温暖。 哪怕她的行为,不是那么的光明磊落,她也甘之如殆。 可是,所有的以为,都被林家美写的那封信,残忍地一一打破。 因为她从来都不知道,谭经理的老婆偷偷地来了解过自己,『子茵』这个名字,对于她这个正妻来说,原来早就已经滚瓜烂熟了。 她还一直蒙在鼓里,什么都不知道。 一瞬间,就像一枚重磅炸弹,把她幻想的所有美好,都炸得粉身碎骨,鲜血淋漓。 她成了别人眼里的小丑。 她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自己的好友。 第一次,在林家美的面前,显得无地自容。 可是,林家美说得对! 他无法许自己一个将来,她就没有必要赌上自己的一生。 有些路走错了,就要及时回头。 爱或不爱,就让它消失在流年的指间。 林家美说:「这样也好!可是,谭经理会让你走吗?」 虽然她不捨得子茵离开,但是细想一下,也许离开,才是子茵最好的选择。 谭经理会轻易让子茵离开吗? 林家美隐隐的有点担忧。 「我已经和他谈过了!」仿佛想起了些什么,子茵的眸子里,带着丝许的惊恐与害怕:「你都不知道,他就像疯了一样,把油门踩尽,疯狂地飙车,说『死都要死在一起』,我当时很害怕,害怕得几乎想哭!」 因为她真的很害怕,害怕自己在下一秒,就惨死在马路上。 她正处于人生中最好的年华,就算她很笨,也不会失去理智,为了和他在一起,而不惜一切为代价。 因为她没有飞蛾扑火的壮烈,生命对她来说,才是高于一切的。 为了一个人,而放弃自己的性命,那才是真正的愚蠢与无知,她不会让自己走上无可救药的一步。 「不是吧?」林家美听了,也吓了一惊:「谭经理怎么会这么傻?幸好你们都没事!」 在她的印象中,谭经理一向冷静睿智,这么冲动的行为,真的一点也不像往日里的他。 也许。 这一次。 他对子茵真的动了心。 可是,真的爱上又如何? 子茵与他,从一开始就註定了结局。 想了想,林家美又说:「我想起你的第一次给了谭经理,我就替你觉得好可惜,真的是太亏了!」 子茵羞羞地说:「我的第一次早就没有了,只有你这么单纯!」 「不是吧?你谈过恋爱吗?」 「嗯,之前在工厂上班谈了一个,那天休息,他来宿舍找我,糊里糊涂地就给他了!」 「什么宿舍?」 「集体宿舍!」 心真大啊! 在集体宿舍做坏事,就不怕被人撞见? 就不怕突然有人打开蚊帐? 就不怕有人中途休息回来,看到她的床在震动? 还有她睡的那张床,由于两个人的剧烈运动,会不会发出『吱吱』声。 林家美真的没有想到,外表那么单纯的子茵,会是这样的子茵。 「后来呢?」 林家美继续追问。 「我辞职回家,就算是分手了!」 「就这样分手了?你到底喜不喜欢他呀?」 扔下男朋友就走,连分手都没有一句,子茵真的好狠心。 「一般般。」 「一般般你还让他睡?你图什么呀?就图一时爽?我都服了你!」 女生怎么可以那么笨,那么轻易地付出自己的第一次? 就算要给,也要给那个自己深爱和值得的那个人,才能让自己怀念一生。 子茵说:「那个时候我哪想那么多,你以为人人都像你那么聪明啊?」 林家美说:「我真的觉得你好傻!」 傻得有点可惜。 子茵轻淡描写地说:「后来他找到我家来了,可是我没有理他!」 「你好绝情啊!他一定很爱你,不然的话,他不会跨越几座城市来找你!我突然间觉得,你错过了一个爱你的人!」 「他茂名的,那么远,我才不嫁!」 广东范围的,算远吗? 子茵,如果你真的爱他,也许会像我一样。 为了他,放弃自己原有的坚持。 愿我是你今生的朱丽叶 子茵很快就离开了天龙酒店,在市中心找了一份服装销售的工作,忙碌了起来,开始了她的另一段人生。 林家美写的小说,已经划上了最完美的结局。 由于自己的字迹不够隽秀,没有龙飞凤舞的惊艷,她又把整本小说,工工整整地抄了一遍。 然后在小说的首页,在最显眼的位置,很认真地写上几行字: 献给林家美今生的罗密欧 愿我是你今生的朱丽叶 今生今世 与你共缠绵 写完这几个字之后,她才觉得有点肉麻,可是涂掉的话,她又觉得太可惜,想了想,还是捨不得抹去。 因为,这是她内心深处,最原始的心声。 她想在他生日的那一天,告诉他,现在没有一个人,可以阻挡她幸福,她可以随心所欲地去爱他了。 因为卓安说带她回家见父母,说这样的生日,才能让他终身难忘。 好吧! 既然选择了他,丑妇终需见家翁,择日不如撞日,这样安排也挺好的。 为了给卓安的父母一个好的印象,她专程去买了几件新衣服,给自己从头到脚打扮了一番,然后请了几天假,带着亲手制作的生日礼物。 踏上去往广州的旅程,途中一路的兴奋,然后轻车熟路地来到卓安工作的地点。 本来卓安说要去车站接她的,可是她一口就回绝了他。 来来回回的,多浪费时间和金钱啊! 她又不是一个矫情的人,自己可以独立完成的事情,根本就没有必要,让另一半花那么多的心思和时间,来证明他对她的在乎。 和卓安碰面的时候,林家美说要去买些毛巾牙刷之类的,因为这些她都没有带。 可是卓安找了各种藉口,非要把她领到自己居住的地方。 理由就是:「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刚进门,卓安就迫不及待地拥着她疯狂地吻了起来,直到她快要缺氧,他才把她放开,然后用手梳顺她微乱的发,把她圈进他的怀里。 林家美早就已经羞红了脸,原来他说重要的事,就是这件事。 她环着他的腰,仰起脸看着他:「我现在才知道,别人说的饿狼,就是你这样的。」 卓安威胁道:「你再说一次?」 林家美笑着埋进他的怀里:「臣妾不敢。」 卓安摸着她的头发,突然就认真了起来:「对了,上次我和你说的事,和你哥谈了吗?」 林家美知道他想问什么,他不喜欢她做发廊的事情,她是不会去做的。 反正哥哥也说了,如果卓安不喜欢她做发廊的话,不开发廊也没关系。 其实,一个人的本质是好是坏,都不会因为环境而改变,出于污泥而不染者,也有很多,绝不能因为某个行业,而断定对方是出卖灵魂的人。 有多少光鲜亮丽,生活在高层的人,德行不正,在私底下,偷偷摸摸地做着一些见不得人的事。 偷情的男女,她见得多了。 每次来吃饭,都把房门锁起来! 那个时候,侍应生都识趣地不去敲门打扰,因为大家都是成年人,见此情形,都会脑洞大开。 她本来想装装糊涂,假装不知道卓安问的是什么,装傻充愣地反问他:「怎么了?突然想起我哥来?」 可是话一出口,就变成了这样:「怎么了?想起男人来了?」 这话一出口,林家美就后悔得想找洞钻了。 因为这个话题,实在是太太太敏感了,无缘无故的,干嘛说他想男人。 果然,卓安说:「想男人又怎么了?关键时刻,还需要你才能解决。」 他故意逗着她玩。 林家美松开他的腰,在沙发上坐了下来,假装听不懂他的弦外之音:「我听不懂你说的是什么意思,太深奥了!」 装傻? 卓安才不会放过她:「你是女人你会不懂?我还想请教你呢!你谦虚什么?」 请教她什么? 这人真是坏得很。 林家美索性装到底:「是女人,就会懂得解释你说的文字吗?你堂堂一个大学生,还请教一个小学生,太不像话了吧?」 这一次,卓安真的不知道,她是真不懂,还是假装不懂的。 他在她的旁边坐下,把她的脸转过来,让她直视着他:「我指的是生活,不是文字!」 他还是咬着话题不放。 林家美转着灵动的眼睛,看着他有点想笑:「生活,每个人都是这样过的啦!我不请教你,你就已经谢天谢地了!」她伸手就去挠他的痒痒:「你还在幸灾乐祸。」 卓安没有想到她来这一招,一边躲一边笑着说:「小美,你真是太可爱了,我更喜欢你了。」 「我还有更可爱的呢!」 两个人开始上演互相挠痒痒的大战,林家美很快就败下阵来,然后被他扑倒在沙发上。 林家美被卓安扑倒在沙发上,动弹不得,如此暧昧的姿势,让她一下子就涨红了脸。 她会不会像子茵一样,糊里糊涂地就把自己给他了? 恍惚间回过神来,她说:「我输了,我举白旗投降!」 卓安对她的投降置若罔闻,附在她的耳边轻轻呢吶:「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想你?」 卓安情不自禁地吻着她可爱的耳垂,轻轻浅浅地埋首在她的颈间。 异地的孤寂,他渴望太多太多,属于她的爱,来填补往日的空虚。 他温柔的吻如雨点般落下,林家美不由自主地发出一阵细微的声音,整个人都显得软而无力的酥麻,因为颈部是她最敏感的位置,她受不了他这样的撩拨。 「卓安。」 她轻唤,声音透着迷人的沙哑。 他的声音闷闷的,连气息都有点急促:「嗯?」 「你可不可以停下来?」 卓安停下动作,动情的眸眼,薰染着异样的色彩:「我不会乱来的!」 「我知道!」 可是有些冲动,一旦冲动起来,就无法控制。 林家美涨红着脸,找了个藉口:「可是,我想尿尿!」 她也想让自己任性,尝试去偷吃禁果,因为她爱他,爱得比他浓烈,爱得比他刻骨。 可是理智告诉她,现在不能。 卓安突然就笑了起来,不知道她是真的没有一点情趣,还是故意给他的浓情,泼上一盆冷水,狐疑地看着她,有点怀疑她的真假。 「假的?」 「真的真的!」林家美笑着又补充一句:「我是真的想尿尿,快憋不住了!」 得不到满足的卓安,只能投给她一个幽怨的眼神。 林家美看着他可怜兮兮的模样,笑得贼开心。 只要有你 下午去逛街的时候,刚走进商场的门口,林家美突然就停下脚步,看着无名指上的指甲,她皱起了眉头。 「我的指甲断了!」 好好的指甲,怎么就断了呢? 还是断到入肉的那种,她看着都感觉到疼。 要是不小心碰到的话,那该有多疼啊! 她倒吸一口气。 想都不敢往下想。 幸好背包里有指甲钳。 她旁若无人地从背包里掏出一个指甲钳,小心翼翼地剪了起来。 每剪一下,她都害怕牵动指甲盖里面粉嫩的肉。 因为她真的很怕疼。 卓安就站在旁边,静静地看着她剪。 剪完指甲,林家美看见前面放着一排排的娃娃机,眼前一亮,突然就有点兴奋。 「哗!你看,好多娃娃机啊!」 她笑着走近娃娃机,看着娃娃机里面各种可爱的布娃娃。 感嘆着自己,真的没有玩过这种游戏,连怎样操作,她都不知道。 她突然玩心大起,握着娃娃机的摇控杆,假装着玩了起来。 「卓安,快点过来,很好玩啊!哈哈!」 她在闹,他宠溺地看着她笑:「那我们要不要玩?」 「不玩!」 这么无聊的游戏,她一点兴趣都没有。 她在娃娃机前浏览了一会,看着镜子里站在她身后的卓安,又看看自己。 她说:「镜子里的我们,很好看啊!」 皮肤白白的,显得很粉嫩,两个人站在一起,有种郎才女貌的感觉。 我真的有那么美就好了! 卓安往镜子里看了一下,很老实地说:「那是镜子的问题。」 「……」 鬼都知道是镜子的问题。 在商场逛了一下,很快就到了晚饭的时间。 坐在餐馆里,一人点了一个荤菜之后。 卓安问她:「你想吃什么青菜?」 林家美想了想,好像没有什么青菜,是特别想吃的,就随口说了一句:「随便。」 卓安不知道她所说的『随便』,是真的『随便,还是假的『随便』,只得拿起菜单,一边看一边思索。 林家美静静地看着坐在她对面的少年,白净的脸庞,认真专注的模样,真的很迷人,举手投足间,尽显他的成熟与优雅。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他吸引,深深地,再也移不开。 如果时光可以定格。 如果这一刻可以永恒。 她愿意,一直看着他,直到地老天荒。 她不由自主地发出赞嘆:「卓安,你今天好帅啊!」 她的眼里似有星星闪过,迷妹似地看着像极画中人的他。 听到她的赞美,卓安似乎很开心,有点不确定地问:「真的?」 「嗯,发型也很好看!」 穿着黑色裤子和黑色上衣的他,帅出了新的高度,静静地坐在那里,就是一道亮丽的风景,让人赏心悦目。 卓安摸摸自己的头发,显得有点羞怯:「早上准备去接你的时候,我还照了几次镜子才出门呢!觉得我怎么照怎么丑,反倒是你,今天让我很惊艷!」 她比以往瘦了很多,薄薄的嘴唇,涂着淡淡的口红,穿着紧身修脚牛仔裤,脚踏黑色高跟鞋,搭配黑色吊带上衣。 微卷的长发披散着,随便撩一撩发,都透着一种迷人的美。 林家美对他的赞美悉数尽收:「那是因为,你从来都没有见过这样的我!」 我最美的时候,你没有见过。 你看到的,只是穷困落魄的我。 可是现在,我愿意。 为了你,拾起所有的优雅。 当我与你站在一起时,给人的感觉是郎才女貌。 我想告诉全世界,我配得上你的所有美好。 卓安,我偷偷地为你而改变。 为你放下曾经的自己。 为你去尝试更多,未曾尝试过的东西。 因为这一切,都因为有你。 从饭店走出来,林家美感觉到指甲上有一点刺,又拿出指甲钳剪了起来。 当她在认真地剪着指甲的时候,听到卓安说:「你怎么随身携带指甲钳呀?还习惯在街上剪!」 林家美站在他的面前,听到他这样说,抬眸望了他一眼,继而侧身背对着他,自顾自地剪着指甲,一边剪一边说: 「我第一次在街上剪,还被你说了!」 卓安讨好道:「好好好,我不说了!以后你做什么我都不说。」 「真的?」 「嗯!」 林家美笑逐颜开地挽着他的手臂:「这还差不多!」 你喜欢我,就要宠我! 就像我宠你一样,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缺点还是优点,依然爱你如初,一点都不影响到我对你的喜欢。 因为爱你,爱你的全部。 两人挽着手来到一个大型广场。 突然有一个穿着黑色职业装的美女走上前,挡住了去路。 「您好!我们盛世婚纱摄影今天隆重开业,想邀请十对情侣上台歌唱比赛,第一名可以得到一对情侣戒指,请问你们有兴趣参加吗?」 听到有情侣戒指,林家美有种跃跃欲试的冲动。 卓安见她如此,便问:「几点开始?」 美人答:「八点。」 卓安看了一下手腕上的表,转而问林家美:「你真的想玩?」 林家美靠近他耳边,压低着声音:「有情侣戒指啊!」 卓安说:「我们可以现在去买。」 「那不一样。」 因为她的一句『不一样』,卓安牵着她的手,就往人群中走去。 林家美跟在卓安的身后,看见前方聚着那么多人,开始有点胆怯,突然就停下脚步,不敢往前走。 「怎么了?」 卓安转身问她。 林家美扯着他的衣角,看了一眼密密麻麻的人群,又抬眸望向他:「我们还是不要唱了,这么多人,我有点怕!」 卓安双手搭上她的肩,深情地看着她:「有我在,不用怕!」 「可是,万一我紧张忘词,怎么办?」 「你不是还有我吗?」 「那么多人,我会很紧张的!」 「你可以把他们当成木头!」 林家美点点头,跟着他继续往前走,穿过喧譁的人群,来到了舞台的后方,做了简单的登记之后,开始选择演唱的歌曲。 选了几首都不是很满意,最后卓安选了一首歌,那英和孙楠演唱的《只要有你》。 卓安问:「这首歌你会唱吗?」 林家美点了一下头,又问他:「为什么选这首歌?」 卓安说:「因为我希望,我们的承诺像星星一样永恒!」 林家美笑着把脸凑近他:「我还要把你画下来,不让你离开我半步。」 卓安看一下四周没人,低头往她的唇上亲了一下,对她说:「这辈子我都是你的,除非你不要我!」 生命有你才完满,我又怎捨得离开。 因为,你是我此生都戒不掉的毒,深入骨髓,无可自救。 唯有你,才是我的药。 选好歌之后,工作人员带林家美来到了一间简陋的化妆室,里面除了镜子和椅子之外,还有几个正在化妆的漂亮女生。 林家美坐在镜子前,任由工作人员在她的脸上涂上一层又一层的粉。 有一个男生伸着脖子,慑手慑脚地走了进来,弯着腰对林家美旁边一个女生说:「如果我们赢了,你是不是就嫁给我了?」 女生甜笑着回应:「学不好你的优雅,我就不嫁!」 林家美被她的这句话逗笑,听到笑声,那个女生也对她笑了一下,然后把那个男生赶了出去。 林家美觉得他们很眼熟,后来才想起,原来他们就是那两个以地为床,天为被,在漆黑的夜色下打野战的情侣。 化好妆之后,林家美像木偶一样,穿上露背的白色婚纱,长长的裙尾落在地上,完美地勾勒出她的身材。 舞台的前方,响起了一首又一首动听的歌曲,一方唱罢,另一方又重新登场。 很快,她被叫到指定的位置,由于紧张,她不断地作深呼吸,来调节自己心跳的频率。 拖着厚重的婚纱,她站上舞台的升降台,脚下是缓缓上升的震动,随着优美的音乐,在宁静的夜空中悠扬地响起。 她的周围涌起白色的烟雾,如轻纱缭绕,把她衬托得如梦似幻。 她握着话筒,望着对面同样看着她的卓安,随着婉转动听的旋律,开口唱了起来。 她唱毕,距离她三四米远的卓安,与她隔空对唱,一开口,就引得台下尖叫连连。 最后,两人深情对视,合唱: 生命中只要有你 什么都变了可以 让所有流星随时都相遇 卓安唱: 从此在人世上也没有无奈的分离 我不用睁着眼睛看你远走的背影 合唱: 没有变坏的青春 没有失落的爱情 所有承诺永恒的像星星 唱完之后,林家美看着站得笔直的卓安,他的身姿那样卓绝,五颜六色的灯光,忽明忽暗地落在他的身上。 那一瞬间,她情不自禁地被他吸引,目光流连在他的脸上,再也不愿挪开。 在斑驳琉璃的灯光映衬之下,他美到极致,帅气得像迷一样的男子,在他最美好的年华里,在她缺席的那些时光,是不是有很多女生,像她一样,深深地为他着迷。 有那么的一瞬间,她的脑海里划过这样的一个念头,如果他这一生,由此至终只有她一个人,那该多好! 没有别的女人走进过他的生命,没有别的女人在他的枕边耳鬓厮磨! 莫名而来的醋意,让她感到一阵心痛,不由得嘲笑一下自己,原来在不知不觉间,早已情根深种,就连他的过往,都显得那样在乎。 可是过去的时光,她无法抹杀,所有的相遇,都註定了它的出场。 卓安走近她,轻轻地握着她的手。 林家美恍恍惚惚地回神,迎上他温柔的目光。 听到他在说:「小美,我爱你,从心动到古稀!」 牵你的手,从青丝到白发 卓安突如其来的表白,让林家美感动得想要流眼泪,轻轻地回握着他的手,她看着他,深情许诺。 「牵你的手,从青丝到白发!」 永不分离! 卓安拥着她,低头吻了下来。 就在台下响起尖叫声的同时,他牵着她的手,从台上退了下来。 因为名次要所有人表演完毕之后,才能公布,等林家美卸完妆之后,他们就离开了舞台。 街上是朦朦胧胧的夜色,林家美与他并肩而行,想起卓安在舞台上,那么的令人陶醉,仿佛在那一瞬间,猝不及防地惊艷了时光。 突然的,就想看看他的背影。 她背离与他并行的轨道,一步一步地往后退,看着他干净修长的背影,暖暖的夜色,从他的身上倾泻而下,仿若镶嵌上了层层光晕,让人恍惚间产生了幻觉。 好想走过去,从背后抱着他的腰,然后探出脑袋去看他的表情。 察觉到她的异样,他转过身,那柔软的黑发和精緻的五官和似笑的容颜,仿佛在这一刻定格。 「你这是在做什么?」 他问。 她笑咪咪地回应:「不告诉你!」 他没有再问,静静地站在原地,看着她往后退了几步,又笑着往自己这边走过来。 前面有一间装饰得很浪漫的情侣咖啡厅,卓安牵着她的手走了进去,然后坐在小包厢里,品起了他喜爱的咖啡。 包厢里的冷气有点凉,林家美看着卓安的左上方,放着米白色的空调摇控器,她半跪在沙发上,伸出手就想去拿,可是差一点点够不着。 如果强行伸手去拿的话,好像和他的脸贴得很近,近到让人窒息的地步。 卓安斜斜地靠在沙发上,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不动分毫,一副看戏的模样,好像在说:「看你怎么办?」 林家美看着他,心中腹诽:「你不知道我想拿东西吗?明知我够不着,还不让开!」 看着他嘴角那一抹得意的笑,她好想扑过去挠他的痒痒,看他还动不动动不动动不动! 然后她一巴掌拍在他的身上:「快点拿给我!」 卓安动了动身子,伸手把摇控器拿了下来。 因为有点累,林家美趴在沙发上装睡,听着他把冷气调高,听着听着,就听不到任何动静。 她睁开眼睛偷偷地看了他一眼,发现他反着方向,也趴在沙发上。 怎么他也睡了? 学我? 突然的,就有一种冲动,好想一脚踢去他屁股,使劲地踢踢踢! 时间转眼即逝,很快就到了末班公交车的时间。 他们沿着广场悠闲地在夜色下行走,远处的湖显得恬静,祥和,琉璃般的灯光,柔柔地照射在树上,倒映在湖中,显得斑驳而美丽。 也许是因为,她的身边有他,她依依不捨地沉迷于这样的夜色。 「我喜欢像现在这样边走边聊。」 耳边传来温润的声音,把她的心一点一点地融化:「我也很喜欢!」 心底涌起一种老夫老妻的感觉。 和自己喜欢的人,在夜色下漫步,仿佛可以走到地老天荒。 「你看,那边的夜景好美!」她指着美得像一幅画的湖景,然后握着他的手臂:「我们不要回去了,好不好?」 她带着一点点的渴望,心里一遍又一遍地祈盼着,他说一句『好』。 卓安顺着她的目光望去,看到像油画一样唯美的夜景,也不由得赞嘆:「真的很美!」 真的好想陪她绕着湖边走一圈。 可是明天就要赶飞机回老家,现在不允许他太任性,因为他不想让她熬夜,终是硬下了心,逆了她的意。 「可是现在天色已晚,再晚些的话,就没有车回去了!」 没有车回去,就不要回去了! 我们任性一次好不好? 林家美不敢把这些话说出来,只得说:「你确定,现在还有车回去吗?」 「嗯,应该还有三辆车。」 「哦……」 心里的祈盼,一点点落尽。 莫名的就有点失落。 因为她希望,一辆车都没有! 为什么不可以任性地,在最美的那一刻留下? 为什么把想要的都留在以后? 为什么我们就不可以任性一次? 她从来都没有试过像今天这样不舍,这种突如其来的不舍有点痛,仿佛错过之后,就再也无法重来。 「我下次带你来!」 来日方长,以后有的是机会。 他把所有的计划,都放在以后。 因为他相信,总有一天,他会陪着她,游尽天下所有的美景。 可是。 卓安。 我只要今天,不要下次! 因为下次太遥远,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让自己不再有遗憾! 「如果你不带我来的话,我就……」 她抓住他的手臂,屈起膝盖踢去他的腰部,假装着对他拳打脚踢,他宠溺地笑着任她闹。 这一瞬间,她仿佛被他的笑声治癒,再也没有伤春悲秋的伤感。 也许,最美的风景,也抵不过眼前的这个人。 繁华三千,于我而言,都不及一个你来得珍贵。 迷人的风景,渐渐地落在他们的身后,又被高耸入云的建筑物遮挡,直到再也看不见。 对面就是公交车总站。 林家美与他并排着站在路口,依然不捨得继续往前行,只要往前走一步。 快乐的时光,就会少一分的这种感觉,一直在她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她不知道莫名的离愁,因何而来。 更不知道心中的愁绪,为何溢发得这样厉害。 相爱的人,明明就在眼前,伸手便可触及。 为什么那样的害怕失去! 为什么那么的渴望,这一刻可以永恒。 她看着对面公交车站的终点,不由得嘲笑自己的矫情。 她最讨厌自己莫名而来的玻璃心,多愁善感得让人怨恨。 「走!」 她看着两条车道左右两边,一百米内并无行驶的车辆,拉着他的手,便往马路那边跑过去。 耳边响起了一句「你」,接着又被他愉悦而轻快的笑声淹没。 她笑得很开心,发丝被风吹得有点零乱,放肆地在风里飞扬,把她的愁云都消散。 「快点快点!」 她一边跑一边催促,用几秒的时间,跑过两条很短的车道。 「是不是很好玩?」 跑到安全地带的时候,她笑着问他。 「你……」知不知道,这样很危险? 卓安的话还没说出口,林家美就抱着他的腰,撒起了娇:「我再也不闯马路了!就这一次!」 不能任性地陪你走一遍湖边,就让我任性地和你闯一次马路! 就算不能把遗憾都填满,我也想在遗憾里,放下一点笑声。 让这个黑夜,在这一瞬成为永恒! 因为,我曾经拉着你的手,在这条没有车辆的路上,留下属于我的一点甜。 回到住所之后,她想着这个时间点,妈妈还没睡觉,就拔响了家里的电话。 和妈妈闲聊了几句之后,一心想和妈妈分享她的快乐,以及她从未有过的幸福。 在分享之前,她笑着和妈妈开起了玩笑:「妈,我不跟他了,他家那么远!」 妈妈一定会说:「他那么好,你为什么不跟他?」 然后,她就乐呵呵地和妈妈说:「我是骗您的!他那么好,我怎么会捨得不要他呢!」 她陷在自己的幻想里,幸福地想着。 林妈妈没有听出她说话的语气,甜甜糯糯地透着一种幸福:「这样也好!你都不知道,你爸爸总是说我,责怪我让你嫁得那么远,一辈子都去不了你家一趟,想见一面都难……」 你是我此生都不愿辜负的人 林家美不知道自己是怎样挂掉的电话。 她站在阳台上,吹着初秋冷冷的风,胸口闷闷的,有点透不过气,心隐隐地绞痛着,难受得想哭。 她不知道该怎么办! 妈妈的话,把她幻想的所有幸福,都打得粉碎。 一瞬间,她从天堂掉下了地狱。 原来爸爸所有的刁难,都是因为不捨得她远嫁。 爸,您为什么要这样? 您不捨得我远嫁,您可以直接和我说的! 为什么非要摆出一副钱为一切的态度? 为什么非要说出一些让我反感的话语? 让我去误解您! 您不忍心,对不对? 不忍心阻止我幸福。 不忍心撕碎我想要的梦。 哪怕您是如此的不舍,冒着此生见不到几面的可能,也想给我一个成全! 她越想就越难过! 她曾经满怀希望,一瞬间又陷入深渊。 父母与爱人之间,她不知道该怎样去选择,内心涌起了激烈的斗争。 那些过去的心酸过往,悲痛欲绝的生离死别,一幕又一幕,一遍又一遍地在她的脑海里,不断地重现,一点一点地吞噬着她的心。 这个家能走到今天,不容易。 妈妈一直用命去坚守! 每走一步,都如履薄冰。 每一分安宁,都来得小心翼翼。 她怎么可以,为了自己的儿女情长,在这个家还不安稳的情况之下,而远嫁他乡。 弃年老的父母于不顾。 可是,卓安怎么办? 没有人比她更希望与他在一起。 没有人知道,她爱他,比她想像的还要深! 她以为,美好的生活,从他出现的那一刻,就已经开始。 可是过去的一切还没成为过去。 她自欺欺人地以为,这一切都已经结束! 林家美…… 放弃吧! 不要以爱的名义,将他与你糟糕的命运捆绑! 不要让他陪着你一起吃苦! 如果你爱他,就不要毁掉他! 不要让他来替你背负起这一切! 哪怕捨不得,割不下! 卓安洗完澡出来,看到她站在阳台望着漆黑的夜空。 他走过去,陪着她一起仰望天际。 他说:「天上没有星星!」 林家美眨了几下眼睛,深深地吸气,强逼自己把欲哭的冲动压下:「我知道!」 「那你在看什么?」 「我想看看天!」 因为它可以容纳我所有的悲伤,只要我抬头仰望,它就会收走我的脆弱,把我想要流出的眼泪逼回。 「为什么?」 他问。 她收回视线,转身投入他的怀抱,深深地把他抱紧,仿佛在害怕,连这一刻都无法温存。 「因为它把最好的你送给了我!」 只是我再也要不起。 可是我不甘心。 不甘心被命运玩弄。 不甘心就此放开你的手。 不甘心成为你生命中短暂的过客。 不甘心余生用回忆来怀念你。 卓安。 我真的不甘心,却再也无力去抓紧你。 自私地想要你留下。 卓安拥着她,说:「它也把最好的你送给了我,让我有机会给你幸福!」 林家美埋在他的怀里,不想让他看到她眼里涌现的悲伤:「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胸腔里传出卓安的声音:「因为你是我这辈子,都不想辜负的人!」 可是我辜负了你,违背了我们许下的诺言。 我能怎么办? 世间父母只有一个,丢失了就再也无法寻觅。 而你,还会遇上另一个她! 她的心一阵抽痛,抬眸望着她此生都不会忘记的脸,用手轻抚,眼里似有泪光闪动,很快又消失于无形。 她掂起脚,闭上眼睛,对着他的唇吻了上去。 不去想明天。 不去想将来。 不理会心里一直在警告,离别已经临近,悲哀正在到来的声音。 哪怕她的心一直在抽泣,她抑制不了内心剧烈的痛苦,不想自己爱的人转身便成陌路。 从此天涯海角,再无相见之日。 但愿她从未爱过,从未与他相遇。 她吻得灼热,似乎想把余生来不及的吻,在这一刻倾情尽献。 卓安情不自禁地抱着她走向卧室,把她放在床上,深情的眸眼氤氲着异样的火,望着身下的她,小心翼翼地问:「小美,你想成为我的吗?」 他的气息有点急促,声音透着迷人的沙哑。 她伸手扣上他的颈,附在他的耳边轻语:「我想成为你的!」 她的唇落在他的耳边,又轻轻地划过他的脸颊,对着他的唇蜻蜓点水地撩拨,然后深深地吻去。 这辈子,我无法成为你的。 可是此刻,我是你的。 卓安回吻着她,待到情深的时候又中道而止:「小美,我很高兴你愿意成为我的。」 他把她拥入怀里,吻了吻她可爱的额头:「可是我愿意等,等到你成为卓太太的那一天。你说过想把最美好的留在洞房花烛,我便想把最美好的都留给你。」 卓太太,这是我可望而不可及的一句称呼,是我连做梦都想成为的人。 可是,我再也无法执你之手,与你一起,从青春走到暮年。 卓安又吻了她一下,说:「等我们回家见了父母,我们就结婚好不好?」 可是我们再也没有以后,再也没有了! 内心涌起一阵悲痛,眼里涌起盈盈泪光,鼻子酸酸的,林家美忍着想要夺眶而出的眼泪,努力地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没有一点哭腔。 「卓安,我们以后再讨论这件事情好不好?」她往他的怀里缩了缩:「我困了!」 「好,我们睡觉吧!」 她背对着他,直到他沉沉睡去,一直隐忍的泪水从眼眶中流出,再也无法控制地汹涌而下。 她一遍又一遍地擦去心酸的泪水,却怎么也擦不去内心的伤悲。 如果她没有生长在这样坎坷的家庭。 如果爸爸没有治不好的病。 如果上天能够温柔一点点,没有给家人安排残忍的命运。 她不会选择放开他的手。 因为他是她的光,是她从未有过的希望。 是她宁愿抛弃全世界,都想拥有的幸福。 她不想放弃,也不愿捨弃。 可是她无法做到两全。 快天亮的时候,她悄悄地起来,拿了一张纸和一支笔,含着泪写下了一行字:「卓安,对不起!你去找一个比我更好的女孩吧!」 她拿起自己的小背包,轻轻地走出卧室。 走到转弯角又不由自主地停下,回头望着黑暗中他熟睡的脸,她的眼里满是不舍和心痛。 他醒来的时候,发现她已经走了。 他一定会很痛苦。 一定会觉得自己被遗弃,而陷入绝望! 可是卓安,你的痛,是短暂的。 而我的痛,将会伴着我渡过余生。 她收回不舍的视线,转身离开了他的住所。 别说我的眼泪你无所谓 林家美流着眼泪走在陌生的街道上,孤零零的,仿佛失去了全世界,留下她一个人,形单影只。 天就要亮了! 她的世界却一下子又陷入黑暗,看不到一点点的光。 没有方向,也没有幻想。 陪伴她的,只有无尽的悲哀和无奈。 如果哥哥有能力撑起一切,她可以义无反顾地追随着他,远嫁他乡。 她不敢赌。 她不敢拿整个家庭的命运,去赌她的幸福! 妈妈说的话,一遍又一遍地在她的脑海里重现:「大伯知道你想嫁到那么远的地方去,也说了我,说爸爸病发的时候,谁敢给药爸爸吃,这个家唯一可以依靠的人,就是你!」 是啊! 这个家还有谁,可以让病发时的爸爸安静一点点? 没有! 除了她以外,没有一个人可以安抚爸爸内心狂热的噪动。 每次爸爸病情复发的时候,妈妈就会给她打电话,叫她回家去处理。 长久以往的,她接电话已经接出了恐惧症。 每次看到家里的来电显示,她都会惶恐不安,却还是硬着头皮去接听。 因为妈妈每次打电话给她,不是说没钱,就是爸爸的病情复发或是搞破坏。 虽然姐姐嫁得近,可是胆子小,做事又不够灵活,她被爸爸狠狠地骂过一次之后,怕爸爸会伤害她,两个月都不敢去探望。 她不能赌! 也不敢去赌! 如果赌输了。 这么多年的努力,全部都付诸东流,所有的一切,都会成为泡影。 她怎么可以忍心,让这一切都化为乌有。 她怎么可以忍心,让卓安跟着她吃苦。 她宁可伤他一时,也不想拖累他一生。 她宁可自己一个人去抵挡。 也不愿他陪着她尝遍,这人世间的悲哀与凄凉。 她唯有狠心割捨,抛弃自己深深爱着的人,放弃伸手便可触及的幸福。 亲手打碎自己想要的梦,断了自己所有的幻想。 转身离开这座有他的城市,毅然地坐上了前往海川的客车。 卓安,选择放弃你,只是为了让你走得更远。 因为我不愿意,看着我爱的人。 为了我,而选择原地踏步! 我不愿意,你为了我而定居海川。 因为我不忍心看着你扛着巨大的压力买房子,只为了给我一个家。 我无法接受,你将来的压力与负担,都是我给予你的。 我不愿意让你去承受这些。 我宁愿受苦的,只是我一个人。 回到海川,林家美来到子茵租住的住所,子茵看到她就问:「你不是说去见家长吗?」 林家美想过假装没有突如其来的离别,收起所有的悲伤,陪着卓安走进润育着他成长的家乡,给他一个难忘的生日。 思前想后,她打断了所有的念头。 因为她害怕,自己一旦选择与他远行,留给他的痛,远比现在给他的痛更痛。 她装作若无其事地放下背包,故作轻松地带着一点嫌弃:「我还是不和他在一起了,他家那么远,我又畏寒,真的嫁到那边去的话,冷都冷死了!」 她伪装得很好,仿佛所有的悲都不是悲。 所有的痛都不是痛。 所有的离别都不是离别。 所有的失去都不是失去。 就像她从来都没有拥有过一样。 她的演技一向了得,单纯的子茵,没有察觉到她的异样,瞥了她一眼,心直口快地说: 「就是嘛!就你这么傻,之前总是说不怕不怕!」 可是子茵,就算他身处北极最寒冷的地方,只要有他在,我都甘之如殆。 遗憾的是,他的余生,我无法到场。 林家美的眸光黯淡,如同一潭死水,又勉强地挤出一点笑容:「我之前没有想那么多,现在不是已经回头是岸了嘛!」 没有人知道,她的心藏着一道深深的伤。 没有人知道,当她写下那张纸条之后,她的心,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流泪。 没有人知道,她下的这个决定,费了多大的勇气,才捨得把自己想要的拥有,毫不留情地去推开。 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 她都不想把自己的脆弱暴露,不想自己的好友,知道她的痛楚。 因为没有人可以帮到她。 她的伤没有人可以治癒。 既然什么都没有,她宁愿收起所有的伤,掩盖所有的痛,让它安静地流淌着血。 在看不见的地方。 慢慢地,悄无声息地腐烂。 从子茵那里离开,林家美沿着江边走了一圈。 这条路,曾经有他的身影。 可惜。 从今往后,她的身边,再也不会有他。 心中隐藏着的伤口,慢慢地裂开,她的眼里一下子就涌出了泪。 没有败给异地的爱情。 为什么到最后,却败给了命运! 卓安,你还好吗? 你还好吗? 你到底好不好? 我一点都不好! 离开你的每一刻,对我来说,都是一种煎熬! 卓安,我的心好痛好痛! 林家美像行尸走肉一样回到宿舍,已经是晚上九点。 洗完澡之后,她拿起手机看了一下又放下,想了想又怕自己会错过点什么。 又点开他的信息列表看了看,最后的那条简讯,显示的日期是前天。 她以为,她的突然离开,卓安会问她为什么? 可是整整一天,她都没有收到属于他的简讯。 他到底怎么样? 他好不好? 卓安,你还好吗? 你到底好不好? 真的很想拿起电话就拔打过去。 可是她已经说了分手,理应狠下心,从此都不再找他。 可是所有的顾虑与狠心,都被内心涌起的担忧瞬间击败。 她按下那串熟悉的号码,电话一下子就打通了。 他换了新的手机铃声,电话里一遍又一遍地传来『郑源』唱的那首《别说我的眼泪你无所谓》。 一个人在这个夜里 孤单得难以入睡 真的想找个人来陪 不愿意一个人喝醉 醉了以后就会流泪 数着你给的伤悲 为什么你总让我憔悴 别说我的眼泪你无所谓 看我流泪你头也不回 哭过了泪干了心变成灰 我想要的美你还不想给 伤了的我的心怎去面对…… 电话响了好久好久,他都没有接听。 每一句歌词仿佛都化为羽箭,狠狠地插在她的心口,让她痛彻心扉。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回复了三个字:「我没事!」 林家美看着那几个字,既高兴又害怕,因为她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一通电话,已经出卖了她对他的感情。 可是她不可以让他知道,她对他还有感情,还有爱。 突然就想起她送给他的生日礼物。 那本小说,他还没有看吧! 里面记载着太多太多她的心思。 可是这一刻,她宁愿他永远都不要知道。 她拿着手机,狠心地按下了几个字:「你可以把那份礼物,还给我吗?」 还给我吧! 放在你那里,也没有任何意义,它已经失去了存在的价值。 总有一天,它会被你遗弃,变成一文不值随便丢弃的垃圾。 与其这样,不如把它还给我。 让我一直珍藏到余生。 隔了几分钟,他又回复了一条信息过来:「我可以把它留下来吗?」 她看着放在床头那本草稿,顺着他的意,回复了一个字:「嗯!」 既然已经送出,她也无法强行要回。 就算它的结局,最终被他丢弃。 这也是它的命运。 爱相互,痛也相互 林家美辗转难眠,翻来覆去都睡不着,因为她不知道卓安到底怎么样,他会不会借酒消愁? 想起那几句歌词,她就难受得要命,仿佛每一句歌词,都代表着他的心声,无尽伤悲地向她哭诉着,他的难过与心痛。 很想告诉他。 从相遇的那一刻,她就情不自禁地沦陷。 很想告诉他。 其实她很爱很爱他。 很想告诉他,放开他的手,就像把自己的心一起割掉。 卓安,爱相互,痛也是相互的。 你痛一分,我痛十分。 一点都不比你好过! 无奈的是,在残酷的现实面前,根本就容不得,我不顾一切地去爱。 很想很想你! 可是我再也无法对你说出一句『爱』,就连一句喜欢都是一种『奢侈』,更别说此生与你在一起,牵着你的手度过余生。 原谅我,给予你无数的希望,又狠心地把你推下深渊。 原谅我,让你经历了天堂,又让你跌下了地狱。 今天是他的生日,如果没有打电话给妈妈。 今天是她正式向他表白,下定决心跟随他一生的日子。 没想到因为妈妈的话,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卓安,原谅我! 无法给你一个难忘的生日,却残忍地给予你伤痛。 也许,命运早已替我做好了安排。 命中注定。 你是我闭上眼睛,也不能拥有的梦。 她以为。 她与他的故事,从此结束。 分隔两地的两个人,再也不会有交集。 可是几天后,林家美走在下班的路上,口袋里突然传来接收简讯的铃声,她停下脚步,从口袋里掏出手机。 看着浅绿色的屏幕上,显示着卓安的名字,轻轻地点开信息键:「我去找你,好吗?」 看着简讯里的几个字,她瞬间就难过了起来。 无言的痛楚,慢慢地从心底里蔓延,侵蚀着她的五脏六腑。 她既想他来,又不想他来。 卓安,你是不是看了小说? 我的心思,你都知道了,对不对? 对不起! 我无法在现实中,给我们的爱情来一个完满。 因为你不知道的事情,远比小说里零星的记录来得更残酷。 我无法像小说里面写的那样,勇敢地去追求自己想要的,不顾一切地去爱你。 单纯的想把你留下,不愿错过自己想要的幸福。 我原以为,我们的结局。 真的像小说里面写的那样,从起点走到终点。 直到现在我才知道。 那是一场,还没入睡就惊醒的梦。 小说里面,记录着爸爸要你拿几万元来证明你的真心。 还有爸爸不捨得让我远嫁的那一段。 你也看了吧? 你应该知道,阻止我们相爱的不是金钱。 而是该死的距离! 可是,你为什么还想来找我? 你什么都知道! 为什么还不想放弃? 卓安,这是一条不该让你来走的路。 我不会再留给你一丁点幻想的机会。 因为我不想玩那种欲断难断的把戏。 不希望与你藕断丝连,不愿你花费更多的精力,浪费在我这个连爱都不能去爱的人身上。 因为你付出的所有,我都无法给予你回报。 就让这一段感情,到此为止吧! 她想了好久好久,最终还是含着眼泪,给他回复了一条简讯。 卓安站在不显眼的地方,高大挺拔的身影没入黑暗。 无数次想冲到她的面前,又强行地压下。 因为他不知道,她到底想不想见他。 保持黑屏的手机亮了起来,他迫不及待地点开:「不要来!」 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却轻而易举地把他所有的希望都湮灭。 强烈的挫败感铺天盖地的袭来,他连迈出脚步走向她的勇气,都没有。 小美,如果我告诉你,我在这里,你会来见我吗? 为什么要把我从你的世界里驱赶? 为什么连上诉的机会,你都不给我? 林家美看着发送成功的简讯,心中涌起无言的苦涩。 卓安,看到我的信息,你应该很难过吧? 对不起! 我只能狠心地把你拒于门外。 因为我害怕,你要是来了,我该怎么办? 见还是不见? 见,又给了你希望。 不见,对你又是另一种残忍。 我已经伤害了你,不忍心再把你的伤口加深。 不想让自己对你的痴迷无可求药地加剧, 因为我害怕,永远都戒不掉你。 可是这一刻,我就像疯了一样,内心特别的渴望,你可以不顾一切地来找我。 因为我想你,疯狂地想你,日想夜想。 每天都陷在想念你的风暴里,无法自拔。 我不知道有什么方法,可以把你从我的脑海里移除。 也许,删掉所有与你有关的信息,才能让我不再那么的想你。 回到宿舍,她把所有的信息都看了一遍。 这是她曾经珍视的所有,是她甜蜜的记忆,是她快乐的源泉,是他唯一留给她的东西。 真的很不舍。 可她还是狠下心,一条又一条地把简讯删除。 她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对自己说:「唯有删掉,才能遗忘!」 我一定可以把你忘记。 一定可以! 可是她的心真的很痛很痛,每删掉一条简讯,就像在自己的胸口割下一块肉,一点又一点地把自己的心掏空。 却还是含着眼泪把所有的信息清零,就算鲜血淋漓,她也要和着血肉一起割掉。 断了他的念想,也不给自己留一条退路。 再也不允许自己去装载属于他的一切。 再也不会让自己去贪恋属于他的所有。 再也不会让自己沉迷在属于他的记忆。 爱相聚,爱也别离。 也许,丢掉生命中最重要的一部分,把不可分割的你我强行拉开。 从此相忘于江湖,才是我们最好的归宿。 再也没有相思的痛苦与煎熬。 心乱无所倚,感怀情犹怯 卓安偶尔还会给她发一些问候的信息,带着一股不死心的坚持,似乎盼着有一天,她会回心转意。 可是她一直都保持着冷漠的态度,回复也是冷淡疏离的词语。 有时候狠狠心,只言片语也没有。 她知道他一定很难过,日盼夜盼地等着她的回覆。 最终什么都没有等到,那种落寞的心情,只有经历过的人才懂。 那是一次次地逼着自己去放弃,却又情不自禁地去惦念。 没有人真正体会得到,直到睡前的最后一秒。 都在等对方回信息的那种折磨,最后又抱着失落的心情睡去。 天龙酒店十周年庆典,程爷租了一艘游轮,带着全体员工出游。 上了游轮,程爷还是戒不掉他的品茶习惯,林家美只得沏茶侍候:「你没有和他在一起吗?」 程爷突然问。 林家美不知道程爷为什么要这样问。 因为她从来都没有和他说过半句,她和卓安的事情。 她也不知道,程爷为什么会知道这些。 心中涌起突如其来的忧伤,她装作若无其事,一本正经地口是心非:「我才没有那么傻,一个陌生人说的话都信!」 可她就是那么傻。 从相遇的那一刻,就情不自禁地沦陷。 从此中了他的毒。 从相思到怀念,此生再也戒不掉。 可是她不想让程爷看到自己埋藏在内心深处的伤疤。 不愿意让他知道,像她这样的一个人,也会为情所困。 只能淡笑着演绎属于她的优雅,把一切都说得云淡风轻,仿佛置身事外,所有的悲伤与无奈,都与她没有半点关系。 因为所有的忧伤,都会随着时间的流逝,从指间熘走。 痛是暂时的,不舍也只是目前。 程爷神色复杂地看着远方,没有说话。 睿智如他。 也许,他什么都知道。 所有人都在狂欢,唯独她躲在最清静的角落,静静地看着远方从未见过的景色。 口袋里又响起接收简讯的铃声,入目的字眼,是她此生都忘不了的: 「小坐静忧思,心乱无所倚,感怀情犹怯,冒然长嘆息!」 她的心,一下子就被这些文字刺痛。 八月二十五日分手到现在,还有几天就满一个月。 我度过了月圆人不圆的一个中秋节。 偶尔发信息给我的你,在中秋节的那一天,却销声匿迹的没有一言半语。 我以为,这段时间对你的冷淡,足以令你心灰意冷。 可是你为什么不知难而退? 为什么还惦记着一个带给你痛苦与煎熬的人? 眼里涌起了泪花,真的很想告诉他:「我也心乱无所倚,我也感怀情犹怯!」 可是到最后,她还是选择把手机收起,没有回覆半个字。 卓安,你正在经历的,我也在经历。 痛与伤,都一起承受。 直到这段情,从灼热到了无烟火。 「前面那座凸出的石头,就是望夫石。」 望夫石? 林家美从思绪中回过神来,目光停留在正在认真讲解的导游身上。 因为她从来都不知道。 在现实中,真的有『望夫石』这回事。 「天堂村有个年轻的村妇叫梅兰,她每天傍晚都站在石头上,等她参军的丈夫归来,可是直到她去世,也等不到她想见的人!」 听到这里,林家美有点震撼和惋惜,她以为,『望夫石』只是小说里随意书写的名词。 没想到,在现实的生活中,真的有这种可歌可泣,感天动地,至死方休的爱情。 可惜鲜花枯萎,烟花散落。 短暂的一生,却以悽美的姿态落幕。 美好的开始,最终也敌不过一个脆弱的结局。 有人用尽一辈子,去等一个不归人。 而她,却残忍地把自己想要的人推开。 这个世间,有多少人,与自己深爱的人分开。 从此失去联繫,最后连他(她)的生死,都无从知道! 想到这,林家美有种窒息般的痛。 因为她不希望,她的余生守着一段回忆,不愿去猜测自己爱的人的种种可能和结局。 那是一种想放下,却又永远都无法磨灭的记忆,是埋藏在内心深处浓浓的牵挂。 因为爱过的人,就像刻在心里的烙印,永远都无法在生命中抹掉。 时光在风声中流逝,在滚滚的深水中前进。 夏雨突然走过来和她说:「你说,我的身体是不是有问题?」 「为什么这样说?」林家美收回落在远方的目光,看向旁边的夏雨:「你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夏雨垂下眼帘,嘴角划过一丝若有若无的苦涩,显得有点低落:「我和梁毅在一起那么久,为什么我没有怀孕?」 「你们没有避孕吗?」 「他一直都没有做安全措施,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怀不上!」 「没有怀孕不是很好吗?这是求之不得的事情,人家避孕还来不及呢!」 「可是我想要……」 林家美端详着她,想从她漆黑的眼眸,看透她的内心:「为什么?」 大部分女生在恋爱期间,都害怕怀孕,她不知道,夏雨为什么这样渴望。 夏雨避开她的注视,仿佛不愿让她窥探到内心深处,不为人知的心事:「我就是想怀上他的孩子!」 我不敢和你说,我的想要与理由,因为你会觉得我很傻,我也觉得自己很傻,可是我真的特别特别的渴望,能够拥有属于他的孩子。 因为我总是在想,如果有了孩子。 也许我想要的,都可以拥有。 家美,我真的很害怕失去,为什么我的想要与以为,最终都与我的意愿违背,最后都输给自己的一往情深! 我以为,只要我回头,就能弥补过往对他的亏欠,可是我从来都不知道,今天与过去,早就已经变了味。 「你们还没有结婚,为什么要怀孕?万一,你们走不到最后,他不负责任的话,你怎么办?」 林家美不知道夏雨经历了些什么,因为这段时间,夏雨总是心不在焉,闷闷不乐的样子,极少与她提及有关感情的事。 梁毅说带她回家见父母的事,也没有下文。 夏雨转身,逆风站着,风把她的发丝吹得很乱,遮着她的半边脸,眸色暗淡:「我可以做单亲妈妈!」 林家美心中嘆息:「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单亲妈妈有多难?夏雨,很多的想要,都要你去承担后果,一念之间的决定,也可以改变你的一生。」 爱情不需要飞娥扑火的壮烈,以及不顾一切的勇气。 豁出所有,只为一段情! 到头来,还不知道你所做的一切,到底值不值得。 真正的爱情,不需要你豁出一切去维护。 爱你的人,自然爱。 不爱你的人,不管你做了些什么,他都视而不见。 如果他不爱你,你为什么要活得如此卑微,不惜以你的一生去做赌注,这样真的值得吗? 林家美没有把这些话说出来,她把仅有的尊严,留给了夏雨,既然夏雨不想让她知道,那她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夏雨没有说话,家美总是把她看得透透的,她想要掩饰的所有,在家美的面前,如同一张透明的纸张。 因为家美是最了解她的人。 可是我真的不甘心,不甘心付出的所有,换来今天这样的结局。 子茵的男朋友 夏雨和林家美说过想怀孕的事之后,又满腹心事地沉寂了起来。 虽然她不知道夏雨和梁毅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从夏雨的种种表现来猜测,夏雨与梁毅之间的感情,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只是夏雨不想说,林家美也没有去深究。 直到后来她才知道,夏雨为什么想以自己的一生去做赌注,那么卑微地想去挽留。 而子茵,因为媒人的介绍,认识了新的男朋友,并第一时间带男方出来,说要让林家美这个阅人专家鑑定一下。 她这个男朋友到底好不好。 九月的夜晚还很热,林家美如约来到江边的一间美食城,见到了子茵的男朋友,还有他带来作伴的男性友人。 因为子茵和林家美是老乡。 刚坐下没多久,子茵就开始用家乡话和她窃窃私语,她男朋友也识趣地和他的友人闲聊。 「你觉得他怎么样?」 子茵问。 林家美打量了一下对方,平凡的样貌,以及朴素的装束,全身上下,没有一点让她觉得亮眼的地方。 她真的不知道,子茵到底喜欢他什么。 虽然他长得敦厚老实,怎么看也不像是那种油腔滑调拈花惹草的花心男,可是他这种颜值,大街上随便一抓都比他养眼。 林家美第一次那么俗气地以貌取人,觉得子茵选男朋友的眼光,真是差到极致。 像子茵那么优渥的家庭环境,人又长得那么漂亮,闭着眼睛随便挑,都可以选一个比他更优秀的人。 但是林家美又不能凭初次见面,就武断地去评价一个人的好与坏,普通的皮囊,说不定藏着一个有趣的灵魂呢! 思及此,林家美说:「因为是第一次见面,没有深入了解过,我也不好判断他的好坏,看着就挺老实的样子,就是矮了点,鼻子也挺好看的。」 林家美只能说他的鼻子好看,因为审遍他的五官,发现唯一的一个亮点,就是挺而直的鼻,为他的平凡,增添了一点帅气。 「鼻子?」 他的鼻子真的好看吗? 子茵看向男朋友,仔细地端详着他的鼻子,被林家美这样一说,突然间觉得,他的鼻子,真的挺好看的。 「嗯,鼻子俊俏!」 可是鼻子好看,好像也没什么用,关键还是要看人品。 他那么矮,你不觉得,你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的吗? 还是不要说这些打击她的话,人家难得重新找个人谈恋爱,你怎么可以忍心泼她冷水! 算了! 说不定鲜花插在牛粪上,才能更好地成长! 既然不可以把自己的真实想法说出来,那她只能问对方的为人:「你和他相处,你觉得他好不好的?」 这是林家美最关心的一个问题。 子茵不假思索地说:「我觉得挺好的。」 「你觉得好就行了,最重要的是你喜欢,因为和他在一起的人,是你而不是我,如果你觉得他好,那就没有什么问题。 子茵「嗯」了一声。 林家美看了一眼对方略显老土的装扮,又问:「他是哪年的?」 「八零年,比我们大四岁。」 他怎么穿得那么老土,像个大叔一样! 林家美心里忍不住吐槽,但吐槽归吐槽,一个人的外表,其实真的没有那么的重要,只要不是巨丑的那种,看着顺眼就行了。 因为看一个人如何,最重要的还是看他的素质修养,以及三观正不正。 是否吃苦耐劳,积极上进,双方相处是否融洽,这些都是不可或缺的。 想起曾经看过关于生肖配偶的书,林家美就说:「生肖倒是不错的,猴和鼠是最佳配偶,听说,生肖搭配得好的婚姻,彼此都会互相迁就,相对来说比较幸福,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其实生肖配偶只是辅助,并不是所有的最佳配偶都会幸福。 因为婚姻这一条路,需要夫妻双方共同去修,才能修出一条幸福美满的路。 子茵没有接话,视线落在男朋友的身上,突然皱起了眉头,略显嫌弃地说: 「你说他是不是傻的?这么热的天气,我们穿短袖都嫌热,他还穿长袖!」 子茵越看越嫌弃,专程带他出来见自己的闺蜜,没想到他会穿成这个样子,都不打扮得好看些,觉得有点丢脸。 林家美看了一下四周,发现全场只有他一个人穿长袖,穿长袖也就算了,也没人当他是怪物。 最让她纳闷的是,他穿着一条黑色西裤和一件半旧的老式衬衫。 还是不太合身的那种,给人的感觉,就是土到掉渣。 出来见女朋友的闺蜜,就不能换一身好看点的吗? 她真的很想说:「我也觉得他傻傻地的,还土得掉渣,你挑人的眼光也欠费。」 可是,总不能把心里话都说出来吧! 这样的话,子茵多没面子啊! 最后,考虑到对方是子茵的男朋友,又顾及到子茵的面子,她说话也只能委婉些。 「可能是他的工作原因,习惯穿长袖吧!又或者是他今晚加班,还来不及换衣服就赶着出来呢!」 坐在室外,又没有空调,吹着微微的江风,空气闷热得让人汗流浃背,他还穿长袖。 林家美想想都觉得浑身发热。 情侣之间,去见对方的朋友,应该注意一下自己的着装,因为这是给别人的第一个印象。 你可以傲慢地无视别人对你的评价,但请顾及对方的面子。 听林家美这样说,子茵说话的语气都温柔了许多:「不知道,像个傻子一样,感觉好丢脸!」 「这有什么好丢脸的,不就是一身衣服嘛!你们才刚认识没多久,如果了解过之后,你觉得他不好的话,就把他换掉。」 这是林家美的真心话。 她真的希望子茵选一个优秀的人,才配得上她的美貌。 子茵笑着说:「你好坏的!人家才刚开始,你就教人分开。」 「坏什么坏?发现他不好还不甩,难道留着过年啊?这可是一辈子的事,你要擦亮眼睛!还有,你一定要去他家里看看,看看他的父母对你满不满意,因为家长这一关,对婚姻来说是很重要的,顺便了解一下他的家庭情况。」 「我已经去过了。」 林家美以为自己听错了,不敢置信地问:「你去过他家了?」 「嗯……」 「你这么快就见了家长?不是才刚认识没多久吗?你什么时候去的?」 林家美一连发出几个问号。 子茵笑了起来:「就前两天去的,还住了一晚上,看你大惊小怪的样子。」 「才刚认识你就敢住夜?你就不怕他是坏人?你的胆子好大啊!」 林家美望了一眼她的男朋友,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 「你和谁睡的?」 不要和我说,你是和他睡的。 子茵腼腆地笑着,没有说话。 林家美继续追问:「你和谁睡的?快点说快点说。」 她不会那么快,就被人吃了吧? 子茵一脸羞涩,终于说出了四个字:「和他睡的!」 才认识几天,就和他睡? 林家美挥掉脑海中有点污的画面,一本正经地问:「你们有没有那个?」 应该没有! 子茵不会那么傻的。 一起睡,也不一定做坏事,可以很单纯地躺着交流的。 对于林家美打破沙锅问到底的八卦精神,子茵只得认输,反正也没打算瞒着她。 「睡了,早就睡了!」 就他这样你也吃得下? 还是关了灯美丑都一样? 林家美一脸惊讶,还有点恨铁不成钢:「你怎么那么笨啊?那么快就被人睡!我都快被你气死了!」 才认识几天那里来的感情? 以他的颜值,色诱又不成立。 林家美真的不知道,子茵到底吃了什么迷魂药,居然那么快就和一个几乎还算是陌生人的男生睡觉。 相亲也可以慢慢了解之后,再深入接触的。 为什么要闪睡啊! 还没完全了解一个人,就被人睡,你就不怕吃亏吗? 真是个傻女人! 「我也不想的,可是他,我还是不说了,羞死……」 「……」 林家美的脑海里,又出现了一个极污的画面。 就是子茵有点欲擒故纵地拒绝,然后对方坚持不懈地继续努力,一点一点地攻破她的城池,慢慢地得寸进尺,再进尺…… 说来说去,就是被人一招制服。 不知道是子茵的防守能力太差。 还是被他赤裸裸的美色诱惑,不知不觉地沦陷。 又或者,对方还没进攻,她就败下阵来了。 都说一个巴掌拍不响,子茵肯定也是想拍的。 不然的话,就算对方有十八般武艺,也没有用武之地。 在男色面前,居然如此不堪一击。 子茵真的是被情爱沖昏了头脑,少了冷静的思考,然后糊里糊涂地就嫁给了他。 当时媒人和子茵说:「男方是家中独苗,家里起码有十几万身家!」 存款十几万,在零几年的时候,可以买一套房子,加上男方家里离海川市区仅半个小时的车程。 整体来说都算不错,当时林家美羡慕子茵,羡慕了好久,觉得她嫁得不错。 可是媒人说的十几万,直到婚后子茵才知道,其实连条毛都没有。 由于对方的不修边福,婚后更是越来越不注重外表的装扮,邋里邋遢的,很多时候,她都不想与他同行。 有一次,他顶着一头零乱的头发和满脸的鬍子,开着摩托车尾随着子茵来到娘家的时候,子茵见到他的造型,真的很想把他一脚踢回去。 每次听子茵向她吐槽的时候,林家美总是忍不住笑出声。 但这些都是后话,就不多说了。 冒着一万个不可能,去赌他的一生 和子茵吃完宵夜,回到宿舍已是零晨,林家美刚睡下,电话铃声就响了起来,按了接听键。 「餵。」 电话那头,传来林天佑略显低沉的声音,透着让人感到绝望的沮丧。 「小妹,这一次我赌输了!」 赌输什么? 林家美的心一下子就揪了起来,一种不好的预感,从四面八方席捲而来。 她小心翼翼地问:「怎么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把手机紧紧地贴着耳朵,就像无数次接听家里打来的电话那样,屏着呼吸,揪着一颗心等待着下文。 因为她真的很害怕,未知的事情,像一枚重磅炸弹,毫不留情地把她炸得粉碎,连一点希望都吝于给予。 林天佑说:「晓柔走了!」 我以为经历了那么多,幸福总会安然而来。 爱我的人静静守候,不离不弃。 可惜! 等到的人,最终还是留不住。 「她走了?」 还是走了啊! 林家美早就料到会有这一天,家里那么贫穷,除了父亲患有精神疾病。 还有一个需要照顾一生的智障儿小辉,男方还比女方大十几岁。 在所有的爱恋中。 这几道题,都是令人望而却步的致命题。 谁不嫌弃,这样贫穷的家庭? 谁不嫌弃,家里有疯癫痴傻的人? 谁那么傻,愿意踏进这个没有一点希望的家。 只为了那廉价的爱情,甘心把自己的后半生押上去。 从一开始,她就猜到了结局。 因为她不知道,有什么东西,可以支撑着他们的爱情,从开花到结果。 她什么都猜到。 唯独不知道,一向游戏人间的林天佑,对这份感情,投下了十二万分的认真。 而她,却不知道该如何去安慰。 「为什么?」 林家美问。 一个人选择突然离开,不会这样的无缘无故,肯定有她的迫不得已或理由。 「不知道是谁告诉她,小辉是我的儿子!」 隐瞒了那么久,最终还是被有心人捅破了他的谎言。 让他一下子就陷入绝望,再次面临失去爱人的痛苦,还有在她肚子里的孩儿。 「你没有告诉她吗?」 「没有!」 「你为什么不告诉她?哥,你知不知道,在爱情里,最不能容忍的就是欺骗。」 哪怕小辉是你重建家庭的障碍,你也应当坦诚相待,爱你的人会爱屋及乌,不爱你的人,才会计较你的所有。 「我知道是我不对,可是我不想说!」 他不愿撕开藏在心里的伤疤,一点一点地剥开去回顾,不愿去回忆失去孩儿的痛苦,不愿再提及,曾经与自己相守过的人,最终都选择离他而去。 因为每一段过往,都是一把带着尖刺的利刃,还没有说出口,就已经鲜血淋漓,痛彻心扉。 他的心并非钢铁,有血也有肉,只是曾经发生过的事情,是他此生都不愿再提及的痛楚。 没有经历过的人,根本就体会不了,两度失去爱子的痛,以及被枕边人抛下的打击,就像经历了无数次天塌,却又无能为力伸手去挽回。 谁愿意提及爱子命丧在父亲的刀下,他宁可隐瞒一切,独自承担,也不愿去忆起父亲挥刀的残忍。 林天佑的眼里有泪光涌现,转瞬又消失,极度沮丧地重复一句:「我输了!」 他冒着一万个不可能,去赌他的一生,最终还是输得一败涂地,彻彻底底。 也许这就是他的命,走过那么多的弯弯曲曲,最终还是孑然一身,一无所有。 命运又怎会眷顾他,若真的善待,就不会让他失去那么多,就不会连最后想要的拥有,都败在残忍的现实面前。 电话「啪」的一声被挂掉。 就像把所有的希望,毫不留情地切断,林家美无力地靠着床背,静静地看着黑暗中的虚空,内心涌起的波动,使她的心情一下子难以平伏。 她不知道这个家,还要面临着怎样的命运,不知道还要经历多少的挫折与磨难,才能随心所欲地过上平静的生活。 昨晚一整夜都没睡好,本来想着今晚早点睡觉补补眠的,可是一下班就被刘玉婷拉了出来,还用黑色丝带蒙上她的眼睛。 问她神神秘秘地啥也不说,黑漆漆地走了一段分不清东南西北的路,突然就停了下来。 林家美静静地站在原地,微微的风从脸颊轻轻地拂过,她伸手就想扯掉蒙着眼睛的丝带,一探究竟。 手伸到一半,耳边突然响起熟悉的声音,一字一句地清唱着令人痛彻心扉的歌词: 不能没有你 心里的痛谁能懂 每天想你超过几万遍 请不要再冷漠 是逃避 是无情 我不要再听你说再见 爱就是缘分 就让美好来代替 每天想你超过几万遍 请不要再冷漠 是逃避 是无情 我不要再听你说缘尽 求求你不要拒绝我 早知道你的心也想爱 就让两颗心一起 虽然我还不懂怎样去爱你…… 这是林家美写的歌。 夏雨和李文东分手之后,她看到夏雨那么痛苦,突然而来的灵感。 记得她把歌词递给卓安,又唱这首歌给他听的时候,一脸骄傲地向他炫耀:「这是我写的歌,是不是很好听?」 这么简单空洞又没有灵魂的歌词,卓安看了一定会笑她写得太幼稚。 可是他看了之后,眼里有一闪而过的惊讶,然后捧着她的脸:「我突然发现你是一个宝藏。小美,你可以答应我一件事吗?」 她双手环扣在他的颈间,甜甜糯糯地问:「什么?」 「这辈子都不要放开我的手。」 她柔柔地吻上他的唇,轻轻吸吮又松开:「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你!」 用心许下的诺言,以为那将是一辈子,到最后都被自己一一地违背。 却又无法走回原路,毫不犹豫地牵起他的手。 想到这些,林家美的心钝钝地痛。 她伸手扯掉遮着眼睛的丝带,缓缓地睁开眼,隔着朦胧的水雾,迎上同样在看着她的眼睛,眼泪差一点就要决堤。 差一点就控制不住自己,不顾一切地奔向他的怀里。 然后告诉他:「卓安,我好想你!」 终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卓安手里拿着一束红玫瑰,沐着浅黄色的灯光,一步一步地越过地上闪闪烁烁的心形蜡烛,像童话故事里的王子一样,慢慢地向她走近,在她的眼前停下来。 对她说:「可不可以不要放开我的手?」 这一刻,他放下自己仅有的自尊,那么卑微地祈求着她,给彼此一个可以重来的机会。 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左边胸口的位置,一阵又一阵地绞痛着。 他说过爱情是无法勉强的。 他说过会尊重她的选择。 可是为什么,他一次又一次地捨不得放手。 卓安。 我该怎么办? 家里的困难还没有解决,哥哥还没有以一己之力就可以撑起所有的能耐。 教我如何捨得去放手,捨得不顾一切地只为了你。 我所有的选择都是正确的。 放弃你也是唯一要走的路。 可是为什么,你还要来找我? 卓安,你为什么还要来? 我曾经以为你不来,是因为你爱我没有我爱你爱得那么深。 如果你爱我像我爱你的那样刻骨,你为什么不来找我? 因为我在你的心里没有那么的重要。 所有的深爱都是我的一厢情愿。 所有的刻骨都是我的自作多情。 这是一场我独自深陷的爱恋,你并没有那么的在乎我。 如果真的在乎,怎么可能因为一句『分手』,就真的捨得把我放下。 卓安,我曾经为了这个问题感到失落和难过。 因为在我的内心深处,我是多么的渴望你能来。 哪怕我拒绝你拒绝得这样彻底。 可是你根本就不懂我的言不由衷,不知道我就算离开你,也想着能见你一面的冲动。 后来我又想,你不是不爱。 而是没有勇气来找我! 因为你以为以现在的你,根本就没有优秀到让我满意,你总是以为我的要求很高很高。 却从来都不知道,在这个世间,唯独只有一个你,在我的心里生了根。 卓安,你的心也很痛对不对? 我离开那么久,你连一句『为什么』都没有勇气问。 因为你害怕听到,你心里以为的那个答案。 因为你不知道我离开的苦衷,不知道我的迫不得已。 可是现在,你为什么还要来了? 卓安,你为什么还要来了? 你知不知道,我的心好痛好痛! 离开你,却对你念念不忘,想忘也忘不了。 我每天都经历着来自情痴的痛苦。 每天都想摆脱思念你的念头,可是我欲罢不能。 心被凌迟的滋味 卓安,你现在就站在我的眼前,走到你的身边只需要一步,我却没有勇气走过去。 如果你与我之间没有该死的距离,在爱你的这条路上,是不是就可以完满。 是不是就可以无所顾忌地不顾一切? 是不是就可以拥着你直到地老天荒? 可是我们都无力去改变这一切,无法把横行在你我之间的距离拉近一点点。 离爱才是我们最终的结局。 放弃你也是另一种成全。 眼眶早已润湿,心底有另一种声音,拼命地叫着她不要那么残忍。 他为了你宁愿捨弃原有的一切,甘心走到你这边来,你怎么可以给了他希望,又伤他伤得那么彻底,他一心一意地爱着你。 另一种声音又苦口婆心地规劝着她离爱。 放弃吧! 不要让他被你所累! 不要让他经历你经历过的苦! 抬起头来都找不到天亮的滋味,你一个人承受就够了。 内心经过几番激烈的斗争,林家美终是口是心非地违背了自己的意愿。 「对不起!」 我不想让你难过,不希望放下自尊来挽回这段感情的你再受伤害。 因为你没有一点的错,只是我的余生配不上你。 卓安,我真的不愿意变成你生命中的一名过客,到最后变成一个熟悉而陌生的词。 靠着仅剩的那一点可怜的回忆,去回顾你陪我走过的这一段。 就连梦见,都变成一种奢侈。 只是,我无法选择! 手中的玫瑰花无力地垂下,然后重重地落在地上。 卓安的眼里有泪花闪烁,内心涌起一阵悲凉,随着心碎的声音,就连语气都透着秃废的沮丧。 「这对我公平吗?你有没有想过我?」 我向所有人炫耀了你,到最后剩下我一个人无法收场。 我想要的不过也就是一个你。 可是你连一个机会都不肯给我,轻淡描写地用一句『分手』就结束我们之间的关系,连一点余地都不留。 如果你真的把我放在心上,又怎么会捨得让我难过。 你能放下的,都是你未曾拾起的。 天空突然下起了雨,如万千羽箭一点一点地刺在林家美的身上,心脏密密麻麻地痛着。 她掩着声音里的哭腔:「你会碰到一个比我更好的女孩。」 她会替我爱着你! 护着你! 就像一束光,照亮着你未来的路! 卓安的眼里透着落寞:「我只想要你!」 如果没有了你,哪还会有我自己。 有些人真的不能见,见一次负一次,见一次伤一次,见一次痛一次。 却还是狠下心,将一把双刃剑毫不犹豫地插向彼此的心口。 「可是我不想要你!」 林家美转身,仿佛用尽全身的力气,转身的剎那,眼泪却毫无保留地倾泻而下。 她拖着厚重的双腿,一步一步地往路边停着的一辆黑色汽车走去。 她悄悄地给程爷发了一条求救的信息,因为她不想自己在爱的河流里无法抽身,演戏演全套,伤他的心也要伤尽。 空气中氤氲着凉凉的凄楚,卓安寂寥地杵在原地,仿若梦惊醒一般,追上前从背后抱住了她。 「不要走!」 第一次,放下所有的傲气,那么卑微地想去挽留。 因为从认识她的那一天开始,他从来都没有想过要结束。 心中的酸楚铺天盖地地袭来,林家美流着眼泪一下又一下地撬开他的手,心像是被剜了一个硕大的口子,里面流着股股鲜血。 「放手吧!我想要的你都给不了!」 这句话比起不爱你,更能伤到他的心。 明明就很爱,为什么要假装不在乎! 林家美,你伤了他的同时,也伤了你自己。 雨丝渐渐地密集起来,冷冷的,像寒针,她终于体会到心被凌迟的滋味。 卓安僵直了身子,扣在她腰间的手无力地松开,看着她一步一步地拉开他与她的距离。 看着她坐上那辆车,看着她渐渐地远去。 我奋不顾身地全力以赴,却没能力遮挡你去的方向。 就像我爱你,再怎样也是徒劳。 程爷看着坐在副驾驶座的林家美,她的衣服已经湿透,整个人湿漉漉的,他伸手从后座拿起一件衣服披在她的肩上。 林家美拢了拢衣服,道了一声『』谢谢』转身望向窗外。 程爷看着她的侧脸,有瞬间的恍惚,伸出手想去碰触她的脸,最终还是收了回来,然后不动声息地启动了车辆。 车辆缓缓地前进着,想起自己伤他伤得那样深,林家美心如刀割,眼泪一滴又一滴地往下滑,却不让自己发出一点点啜泣声。 「在可以爱的年龄里,为什么不遂了自己的心?」 程爷突然问。 林家美顶着一片心酸,默默地忍住了眼泪:「我不想他陪着我熬到春暖花开!」 因为我不知道黑夜什么时候才过去。 黎明还有多久才到来。 程爷说:「可是你有没有问过他愿不愿意?也许他宁愿陪着你一起吃苦,也不愿意自己的世界里没有了你呢!」 爱可以填满人生的遗憾。 但制造遗憾的,往往都是因为『爱』。 车辆行到转弯处的时候,林家美下了车。 程爷也没有重新启动车辆,静静地看着倒后镜里的她在雨中一路跑着往原路返回,直到她消失在自己的视线范围之内。 雨渐渐变细,林家美在淅淅沥沥的雨中一路往回跑。 回到原点的时候,早已不见卓安的身影,只有一束遗弃在地上的花,以及被雨水扑灭的蜡烛。 她疯狂地在街上寻找,穿过源源不断的车流,一次又一次地在稀疏的人群中来回穿梭,最后在车站看到了卓安。 她躲在一根大大的圆柱旁,分不清脸上是雨水还是泪水,分不清身上是冰冷还是伤痛,依依不捨地看着他往客车的方向走去。 临上车的时候,卓安还满怀期待地回头看了一眼,她慌得缩回了身子,又悄悄地探出头来去看他。 也许是目光触及之处,并没有看到他期盼着的熟悉的身影,恋恋不捨地收回视线,他毅然转身,坐上了车。 客车缓缓地从车站中开出,随着车转一分,痛深一寸,每移动一步,心里都难受得要命,就像生离死别般凄楚,胸口闷闷的,有种窒息般的痛。 二十一岁的年纪,她最终还是输给了一个人。 而他,从来都不会知道,她说的『不要』,反过来就是想把他狠狠地抓住。 客车渐渐地拉远了彼此的距离,就像有一条天界横行在她与他之间,内心的不舍已酝酿到爆发边缘。 仿佛这一别,就是一生的悲凉,毫不留情地袭向她的心口,蔓延到四肢百骸,吞噬着她的五脏六腑。 好想追上去,和他说:「不要走!」 我捨不得你走! 我是多么的捨不得你走! 最终,她还是逆了自己的心,放弃自己想要的挽留。 因为这个家的灾难还没有过去,上天不会那么轻易地放过这个悲惨的家庭。 如果它能够怜悯一点点,去年新屋入伙之后,迎来的就会是新生。 可是他们等来的,却是另一种绝望。 同归于尽 新居入伙的那一天,阳光是多么的明媚,林家美坐最早的那班车,带着愉悦的心情回到了家。 因为她等这一天,等了好久好久,仿佛有一个世纪那样漫长。 因为爸爸的病没有复发,已经有一年的时间,她没有回家看过父母,为了摆脱糟糕的生活环境,她连回家看望父母的几十元车费都想省下来。 哪怕回家的欲望一次比一次强烈,可是每一次,她都强行地压下这种冲动。 唯有这样,她才能积少成多,一点一点地把钱存起来。 因为有一天,林天佑突然字字铿锵地和她说:「我们一定要努力赚钱,把塌陷了的房子重新建起来,不能一直让人瞧不起!」 之后,林天佑经常跟老闆去外地工作,而且他工作起来很拼命,每天加班到零晨,收到工资就存进林家美的银行卡里。 他为了省钱,连烟都戒掉了! 她从来都没有见过这样的林天佑,仿若脱胎换骨,变成了另一个人。 他变得努力上进,怀揣着心中的梦,像一头猛牛一样,冲进波涛汹涌的河流,只为了到达烟波浩渺的彼岸。 而她能做的,就是把自己的零花钱降到极致,极其苛刻地要求自己,一个月只能花五十元。 当负责搞宿舍卫生的洗碗阿姨离职,在所有人都抗拒接这种脏活的时候,她为了多赚点钱,接下这份工资少得可怜的工作。 她总是想,自己赚多一点,就能帮补家里多一些。 其实她也嫌脏,特别是搞厕所卫生的时候,她总是憋着气,因为闷在塑胶袋里各种垃圾混在一起的气味,真的很难闻,让她觉得很噁心! 可是贫穷的生活环境,不允许她嫌弃。 每次她觉得脏和臭的时候,她总是对自己说,不管工作有多脏和不起眼,即使低微到尘埃里,只要是靠自己的双手努力赚来的钱。 哪怕是一分钱,她都值得骄傲。 因为她的人生,永远都不可能停留在十七岁。 定格在那个充满快乐无忧的年纪。 每个月限制自己花五十元,对于一个女生来说,真的是捉襟见肘。 因为每个月都有自己需要的生活用品要买,不是要买卫生巾,就是要买洗衣粉,又或许是鞋子破了。 上班穿的丝袜走纱走得很难看,她也不捨得换,更别说给自己买一件新衣服。 这一年的时间里,她过得很狼狈,也很困苦。 可是她过得很开心,因为她知道自己付出的这一切,最终都会有回报。 隐忍一年的思念。 她终于等到了新居入伙的这一天,高高兴兴地回到了家,入眼的再也不是那间残破不堪的旧房子,而是一层崭新的小楼房。 因为没有钱扇灰,墙壁上可以看到一块块用水泥堆砌起来的大砖。 那是爸爸以前辛辛苦苦地烧制下来的,现在垒在一起,变成密不透风的墙,给家人带来前所未有的温暖。 她看到了日思夜念的父母,看到了好久好久都没有病发的爸爸,终于像个正常人一样,出现在她的眼前。 她看到妈妈脸上洋溢着久违的笑容。 看着妈妈脚步轻快地在餐桌间,乐呵呵地招呼着至亲的叔叔伯伯和婶婶们。 妈妈每说一句话,她的眉眼都在笑,脸上挂着无法用言语表达的喜悦和幸福。 林家美用租回来的照相机,记录下每一个幸福的瞬间,兴高采烈地庆祝着这难忘的一天。 她相信。 所有的灾难,都已经翻篇成为过去。 经历了那么多的坎坷与磨难,终于迎来了属于我们的新生。 可是这种喜悦,才维持几天,就被残忍地打破,家里养的家禽,不知道为什么,无缘无故地陆陆续续地死亡。 接着就是许久没有病发的爸爸,突然病情恶化,狂躁地发作起来。 林天佑拿着屋宅方针之类的,去问那些懂风水算命的先生,得到的答案是:「现在不可以住人,好险啊!偏一点点的话,就要出人命了!」 简简短短的一段话,就像一道晴天霹雳,狠狠地从林家美的脑壳噼下来。 因为没有人劝得动病发的爸爸搬出新家,刚回到海川没几天的林家美,带着沉重的心情又赶了回来。 家里所有的家具,包括床板之类的,全部都搬到了门外,杂乱无章,东歪西倒地堆放在不大的院子里。 林妈妈面如死灰般死气沉沉,毫无生气地对她说:「你去劝劝爸爸吧!我们谁都劝不动!」 妈妈眼里的绝望,就像一把锋锐的利刃,不动声息地钻进她的心,和着血肉一点一点地割掉。 好不容易才燃起来的一点希望,为什么要这么残忍地扑灭? 老天爷,为什么要把所有的灾难,都降临在我们的头上? 为什么非要让人活得如此绝望? 这么多年以来,一直都不想认命,也不想认输,为什么就是赢不了您? 难道这就是命吗? 是不是无论如何,我们都逃不掉这悲惨的命运? 林家美的心在下着一场倾盘大雨,眼中却没有一点泪,她走向手里拿着刀的爸爸,靠近他,轻轻地握着他的手,带着一点哀求。 「爸,我们搬出来好不好?」 也许搬出来,您的病就好了! 我可以什么都不要,可以过着没有瓦片遮头的日子,只求老天爷还给我一个健康的您! 林爸爸狂躁地挥掉她的手,很大声地吼了起来:「不搬!」 窗外的阳光,依然明媚。 可是为什么,连透过窗户吹进来的风,都是悲的,林家美的嘴角划过一些无奈,透着一点悲苦。 突然的就有点想哭! 可是眼里没有泪! 看着爸爸疯疯癫癫地在屋子里走来走去。 有一种信念,在这一刻倾崩瓦解。 突然的就想要认命,她再也不想去抵抗。 因为这一条路,她也走得很累很累。 第一次对可悲的命运妥协! 第一次心甘情愿地认输! 她说:「爸,您别这样!我听您的,您说不搬,我们就不搬!」 这里的每一块砖头,都是您和妈妈的心血,是您和妈妈辛辛苦苦地从外面搬到离工人工作最近的位置,像一座山一样堆好。 每天晚上一直搬到深夜,就为了省点人工钱。 如果这里满屋诅咒,我们就和它同归于尽吧! 不管将来如何,我都无所畏惧! 一块钱的婚纱照 所有人都替林家美觉得可惜,不明白各方面都这么优秀的卓安,她为什么不要。 只有她自己才明白,为什么要放弃自己一心爱着的人。 因为她害怕,她的明天一踏糊涂,无法给予他想要的幸福,反而将他拖下深渊。 因为她不知道,这个家还有多少突如其来的灾难。 想起新居入伙两个月之后,小辉的右手突然被火烧得变形,五个手指全部都粘在一起,她的心就是一阵抽痛。 因为一场大病,导致他变得又聋又哑,除了剩下的一条命,别的什么都不会,为什么还要那么残忍地废掉他的手? 一而再再而三的厄运,就像一个个诅咒,总是悄无声息地来临,又极度残忍地离开。 自从领养了晨熙之后,她的到来,就像是从天而降的幸运神,不仅成为父母的开心果,仿佛连这个家的阴霾,也一一扫尽。 因为林天佑和文晓柔这一对,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再在一起的情侣。 在分开一个多月之后,两个人破天荒地又重新走到了一起。 而且文晓柔不知道从那里拿到一张,只需要花『一块钱』就可以拍摄婚纱照的优惠券,然后拉着林天佑去拍婚纱照。 因为一些规模不是很大的婚纱店,在新张期间,为了达到宣传的效果,又能增加知名度,一般都会搞些活动来吸引人的眼球。 但是『花一块钱』拍的婚纱照,限定的婚纱照张数只能是五张,超出的张数以十八元一张来收费,还可以换两个造型。 像这些比较低档的婚纱店,无论是化妆师还是造型师,都比不上那些大规模的专业人士,化的都是粗糙的妆容,就连造型都土到掉渣。 当文晓柔穿着雪白的婚纱,从试衣室里走出来的时候,林天佑一脸骄傲地笑着和那些帮化妆的美女说:「你看,我老婆多漂亮!」 她在他的眼里是真的漂亮,如出水芙蓉,善良又高洁。 反观一下他自己,也许是因为他太瘦和身高的问题,身上穿着的这套黑色西装有点宽松,袖子也有点长,前面的衣领两侧还有两条竖直的蕾丝状的金边搭配。 这种西装,只适合那些中年人。 虽然林天佑有着一张耐看又显年轻的娃娃脸,但是穿上这套衣服,不仅土得掉渣,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还要老上许多。 也许是因为他太高兴的缘故,即使穿上龙袍也不像太子的他,依然觉得自己玉树临风,潇洒倜傥。 「柔柔,我是不是很帅?」 他认真地整理了一下衣服,然后装模作样,一本正经地往前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嘻皮笑脸地对她说: 「怎么说,我都像个大老闆吧!」 他最厉害的就是吹牛,而且吹起来,脸上一点都不红。 很多时候,听他吹牛也是一种快乐,因为和他在一起,就连心情都变得很愉悦。 文晓柔腼腆地笑着,她不知道自己选的这条路是对还是错。 因为妈妈一直都反对她和林天佑在一起,还说肚子里的孩子可以打掉,生下来送人也可以。 她挣扎了好久,才下定决心选择原谅,重新回到他的身边。 他的确不完美,撒谎也是他的缺点,说不定还有别的事情瞒着她,但是他爱她,这一点却是真的。 如果还有别的事情瞒着她,她也不想知道,也不想去探究,捨不得离开,就安静地呆在他的身边。 不管余生如何,这都是她自己选择的路。 拍照的时候,因为林天佑太矮,需要拿一张矮凳来垫脚,才勉强和文晓柔站成平衡,摄影师为了方便,有些直接叫他坐着拍,让文晓柔站着。 家境贫穷,一无所有的林天佑,背着一个复杂的家庭,娶回了一个美娇妻。 所有人都对他另眼相看,觉得他有本事,就连林家美也想不明白,文晓柔为什么会选择他。 后来,林家美问她:「嫂子,你到底喜欢我哥什么呀?」 文晓柔说:「我喜欢他不抽菸,也不喝酒。」 她的爱,是如此的简单。 而林天佑,经历了那么多,兜兜转转,只是为了遇见她。 之后,文晓柔连续生下三个健健康康的儿子。 林天佑用十年的时间,为她拼出一片天。 在上游镇买了一块地,建了一栋五层高的楼房,也拥有属于自己的装饰公司,而且混得小有名气。 过着她负责貌美如花,他只管赚钱养家的幸福生活。 原来,命运赠予你的坎坷与磨难,早已在暗中标好了你的未来。 但这些都是后话,也不多说了。 文晓柔和林天佑复合之后,离开了两年左右的刘心突然回到流星村。 吓得林妈妈不知道该如何招待,过于热情地招呼,又怕她赖着不走,毕竟林天佑现在已经有了女朋友。 冷落她,又觉得缺乏人情味,毕竟曾经生活在同一屋檐下。 林妈妈只得打电话咨询一下林家美的意见。 林家美和她说:「就当是客人那样招呼她吧!她要住夜的话,就以家里没有客房为由,安排她到旅店住,住了几天她就会走的。」 因为林家美怕刘心在家里住下之后,就赖着不走,更害怕她会闹。 毕竟她是一个吵起架来会拿刀的人,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只能狠狠心,少一事不如多一事。 林天佑知道刘心回来之后,就和文晓柔商量着该怎么办,最后为了避免尴尬,就没有回家。 可是那么明显的拒绝,刘心知道这个家,已经不是她的安身之所。 三天之后,刘心离开了流星村。 来到海川,找到了林家美。 其实林家美很怕见她,因为她太凶,人品又差,没有一点值得人称赞的地方。 在酒店做传菜员的时候,顾客惹她不高兴,她把掉到地下脏了的菜,又放进去给顾客吃的这种报复行为,真的让人感到很气愤,也很缺德。 当有人和林家美说起这件事的时候,她真的不敢相信,刘心会做出这种事来。 但是像她这种处处充满负能量的人,也没有什么是她不敢做的,念着是一家人,林家美一直都假装不知道。 当刘心来找她,她也是没心没肺地应付着,直到刘心说:「我结婚了!」 林家美侧眸望了她一眼,心中腹诽:「结了婚,那你还回来找我们干嘛?」 刘心低垂着眉眼,语气中透着一些苦涩,继续未完的话:「因为我一直都怀不上小孩,又离了婚!」 林家美突然动了恻隐之心,觉得她也是一个可怜人:「你没有去看吗?**医院专治不孕不育,你可以去那里看看的!」 对于一个女人来说,最痛苦的莫过于,想怀又怀不上的求子之路。 刘心说:「我看过了!可是都没有用!」 林家美心中轻嘆:「如果当初你没有离开,那该多好!就算你无法生育,我们也不会不要你的!你怀不上孩子,我们可以领养,只要哥哥的枕边有个伴,这就足够了!」 「你当初为什么要走呢?你知不知道,你离开的时候,我们有多难过!但是我们没有责怪过你,也很理解你,因为每个人都有选择的权力,只是现在,很多事情都已经改变,我们已经回不去了!」 在那么穷的环境下,如果刘心能做到不离不弃,我们真的会拿命去珍惜。 只是刘心的妈妈,曾经也极力地反对她和林天佑在一起,这一点也是可以理解的。 因为作为母亲,谁都不希望自己的女儿跟着一个一无所有的男人。 只是谁都没有料到,咬紧牙关不肯认命的林天佑,会有苦尽甘来的一天。 后来,林家美告诉林天佑,刘心不孕的事情。 林天佑说:「她现在这样,我也有责任!如果她妈妈当时没有反对我们在一起,她没有流产的话,也许她就不会变成这样!」 刘心再也没有找过我们,只是偶尔听到她打听我们的消息。 林家美不知道她的将来如何,只是希望,每一个被上天虐待过的人,最终都获得幸福。 你永远都叫不醒一个没有心的人 已经好久没有和林家美提起梁毅的夏雨,从外面回到宿舍,情绪低落地和她说:「我刚才在梁毅的公文包里,看到他的喜贴!」 可是新娘不是我! 没有听你的规劝,最终还是输得一败涂地,弄得头破血流,遍体鳞伤,是我高估了自己。 自以为是地以为,我在他的心里占有一席之地,直到现在我才知道,原来什么都不是,连一个备胎都不如。 林家美停下手中的笔,视线从日记本移到夏雨的脸上:「他结婚?」 他不是正在和你交往的吗? 怎么那么突然的就要结婚? 心中涌起一团团疑问,最后又一一地消散,似乎一切都明了。 飞娥扑火的壮烈,换来的只不过是对方的逢场作戏,虚情假意地把你玩弄于鼓掌之中。 林家美一直都怀疑他的真实度,从『离婚证』到『见家长』,只是没有想到他会那么的狠心,给你造了一个很美的梦。 到最后,又毫不留情地撕碎。 你还傻傻地以为只要怀上他的孩子,就可以留住他的心! 傻瓜,你永远都叫不醒一个没有『心』的人! 近在咫尺远在天涯的爱,你要来又有何用? 夏雨的眼里满是悲伤:「我终究是他的一个玩物。」 而我,明知自己会输,却还是拼了命地下注! 以为他会被自己的真情感动,换来的不过也就是几句诛心的话语。 「我终于变成了你想要的那种人,可是我想要你的时候,你不属于我!现在你想要我,我早已不再属于你!」 「夏雨,我现在的一切,你都高攀不起!当初我看着你走向别的男人,现在就让你看着我走向别的女人。」 「因为这些都是你曾经给予我的,我现在只是按原剧本归还,如果你不介意,我们还可以继续维持现在的关系,反正你以前也是做他的情人,现在做我的情人,不是更香吗?」 我以为我可以竞争,可是我还没有上场,就已经败下了阵。 夏雨躺在床上,眼泪从鼻樑划过另一只眼睛再滴到枕头,昨天还让她觉得自己意义非凡的人,今天就让她觉得自己可有可无。 久别重逢,失而复得。 唯独没有赐予我一个『和好如初』的词! 我想要的其实很简单,为什么走到最后,剩下的只有辜负。 林家美不知道应该和她说些什么,只得劝她:「忘了他吧!找一个真正懂你的人,重新开始。他不需要你奔跑着去追赶,拼了命才能靠近。」 为什么非要喜欢一个不爱你的人呢? 那么卑微地爱着,他的心却不在你这里。 继续下去的话,你会进一步没资格,退一步捨不得。 到最后,就连吃个醋都是名不正言不顺,哪怕你有一万个见他的理由,却没有一个能见的身份。 断了不爱你的人吧! 捨弃你一直留恋的东西,离开你曾经以为最重要的一部分,你才可以重新开始。 到那个时候,你才会发现,其实他没有你想像中的那么重要。 你捨不得的,只是那一段曾经与他一起走过的岁月。 夏雨说:「那是因为你没有爱过,才会那么轻易地说一句『重来』。你知不知道,有时候,我特别的妒忌你,又特别的羡慕你,因为你的身边永远都有人爱,你却高傲得连一个都不要!可是我,想要一个都差点拼了命!」 我那么用心地去爱一个人,全心全意的,为什么就没有人欣赏我的一点好? 「家美,你知不知道,当我和他说,你反对我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你知道他是怎样说的吗?他说:『你才有被人珍惜的命!』当时我什么都不懂,直到现在才醒悟过来,我才是那个不被人珍惜的!」 林家美心里涌起一片心酸,眼泪瞬间涌出了眼眶:「我没有爱过!」 是的! 我没有爱过! 因为我只要说一句『不爱』,你们全都相信了! 我只能在日记本里治疗我的伤,一遍又一遍地给自己找各种理由,让自己学会放下,控制不了自己想念他的心,又瞒着所有人,偷偷地爱着。 你受了伤,可以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 可是我不能! 所有人都知道我的心里没有『伤』,因为你们都相信我『没有爱过』,我连诉苦的地方都没有,连哭一下都觉得自己很懦弱。 我像往常一样和你们一起疯,一起去玩,可是你们从来都不知道,我只是想麻痹自己。 笑有得多开心,心里就有多难过。 「你说你羡慕我,可是你知不知道,你才是我羡慕的对象!」 「因为你受的只是一点情伤,却没有经历过生离死别的悽惨与无奈,没有经历过生活在黑暗里,看不到天亮的苦楚,以及那种透入骨髓的绝望。」 「夏雨,世间没有一道伤是不可痊癒的!所有的伤都可以治癒!甚至可以不留下一点点的疤,光滑如镜的没有一点痕。」 「因为你会碰上一个人,他的出现,会覆盖你心底所有的痕迹,那些曾经让你痛彻心扉的疤痕,全都会变得无关紧要。如果有好不了的伤,那也是你不想痊癒而已。」 「我到底有什么好,值得让你羡慕,你妈妈和你爸爸放下过往的一切,破镜重圆,重新走到了一起,曾经破碎的家庭,已经恢复了圆满。」 「哪怕途中你也曾低落,哭过、痛过、伤过、迷茫过,可是你还可以回到原点,身边的一切『似乎』都没有改变。」 「而我,失去的一切,不管怎么样都找不回来,就连这种『似乎』的感觉,也无法体会。」 「就像一面镜子,始终缺了一个『角』,这才是人生之中,不能修复的遗憾,远比身边路过的人,留给自己的伤更痛,那是一道用尽余生,也无法抚平的伤口。」 夏雨哭了起来! 林家美也陪着她一起哭! 之后,夏雨离开了海川,碰到一个懂她,爱她的男人,组建了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并生下两个可爱帅气的儿子。 从此再也没有和梁毅有一丝一毫的牵绊,也许,正如她说的那样:「这辈子我欠他的,已经还清了!」 只求下辈子,不再相见。 终是庄周梦了蝶,你是恩赐也是劫 林家美已经好久没有见过卓安,独自一人从秋季走到春季,偶尔收到卓安发来的一条简讯。 她都把自己的情感收敛,淡而疏离地回应着他,每回复一个字,都要再三思考,生怕自己的情感泄露,不想让他知道淡淡的回应里,藏着她浓浓的牵挂。 因为手机故障,当删掉的简讯又重新恢复的时候,看着那些熟识而温暖的文字,『老婆』这句称呼一遍又一遍地映入她的眼帘,一次又一次地刺痛着她的心。 她曾经满怀希望地期待着,她和卓安可以像这些简讯一样失而复得,两个人可以重新走到一起。 可是她知道,这些都是她的奢望。 因为卓安再也没有提及半句关于情爱的事,她伤他伤得那样深,他不会再来找她了,就算他想找,也会因为害怕被她再次伤害而退缩。 而她,也没有勇气去找他! 哪怕自己的心一直纠结着放不开,无数次想要回头,与他重新走到一起。 告诉他:「我一直都在,从未远离!」 想了想,还是没有勇气。 是你不要的他,放不下的也是你。 算了吧! 像现在这样也挺好的,静静地躺在通讯录里,偶尔打开看上一眼。 只要他还在,就够了! 可是现在,卓安突然就给她发来一条简讯:「公司派我去北京,你说我去还是不去?」 这是从分手以来,他第一次和她说起他工作上的事,明明自己可以做决定的事,为什么还要问我呢? 卓安,你也像我一样放不下吗? 你还是在乎我的对不对? 就像我一直爱着你一样,由始至终都没有变过。 像你这么聪明的人,怎么会相信那么爱着你的人,突然就不爱了呢! 如果你看了那本小说,你一定会知道我所有的苦衷,只是你从来都不敢问。 因为你知道让我退缩的不是不爱,而是该死的距离。 而这一点,却是你无力去改变的。 卓安,我真的很想对你说:「不要去!」 可是你给我出了一道难题,在放弃与要你之间,渗杂着你的大好前程。 如果我说『不要去』,你是不是就会为我『留下来』? 我知道你一定会,可是我已经拖累了你一次,再也不想你为我停留。 因为我希望你可以变得更好,而不是为了我放弃什么。 明明不想他去,却又无能为力想要他留下,那种想放弃又想要他的滋味太难受了。 林家美犹豫了好久,最终还是按下了发送键:「去吧!」 我不想做你的绊脚石,不希望到最后都变成我的罪过。 就算此生再也见不到你,只要你过得好,余生好好的,就够了。 卓安看着屏幕里闪出的两个字,心底涌起了一片悲凉。 等了那么久,你终究还是选择离我而去! 小美,你知不知道。 我若离去,便后会无期! 拼尽全力想要你。 终是庄周梦了蝶,你是恩赐也是劫。 小美,你选择温暖全世界,唯独把我伤得体无完肤。 原以为,我们有一辈子那样漫长,没想到这一程走得如此短暂。 也许,上天早已註定。 你是我闭上眼,才能拥有的梦。 心仿佛在流淌着血,他给她回复了一条简讯。 林家美看着卓安发过来的简讯:「不能和你在一起,我真的很遗憾,很遗憾!」 心狠狠地痛着,她不由自主地打出了三个字:「我也是!」 想了想,她又含着眼泪一个字又一个字地删掉。 终是狠下了心,没有回覆一言半语。 就让这段情,到此为止吧! 捨不得,可是不得不割捨。 她以为,随着时间的流逝,她一定可以把他忘记。 可是每次想起他,都有一种欲哭的冲动,眼泪一次又一次地溢出眼眶,又被她一次又一次地逼回。 想到往后余生都见不到他,心里就很难受。 放不下,也捨不得。 她开始后悔,一次又一次地责怪自己,为什么不给他一个机会? 为什么要顾虑那么多,明明那么爱他,为什么不要? 犹豫忐忑地想了好久,终是拿出了手机,第一次主动去联繫他,鼓起从未有过的勇气想要挽留。 她按下烂熟于心的号码,心砰砰地跳着,她想叫他不要走,她想把他留下来。 卓安,你会为我留下来吗? 不管前路如何,你都愿意陪着我,一起去创造一个属于我们的未来吗? 你会的,对不对? 可是,她永远都不知道这个答案! 因为手机里传来晴天霹雳的语音播报,把她心中仅存的一点幻想瞬间捏碎。 「对不起!你所拨打的号码是空号!」 为什么会是空号? 前几天还发着简讯,怎么可能是空号! 脑袋嗡嗡地响着,剎那间一片空白,她一下子就慌了起来,从来都没有试过像现在这样,那么的害怕失去一个人。 她疯狂地跑着去网吧登录qq ,在好友列表里翻找着属于他的英文网名。 一目了然的好友列表里,她找了好久好久好久,都没有找到属于他暱称。 他把她删了! 他不要她了! 是她让他寒了心! 他说过做不了情侣,是不可以做朋友的,她还傻傻地问:「为什么?」 他说:「不想看着你属于别人!」 林家美含着眼泪走出网吧,灵魂仿若丢了一半,像行尸走肉地在街道上行走,孤零零的,仿佛一下子失去了全世界,把她整个人瞬间抽空。 他真的走了! 他已经讨厌她,再也不想见到她,才狠下心删掉所有的联繫方式。 他不要她了! 他真的不要她了! 卓安,你回来好不好? 我错了! 我真的知道错了! 你回来好不好? 只要你回来,我什么都听你的! 林天佑见到她的时候,林家美情绪低落地对他说:「我想辞职了!」 林天佑有点不解:「做得好好的,为什么要辞职?」 眼里隐隐的有点泪意,林家美抬眸望向遥远的天际:「我想去广州。」 我想去他呆过的地方,呼吸他曾经呼吸过的空气。 那里有他留下的影子,这里什么都没有,连一个相似的背影,我都找不到。 林天佑问:「为什么?」 林家美的神情显得有点落寞,连声音都低得几乎微不可闻:「他已经走了!」 我再也找不到他了,我的心真的好痛好痛! 林天佑第一次看到她为情所困,满眼的心疼:「你不要那么傻!你去了广州又有什么用?」 人都走了! 你去了又能找回些什么? 「我知道去了也没有用!」 可是我真的很喜欢他,比自己想像的,还要深,深得愿意为了他而抛弃一切。 看到她失魂落魄的模样,林天佑轻嘆一声,对她说:「现在家里就靠你一个人,万一你丢了工作,家里怎么办?我的工作又不够稳定,你真的去的话,我也不拦你,但我希望你想清楚,不要感情用事!」 林家美的心涩涩的,眼中隐隐的有泪闪烁。 是啊! 所有人都有权利选择离开。 可是她不可以! 她的身后还背着一个家,负着一笔还没有还清给程爷的债务。 直到这一刻她才知道,她想走也走不了! 家里的环境一点都没有改善,忆起林天佑去敬酒都没有人尊重的那一幕,又深深地刻进了她的脑海。 她说过要改变这种贫穷的生活环境,不再过着仰人鼻息,低微到尘埃里的生活。 现在怎么可以任性地,不顾一切地去一个没有他的城市,冒着家庭再次陷入困境的风险,只为找到一丝属于他的气息。 可是她真的很想去找他! 真的很想很想。 哪怕那个城市没有他,她也想活在他待过的城市里。 因为那里有他留下的身影,与他开心肆意的笑,还有他与她并肩走过的路。 「小伙子,买这么多零食给谁呀?」 便利店的阿婆问。 卓安说:「女朋友,她爱吃!」 「有你这么好的男朋友,那姑娘一定很幸福!」 卓安微笑着,没有作答。 这是他最后一次为她买零食,哪怕送不到她的手里。 阿婆又问:「你是那里的?」 「我是外地人!」 「你觉得广东怎么样?」 「广东是个好地方。」 可是我不会再来了! 林家美蹲在街角,默默地流着眼泪,恍恍惚惚地好像听到卓安说话的声音,站起来向四周看了一遍,又什么都没有。 突然间觉得自己的心很苦很苦,她不知道还有什么可以支撑着她坚强地走下去。 她需要一个可以让她渲泄情感的港湾,这个港湾可以收纳她所有的悲痛。 她唯一想到的就是妈妈。 她给妈妈打了一个电话,迫切地想和妈妈诉说一下心中的苦闷,因为她真的很痛苦。 「妈,我真的很喜欢他!」 真的真的很喜欢他! 满脑子都是他,想忘也忘不了! 妈妈的语气很温柔,夹着浓浓的疼爱:「你喜欢他,那你为什么不和他在一起?」 为什么没有和他在一起?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明明可以相爱。 明明可以相伴到老。 明明可以两全的事,我偏要为难自己去选一方,硬生生地把他从自己的生命中驱赶。 妈。 这句话,您为什么不早点和我说? 如果我知道您不是那么的反对,我就可以和他在一起! 可是现在。 我已经把他弄丢了! 是我明白得太迟! 而他。 终究不会在原地等我了! 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