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女魔头:国师,渡我》 第1章 她回来了 凤瑶的肩擦过布满青苔的古墙,踉踉跄跄前行。 她左手按住右臂,血从指缝渗出,滑落到地。 大雨倾泻而下,将身后的血水冲刷干净。 视线模糊,不知是雨蒙住了眼,还是失血过多造成。 终于,她脱力地倒下了。 眼前出现一抹黑,追杀她的蒙面黑衣人到了。 “我是凤国公嫡长女,我若死于此,爹爹定不饶恕你。”凤瑶气息奄奄,警告毫无威慑。 黑衣人蹲下去凑近凤瑶,压低嗓子说道:“你不会死在此地,你的尸体会在双生湖被人发现。凤国公只会以为,是你贪玩失足落入湖中,被水草缠住淹死。” “你胡说!” 假的,这是伪造,他想掩盖真相,要她枉死。 凤瑶意识到自己处在弱势,无力地喊:“救命……”这是她此刻唯一能想到的自救的方法。 古巷深深,她的声音湮没在连绵的雨声中。 “现在才喊救命,晚了。”黑衣人低骂:“蠢货。” “救命,谁来救救我,我愿意献上所有。” 凤瑶脑海中仅剩的信念——活下去!活着!她愿意奉上金银、珍宝、一切。只要有人救她,不!不管来的是什么,妖魔鬼怪她都不惧。 “所有?包括你这具虚弱将死的身躯?”一道女声响起在凤瑶耳畔,雨声忽然变得遥远。 “谁?”凤瑶惊,然后不顾一切地喊:“不管你是谁,求你救我!” “我是风轻摇,把你的身躯献给我,我保你魂魄不灭。”女声清清冷冷,听着没有丝毫情感。 “我把身躯给了你,那我还活着吗?”凤瑶努力维持清醒。 “当然。”女声带出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只不过是以魂魄的状态活着。” “好!”凤瑶咬牙答应,快速流逝的生命,提醒她已无时间讨价还价,“我可以把身躯献给你,但是你要替我杀掉杀我之人。” “成交!” 女声话音一落,冷冽的寒气从四面八方灌入凤瑶的躯体。 正值盛夏,从热到冷的强烈温差变化令凤瑶心生畏惧——她在跟恶魔做交易吗? 然而困意来袭,凤瑶来不及深思,意识就此沉睡下去。 黑衣人听不见女声。 他听见凤大小姐嘀嘀咕咕念着什么,和着不绝于耳的雨声,就像在为自己念往生咒。 凤大小姐还不死! 他失去耐心,取出早已准备好的水草——双生湖韧『性』极佳的幽冥水草。他抓紧水草两头,决定痛快地勒死凤大小姐。 突然,一只苍白纤细的手拿住水草中间段。 这是凤瑶的手,却也不是凤瑶的手。 这是凤瑶的身躯,却是风轻摇的魂魄。 黑衣人不明其中变化,冷笑道:“垂死挣扎。” “呵呵呵……” 一连串生涩而诡异的笑声从喉咙口发出。 风轻摇既激动又兴奋,拿住水草的手忍不住轻颤。 多少年过去了? 她忙着凝聚四散于天地间的自己的魂魄,都忘记数一数了。 堂堂极恶之地的风轻摇这些年竟似昆虫般,不眠不休地收集浩瀚时空里散碎的魂魄。 魂飞魄散又如何? 多年以后—— 她风轻摇,回来了! 第2章 高深莫测大国师(1) “去死!” 黑衣人猛地警觉。 他丢弃水草,指间现出一枚银针。 凤大小姐的笑声仿佛地狱归来的恶鬼。他感觉到凤大小姐的某种变化,这种变化不像回光返照。 银针飞『射』出去。 风轻摇笑着抬手。 银针扎入她的手背。 她一跃而起,稳稳立在黑衣人面前,完全不似将死之人。左手凑近红唇,她以齿咬出银针,随即吐出。 银针在她的唇齿间被重新赋予生命,朝主人回『射』回去。 黑衣人侧身躲闪,目『露』惊诧。 凤大小姐除了显赫的家世外,就是个一无是处的蠢货,她不可能身手敏捷,何况她已经身负重伤命不久矣。 “太久没用血肉之躯,有些生疏。”风轻摇甩甩略感麻木的左手,判断道:“针上有毒。” 黑衣人转惊为喜。 凤大小姐回光返照也好,隐藏实力也罢,这下总该死了。 尽管留在凤大小姐身上的创伤越多,越不容易伪装成意外死亡,但只要她死了,任务就完成了。 风轻摇『舔』去手背上溢出的一滴血珠。 “此毒无碍,解『药』用石菖蒲、白矾……”她深深望向黑衣人,红唇勾出一抹嘲笑,“还有鬼域白芍。” 黑衣人瞳孔紧缩,警惕道:“你是谁?” 他自制的剧毒即便有人能解,也不可能尝一下就猜出解『药』,哪怕『药』殿那位亦做不到。 可她做到了,轻而易举报出解『药』的关键——鬼域白芍。 她必不是凤大小姐,凤大小姐极有可能被掉包了。 “我是……”风轻摇眼珠一转,盈盈一笑,“我是凤国公嫡长女凤瑶。”暂且借用一下凤瑶的身份。 “你不是。”黑衣人肯定道。 凤大小姐几斤几两重,帝都城中无人不知,骗不了他。 风轻摇嘻笑出声,似调皮捣蛋的孩童般开心。 “你永远不会知道我是谁。” 语毕,她笑容尽收,杀气尽显。 左手高举过头顶。 像是一道指令,古巷里的雨水骤然冷冽起来,仿佛随时凝冰成刃。 黑衣人惊起,迅速防御退后。 “凤大小姐”好像饱受折磨的恶魔重见了天日准备大开杀戒,直觉告诉他,有事即将发生。 双方对峙,一息过后,却无事发生。 风轻摇的手腕被人截住。 来人似幽灵,无声无息。 风轻摇的所有指令在来人手中尽数失效。 她不悦地蹙眉,转头看去。 雨落油伞。 白衣无垢。 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拿捏着风轻摇的细腕,手指的主人眉眼清冷,神『色』淡淡,浑身上下有股悠然于世外的出尘气息,不似凡人。 风轻摇认得他。 此前数年,她时常看见他。 他立于醉莲池畔,她的魂识则躲在莲叶下聚魂结魄,远远地避着他。 当年遥望第一眼,她察觉到此人的功力修为远在魂飞魄散前的她之上,完全可以用“高深莫测”一词形容。 他是国师,轩辕国的大国师。 身为残缺脆弱又无助的散魂,她极其害怕对自己不利的任何东西,尤其是国师这种『摸』不透的大能。 现在她不怕了,她拥有了真实的血肉身躯,和一个似乎挺不错的身份。 第3章 高深莫测大国师(2) 风轻摇无视国师,回头去看黑衣人。 然而短短一转一回头的时间,黑衣人便抓住时机,跃上墙头,消失在茫茫雨幕里。 雨势转小。 雨珠滴滴嗒嗒敲打着素雅的油纸伞面。 伞下的国师说道:“我那醉莲池中不请自来的小家伙今早不见了,原是在此处。” 风轻摇手挣扎了两下,然后因中毒彻底麻木僵硬。她的右臂原本受了伤动不得,双腿倒是能走动,但因手腕被国师拿捏住而迈不开步,加上这具身躯失血过多非常虚弱,追黑衣人是不太可能了。 好在,她不急。 数年聚魂结魄,她的耐心极好。 所以她耐心感悟了一番国师的话。 醉莲池是此前数年她藏匿栖息的地方,这里除国师外就剩她了,那么她就是国师口中的小家伙? 且慢!她已经更换身份,他就这么一眼看穿她? 过分了吧! 国师又道:“你在我醉莲池偷取灵气数年,无所回报便想一走了之,天下岂有如此便宜之事。” 简单说来,就是她占尽便宜不能一走了之! 风轻摇瞅着国师那双仿佛万事不在意的黑眸,却没想到是个斤斤计较的,更想不到他早就发现她的存在。 许多年前,她是随时会消散的破碎魂魄,大概拳头大小,藏在密密麻麻的莲叶下,一般人寻不到她。 他的眼是相当尖锐了! 但不否认,她确实依靠醉莲池的灵气才能聚魂结魄。 她欠他的,没有他的醉莲池,就没有她风轻摇今天的回来。 “你在说什么?凤瑶听不懂。”风轻摇眨眨眼睛,一脸无辜。 虽然你看穿了我的本质,但我现在占着凤国公嫡长女的身躯和身份,我不承认,你能拿我怎么办? “听不懂没关系,我说什么,你照做就行。”国师轻扯风轻摇,转身便要带她往古巷外走。 “我手上有毒,会传染,你快松手。”风轻摇突然惊呼。 传染是不可能传染的,但你不松手我怎么跑路? “解『药』你都配好了,怕什么?”国师波澜不惊。 “天『色』已晚,凤瑶再不回去,爹爹该着急了。”风轻摇思维跳跃。 凤国公急不急她不知道,反正她急着摆脱他。 “凤国公知道女儿被带进神宫,想必高兴都来不及。”国师理所当然道。 “这……”风轻摇沉默了一瞬,放出大招道:“男女授受不亲,你快些放开我。” 堂堂大国师强迫别人家的女儿入他的门,不怕名誉受损? “轩辕的国师是神职。”国师淡然道。 风轻摇望着他,『露』出不解。 这和男女授受不亲有什么关系?神职者就不分男女了?那岂不是太监? 国师朝风轻摇斜睨一眼,继续用平淡到天经地义的话语说道:“你是凡人,身为凡人能与神亲近,是荣幸。” “口才了得啊。”风轻摇无语。 且不说世上有没有神的存在,就国师这脸不红气不喘把神职等同于神,又将自己比作神的厚脸皮态度,一般人也做不出来。 第4章 高深莫测大国师(3) “实话实说。”国师坦然道。 “好吧,今天我先跟你回神宫。”风轻摇暂时屈服。 凤瑶的身躯太过虚弱,是耗不过精神的国师的。 这么想着,疲倦感随之涌上来。 她念头一转,嘴角溢出一丝坏笑,“不过你得背我回去。” 说完眼前一黑,早有预谋地往国师后背倒去。 他敢困住她,她就敢把便宜占回来。 “玄霜。”国师冷淡喊道,同时身形迅速往前跨两步。 一名玄衣男子悄无声息出现在国师背后。 玄霜面无表情地蹲下身,风轻摇便晕倒在他的后背上,然后他将她背了起来。 雨下不停。 细雨轻抚风轻摇苍白无血『色』的脸颊,双眸紧闭,她已经很久没入睡了。 “要我背你?想得美。”国师未回头,清逸的脸庞只有漠然。 他执伞走在前面,白衣轻飘,如霜冰冷。 …… …… 静谧的大殿。 月光穿窗而过洒入殿内,没有烛火,唯有月光。 月光下的国师一袭白衣似水冰凉,于是周围的月光也无端冰凉起来。 风轻摇醒在夜半,醒来便看见窗前的国师,国师正在看她。 她试着动了动身子,并无强烈的不适感。 这具身躯失血太多,但她睡了一觉多少补了些回来,臂上的伤没有伤筋动骨,过段时间就能长好。 风轻摇盘腿坐起,发现自己躺在竹席上,没有床,看着有点心酸。但见硕大的殿内除她身下竹席外再无它物,又觉得国师也有点心酸。 一国大国师的神宫竟连她的极乐宫都不如。 “凤国公之女凤瑶已经死了。”国师平静说道。 风轻摇瞥了眼国师。看破不说破,这叫她怎么接话? “你留着她的魂魄也无用。”国师又道。 风轻摇眨眨眼睛,装听不懂。 凤瑶的魂魄用处大着呢。 她自己的魂魄尚不完整,一小部分散碎的魂魄回不到本体,万一以后都回不来,她打算用别人的魂,补她的魄。 所以,她拘着凤瑶的魂魄,以防万一。 想到凤大小姐一口答应献上身躯,她不禁想笑,真是天真的可爱。 极恶之地的风轻摇,那可不是善人。 “或者,你想养魂食之?”国师直勾勾地望着风轻摇,仿佛一眼望进了风轻摇的眼底心里。 风轻摇的心脏“咯噔”重跳一下。 曾经她错将恶意当善意,错把恶人当好人,天真程度不输凤瑶,最终落得魂飞魄散的下场。 如今重新为人,眼力倒是增进不少。 国师果然如她第一眼望见时的感觉一致,是个相当麻烦的人。 当年耗尽毕生功力勉强保下自己一缕魂识,却摇摇欲散,想聚魂结魄难于登天。无可奈何下,她像空气般在天地间漫无目的的飘『荡』,直到有一天落在醉莲池,才看见希望。 所以尽管国师不祥,她却没有别的选择。 想重生,必要跨过这道荆棘。 原以为荆棘生在岸上,她小心一点绕着走,就能渡过关卡。没想到这荆棘生了腿,追着来扎她,成了精,招招戳要害。 第5章 高深莫测大国师(4) 国师你是妖啊? 幸亏凤瑶的魂魄正在沉睡,否者听到这些话,又得多一个麻烦。 “你对我有恩,我是该报答你,但我有必须完成的事,只希望你要我做的事与我自己的事不冲突。”凤瑶卸下伪装,话却不够真诚。 以她现在不到一成的功力,估计他一根手指头就能戳死她,只不知到时候是又魂飞魄散呢?还是直接去轮回。 不管哪条路她都不觉得可行。 既然如此,从黑衣人手中救出凤瑶这个恩情就便宜国师吧,至于国师的出现导致黑衣人逃走,她暂时不计较了。 “不冲突。完成你的事,我给你绝对的自由,做你想做的事。但你的一举一动都将在我的视线范围内,像白天企图逃跑的行为是不被允许的。下不为例。”说完,国师走出大殿。 他的语气极其淡漠,言辞却非常强势。 风轻摇目送国师纤尘不染的背影。 他想要她做什么? 无妨! 只要不妨碍她完成她的事,做什么都没关系。 她死而复生,只为一个目的! 月光西斜。 风轻摇收回目光,把手伸入月光中,中毒后的左手呈黑紫『色』,发肿,手腕和指关节皆僵硬,看来国师没有发善心为她解毒。 放下左手,她试着动右臂,略感迟钝,好在能动了。 她瞥了眼右袖上被利刃划破的切口,切口下一圈纱布缠着她的臂膀,纱布上隐隐泛红,导致她失血过多的元凶就是这道伤口了。 居然为她包扎,看来国师也没有感觉上的不近人情。 风轻摇轻点下头,以示满意,然后闭上双目,垂下双臂,放松全身微调气息,开始探查凤瑶的身躯——她的新身体。 不是天资卓越,也非无可救『药』,不好不差的寻常体质,努努力将来也能有一番成就,散漫虚度的话就是个废人。很显然,此前的凤瑶是后者,基础没打好,一通『乱』学,一无所成。 现在,她是风轻摇。 哪怕她对外称自己是凤瑶,她的本质始终是风轻摇。 极恶之地的风轻摇不需要从头修炼,她要做的是恢复,恢复她魂飞魄散前的功力修为,然后回去。 不过…… 奇怪,她的体质似乎有些微的寒『性』。 轻风吹拂风轻摇细长的乌丝,风中夹带着几缕不属于盛夏的清寒气息。 突然想到什么,风轻摇起身走出大殿。 殿外的景致她都熟悉,尤其是不远处的醉莲池,池上水榭楼台,曲桥蜿蜒,池中央有寒雾沁出,终年不散,生长在寒雾中的莲,是水晶般晶莹剔透的冰莲。 她的魂魄久居醉莲池,所以带出了寒『性』? 风轻摇『摸』『摸』自己的脸,脸是温热的,有血有肉。 她移步池畔,蹲下身去,吹散附近的雾气。 月光洒下,照出池面上女孩的倒影。 面『色』苍白,但皮肤细腻。 唇『色』失血,但眉眼如画。 生得不错。 她很满意。 风轻摇嘴角上扬。 这张脸,那些人无论如何都认不出她,而凤国公嫡长女的身份也能给她许多便利。 第6章 能掐会算叶上清(1) 风轻摇很开心。 然而下一瞬,池面上多出一个倒影。 白衣如霜寒,身姿似画中仙,他就这么静静地站着,遗世独立。 风轻摇看着国师那张十分好看的脸,嘴角顿时垮下去,伸手指戳水面,国师的倒影碎成层层涟漪,于是她又称心地笑了。 国师斜睨风轻摇的背影,无话。 片刻后,风轻摇举起中毒的左手,说道:“我给你解毒『药』方,你给我弄解『药』,这手我还是喜欢白嫩一点。” 极恶之地的风轻摇最厉害的一点就是百毒不侵,可惜新身体没这个能力。 功力修为可以慢慢恢复,百毒不侵的体质怕是变不回来了。她以后还是小心一些,食毒无数也会有翻车的时候。 “去找叶上清。”国师平淡说道。 “是谁?在哪?”风轻摇起身看向国师。 国师一指点在风轻摇的眉心,一道冰凉的意识进入风轻摇的脑海,那是一张由醉莲池到叶上清住处的线路图。 功力修为极高的人能将自己的意识传达给另一个人,风轻摇并不意外,这证明国师如她判断的那样,深不可测非常麻烦。 她简单说道:“收到。” 说完甩头就走。 没人喜欢站在比自己强的人面前,等待宰割,反正她很讨厌。 国师望着匆匆离去的风轻摇,慢条斯理地说:“我以为,白天找人更为礼貌妥帖。”顿了顿,又充上一句:“看你也不像是会马上毒发身亡。” 这话说完,风轻摇已经不见踪影。 国师站在原地沉思了一下,对着寂寂无声的四周说道:“玄霜,去看着点,莫让她把人给吓死了。” 神宫的人是他的人,他的人自然由他决定生死。 …… …… “叶上清,叶上清……” 叫唤声由远及近,声声入耳,恍如鬼魅,又似催命判官。 半梦半醒的叶上清下意识将一床薄被裹到身上。 “咿呀”一声,有什么东西推开了寝殿大门。 叶上清一哆嗦,将被子罩上头蒙住眼捂住耳,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叶上清,醒醒。”风轻摇扯扯裹着叶上清的被子,“你不热吗?” 从醉莲池到此地有挺长一段距离,寒气很难飘过来,即使是顺风,盛夏的热浪也能在半路将寒气侵吞。 这叶上清怕不是…… 装睡是吧! 风轻摇嘴角上翘,满是嘲笑,抬脚就往那团鼓鼓的被子踹去:“起来,找你有事。” “啊——”叶上清痛得大叫一声,甩开被子,捂住屁股,“姑娘是人是鬼?有话好说。” “找你取『药』。”风轻摇一见叶上清的脸便乐了。 这人,她认得。 初见叶上清,叶上清还是幼童,在醉莲池畔和大巫一起拜见国师。 当年的大巫已经死了,叶上清继承神宫大巫这个神职,专为轩辕国预测国运。 但凡窥视未来的人,一般都活不久,叶上清的师父前任大巫就没活过三十。 由此可见,国师此人不但麻烦还很阴险。 神宫以国师为首,国师却不担大任,将缩短寿命的苦差交给手下,甚至神宫上下大小事物皆由担任大巫的人『操』持。 第7章 能掐会算叶上清(2) 大巫在外劳心劳苦为轩辕国卖命,国师却在醉莲池观花赏莲神游天外。 人心险恶呐! 风轻摇看着叶上清,就像看着一个将死之人。 她眉眼弯弯,眼底闪烁着幸灾乐祸。 极恶之地的风轻摇,没给将死之人补上一刀,就是最大的善心。 “姑娘取『药』去『药』房找……找……” 明亮的月光透过门窗照进寝殿。 借着月光,叶上清终于看清了风轻摇的脸庞,吃惊地道:“凤大小姐?” 凤大小姐在帝都很有名,他在皇城遇到过几次。 凤大小姐嚣张跋扈,拦他的路,『逼』他算命。 他是神宫大巫,不是摆摊算命的江湖道士!预知能力只用在预测国运,连皇上都不敢用他的能力算自己的命运,凤大小姐却不依不挠。 如今都找上门了吗?还是在半夜? 不能因为白天的神宫不好入,凤大小姐就选半夜吧! 想到夜深人静孤男寡女,叶上清一把抱住被子,又将自己裹了个严实,只『露』出尚显少年稚气的俊秀脸庞。 凤大小姐倾心太子是人尽皆知的事,每次找他,都是为了算她与太子的姻缘。 其实皇后娘娘看重凤大小姐,皇上也不反对,凤大小姐成为太子妃是迟早的事,不懂凤大小姐为什么执着于找他算姻缘。 对上风轻摇笑眯眯的双目,叶上清很是不安,提醒道:“凤大小姐,男女授受不亲,请你自重。” “黄『毛』小子在说什么呢,你老祖『奶』『奶』我中毒了,快快去取解『药』。”风轻摇好笑道。 魂飞魄散前,她的年纪比叶上清大,聚魂结魄又用了许多年,前前后后加在一起,不知比他大出多少,勉勉强强够当他的老祖『奶』『奶』。 “中毒?”叶上清这才注意到风轻摇中毒的手,“随我来。” 他掀被下榻,取外袍披在身上,走出寝殿。 叶上清秉『性』温良,即使不喜欢凤大小姐的个『性』,仍然愿意在她受伤的时候伸出援手。 风轻摇欣慰。 叶上清认得凤大小姐,以后“熟人”办事就方便多了。 她跟随叶上清走到殿外。 月光似水,树影婆娑,夜『色』幽静。 玄衣男子伫立在树下暗影处,如他的主人般悄无声息,似与周围景物融在一起。 玄霜目不转睛地盯着叶上清。 叶上清安然无恙,能走动会呼吸,是活的。 所以应该不需要他出面。 一阵夜风拂过。 风轻摇下意识侧头,望向那处阴影。 阴影处空无一物。 错觉? 似乎刚才有双眼睛盯着这边。 叶上清没有任何觉察,穿廊过院,领着风轻摇来到『药』房。 夜半时分,神宫似已沉入梦乡,『药』房无人看管,寂寂无声。 “你需要什么『药』?” 叶上清推门而入,径直走向烛台,取火石点燃。 烛火一盏盏燃烧起来,照亮一排排『药』柜。『药』柜上标注有『药』名,即便叶上清不识『药』,也能凭此找寻。 “你的身前,从下往上数第九排,从左往右第三屉。”风轻摇脱口而道。 叶上清微愣,回头看看风轻摇。 第8章 能掐会算叶上清(3) 凤大小姐负手而立,严肃认真的模样完全不似他平日里遇见的凤大小姐。 不等叶上清取出第一味『药』,风轻摇又道:“左侧靠近灯台的『药』柜,从上往下第四排,从左往右第一屉。” “你以前来过这里?”叶上清问。 神宫『药』房不算大,却也绝不是一眼望到头的小『药』房。 “没有。”风轻摇指着叶上清经过的『药』柜,“停,你的右手边,鬼域白芍。” 叶上清停步,拉开『药』屉,说道:“你找『药』的速度恐怕比『药』房管事都快。” “『药』房管事上年纪了吧?老眼昏花还手脚哆嗦?自然没我快。”风轻摇振振有辞,走过去亲自抓出风干的鬼域白芍。 “即便如此,你第一次进『药』房,总比不上『药』房管事对『药』房的熟悉吧?”叶上清说道。 风轻摇闻闻鬼域白芍,满不在乎地道:“成千上万种『药』材,分门别类摆放,所有『药』房大同小异。找『药』又不难,懂『药』的人都能做到,就是快点和慢点的区别。” “好像是这个道理。”叶上清把风轻摇指名的几味『药』找齐放桌上,想了想,好像哪里不对,但一时间又想不起来。 “不纯。”风轻摇嫌弃道。 “什么?”叶上清的思路被打断。 风轻摇说道:“鬼域白芍长在瘴气弥漫的鬼域,所以得名鬼域白芍,而这白芍不是长在鬼域,虽有净化作用,但效果要差许多。” “那可以用吗?”叶上清担心,转念又想,凤大小姐的知识面这么广泛? “刚刚好够用。”风轻摇按所需的量把『药』放进『药』臼,递『药』杵给叶上清,吩咐道:“捣『药』。” “凤大小姐怎么中毒的?”叶上清瞄了眼风轻摇黑紫发肿的手,硬着头皮接下『药』杵,自打出生以来他头一次做这种活,好在看别人做过,应该不难。 “小毒,不必在意。”风轻摇随口道。 叶上清点点头,想来是些不入流的毒,毕竟凤大小姐都能知道解『药』,这毒能有多厉害? 估计凤大小姐半夜来神宫,黑灯瞎火的不小心磕到碰到什么有毒的东西吧。 想到此处,叶上清打定主意,说道:“凤大小姐想在我这里求与太子的姻缘签的话,我就替凤大小姐算一算吧。” 算一卦姻缘,夺不走他多少精力。 凤大小姐为太子夜闯神宫,中毒受伤,是真爱啊,他都感动了! 风轻摇打量一排排高而大的『药』柜。 『药』房里飘散着的『药』味,给她恍如隔世的感觉。 其实仔细想想,她已经过完了上一世,毕竟谁能在魂飞魄散后重生呢? 她做到了,并且回来了。 风轻摇轻敲桌面,抑制着内心的兴奋,想到不久的将来又能见到老朋友,她就控制不住想要笑。 叶上清的话她都听见了,然而与她何干,那是属于凤瑶的事,凤瑶的事不是她的事,叶上清爱算不算,他们开心就好。 叶上清瞧见风轻摇想笑不笑的表情,心想凤大小姐果然是找他算姻缘的,于是说道:“待我算出结果,第一时间差人送到府上。” 第9章 初进凤府(1) 风轻摇没理会叶上清。 她从『药』柜翻出一指宽的医用刀刃,放在烛火上烤了烤,然后一刀划开中毒的左手。 黑紫『色』的毒血流出来,触目惊心。 叶上清还想念叨点什么,突然瞥见这残忍的一幕,直接把脸转向别处。 凤大小姐胆子真大,自己割自己的手眼睛都不眨一下。他看着都疼的伤口,凤大小姐竟然没吭一声。今晚的凤大小姐真令他刮目相看。 风轻摇挤出毒血,抓一把捣烂的『药』,敷在伤口,然后扯出纱布,熟练地包扎起来。 叶上清想帮忙,但是凤大小姐单手包扎伤口的速度比他双手还快,想想还是算了。 他望了下外面深蓝的天『色』,说道:“天『色』将明,我送凤大小姐回家吧。” 等天一亮,人们睡醒,发现他和凤大小姐独处一室,他的一世清白可就浑浊了。 “好啊。”风轻摇咧嘴笑起来。 是国师自己叫她找叶上清的,现在叶上清要送她离开神宫,等同于国师的意思。 很好很清楚,她没有不告而别。 …… …… 东方天际泛着白光。 一辆看似寻常的马车停在凤府门口,没有车夫,风轻摇自行跳下马车,抬眸望了望凤府气派的朱漆大门,内心毫无波澜。 “大小姐回来了!”守候一夜的小厮惊喜大叫,转身跑入府内,传递喜讯。 坐在马车里不敢『露』面的叶上清欣慰道:“凤大小姐已到家,我就不送进去了……” 告辞的话没来得及出口,叶上清的手腕被风轻摇一把抓在手里。 叶上清一怔。 “都已经到门前了,不如跟我进去认认人。”风轻摇不由分说地用力拉扯叶上清。 她第一次进凤府,里面的人一个不认得,所以叶上清不能走。 叶上清重心不稳,直接掉下马车。 凤门里面脚步声纷杂,片刻后,走出来好些人。 叶上清站稳脚跟,急忙与风轻摇保持距离,惊悚道:“认认人?” 凤国公、凤小姐在帝都城都挺有名的,他不是没见过,没必要再认一遍吧? 还有,昨夜无人你对我拉拉扯扯,我不计较,现在众目睽睽你还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此时,锦衣华服的凤国公大步跨出凤门,面『色』阴沉。 他指住风轻摇,怒喝:“你……” 凤瑶一夜未归,他惶惶不安一宿没睡,身心皆受到不小的摧残,就怕凤瑶没心肝地又在外惹事,这些年小祸不断,他的脸都快丢到老家了! 凤国公正想狠狠教训一顿女儿,却瞥见女儿身旁站着一脸受惊的叶上清。 “大巫!”他手一颤,忙将指出去的手收回来,一掀衣袍下摆,便要跪下去。 叶上清未满双十,虽然年轻,地位却很高。 叶上清的背后是神宫,神宫本身不特别,然而国师住在神宫,足以提升神宫的地位。 近些年国师闭关清修,神宫由大巫叶上清全权把持,叶上清的权利就更高了。 “凤国公不必多礼。”叶上清阻拦凤国公。 他见不得年长者对他行跪拜礼。 第10章 初进凤府(2) “小女给大巫添麻烦了,凤某惭愧,代小女向大巫赔罪。”凤国公改为拱手作揖,然后斜眼瞪风轻摇,“还不快进去,你要在外面丢人现眼到什么时候?” 风轻摇不为所动,反而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凤瑶的父亲凤国公,记下了。 那么,她该叫他“父亲”“阿爹”? 不知被她这么喊上一声,凤国公会不会折寿。 凤国公微愣。 凤瑶给他的感觉有点奇怪,看着没什么变化,却偏偏生出陌生感来。 这一夜发生了什么? “大巫!” 突然,一个活泼明艳的女孩从凤府门内跑出来,径直跑向叶上清,蛮横地挡住风轻摇。 “凤三小姐。”叶上清礼貌回应。 风轻摇瞅了眼与她个头相差不多的凤三小姐。 凤瑶的三妹妹?很好,她记下了。 “曦儿不得无礼。”凤国公提醒道。 凤三小姐没理睬父亲,明亮的眼眸直勾勾瞧着叶上清,期待道:“大巫进府与曦儿一同用早膳吧。” “凤曦!”凤国公连名带姓地低喝。 大女儿没来得及训斥一番,三女儿又来捣『乱』,都不省心! “爹只叫凤瑶进府,却留大巫在府外,这才是无礼。”凤曦有理有据。 叶上清都在府门口了,不请进去确实说不通。 凤国公没法反驳,只好说道:“大巫不嫌弃的话,不如用过早膳再回神宫。” “不了。”叶上清摆摆手,“我还有……” “半夜到现在滴水未进,你不饿我都饿了。”风轻摇无情打断。 她绕过凤曦,攥住叶上清的袖子就往凤府里带。 她是真的饿了。 血肉之躯带来的饥饿感,是久违的属于活人的感觉。 她高兴,所以邀请叶上清一起用膳。 极恶之地的风轻摇,不容许有人拒绝她。 叶上清好无奈,却又甩不掉风轻摇的手。 他出于好心送凤大小姐回家,既不想结交凤府,更不想和凤大小姐做朋友,能别这么亲昵吗?好像他们很熟似的。 “凤瑶!不得对大巫无礼!”凤曦气得跺脚,却不敢像风轻摇那样去拉神宫的大巫。 她是凤府三小姐,别人家最小的最受宠,他们家是反过来的,她不甘心!所以她嫉妒她恨! 丫鬟小厮们非常清楚凤府的情况。 三小姐在凤府没地位说不上话,就是个摆设。 大小姐虽然惹怒了老爷,但是没关系,大小姐的靠山从来就不是老爷,而是大小姐的外婆,所以有时候老爷也是个摆设。 听见风轻摇说饿了,在场的丫鬟小厮一拥而上,嘘寒问暖—— “大小姐想吃什么?小的马上吩咐厨房做起来。” “大小姐今天想在哪里用膳?小的立刻去收拾。” “大小姐您受伤了?小的现在就请大夫去。” “大小姐早膳后想玩点什么?小的先准备起来。” “大小姐……” 七嘴八舌的讨好声围着风轻摇转。 风轻摇非但不觉得烦,反而很是享受,并且游刃有余地指挥起来—— “你,吩咐厨房,早膳按照神宫大巫的身份规格准备。”你大小姐我多年不吃饭,突然问我吃什么,我哪里想得起来?再说我极恶之地的菜谱你凤府未必就有。 第11章 二小姐体弱多病(1) “你,就近收拾。”大小姐我第一次进凤府,我哪知道去哪用膳? “你,前面带路。”有你们在,大小姐甚是欣慰。 “你,回来,不要大夫。”你大小姐我在极恶之地长大,一点小伤就找大夫,太看不起我了。 “还有你,什么都不必准备,在一旁候着。”大小姐我没功夫玩耍,倒是有话要问。 在丫鬟小厮的簇拥下,风轻摇攥着叶上清渐行渐远。 凤曦眼里的嫉妒越发深刻,恨恨说道:“凤瑶昨夜不知跑去哪里鬼混了,爹不问一问吗?” 她怒指风轻摇的方向,“爹你看看她的态度,完全不把爹放在眼里,爹就这样放任她不管吗?” 以前凤瑶在外骄纵,对家里人却很敬爱,爹训话,会乖乖听着,也会道歉。今天怎么一反常态,对爹爱理不理,对她视若无睹。 “闭嘴!”凤国公低喝一声,甩手进府。 凤瑶受伤了,他居然没在第一时间发现,更没去关心一下女儿的伤。凤瑶很失望吧?所以才这么沉默冷淡。 …… …… 凤府正厅。 满满一桌粥汤面点,『色』泽鲜美,香气扑鼻,凤府今天的早膳不但追求味美,视觉上也狠下了一番功夫。 除风轻摇、叶上清外,凤国公、凤夫人和凤曦也都在。 风轻摇没有驱赶凤府的人,她要用凤瑶的身份,不能太『露』锋芒。 风轻摇的心思全在早膳上,美味的食物填满口腔,滑过咽喉,流入胃中,令她欣喜。 其余人则食不知味,尤其是叶上清。 凤府留他用膳是出于好意,为什么他有种被恶势力扣留的错觉? “父亲,母亲。” 一道温温柔柔的声音打断叶上清的思绪。 一名身形纤柔娇弱的女孩缓缓步入厅内。 一股淡淡的『药』香随着女孩的步伐飘散进来。 女孩生得极美,本是倾国倾城之姿,然而面『色』苍白无血,脸颊纤瘦,看着异常单薄。 叶上清一下子便认出了女孩——凤二小姐凤灵。 传闻凤二小姐先天气血不足,全靠名贵的『药』材活到现在,身上常年有股『药』香。 外界评价凤二小姐——老天爷嫉妒凤二小姐生的太美,于是给了凤二小姐一副体弱多病的身躯。 风轻摇抬眸,望向凤灵。 她轻咬筷子,若有所思。 “灵儿怎么过来了?”寡言的凤夫人终于沉不住了,担忧地放下碗筷,“你身子骨弱,没必要这么早起,早膳会有丫鬟送到你的安寿院。” 凤夫人今年三十四,保养得当,很是年轻貌美。凤灵的美貌便遗传于她,且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娘莫要担心,灵儿今天感觉很好。”凤灵的唇边始终挂着得体的微笑,美目转向风轻摇,“姐姐一夜未归,灵儿担心姐姐实在睡不着,听到姐姐已经安全回家,便坐不住了,想过来与姐姐一同用膳。” 这番话说完,她仿佛才看见叶上清,美眸『露』出些许惊讶,然后盈盈福身,柔柔说道:“灵儿见过大巫。” “不必多礼。”叶上清心中一『荡』,“坐。” 第12章 二小姐体弱多病(2) 凤二小姐果然知书达礼,可惜老天爷不长眼,那柔柔弱弱的模样,他看着都心疼。 “谢谢大巫。”凤灵款款落座,目光关切地放在风轻摇身上,蹙眉道:“姐姐受伤了,要紧吗?” 凤曦『插』话道:“她自己说不要大夫,谁知道有没有受伤。” 和凤灵相比,凤瑶的脸『色』都能算得上红润了。 凤灵摇头道:“曦儿怎能如此说话。” 凤曦偷偷地瞪了眼凤灵,不再吭声。 她敢怼凤瑶,却不敢对凤灵口出重话。凤灵太过柔弱,一个不下心晕倒在她面前,倒霉的是她自己。 “一点小伤,不至于劳师动众。”风轻摇朝凤灵诡异一笑。 凤家人真有意思,大女儿受伤,父母一句关心都没有,三妹妹的语气像是要吃掉姐姐,二妹妹听着倒是颇为关心爱护姐姐,只不过…… 嗯,她嗅到了猎物的味道。 “安寿院有极好的疗伤膏『药』,医女也在,姐姐用完早膳,随我去瞧瞧伤口。姐姐不许任『性』,身体要紧。”凤灵说完,又对叶上清说道:“家姐受伤,灵儿心中极为担忧,怠慢大巫,事后灵儿必向大巫请罪。” 叶上清将凤二小姐对比凤大小姐、凤三小姐,发现凤二小姐善解人意识大体,如仙女下凡。 他心中『荡』漾起来,说道:“凤二小姐温柔善良,上清怎会怪罪于你,我……” “啪”的一声,风轻摇把筷子拍在桌上,起身说道:“我吃完了,走吧。” 这一下拍的不重,但叶上清在风轻摇的右手边,听起来就格外响亮。加上叶上清一见凤灵如沐春风,几乎忘记风轻摇的存在,所以风轻摇突然一拍,叶上清原本飘飘欲飞的魂魄直接吓回体内。 凤夫人见不得柔弱的女儿受丁点委屈,强硬道:“凤瑶你再坐一会儿,等灵儿用膳完毕再走。”。 “你刚才说,丫鬟会把早膳送去她的安寿院,既然如此,没必要非坐在这里。”风轻摇冷淡地瞥一眼凤夫人,接着转向凤灵,“你也说了,想与我这个姐姐一起用膳,现在我要去你的安寿院,你来是不来?” 凤夫人美眸转向凤国公,语气娇软起来:“老爷你瞧瞧凤瑶的态度,灵儿特地赶过来看她,她却一点不顾及灵儿,灵儿的身子本来就弱,一来一回倘若伤了元气如何是好?”以往凤瑶从不敢驳她的话,今天倒是怪了。 “灵儿不是说今天感觉很好吗?就这一点点路,不会有事的。”凤国公小声提醒:“大巫在此,你别丢了身份。” 凤瑶今天确实反常,对家人的态度异常生硬。 夫人以前就不喜欢凤瑶,处处挤兑凤瑶,好在凤瑶敬爱家人,从小忍让,夫人也不好太挑刺,这十五年相安无事的过过来了。可以的话,后面五十年也能和和睦睦,哪怕只是表面上的。 “无妨,凤夫人也是爱女心切。”叶上清打圆场。 风轻摇敲敲叶上清面前的桌子,催促道:“吃完你回神宫去。” 第13章 二小姐体弱多病(3) 叶上清:“……” 他好歹是神宫大巫,凤大小姐怎么跟打发小厮一样? 风轻摇见他无言,好笑道:“怎么?想留下来看戏?” “……”堂堂神宫大巫,他像是那种爱看八卦的人吗? “留下来也行。”风轻摇轻描淡写,然后将目光对上凤灵。 凤灵的眼眸似一汪秋水,清澈又美丽,眨眼时闪烁着纯真与无邪,任谁瞧见那双眼睛,都会认为她是无辜的无罪的。 有点讨厌。 风轻摇秀眉微蹙。 她不喜欢凤二小姐,当然也不喜欢凤国公、凤夫人和凤三小姐。叶上清谈不上喜欢,至少不讨厌。 “不了。”叶上清赶紧起身。 好不容易凤大小姐要放他走,再不走等着被留晚饭吗?这事凤大小姐完全做的出来。 “你记得同国师讲一声,我在这里住上几天再回去。”风轻摇平淡道。 “哦。”叶上清应了一声。 等等!凤大小姐这话说的,好像和国师有私情似的。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国师正在清修,凤大小姐想给他挖坑,误导他去打扰国师,要他得罪国师,他才不上当! 众人惊愕。 国师? 凤瑶这话什么意思?他们怎么听不懂? 凤瑶准备回去哪里? 神宫? 呵呵! 凤瑶又想吓唬人,也不找个实际点的入手,比如大巫。 国师是想见就能见的吗?皇上都一连几年不曾见到国师了。 在众人的不相信中,风轻摇举步出正厅。 厅外阳光微热,她回头瞅了眼凤灵。 凤灵心照不宣,起身跟上风轻摇,她眼中的凤瑶。 夏风穿过凤府长廊,撩动起女孩们的轻衫薄裙。 风轻摇缓步走在前面,似是漫无目的地欣赏着庭院里盛夏的郁郁葱葱。 拐过一道弯,凤灵出声提醒:“姐姐走错了,安寿院不在这个方向。” “我不打算去你的安寿院。”风轻摇镇定道。 她走得够慢了,凤灵却比她更慢。 没人在前面带路,她能怎么办?她又不认得凤府的东南西北。 凤灵猜不透风轻摇的心思,于是说道:“姐姐莫要怪罪娘,娘她是太担心我了。” “凤二小姐,凤灵,灵儿。”风轻摇停步,回头,“你说,我该如何称呼你。” “姐姐怎么了?”凤灵的眼底闪过一丝异样,“自然像平时那样,唤我一声灵儿。” 凤瑶疑心了? 这不可能! 凤瑶对她这个天生孱弱的妹妹一向爱护有加,凤瑶怀疑谁,都不会怀疑到她的头上。 可是,今天的凤瑶为何如此陌生? “我认为,我们没到这么亲昵的地步。”风轻摇不冷不热地说道:“凤灵,我向你问个人。” 她要的是凤瑶的身份和身躯,可不打算直接做凤瑶。 凤灵心头一跳:“姐姐问谁?” “一个男人。”风轻摇『露』齿一笑,“一个要杀我的年轻男人,你知道他在哪里吗?” “姐姐说笑了,灵儿从小体弱多病,爹和娘将我养在凤府,从不接触外人,灵儿哪会认得什么年轻男人。”凤灵别开眼去,藏在袖中的手下意识握住,“姐姐是凤府大小姐,又有谁敢杀姐姐呢?姐姐的玩笑一点不好笑。” 第14章 二小姐体弱多病(4) “我在你身上嗅到了那个男人的气味。”风轻摇咧嘴笑道。 “灵儿身上只有『药』的气味,哪里会有男人的气味?”凤灵眉头皱皱,“姐姐这话不能『乱』说,污了灵儿的清誉不说,姐姐也会落个毁人清誉的骂名。” “怪我没说清楚。”风轻摇耐心解说:“那个男人逃跑前沾了我的魂血,他不把魂血洗尽就与你接触,你也会沾到气味,而你不清洗就跑来见我,满身『药』味也是掩盖不掉的。” 她的魂血,不是凤瑶的血。 她的魂魄进入凤瑶的身躯,流出来的血,就不是普通的血了,而是极恶之地风轻摇的血。 “姐姐越说越离谱了。”凤灵表情淡淡。 “你告诉我他在哪里,其他的事与你无关。”风轻摇笑出一丝恶意,“倘若我找不到他,那我只能顺着你,去找他。” 她要杀黑衣人,与凤瑶无关、凤府无关。 当黑衣人下手杀她的时候,黑衣人在她眼里就已经死了,没有别的原因,死人不应该继续留在世上。 “不懂姐姐在说什么。”凤灵的语气有着难以察觉的不自然。 “我给你考虑的时间。”风轻摇大方道:“下次我来找你,想必你已经考虑清楚。现在,你不必再跟着我。” 说完,她反向往回走。 凤灵呆在原地,脸『色』惨白。 盛夏炎热,她却觉得寒冷。 那个人信誓旦旦说凤瑶必死,然而凤瑶好好地站在她的面前,阴阳怪气的同她说话。 可恶! 从小是她牵制凤瑶,岂有凤瑶牵制她的道理! 凤灵捂住胸口,心生一计。 她缓缓倒地,似乎忍受着巨大的痛苦、委屈和不甘,当终于忍受不住的时候,她闭眼晕了过去。 “二小姐!”与凤灵保持一段距离的丫鬟尖叫起来,“来人啊!救命啊!二小姐出事了!” 附近听见喊声的丫鬟小厮纷纷跑上去。 大小姐得讨好,二小姐也得顾好,大小姐的靠山在府外,二小姐的靠山在府内,伺候好二小姐,赏赐都是实打实的。 风轻摇恍若未闻,悠哉悠哉地前行,不曾停顿分毫。 一名不起眼的小厮始终在不远不近的距离跟着她。 风轻摇没有忘记小厮,刚入凤府,一堆丫鬟小厮围着讨好她,她随手点了个小厮在旁候着。 这个小厮就是当时被点到的人。 风轻摇朝小厮招招手。 小厮立刻展『露』笑脸,狗腿似地跑过来。 “我不管你以前叫什么,今天起你跟着我,就叫晨夏。”风轻摇语气不容拒绝。心里则想:你以前叫什么我也不知道,索『性』替你改个名。 “是,小的晨夏从今往后就是大小姐的人。”晨夏识趣道。心想主子们最忌讳左右讨好的妖艳贱货,我不一样,我死心塌地追随大小姐,二小姐死在我面前我都当没看见,果然,大小姐看见我了。 “那么,身为我的人,你对我了解有多少?”风轻摇高深莫测地笑笑,心想我不了解凤瑶,你在凤府当差,总有所了解吧? 第15章 二小姐体弱多病(5) 晨夏不好意思地抓抓脑袋:“小的之前在外院当差,对大小姐了解的少。” “说来听听,看你够不够资格留在我身边。”风轻摇略略施压。 晨夏暗叫糟糕,大小姐在考核他!赶紧说道:“大小姐的父亲是凤国公,管理国家军械大库;大小姐生母已故,凤夫人是大小姐的继母;二小姐和三小姐是大小姐同父异母的妹妹;大小姐的外婆是秦老太君;皇后娘娘极为看重大小姐。” 说到后面,晨夏的声音渐低下去,最后索『性』闭嘴,偷瞄向风轻摇。 他所了解的大小姐,别人也都了解,实在不够脱颖而出,大小姐看不上可怎么办! “以后你要多看多听多观察,我会随时问你一些问题。”风轻摇平淡道。 凤夫人是凤瑶的继母,难怪看她的眼神全是厌恶。 “大小姐留下我了?”晨夏激动地追上去。 “嗯。”风轻摇淡淡应声。 她需要一个不生不熟的凤府下人随时为她解『惑』,不是晨夏,也会是别人。 晨夏不是特殊的那个,他只是比较幸运,能被她风轻摇选中。 晨夏难以抑制高兴与兴奋,险些跳起来尖叫。 这种情绪没有持续太久,很快他恢复平静,恭恭敬敬退到十步外,缓缓跟在风轻摇身后。 一上午,风轻摇再没叫过他,也没接触别人。 风轻摇闲庭信步似地逛过一个又一个院落,有人窃窃私语时,她便停下去听;看见文字时,她便用心去看;遇上错综复杂的小路,她又会来来回回走上两遍。 晨夏一直在揣摩风轻摇的话—— 多看多听多观察。 应该就是大小姐这样的。 日照当头,风轻摇逛回正厅。 与早晨相比,中午的正厅安静无人。叶上清已回神宫,凤国公在皇城办公,凤夫人在凤灵的安寿院,凤曦不知在何处。 “我饿了。”风轻摇说道。 通过一上午的大略观察,她对凤府的地形大致了解了。 “小的马上吩咐厨房为大小姐准备午膳。”晨夏积极响应,刚准备走,突然想起一事,又说:“大小姐,海棠在夫人的院子跪了一夜,大小姐要不要把人救出来?” “她怎么了?”风轻摇问。 像“她是谁”这种容易引起麻烦的问题,她是不会问的。 当然在心里她还是想问上一句:海棠是谁? “夫人昨天说,大小姐夜不归宿,海棠身为大小姐的丫鬟,代主受罚。”晨夏一五一十的交代。 “行吧,你去把人提出来。”风轻摇懒洋洋地说,无关紧要的人不值得她费神。 “是,小的遵命。”晨夏跑起来。 海棠姐姐伺候大小姐好些年,是大小姐身边的老人,他这外院杂役突然进内院侍奉大小姐,不知海棠姐姐会不会嫌弃。过一会儿他救出海棠姐姐,海棠姐姐应该会感动吧? 以后同为大小姐办事,他得打好关系才是。 …… …… 安寿院内。 凤夫人寸步不离守着昏『迷』的凤灵。 当傍晚一丝凉风吹进房间,凤灵终于睁眼,虚弱地叫唤:“娘。” 第16章 今生债今生还(1) 凤夫人顿时眼红欲泣,轻声说道:“灵儿醒了,我的女儿。” “让娘担心了。”凤灵懂事道:“灵儿没事。” “你说没事就没事吗?”凤夫人说道:“好端端的怎会晕倒呢?” 似乎是不舒服,凤灵皱皱眉头,柔柔弱弱地道:“是灵儿不懂说话,惹姐姐生气,是灵儿不好,和姐姐无关。” 凤府下人一个个的比猴儿还精,她和凤瑶在廊下说话,凤瑶刚走她就晕倒,那些下人竟不向娘告状,连凤瑶的名字都不敢提,还得由她亲自点名凤瑶! “早上你跟她出去,之后就晕倒了,我就猜到是她。”凤夫人气愤道:“别以为有秦老太君撑腰就可以无法无天,帝都城里天子脚下,她还想杀人不成?” “娘不要因为我,与姐姐起了冲突,我没事,真的没事。”凤灵艰难地坐起来,拉住凤夫人的手,“娘是姐姐的继母,继母与生母总是有区别的,莫要让外人指指点点,说娘虐待姐姐。” 凤夫人不听女儿劝,心思一转,轻轻扯下凤灵的手,说道:“你好好养病,外边的事你别管。”起身走出房间。 凤灵也不拦阻,目送母亲的背影,浅浅一笑。 片刻后,外头传出下人的声音:“夫人,海棠被带走了。” 然后是凤夫人冷嘲的声音:“贱婢,以为主子回来就会有好日子吗?” 屋里的凤灵笑得更深了。 娘不会让她失望的。 …… …… 是夜。 一袭白衣倚窗而立。 皎洁的月光洒照在国师身上,无端变得冰凉起来。 盛夏之夜忽然间便生出一丝凉意。 感受到气温的强烈反差,风轻摇秀眉微微一蹙,冰凉的气息吹散眉心的困倦,她缓缓睁开眼睛。 白衣沁寒,一如昨夜。 风轻摇抬手『揉』『揉』眼,懒懒地从床榻上坐起,打着哈欠说道:“国师不睡觉的吗?” 她重生为人以后,国师两次出现在半夜,两次都衣衫整洁面『色』沉静,完全不像要睡的样子。 她在醉莲池为魂的时候,好几次在深夜看见国师。 如果是醒在半夜睡在白天也就罢了,关键白天她也能看见国师。 以前她是魂不用睡觉,现在她是人需要睡觉补充体力。 所以,国师真乃神人也。 “我若睡了,你便死了。”国师的语气依旧平平淡淡,他手臂轻轻一划,洁白的衣袖带出一道风,打向风轻摇床头的博山香炉。 香炉“砰”的一声砸到地上,香灰四溅,一股香甜的气味冲天而出,随后散去。 风轻摇嗅了嗅。 “『迷』『药』?难怪我睡的那么沉,一点知觉都没有。”她满不在乎地伸了个懒腰,“这种『迷』『药』以前对我无效。”可惜是以前,今天还是着了道。 国师不说话,静静看着她。 “我睡死的时候,有谁进来过吗?”风轻摇伸手去扯被子,和国师同处一室她有点冷。 国师不『露』声『色』地道:“我人在此,你以为有人敢进来吗?”怕是连鬼都不敢进。 “你就应该躲起来。”风轻摇埋怨。 第17章 今生债今生还(2) 轩辕国的大国师在此,当然没人敢进来,问题是他太招摇已经打草惊蛇了,还好意思反问她? “倒是我的错了?”国师依然淡淡。 他的嗓音好似初雪落入掌心,是清冷的。 他就那么安安静静伫立在窗前,没有多余的话,亦无多余的行动。 然而风轻摇仍能感受到国师身上那股深不可测的力量,尽管国师什么都没做,她却很清楚,只要国师愿意,一根手指头就能戳死她。 于是她很识时务地说道:“不,是我的错。” 面对绝对的力量懂得服软,韬光养晦,待时机成熟,再揭竿而起,这是她上一世成功的要素。 认完“错”,风轻摇赶紧转话题,问道:“国师为什么在这里?” 他的样子不像是要抓她回去,可也不像路过。 国师若有所思道:“那日在巷子里,似乎有人要杀你。” 风轻摇听完语塞——感情你现在才理清楚那天的情况?反『射』弧未免太长了吧! 国师又道:“我仔细想了想,黑衣人当时不应该放。” 风轻摇无言以对——要不是你当时牵制着我,黑衣人早就被大卸八块了。 要不是当了好几年邻居,她都要以为他是黑衣人搬来的救兵。 国师继续说道:“神宫以外对你来说有危险。” 风轻摇忍不住打断:“国师在关心我吗?” 关心是不可能关心的,只不过国师的话总让她接不下去,她很不舒服。 “不,我只是过来看看,你是死是活。”国师静静说道:“你活着固然好,你死了至少我能第一时间过来收魂。” “我还活着。”风轻摇脸『色』微沉。 别人都是收尸,他直接收魂;别人是一尸两命,她是一尸两魂,凤瑶的魂魄还在她手里。 “是的,我救了你一命。”国师清楚说道。 “国师是不是要把救命之恩算在账上?”风轻摇的脸『色』愈发阴沉。 “那日我放跑黑衣人,今日我救你一命,就算抵消了。”国师不忘加上一句:“不过,你靠我的醉莲池重塑魂魄,这恩日后是要还的。” “国师的帐算的真清楚。”风轻摇微嘲。 国师看起来超凡脱俗的一个人,内心竟如此斤斤计较,一点都没有大国师的大度风范。 “还是清楚一些的好。”国师神『色』自若,“没有我,你早已经魂飞魄散不存在,这么大一个恩情,不仅仅是救命之恩了。我若不和你算清楚,将来十年、二十年,甚至百年、千年,你又突然找我报恩,纠纠缠缠何时是个头?今生债今生还,我们早些清账,日后尘归尘土归土,岂不自在?” “国师打算要我如何还债?”风轻摇索『性』笑了。 国师的话不无道理,他们本无交集,没必要纠纠缠缠。 只是,她不觉得自己是个有恩必报的人,但绝对是有债必追。 国师没有回答,微微侧头,看向紧闭的房门。 房门外有细碎凌『乱』的脚步声。 由远及近。 “砰”的一声! 像是有血海深仇,有人从外面不遗余力地推开房门。 第18章 今生债今生还(3) 房门撞上墙壁,又弹回去。 风轻摇转头看过去。 “凤瑶!”凤夫人推门进来,指着国师,大声呵斥:“他是谁?” “你不认识?”风轻摇脸『色』不好,语气略差。 凤夫人的出场方式太闹,半夜本就寂静,突然摔门又吼人,她的耳朵有点受不住。 轩辕国的人都喜欢半夜寻人? 凤夫人不认得国师。 国师这些年极少出神宫,即便出来,也是神神秘秘的,一般人难以遇见,即使遇见,也不一定知道他是国师。 除非国之大事,国师已经不需要利用身份去做什么,他只要往那一站,高深莫测的气质足以令许多人望而生畏。 凤夫人听了风轻摇的话,又去瞧国师。 国师漠然立在窗前月下,眸黑如夜『色』,深邃而静谧。 他冷淡地望着闯入的凤夫人,以及凤夫人身后的一众丫鬟仆『妇』。 凤夫人的耳根忽然有些发烫。 她眼里的男人明明似水般沉静,却又如阳光般耀眼,外貌不过双十年华,然而双眸仿佛藏着太多的岁月。 她今年已经三十四岁,两个女儿都在适婚年龄,自己竟还能生出一丝小女儿似的悸动。 凤夫人莫名的心慌慌,赶紧收起奇怪的心思。 想到来此目的,她瞪向风轻摇,言辞不善:“你一个未出阁的大小姐,在半夜在闺房私会男人,这事如果传出去,你对得起一心栽培你的皇后娘娘吗?” 这事当然肯定是会传出去的! 她会亲自去传! 皇后娘娘看中的未来儿媳,与别的男人独处闺房,即使什么都没发生,也会成为凤瑶一生的污点。 太子本来就不喜欢凤瑶,这样一来,更加不要凤瑶了。 一个失去名节的女人,无论如何都进不了皇家的门。 风轻摇一点不在意凤夫人的话。 她瞅瞅国师。 国师淡定如常,似看戏的局外人。 神人也! 轩辕国的大国师视名节如无物,佩服佩服!难怪那日,她的一招“男女授受不亲”对国师完全不起作用,厉害厉害! 风轻摇瞅向凤夫人。 凤夫人把“得意”全写脸上,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好像今晚这一出全在她的掌控之中。 大半夜不睡觉跑她房里“抓『奸』”,定是在外面盯梢了很长时间吧? 她不认为这些人能掌握国师的行踪,所以国师是无意撞局的局外人,被凤夫人将计就计了。 接着,风轻摇如猎物般盯住凤夫人身后的丫鬟。 凤瑶的丫鬟海棠,晨夏在傍晚时候带过来的。 天黑以后小厮不能留在内院,是海棠在屋里伺候她。 现在,海棠在发抖。 国师身上有股冰凉的气息,在盛夏的夜晚只可能给人清凉的感觉,而非冷到发抖,何况海棠和国师有段距离。 所以,海棠在害怕。 当然,海棠不可能害怕国师。 国师不可测,但国师不危险,至少眼下的国师很安全。 “海棠丫头,你放在香炉里的『迷』『药』可还有?”风轻摇笑问。 太明显了。 海棠亲手点燃了香炉,当时很镇定,现在很慌『乱』。 第19章 今生债今生还(4) 如果海棠继续镇定下去,或许她会多一重考虑,是不是半夜有人进来过。 国师能够悄无声息潜入她的房间,别人未必不可以,毕竟现在的她,功力不到一成。 海棠“噗通”一声吓得跪地,伏在地上不敢说话。 “什么『迷』『药』!香炉里的是安神『药』。”凤夫人低眸,不易察觉地狠瞪海棠,又说:“看你气『色』差,怕你睡不着,叫丫头在你房间燃上安神助眠的香,却不想你半夜不睡,与野男人苟合。” 风轻摇不怒反笑:“越说越离谱了。” 国师不气,她都替国师不平。 堂堂大国师,在凤夫人的口中竟成野男人了。 然而国师无所情绪。 风轻摇则笑似看戏。 凤夫人很气。 凤瑶越来越不把她放在眼里了,以前谈不上和睦,至少从不顶撞她,乖乖喊她一声“娘”,现在简直放肆。 “去把老爷喊来。”凤夫人低声吩咐丫鬟,“再叫几个能打的来,把这里围住。” 丫鬟应了声“是”,转身跑出去。 风轻摇好整以暇地坐卧在床榻上,此刻索『性』手托腮,笑盈盈地看凤夫人表演,完全把自己抽身事外。 凤夫人当场“抓『奸』”两人,一个是极恶之地的风轻摇,一个是轩辕国的大国师,哪一个她凤夫人都惹不起。 她的身份不便透『露』,国师的身份就没必要遮遮掩掩了,不知国师何时亮身份。 有点小小的期待呢! 风轻摇眉眼弯弯。 国师斜眼睨风轻摇——好一个坐山观虎斗。 风轻摇读懂国师眼中的含义,耸耸肩,丢他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 两人的对视,凤夫人看在眼里,并且理解为打情骂俏。 反了反了! 全都不把她放在眼里! “够了!”她怒喝一声,“给我把他们俩绑起来!” 府内小厮陆续赶到,听见凤夫人下令,迅速冲进房间。 他们看看风轻摇,心想大小姐不能绑,绑另一个吧! 四五名强壮有力的小厮举起棍绳,面目狰狞地向国师走去。 一直在窗前不曾移动的国师此刻终于后退了一步,然而语气依旧波澜不惊,说道:“最好别过来。” 与五大三粗的壮汉相比,翩然出尘的国师显得单薄娇弱。 风轻摇幸灾乐祸地旁观,完全不想出手相救,眼睛几乎笑成一条缝。 如果凤府小厮能够制服国师,她会在关键时刻补刀抢人头。 可惜没有如果。 国师的话毫无威慑,小厮们丝毫不受影响,如恶狼般扑向国师。 千钧一发之际,一名玄衣男子挡在国师身前。 没有任何征兆与痕迹,玄霜凭空出现,双掌齐推,凌厉的掌风似龙尾横扫大地。 “咚咚咚。” 是肉身撞墙声。 身强体壮的小厮们肉球般被玄霜打飞在墙,然后自墙上滑落,留下血迹斑斑。小厮们没能发出一声哀嚎,便失去知觉昏死过去。 国师神『色』如常,淡淡瞥一眼笑容僵住的风轻摇,说道:“我说了,别靠近我。” 这话应是对凤夫人他们说的。 “你说的对。”风轻摇抢着应声。 第20章 今生债今生还(5) 幸亏她从没想过对国师出手,太危险了。 她眼珠微转,打量那个诡异的玄衣男子——这人怎么出来的?没跳窗、没走门,难不成从土下蹦出来的?气息也很奇怪。 “快来人,护我!”凤夫人惊恐尖叫,瑟缩在丫鬟仆『妇』当中,不敢看墙上的血,更不敢看国师的方向,一下便没了刚才的气焰。 “我已经手下留情了。”玄霜侧身看向国师,解释。 “看得出来。” 接话的是风轻摇。 不留情,那几人就没气了。 国师倒是挺善良的。 不对,是国师身边的人挺善良。 “大半夜瞎嚷嚷什么!”凤国公姗姗来迟,口气不善,隐隐含怒,“你们不睡觉都扎堆在这里做什么?” 堵在门口的丫鬟仆『妇』纷纷退散两侧,让出过道。 “老爷!”凤夫人委屈地喊。 她推掉护着她的丫鬟仆『妇』,手颤抖着伸向丈夫,如同伸向希望的曙光。她眸中含泪,期盼当家男人为她做主。 然而,凤国公一把推开凤夫人,一头扎进风轻摇的房间,双腿一曲,直接跪倒,双手颤巍巍地伏在地上,声音是又惊又颤:“国师光临寒舍,微臣招待不周,请国师恕罪;微臣不知国师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请国师恕罪。” 几年前,他在祭祀大典上远远地看见过国师。 国师的风采,只一眼便不能忘,他不会认错! 眼前的人,正是神宫那位遥不可及的国师,是能庇佑轩辕国千秋万代的大国师! “什么国师?”凤夫人的泪珠儿在眼眶里打转,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贱『妇』,看见国师还不跪下!”凤国公低声喝斥妻子。 凤夫人惊愣,呆呆地跪下去。 紧接着丫鬟仆『妇』们也齐刷刷跪下去。 轩辕国举世闻名的大国师如此年轻?如此的貌美? “貌美”一词不适合形容男人,但国师的脸确实太好看,貌若天成,不似凡人。 “贱内冲撞国师,请国师恕罪。”凤国公余光瞥见风轻摇仍安坐在床榻上,遂又低喝:“瑶儿快下来给国师行礼。” 风轻摇想了想,懒洋洋爬下床,和国师打着商量道:“我就不跪了吧?” 神宫的人拜见国师,向来行拱手礼,她就没见谁跪过国师。 从国师进她房到现在,她一直坐躺在榻,没见国师要她磕头,凤国公未免太隆重了。 她风轻摇都不强迫别人下跪磕头,这种虚礼实没必要。 “可以。”国师无所谓道。 凤国公和凤夫人皆是一怔,然后同时想起白天风轻摇说过的有关国师的话。 凤瑶没有吓唬他们?她和国师真有私情? 但怎么可能呢,那是国师,轩辕国的大国师啊!如果对象是神宫大巫,他们还能相信。可是国师,他们根本不敢想! 传说国师早已跳出三界外不在轮回中,这样非人的存在,又怎会与红尘中人有私情? 那么,国师独独允许凤瑶可以不跪,又说明什么? 凤国公和凤夫人仍然不敢想下去。 这种事已然违反他们的认知。 第21章 今生债今生还(6) “凤国公。” 这时,国师叫道。 凤国公浑身一颤,急忙应道:“微臣在。” “神宫『药』房的『药』材有一部分是残次品,你处理一下。”国师坦白说道。 听完,风轻摇在边上赞同地点头。 鬼域白芍就是次品,或者确切点说是仿品。只有生长在鬼域的白芍才称为鬼域白芍,其余产地的白芍如果也叫鬼域白芍就是假的。再说鬼域白芍又不是稀世珍品,产量极大,这凤国公太不厚道了。 凤国公颤巍巍地道:“启禀国师,微臣掌管军械,『药』材方面一直是由『药』殿那边掌管,不属于微臣的管辖范围,微臣没办法处理啊。” “听闻府上二小姐先天残缺,全靠『药』殿帮忙才能活到今天。”国师没有感情地说道:“想来凤国公和『药』殿那边很熟。” 风轻摇了然地笑了笑。 别看国师一副远离世俗红尘的超脱模样,其实对外界的方方面面一清二楚。 而且国师此人锱铢必较,『药』殿那边敢向神宫提供残次品,国师就敢放下身段秋后算账。 想到除她以外还有人被国师追债,她有点乐呵。 “这……”凤国公好为难。 『药』殿那边一向不喜神宫,如果他为神宫说话,势必惹怒『药』殿,万一『药』殿拒绝再为灵儿医治,他的灵儿可怎么办? “你只要替我传话过去,其他的事皆与你无关。”国师说道。 “是。”凤国公松一口气。 国师望向窗外冰凉的月『色』,冷冷淡淡道:“不能因为我不生病,不管神宫事务,你就可以降低神宫『药』材的品级。我神宫上下几十口人,生了病却得不到最好的『药』材医治,这事我很生气。” “是,微臣记下了。”凤国公背上溢出点点冷汗。 国师前半部分的话没问题,最后一句由他口传出去,怕是『药』殿那位也得生气了。 他夹在神宫和『药』殿之间真的好难压力好大。 这事说到底,是凤瑶那个惹祸精惹出的麻烦,国师好端端住在神宫,怎会无缘无故在她房间? 倘若被『药』殿那位得知凤府大小姐和神宫关系密切,怕是要误会他吃里扒外。 国师转回头去看凤国公,又道:“叶上清代我掌管神宫,他虽年轻,你们却不能因为他尚不成熟而欺负他,记住,他的背后是我。” “是,微臣谨记。”凤国公后背的冷汗成串往外流。 国师这话是对『药』殿说的,也是对他、对整个轩辕国说的。 确实,叶上清太年轻,继任大巫那年才十三岁,如此幼龄掌管神宫,自然有很多人不服,明里暗里都有孤立神宫的意思。 这事,国师竟也晓得。 看来国师和神宫并不如表面上那么与世无争。 凤国公越想越怕。 风轻摇注视国师。 真看不出来,国师外表超凡脱俗,内心斤斤计较,居然也会护短。难怪叶上清这个软柿子能掌管神宫多年而不倒,怕是暗中得到了国师不少庇护。 这位一年四季仿佛都在醉莲池畔无所事事的国师,今夜有些令她刮目相看。 第22章 今生债今生还(7) 如此说来,国师半夜到访,确定是找她,而不是找凤国公替叶上清出头? “暂时就是这些,以后想到什么,我再补充。”国师提步向门口行去。 “是,微臣记住了。” 凤国公背上的衣衫已经全部湿透,国师经过他时,清寒的气息袭来,他冷不丁打了个寒颤。 余光瞥见纯白轻袍正在往门口缓缓移去,他赶紧调换方向,依旧跪趴在地,始终不敢抬头。 终于要走了吗?他想。 然而国师却在凤夫人前面停下,语气淡似夜下月:“不要试图对我出手,后果不是你能承担的。” 凤夫人一哆嗦,头更加低下去,几乎贴着地面。 “好了,你们的恩恩怨怨告一段落,现在轮到我算账了。”风轻摇清亮的嗓音适时响起来,她目光微凉,唇边却含着笑。 国师朝她睨一眼,无话。 旁观完他与别人的冲突,现在又想借他的威,治一治凤府诸人,算盘倒是打得精明,该抽身时抽身,该入戏时入戏,时机把握的也准。 凤国公的心顿时又提到嗓子眼,生怕风轻摇惹事,大起胆子说道:“你娘不认得国师大人,闹出误会,情有可原,你就别添『乱』了。” 国师到底也是男人,凤瑶一个未出阁的女孩与男人独处一室,是很不妥的,夫人的做法是有些过激,但也没什么大过,解释清楚,这件事就算过去了。 凤瑶抓着不放,是想把事情闹大吗?简直胡闹! 风轻摇全然不理会凤国公,目光扫向躲在角落里的红衫丫鬟,说道:“海棠,我记得昨天傍晚你是用右手放香粉入香炉,香粉中既然含着『迷』『药』,那便削去你的右手,再滚出凤府。” “大小姐饶命!”海棠大惊,磕头大喊。 “我又没要你的命,你可别瞎说。”风轻摇一扫房内众人,“你们谁帮忙执行?” 她怎么找不见那个玄衣男人了?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她竟没发现。 “求大小姐放过奴婢,奴婢再也不敢了。”海棠眼泪夺眶而出,“看在奴婢伺候大小姐多年的份上,求大小姐饶恕奴婢这一次。” “这是承认『迷』『药』是你放的了?”风轻摇漫不经心地笑。 “不……是夫人!夫人叫奴婢在大小姐的房里燃『迷』香,说是让大小姐晚上能睡的好一些。”海棠颤抖着为自己辩解,“是奴婢鬼『迷』心窍,答应帮夫人下『药』。这是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奴婢从没有害过大小姐。真的是夫人啊!” “贱婢,胡说什么?我给你的是安神香,你却擅自换成『迷』香,现在还敢污蔑我。”凤夫人一巴掌扇在海棠脸上,接着软软地跪倒在地,“国师大人明鉴,凤瑶是妾身的女儿,妾身怎会害自己的女儿呢?” “与我无关。”国师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风轻摇全然不顾凤夫人、海棠、国师他们。 她环顾房间,向梳妆台走去,抓起一支珠钗,端详钗上长针,长针不够锋利,都没绣花针尖细。 第23章 今生债今生还(8) 她又瞧珠链、玉镯、耳坠。 梳妆台上都是年轻女孩喜爱的饰物,连把剪刀都没有。 最后,她执起铜镜往地上摔去。 “砰”的一声,铜镜四分五裂。 随着铜镜碎裂,海棠捂住红肿的脸颊,愈发惶惶不安,哭求道:“大小姐以前在外犯了错,都是奴婢代替大小姐受罚,看在奴婢代主受罚的份上,求大小姐饶了奴婢这一次吧。” 风轻摇恍若未闻,捻起一片铜镜碎片,在自己的腕上虚划两下。 碎片割腕放血可以,断手拆骨却是不行。风轻摇心想:早知如此,昨夜在神宫『药』房借用的刀刃就不该放回原处。 “我这有剑。” 突然,国师意外贴心地递上一把剑。 “嗯……?”风轻摇若有所思打量国师。 她眼没瞎,好的很。国师没有随身佩剑,以前没有,今夜也没有。但国师却凭空变出一把剑给她,就像那个玄衣男人,没有征兆和痕迹,突然而然就出现了。 风轻摇接剑在手,手腕一抖再一转,剑刃随着她的手势而动。 一道剑气自剑身飞出。 仿佛隆冬刮面的刺骨寒风,剑气瞬间切下海棠的手。 没有犹豫,不曾眨眼,风轻摇的动作如行云流水,熟练至极。 “啊——” 海棠凄声惨叫。 血喷涌而出。 温热粘稠的鲜血溅在海棠脸上,海棠的五官变得扭曲而狰狞,没过多久,昏死过去。 然而,尖叫声并未停止。 触目惊心的断手落在凤夫人眼前,凤夫人惊吓过度,不停地喊:“老爷救我!” 凤国公赶紧把妻子护在怀里,不敢相信地看向风轻摇。 这是他的女儿凤瑶? 为何如此陌生? 不! 从凤瑶清晨回来后,便是陌生的。 风轻摇的眼睛仍专注于国师。 血飞溅过来时,国师的手中凭空多出一把伞。 国师撑开素净的油纸伞,污血溅在伞面,而他白衣无垢,一尘不染。 风轻摇的眼睛忽地亮了。 国师身上有宝! 她收剑置于面前,赞道:“好剑!” 剑长三尺,剑柄镶宝石,溢出淡淡流光,剑身布满精美暗纹,剑刃锋利,断手拆骨一点不含糊,是一把传世好剑! 她将剑柄反转,交还国师。 剑是好剑,可惜不属于她。 风轻摇遗憾,目光凉凉地瞅向海棠:“你的主子是大小姐我,不管你以前如何效忠,今天你做出这种事,就是背主,以后有多远滚多远。” 海棠昏死在地上,她听不见,但旁人听见了。 风轻摇眼眸一转,三两步走近凤夫人。 “凤夫人,你只是继母,叫你一声‘娘’,是看得起你,不叫你‘娘’,也在情理之中。”她在凤夫人面前蹲下,双臂闲闲地置于腿上,蓦地一笑,“对了,你是哪只手把『迷』香递给海棠的?” 凤夫人缩在凤国公的怀里止不住地发抖,不敢看风轻摇,更不敢回话——告诉凤瑶哪只手,凤瑶是不是就要断她的手? “放肆!”凤国公紧紧抱住凤夫人,朝风轻摇怒喝,“国师大人在此,你想做什么?” 第24章 今生债今生还(9) 错了! 一定是哪里错了! 这不是他的女儿! 她分明是恶魔! “爹爹记『性』真差,国师大人借我剑,他是帮凶呐。”风轻摇摊摊手,“再说,现在我手中无利刃,也不能拿凤夫人怎样。今晚的事我不再追究,凤夫人你呢,乖一点,我又不会在凤府住上一辈子,你们说是吧?” 她是想寻个舒适安逸之地,顺顺利利的恢复功力,等时机成熟,她便回去了。 然而听在凤夫人的耳中,却是另外一种含义。 凤瑶当然不会呆在凤府一辈子,她迟早会嫁人,嫁给整座帝都已然默认的太子,成为未来的太子妃、皇后。但她宁愿凤瑶老死在凤府,也不希望凤瑶嫁入皇家。 因为太子真正喜欢的人是灵儿,她的女儿凤灵! 她所作的一切,全是为了阻止皇后娘娘『乱』点鸳鸯谱,哪怕牺牲凤瑶的名节! 反正凤瑶不是她的亲生女儿! “你……!”凤国公气得说不出话。 他的女儿凤瑶不是这样的。 凤瑶在家一向很乖很听话,哪怕面对夫人偶尔的苛责,凤瑶也是听之受之。凤瑶今天的所作所为,就好像把家里人当外人对待。不!比对外人更过分。凤瑶从小有秦老太君宠着,在外骄纵惯了,但只在嘴上争一口气,从未真正伤人『性』命。 凤瑶变了。 是什么改变了她? 除国师外,没人知道凤瑶不是凤瑶,她是风轻摇。 国师收起伞和剑,心想自己几时成帮凶了?他是看她寻不到称手的兵刃,好心借剑给她而已。他没想断人家女孩的手,虽然也不想出手相救。 所以,他顶多是冷眼的旁观者。 “好了。”风轻摇带血的手在凤夫人的裙上随意擦了擦,“这间房间脏了,以后我不住了。” 说完这句话,她起身出门。 夜风轻拂,满室血腥。 国师在风轻摇离去后消失,留下凤国公和凤夫人,以及一屋子吓坏了的丫鬟仆『妇』。 …… …… 天亮以后。 凤夫人畏惧国师身份,没敢宣扬凤大小姐半夜私会男人的丑事。凤国公压下凤大小姐残忍斩断丫鬟手一事,秘密处理了丫鬟海棠。亲眼目睹此事的丫鬟仆『妇』们被主子警告后不敢随便议论,只是再遇见凤大小姐皆脸『色』变幻,下意识躲得远远的。 晨夏大清老早起来,被通知大小姐所住小院要更换,包括以前在小院伺候的丫鬟也全都要换,连他准备讨好的海棠姐姐也不在了。 他这个昨天才近身侍奉的新人,一下子变成了老人,叫他无所适从。 他仍像昨天那样,远远跟随大小姐,等候差遣的同时肩负起保护大小姐的重担。大小姐也和昨天一样,一个又一个院子闲逛。 逛乏了,风轻摇在凉亭歇脚。 一名少年朝她走来。 少年和叶上清差不多年纪,相比于叶上清的清秀雅致,他的脸部线条硬朗成熟一些。一袭金丝锦袍,腰上佩玉,与叶上清素净简单的白衣相比,少年的衣装过于富贵华丽。 第25章 太子琮另有所爱 风轻摇闲来无事,已经记熟凤府所有人的面貌,少年她不认得。 她朝不远处长廊下的晨夏招招手。 晨夏展颜,小跑过来。 少年不知在想什么,眼底满是狐疑。 “小的给太子殿下请安。”晨夏按规矩先拜少年,再问风轻摇,“大小姐有什么吩咐?” “没有了。”风轻摇摆摆手,“退后。” 原来是凤瑶心仪已久的太子琮,还算人模人样。 “是。”晨夏听话地退回廊下。 风轻摇望向远处繁盛的紫薇花,既不向太子行礼,也不与太子搭话,继续百无聊赖地嗑瓜子。 她不需要盘腿打坐,静心修行。无论她坐下还是站立,醒着还是睡着,只要是在休息,便能自行修复耗尽的修为功力。就像日夜劳作耗尽体力的劳动者,给他充足的时间休息,就能恢复体力,是一样的道理。 “凤瑶。”太子琮冷脸叫道。 凤瑶一连两天没找他了。今天一下午他都在凤府,凤瑶也没现身。 她好像不喜欢他了,不再死盯着他、纠缠着他、投怀送抱。 这不会是她的新手段吧? 故意冷他一阵,好吸引他的注意力? 又是谁给凤瑶出的馊主意? 凤瑶这颗猪脑子,怎么可能想出办法变着花样戏弄他? 是的,凤瑶经常戏弄他! 甚至向母后告状,『逼』他陪她游玩! 风轻摇抬眸,丢他一个眼神,意思是有话快说。 “昨天你对灵儿说了什么?”太子琮微怒,“灵儿听了你的话昏睡了一天,到今天都不能下床走动。” “你去看过她了?”风轻摇问。 “是。”太子琮笑。 他喜欢的是凤府二小姐凤灵,他表现得够清楚明白了,然而凤瑶这个蠢货偏要自欺欺人,认为他和灵儿是清白的,认为是她自己偏爱灵儿,所以他爱屋及乌,真是可笑! “你不提,我倒忘了。”风轻摇起身,“我还要找她要个人。” “站住!”太子琮一步挡在风轻摇身前,“你敢伤灵儿一根发丝,我绝不饶恕你。” “她老老实实把人告诉我,我都懒得找她。”风轻摇说道。 “你终于『露』出真面目了。”太子琮冷笑。 “?”风轻摇低头,望茶水里倒映出的脸。 一张细腻白皙的大小姐脸。 是凤瑶的脸没错。 太子琮的话未免太吓人了,她险些以为又长回自己以前的脸了。 太子琮说道:“你总是热心地照顾灵儿,表现得姐妹情深,其实不过是做做样子。你现在知道我喜欢的是灵儿,终于装不下去了,你想害灵儿,拆散我们。” “太子殿下说什么就是什么吧。”风轻摇轻飘飘地回道。 她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太子琮爱咋想咋想。 她顶着凤瑶的身份,反正解释不清楚,何况极恶之地的风轻摇从来不解释。 “你终于承认了。”太子琮笑得即嘲讽又愤懑。 原以为凤瑶只是刁蛮任『性』的千金小姐,没想到竟是隐藏城府的蛇蝎美人。 “是是是。”风轻摇敷衍,侧身欲走。 第26章 宝贝借来用用(1) 太子琮一把截住风轻摇的手臂,凶道:“凤国公顾念你是亡妻的女儿,舍不得罚你;凤夫人不是你生母,不敢罚你;我是当朝太子,还不信治不了你。” 风轻摇忽地笑了,眼珠一转,问:“太子殿下打算如何治我?” “跟我去向灵儿道歉赔罪。”太子琮认真说道。 “还以为你要怎么治我呢?”风轻摇一脸失望,甩手,“没空。” 刺骨的寒气扎入太子琮的掌心。 太子琮一惊松手,错愕地盯着风轻摇。 怎么回事?凤瑶什么时候修行了? 这话不对,凤瑶进过书院,能进书院说明体质适合修行,只不过凤瑶贪玩,什么都没学成,最后被书院赶了出来。 其实像凤瑶这样的大小姐,能不能修行、要不要修行,是无所谓的。 寒门子弟想一举成名踏入帝国上层,才会修行,就像不能修行的人选择考取功名,道理是一样的。 风轻摇走了。 太子琮留在原地,脸『色』难看,心情复杂。 …… …… 晚风徐徐。 神宫庄严肃穆的朱漆大门在斜阳映照下显得威严而瑰丽。 这里是皇城外的第二权利中心。 国师的一句话往往能改变皇帝的决定,好在国师已经许多年不问国事,于是神宫便似蒙上一层云纱,越来越神秘莫测,一般人不敢轻易接近。 风轻摇坦『荡』『荡』站在神宫大门前,对身后惶惶不安的晨夏说道:“你留在这里,我去去就来。” “是,大小姐。”晨夏声音颤颤。 他找了个隐蔽的角落,蹲下身去,缩成一小团,尽量不让自己引人注意。 神宫对普通人来说是禁地。 风轻摇敲敲大门。 门里面有人打开一条缝。 守门人想瞧瞧是谁敲门,看情况上报或者拒之门外。 然而风轻摇根本不给他判断的机会,用力推门,挤身进去。 夕阳下宁静的神宫顿时沸腾起来—— “凤大小姐来神宫了,拦不住!” “凤大小姐要去醉莲池,快请大巫!” “凤大小姐遇上国师了!大巫不在神宫!” “怎么办?!” 神宫诸人面面相窥,晚风吹起他们素净的白袍,他们的脸如同白袍一样的惨白。 国师清修之地醉莲池,一般人不得入内,凤大小姐堂而皇之地进去了,仿佛出入自家后院。 他们好生无奈,凤大小姐好不讲理。 醉莲池上寒气氤氲,夏季的热风不能吹散其分毫,一如过去许多年。 国师伫立在醉莲池畔,无所情绪地凝望一池冰莲,也像过去的许多年一样。 时间无法令冰莲凋谢,数年如一日。冰莲像匠人手中的瓷花,恒定在最美的时节。 时间亦不能在国师脸上留下丝毫痕迹,容颜始终停留在风轻摇初见他时,俊美而年轻,只有那双如夜『色』般的黑眸,偶尔会透出岁月的沉淀。 国师到底沉淀了多少年,风轻摇不感兴趣,她只对国师身上的宝贝有兴趣。 凭空出现的剑、伞,无不证明国师有一件空间法器,如同普通人的行囊一般。 第27章 宝贝借来用用(2) 它可能是一枚装饰戒指,风轻摇去瞧国师的手,修长白皙,干干净净。 它也可能是一条束腰皮带,风轻摇去瞧国师的腰,一条与衣『色』相同的素『色』系带,毫无玄机。 它也可以是一支束发的簪子,风轻摇去瞧国师的头,乌黑长发飞扬风中,碎发被一根带子绑在脑后,够素! 风轻摇用目光把国师从头到脚仔仔细细搜寻一遍。 国师一身白衣素雅简单,没有配饰,什么都没有! 风轻摇的十指不自觉曲展,如果不是打不过国师,她恨不得上去把国师的衣衫全扒了,看看里头是不是暗藏玄机。 “你来,只是为了看我?”见风轻摇不说话,国师略感奇怪,“我是很好看,但你在莲下偷看我许多年,还没看腻?” “这……”风轻摇语塞。 国师脸皮真厚。 她刚才确实在看国师,专注了很长时间,就差数一数国师有几根头发丝了。 她理理思绪,说道:“我确实偷看你很多年,但不是因为你好看才看,是我怕被你发现。” 国师坦白道:“你在神宫上空飘『荡』时,我就已经发现你了。” 风轻摇惊讶:“那时我只是细小破碎的魂魄碎片。”小到她的老朋友都没有发现,否则她将彻底灰飞烟灭。 国师说道:“是的。” 风轻摇补充:“随时会散去。” 国师又道:“是的。” 风轻摇不死心,再道:“我怕你发现,特地选在下雨天沉入醉莲池。” 雨天可以掩盖许多气息,就像那天黑衣人杀凤瑶,也是选在雨天。 “虽然算不上亲眼看你下沉,但我能感受到你下沉的整个过程,当时我就在殿内。”国师略略回忆,吐出八个字,“怨气冲天,死不瞑目。” 或许还存在别的气息,时间久了,他记不太清。 风轻摇的手倏地握紧,旋即又松开,笑道:“为什么你不在当时阻拦我,这样我偷不掉你醉莲池的灵气,你不必讨债,我们不会有交集。” 国师冷淡道:“有事,抽不开身。” “……”风轻摇无语,“事后呢?” “犯懒。”国师理所当然地吐出两个字。 风轻摇彻底无话。 所以,假如她一直留在醉莲池,国师会像过去许多年那样,不干涉不理会?而一旦她离去,国师就会找她讨回这些年被她吸收的灵气? 那么,等她完成自己的事,再回醉莲池假装一朵冰莲供他观赏,是不是可以一笔勾销? 反正国师只是痛心被她带走的灵气。 “你来所为何事?”国师问。 风轻摇突然不好意思:“昨夜国师借我剑……” “是我主动借你,事后你也归还了,在此事上不需要觉得欠我什么。”国师小家子气地说道:“但醉莲池的事还是得清算的。” 风轻摇沉默片刻,又说:“我如果再问你借剑……” 说起来她为什么要问小气的国师借剑? 剑是好剑,她一眼看中。 但世上好剑多的是,就非得是国师手上的剑? 不是听说凤国公掌管国家军械大库吗? 第28章 宝贝借来用用(3) 身为凤国公的女儿,她去挑一把称手的兵器不为过吧? “借多久?”国师问,修长的指间握着昨夜的剑。 与昨夜不同,此刻长剑带鞘,鞘身镶细碎的宝石,仿佛绽放在夜空的烟火,在即将消失时,被镌刻在了剑鞘上。 风轻摇正想放弃借剑,然而剑与鞘同时出现,流光溢彩划过她的眼睛,她的眼睛亮了又亮。 上一世她换过好几把兵刃,始终没找到称手的。 昨夜握住国师的剑,剑与她非常契合,仿佛心灵相通,不是她『操』纵剑使出剑式,是剑感应到她的指令自行做出判断。 风轻摇搓搓手,贪婪地道:“越久越好。” “不行,你得说个具体时间。”国师小气道。 “等完成我的事,就还你怎样?”爱剑在前,风轻摇毫无原则,“到时候我回醉莲池给你做牛做马,把欠你的灵气统统还上。” 国师迟疑一下,应道:“好。”丢剑过去。 风轻摇接剑,目『露』精光。 果然好剑! 等完事后,她便携剑远走高飞,在大千世界躲上十来年,看国师能不能寻到她。 以后她就是这把剑的主人! 一张纸飞向风轻摇。 风轻摇从不切实际的幻想中清醒,问:“这是什么?” 国师简单解答:“借据。” 风轻摇接纸一看,纸上是一行行云流水的行楷:今借流烟剑一把,尘埃落定时归还,如不能按时归还,则以身铸剑。 流烟剑? 有点耳熟。 “签字。”国师丢给她一支墨笔。 “好嘞。”风轻摇的思绪被打断,大笔一挥,上写:凤瑶。 这就当是她给凤瑶借的剑,日后让国师找凤瑶讨剑去吧。 国师抽出风轻摇笔下的借据,看都不看,扬手丢入空中。 薄薄的纸片在空中化为灰烬,被风吹散。 他又给出相同的借据,说道:“写真名。” 她的魂魄进入凤瑶的身躯,不代表她就是凤瑶。 这一点,他很清楚。 “好嘞。”风轻摇笑眯眯。 写什么好呢? 不如,写她老朋友的名字? 或者,临时编一个? 突然国师一把抓起风轻摇的手。 流烟剑接到主人的命令,自行从风轻摇手中飞出,带出的剑气划破风轻摇的指尖,鲜血流出。 风轻摇吃痛,皱眉。 国师把她流血的手指按在借据上,然后松手。 借据上留下了风轻摇的血印,被国师收入空间法器。 流烟剑悬浮在半空中,像是在嘲笑风轻摇的不自量力,剑身轻颤。 “国师心思真细,谨慎小心的很呢。”风轻摇按住流血的手指,笑笑,“反正都借了,国师把空间法器也借我吧。” 国师不语,轻轻一拂袖。 一阵风来。 将风轻摇猛地带飞上天。 风轻摇也不挣扎,眉眼含笑,望着醉莲池畔白衣无垢的国师,仿佛在观赏一幅赏心悦目的画。 嗯,国师确实好看。 以前光顾聚魂结魄、警惕四野,都没来得及欣赏下美『色』。 风轻摇笑得更欢,笑中带着一丝丝邪恶。 风,鼓起她的衣裙,似一朵盛放在天上的妖花。 第29章 国师叫什么? 妖花没能开放太久。 风轻摇如高空坠落的残花,抛物线似地朝神宫外飞去。 眨眼功夫,她被国师丢出了神宫。 国师显然没有怜香惜玉之情,风轻摇从神宫上空直接摔落,一屁股跌坐在神宫大门外。 “我怕你承受不住。” 神宫里面传出国师清冽如初雪的声音,冷冷的,不参一丝情感。 “小气。”风轻摇抱怨。 此时的她,无法理解国师这句话的含义。 守在门外的晨夏匆匆跑过来,忧心忡忡地问:“大小姐有没有受伤?” 神宫果然不能惹,大小姐居然被丢了出来!堂堂凤府的大小姐,哪里受过这等委屈啊! 晨夏伸手要扶风轻摇。 风轻摇一摆手,“没事。” 这样都要人搀扶,她以后在极恶之地还怎么混? 然而她话音刚落,流烟剑自空中飞来,没有停留,“咚”的一下,剑柄直直地打在风轻摇的脑门上,不重,但痛。 “大小姐这……”晨夏吓得脸『色』惨白惨白。 空中飞剑! 这不会是神宫里有人要杀大小姐以儆效尤吧? “国师你个王八蛋!” 终于,风轻摇忍不住了,破口大骂。 晨夏立时捂住自己的嘴,险些落下泪。 千万别被国师大人听见大小姐的话啊! “国师叫什么?”风轻摇咬牙切齿地问。 “这……小的不知道。” 晨夏知道帝都城有位国师的时候,国师就叫国师,从来没有人想过国师叫什么,国师难道也有俗名? “不能指名道姓的骂,不过瘾。”风轻摇悻悻。 晨夏又捂上自己的嘴。 大小姐打听国师叫什么,是想指名道姓的骂啊! 风轻摇抱剑坐地,『揉』『揉』受伤的脑门,脸『色』极差:“我问你,哪里能搞到空间法器。” “这……小的也不知道。”晨夏垂头丧气,“空间法器不是小的这种人能接触的,听说那东西异常昂贵,据说很小的空间都能要价上万,以金为单位,却不一定有人拿出来买卖。” 风轻摇没好气地剜他一眼。 空间法器啊! 她以前倒是有一枚,是戒指形状的。 …… …… 凤府书房,一盏灯亮。 风轻摇盘腿坐在罗汉榻上,腿上横着流烟剑,手上不停地剥山核桃,剥出一颗山核桃仁便往自己嘴里送。 坐在她对面的凤国公等了许久,没能等到女儿的山核桃仁,不禁失望。 他随意瞥了眼风轻摇的剑。 国师昨夜借剑给风轻摇时未带剑鞘,所以他没能认出剑的出处,只是奇怪女儿何时爱上冷兵器了? “瑶儿,告诉爹爹,那天你一夜未归,是发生什么事了吗?”凤国公尽可能用慈爱的语气说话。 风轻摇挑眉,轻描淡写道:“有人要杀我,但我还活着,所以他就得死。” 事情过去两三天了,这个当父亲的却才想起问女儿。 信息量太大,凤国公愕然,好半天才缓过来,不敢置信地道:“杀你?何人要杀你?为什么杀你?你是我凤国公的女儿!你外婆是秦老太君!皇后娘娘看重你!谁敢杀你?” 第30章 凤国公的答案 风轻摇牙咬山核桃壳,含糊不清地道:“我哪知道。” 是谁、为什么,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个人最终会死在她手上。 凤国公疑虑:“那天回家,为什么你不告诉我?” 风轻摇轻飘飘瞅他一眼,反道:“你问了吗?” 他没问! 凤国公倏地起身,焦虑地来回走了两圈。 是了。 凤瑶为什么变得陌生? 因为有人要杀她,她的生命受到了威胁。 一个养尊处优的大小姐突然经历九死一生,还怎能天真起来?所以,她变得敏感,对可能伤害她的人不留余地。 凤国公找到了自己的答案。 “这件事我会去查。”他停步,“先别告诉皇后娘娘和你外婆,以免打草惊蛇。” 皇后娘娘倒不打紧,如果秦老太君知晓此事,势必闹得满城风雨。 “外婆是不是很疼我?”风轻摇眼珠一转,听人说凤瑶背后的大靠山其实是秦老太君,凤瑶的外婆。 “那是自然。”凤国公点头,“对了,我不明白国师为什么找你,但如果他再来找你,你能避则避。” 关于这件事,他思考了很久。 凤瑶没理由找国师,那么自然是国师找的凤瑶,可是天人一般的国师又不可能和小小的凤瑶有交集。 所以,国师其实是找他,要他带话给『药』殿。 至于为何国师在凤瑶的房间,大概国师找错了。国师毕竟不出门,『迷』路很正常。 “国师找我,我能避开吗?”风轻摇好笑道。 能避的话,还用等到今天? 凤国公想了想,确实太为难这个一无是处的女儿了,于是说道:“总之你要和神宫保持距离,哪怕是叶上清,能少接触少接触,能不来往不来往。你一向爱护灵儿,如果和神宫走的太近,『药』殿那边极有可能不再为灵儿医治,你也不希望灵儿受苦吧?” 这些年放任凤瑶在外胡闹,哪怕做出出格的事,他顶多苛责几句,从不重罚,主要原因是凤瑶对家里人很好,敬重父母,爱护妹妹。 凤瑶变了,有一点却变好了,凤瑶长大成熟了,不再受点委屈就找外婆告状。 表面上看,凤府依旧家人和睦。 “『药』殿啊。”风轻摇若有所思。 凤灵是不是受苦,她完全不在意。 …… …… 第二天。 晨夏驾着马车缓缓驶向秦老太君的府邸。 风轻摇倚在窗口望沿途景『色』,默默记下路线。 凤瑶的外公秦老将军是当今皇上的武学老师,十年前死在战场上。凤瑶的外婆年轻时上过战场,斩过敌将。秦家世代为将,为轩辕国立下无数汗马功劳,世受皇恩,地位崇高。 如此具备历史沉淀的将门世家,家中宝贝应该不少。 风轻摇一路思索。 而且,秦老太君溺爱外孙女凤瑶,是人尽皆知的事。 风轻摇到秦府,是下午。 仿佛感知到外孙女即将入府,秦老太君一早便等在秦府大厅。 秦老太君花甲之年,鹤发童颜,精气神极好,就是表情很不好。风轻摇提着流烟剑走进大厅,她看都不看一眼,端着茶碗,不停地吹着碗中舒展的茶叶。 第31章 孤寡老人秦老太君(1) “老夫人,大小姐来了。”丫鬟小心翼翼地提醒。 “哼!”秦老太君面『色』沉沉。 风轻摇诧异。 不是说秦老太君很疼凤瑶吗?眼前这模样怎么比凤国公还要冷上几分? 她没和秦老太君打过交道,想来比国师好对付。 秦老太君埋头喝茶。 风轻摇瞧了瞧秦老太君身旁的茶几,果盘糕点一样不少。 她不客气地在秦老太君对面坐下,流烟剑横于腿上,捻起一颗紫葡萄,一瓣一瓣往下剥皮。 秦老太君花白的眉『毛』动了动,悄悄瞄一眼风轻摇。 风轻摇剥完葡萄,想都没想就往自己嘴里送。 见此一幕,秦老太君又重重发出一声“哼”!完全不见昔日战场上的杀伐决断,就是个闹脾气的老太太 风轻摇不理会,继续剥葡萄自己吃。 “哐当”一声! 秦老太君把茶碗狠狠丢上茶几,茶水溅起,碗盖掉在茶几上原地转一圈。 风轻摇挑眉。 凤瑶的外婆脾气不是一般的大。 然而下一瞬,秦老太君态度反转,委屈巴巴的说道:“瑶儿三天没来看外婆,连‘外婆’都不会叫了。” 风轻摇忽地笑了。 原来是在傲娇。 她随口叫道:“外婆。” “哎——”秦老太君甜滋滋地应了好长一声,皱纹全部舒展,“瑶儿在外面是不是受委屈了?告诉外婆,外婆给你做主。” 她秦老太君一出马,帝后都得敬三分,帝都城内谁敢欺负她的外孙女? “我自己能做主,倒是有一件事,需要你帮忙。”风轻摇嘴角含笑,笑容别有深意。 她言辞认真,态度平常。 与凤瑶相比,她缺少小女儿似的娇嗔。 秦老太君愣了一下。 风轻摇对凤瑶的了解来自于最近两三天的所听所闻。 她用凤瑶身份,却不模仿凤瑶,完全是她自己,或者是收敛后的她自己。 熟悉凤瑶的人,或多或少都会察觉出风轻摇的不同。 “瑶儿又不叫外婆了。”秦老太君咕哝,像吃不到糖的孩童般不是滋味。 “外婆。”风轻摇平淡地喊一声。 亲情于她而言是陌生的。 “瑶儿想要外婆帮什么忙?”秦老太君问。 “空间法器,有吗?”风轻摇直言。 秦老太君霍地起身,似有心事般,朝门口踱去几步,留给风轻摇一个苍老的背影,带着点点怅然与哀愁。 然而极恶之地的风轻摇,不会被老人的心情影响。 沉思片刻,秦老太君感叹道:“我家瑶儿长大懂事了,一开口竟不再是珍宝珠饰、儿女情长了。” 风轻摇不接话,心想有没有你倒是直接说啊,没有我立刻走,就不浪费时间了。 “也罢。”秦老太君下决心。 风轻摇等下文。 “外婆确实有一件空间法器,是我们秦家的传家宝,只传秦家长媳,但是你舅舅他……”秦老太君长叹一声:“唉……” 风轻摇默然——你有空间法器你厉害,我耐心等你把话说完。 秦老太君回头,突然说道:“瑶儿怎的不关心舅舅了?” “……”风轻摇问:“舅舅怎么了?” 第32章 孤寡老人秦老太君(2) “瑶儿年纪轻轻如此善忘,你忘了你舅舅是废人了吗?有谁愿意嫁给废人?”秦老太君又是一叹。 风轻摇无语。 她感觉秦老太君在套话,是想验证她是否是凤瑶? 风轻摇薄唇扬了扬。 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 即便她放走凤瑶魂魄,凤瑶也回不来。 “瑶儿怎的不说话了?”然而不等风轻摇回答,秦老太君了然道:“瑶儿定是想起舅舅的事,难过的说不出话了。” 风轻摇郁闷,你爱咋想咋想吧。 秦老太君自顾自地说道:“你舅舅当年随你外公一同出征,回来时,你外公已无气息,你舅舅虽然留着一口气在,却身中奇毒,半身瘫痪,再也站不起来了。” “……”怎么还回忆起来了? “『药』殿无用,这么多年都治不好你舅舅。”秦老太君恨恨地捶打桌面,捶了一会儿后,她伸手入怀,取出一枚玉器递给风轻摇,“这就是我们秦家的传家宝——空间法器,你拿去吧。” 回忆结束的过于突兀,风轻摇怔怔接过玉器。 一枚锦鲤形状的白玉,头大尾小,落在她的掌心,小小的很是可爱。 她把鱼嘴里吐出的丝线缠绕在腕上,抓鱼身在手中,轻抚过流烟剑。 顷刻间,流烟剑消失,被她收入锦鲤玉无形的空间中。 锦鲤玉的空间不大,是空间法器中较普通的那类,以实物表示,是寻常人家一间屋子的大小,已经被秦老太君的藏品占据大半,好在她只是存放流烟剑,暂时不需要多大的空间。 做完这一步,风轻摇起身便走。 “瑶儿就这么走了?”秦老太君可怜巴巴地望着外孙女,如同孤寡老人,哪有什么老太君的风范。 风轻摇看着老人家惨兮兮的模样,想笑却没笑出来,想了想,回到原位,坐下,剥葡萄自己吃。 秦老太君立刻如孩童般笑起来。 那天下午直到天黑,风轻摇都在默默听秦老太君回忆往昔,从秦家历史到凤瑶生母的出生、成亲、生女,最后去世。 …… …… 入夜,即将回到凤府。 风轻摇在拐角处被一辆看似寻常的马车拦下。 马车没有车夫。 窗帘掀起,『露』出叶上清俊秀的脸庞。 风轻摇吩咐晨夏原地等候,便走上叶上清的马车。 “凤大小姐。”叶上清低唤一声,看向风轻摇的眼神既同情又怜悯。 风轻摇坐在车门口,盯着负责拉动车厢的马,漫不经心地道:“昨天我来神宫你不在,不过我不是找你,所以你不必特地过来问我什么事。” 叶上清脸『色』一变,内心抓狂。 这事不提还好,一提他就来气。 听说昨天国师很生气,亲自把凤大小姐丢出神宫,同时说了一句全神宫都听得见的话——我怕你承受不住。 承受不住什么? 一定是国师大人的滔天怒火啊! 幸好,事后国师并未责问旁人。 再说了,就算凤大小姐昨天没找到他,他也不可能过来问凤大小姐什么事,是凤大小姐找他,不是他找凤大小姐! 第33章 你算得很准 好吧,现在是他找凤大小姐。 叶上清缓缓心绪,说道:“我来是关于你与太子殿下的姻缘。” “哦。”风轻摇心不在焉地应声。 幽暗夜『色』下,神宫的马低着头在嗅什么,偶尔前蹄刨两下地面,甩甩尾巴,全然不知车上有人在观察它。 “我已经测出结果。”叶上清郑重说道,同情的目光始终停留在风轻摇的脸上。 “你真能预测未来?”风轻摇回头,突然来兴趣。 先知能力极为稀少,个别人先天带有这种能力,小部分人通过后期修炼探索得到这种能力,而大部分人不屑也不敢接触这种能力。 能知未来是很诱人的,没人可以抗拒,但代价是命的话,就没人想一窥究竟了,何况准不准是个未知数。 叶上清是她前世今生遇见的第一位预知未来的人。 “与太子的姻缘,你说说看。”风轻摇好奇。 这件事本身与她无关,她主要好奇叶上清的能力。 叶上清欲言又止,犹犹豫豫地观察风轻摇的脸『色』。 风轻摇笑道:“怎么?结果和你想的不一样?还是和凤瑶想的不一样?说吧,我没什么承受不了的。” 反正和她没关系,她不是凤瑶,既不喜欢太子琮,也没想过嫁给他。 “我测到你与太子无缘。”叶上清一句话说完,担忧地注视风轻摇。 他想起凤大小姐夜闯神宫,受伤中毒,只为求一个与太子的结果,然而结果却是这样。 如果是真正的凤瑶,或许会像叶上清担心的那样放声痛哭,但他前面坐着的是极恶之地的风轻摇。 风轻摇笑笑:“和我想的一样。” 无论是她还是凤瑶,都和太子琮没有姻缘。 她不会爱上太子琮这种小孩,而凤瑶已死,要么魂飞魄散,要么轮回转世,与太子琮再无交集。 “凤大小姐你……不难过?”叶上清吃惊,这和他想象中的情景不一样啊! 来之前,他反复思量,预演了许多种情况,连凤大小姐当场『自杀』给他看的情况他都算进去了,甚至仔细筹划了如何阻止凤大小姐『自杀』的若干种方法。 说好的真爱呢? “不难过。”风轻摇鼓励般地拍拍叶上清肩膀,“你算的很准。” 她起身跳下马车,绕到马车前,『摸』了『摸』那匹神宫马的头。 马甩了甩脑袋,似乎不喜欢有人『摸』头。 风轻摇没再停留,转身朝凤府行去。 叶上清不想接触凤府,马车停在凤府门外幽暗的拐角。 风轻摇拐个弯,便看见凤府的朱漆大门,门前的灯笼发出光芒,照亮门口的石狮。 晨夏驾车,缓缓跟上风轻摇,将叶上清的马车抛在后面。 晨夏以前是外院杂役,几乎没有近距离接触大小姐的机会。 他总是像现在这样远远地望着尊贵无比的大小姐,想着自己什么时候脱颖而出,能够近身伺候大小姐,因为当杂役太苦太累,也太低贱了。 对晨夏而言,成为主子的近身小厮是一种抱负。 如今,他已经实现抱负。 然而,不够! 第34章 玩弄于股掌之间(1) 以前大小姐给他的感觉只是大小姐,现在的大小姐似乎蕴藏着无限可能。 安静的街道。 风轻摇缓步前行,月白长裙随风飞舞,犹如月下虚渺的云烟。 夜风吹动凤府门前的灯笼,烛火明暗间,风轻摇的身影仿佛飘忽不定的夜魅。 晨夏觉得,大小姐行走夜间的身影,有点酷! …… …… 同一个夜。 凤灵坐在梳妆台前,凝望铜镜中自己苍白的脸。 这张脸很美,可惜长年累月的病态无法展现其最美的容『色』。 同样是同一年出生在凤府,凤瑶比她幸运太多,她则承受了太多的不公。 凤灵沉思起来。 那天娘利用海棠,在凤瑶的香炉里下『迷』香,原计划是丢个男人进去毁凤瑶名节,却有别的男人先一步进入了凤瑶房间,娘将计就计,谁想到那男人竟是轩辕国的大国师。 她一直没想明白,为什么是国师。 凤瑶为泄愤,斩断海棠的手,被爹隐瞒下来。 她倒觉得,该将此事宣扬出去,叫外面的人瞧瞧凤大小姐是如何虐待下人、威胁家人的。 反正凤大小姐名声极差,不怕多此一件。 想到此处,凤灵冷笑起来。 凤瑶是不甘受委屈的个『性』,遇到不顺心,总是找她那个老太君外婆,可在家里,她只能忍着受着。 凤瑶从小没娘亲,想在继母身上找母爱,总是讨好继母。 要知道,她的娘凤夫人恨不得凤瑶死去,怎会将凤瑶视如己出? 娘处处挑刺,凤瑶忍这么多年,是该忍受不住了,可惜只敢在丫鬟身上出气,真是没用。 “双儿,我娘这两天有找过大小姐吗?”凤灵鄙夷地出声。 这两天太平静,娘不会是怕了凤瑶吧? 娘就是如此,平时对凤瑶冷眼,只当凤瑶不存在,偶尔寻凤瑶晦气,却从没真正把凤瑶怎样。 娘到底还是惧怕凤瑶的外婆,不敢把事情闹大,也是无用。 “没有。” 是风轻摇的声音。 凤灵一惊,回头。 满是『药』香的闺房,不见丫鬟双儿的身影。 许是为她煎『药』去了。 凤灵定定神,恢复平日里的娇柔顺和。 风轻摇倚在粉『色』亮丽的帷幔处,打量凤灵的闺房。 单从装饰上看,凤灵的闺房与凤瑶的没多大差别,凤国公没有偏袒谁,凤瑶的珠钗首饰、胭脂水粉多一些,凤灵可能身体原因,这些很少,倒是精巧有趣的小玩意儿很多。 凤灵得体地微笑道:“姐姐这两天都没来看灵儿,以前姐姐每天都会来看灵儿的。” 以前凤瑶对她是无微不至的关照,怕她休养在家闷的慌,就在外面搜寻各种小玩意儿带回来给她解闷。 她要什么,凤瑶就带什么,甚至不惜抢别家小姐的心爱之物。所以凤瑶在外面人缘很臭,但凤瑶不在意,因为只要她这个体弱多病的妹妹开心,凤瑶就很开心。 真傻! 被她玩弄于股掌之间。 今天才看清现实。 太子已经明明白白告诉凤瑶——太子喜欢的是她凤灵。 凤瑶终于不必讨好她这个妹妹了。 冷言冷语,阴阳怪气。 第35章 玩弄于股掌之间(2) 但是,能怎样呢? 她不是丫鬟海棠,凤瑶想斩手就斩手。 “杀我的那个人,在哪?”风轻摇开门见山。 刚接手流烟剑,她迫不及待想试剑呢。之前只是切手,不能看出流烟剑的全部威力。 她是不介意拿凤灵试剑,就是试完后会留下许多麻烦。 在功力修为恢复以前,她不想树敌太多;或者,与老朋友相聚前,她希望自己低调寻常,才能带给老朋友一个大大的惊喜啊! “我回答过了,不明白姐姐的话。”凤灵收起笑容,心想凤瑶居然不问她和太子的事。 “不明白不要紧,今天开始,我和你住一屋,直到那个人找你为止。”风轻摇说道。 “姐姐何必强人所难,给我寻不自在。”凤灵说道。 风轻摇很自在,自顾自去取桌上的山核桃,剥壳吃起来。 凤灵整理思绪,说道:“姐姐知道了吧,太子喜欢我,不喜欢姐姐。姐姐这是记恨了灵儿,故意说些灵儿听不懂的话,只不过是想给灵儿添堵。灵儿不想抢姐姐的心上人,灵儿劝过太子,但太子不听,太子向灵儿保证,一定会治好灵儿的病,迎娶灵儿入主东宫。” 风轻摇不怒反笑。 凤瑶真惨,一心一意疼爱的妹妹不但要杀她,还要抢她男人。如果是凤瑶坐在这里,估计会疯。真是一出好戏,她险些叫醒凤瑶魂魄,让凤瑶听一听这个好妹妹的话。 凤灵瞧风轻摇的脸『色』不像作假,疑『惑』道:“姐姐,你不生气吗?” “不。”风轻摇笑,“如果我生气,你这会儿就没命了。” 凤灵脸『色』惨白,手捂胸口,似乎非常痛苦。 “你房里熏的『药』极其名贵,天天这么养着,你如果还能在我面前晕过去,那这些『药』可都喂了狗了。”风轻摇笑眯眯,“那天在我走之后,你假装被我气晕,我都没跟你计较,你再来这么一出,我真不客气了。” 她的流烟剑饥渴难耐了! 凤灵的手松了下去,起身走到门口,冷着脸说道:“姐姐请回吧,有消息我会叫双儿告诉你。” “我就在这里等。” “姐姐非要撕破脸皮吗?” “那得看你的表现了。” “城西,双生湖畔,有一处废墟。”凤灵眼底发狠,挑衅般地说道:“如果姐姐敢的话,现在就可以去。” 她这句话说完,风轻摇似一阵风,飞似地冲出房间,消失在夜『色』中。 凤灵愣了一下。 凤瑶真敢去?还是在夜晚? 疯了! 不,是愚蠢! 凤瑶还是这么蠢,但这是个机会。 “双儿,双儿!”凤灵急忙喊丫鬟。 …… …… 翻墙出凤府,穿越大街小巷,风轻摇所过之处宛如一阵夜风,忽卷而过。 轩辕国不设宵禁。 夜幕下的帝都城繁华依旧,奢靡而浮躁。 艺馆莺莺燕燕,悠扬婉转的歌声被调笑声掩盖,帝都城中最出名的艺曲驱散了白天的炎热与肃穆。酒肆传出醉汉们的划拳声,以及小二哥上酒菜的吆喝声。 夜市熙熙攘攘,各处艺馆、青楼,酒馆、赌坊,甚至珍宝交易行都灯火通明,客流络绎不绝。 第36章 小小冰花 风轻摇从夜市上空掠过,不曾注视一眼。 城西,自然在西面。 一直往西,最终必然能到双生湖畔,凭感觉走就对了,她总不能告诉凤灵,她不认得去双生湖的路,显得她很弱势。 一路西寻。 夜市的喧嚣远了,风轻摇的耳畔只剩风声,头顶只有月光。 继续往西,眼前豁然出现一片湖水。 湖腥气弥漫四周,湖畔杂草高过膝。 风轻摇停下,想着废墟在哪? 一转头,见不远处有残瓦断壁冒出草丛,某些地方焦黑一片,月光都无法照亮,杂草都不能穿透,仿佛被妖火灼烧过。 四名蒙面黑衣人或站、或坐、或蹲在那片废墟上,听见风轻摇这边的声响,四双眼睛齐刷刷望过来。 “有人就好。”好像怕他们没发现她,风轻摇故意大声说话,“我就怕凤灵胡『乱』说了个地方,结果什么都不安排,叫我白跑一趟。” 目光扫过四名黑衣人,四人的眼神和气息都不是那天的黑衣人,她略感失望。 “看你们虎视眈眈的模样,应该就是在等我了。”风轻摇语气如常。 夜深人静,荒郊野外,面对明显来者不善的黑衣人,她非但不惧,反而嘴角噙笑。 黑衣人眼神迟疑,互看一眼。 凤大小姐与他们想象中养尊处优的千金小姐差别太大。 凤大小姐就算不是当场吓晕过去,也该哭喊两声吧?再不济总得逃跑吧?可是眼前的凤大小姐好像很期待他们的存在? “打个商量,一个一个来如何?”流烟剑出现在风轻摇手中,剑柄处的宝石散出淡淡流光,剑身的暗纹在黑夜里看不真切。 黑衣人不考虑风轻摇的建议,亮出兵刃,一冲而上。 风轻摇往后急撤,继续商量:“那两个两个上?” 从出醉莲池那天到现在,才过去几天,她的功力修为恢复的微乎其微。 一个一个打没问题,两个两个上努努力也凑合,四人合力就过分了。她的主要目的是试剑,不拿剑斩杀的话,就白来了。 她没有在半夜胡『乱』杀人的变态癖好,极恶之地的人也不是见人就杀,她不嗜血,顶多喜欢补刀。但很显然,眼下没有补刀的机会,她想试剑,得自己动手,很是辛苦! 风轻摇身轻如燕,在草上急速飞掠。 她摊开左手掌心。 夏夜,丝丝寒气自她掌心深处缓缓而出。 空气中的水蒸气被她以一种古怪的术法凝在手心,变成一朵小小的冰花,小的只有指甲般大。 随后,她用力一握。 小小冰花被捏碎,变成透明而细小的碎渣。 她扬手,将碎渣丢进了风里。 月光照耀下,冰花碎渣似点点星辰,转瞬消失。 …… …… 长风吹夜草,四溅的血珠和无数散『乱』的草叶似群魔『乱』舞,血和湖水的腥气弥漫在空气里。 凤大小姐是出了名的一无是处。她进过书院,修过术法,却连基本的调动自然灵气都做不到,最终被赶出书院;她也没练过武,剑都拿不稳。 然而,此刻国师眼中的凤大小姐剑不离手,招招精准。 第37章 杀 她出剑的姿势稳而熟练,一招一式堪称完美。 可惜她使用的身躯太过娇嫩,无法赋予招式相匹配的力量。 在黑衣人的四方围堵下,她节节败退,只能防守。 可是,她的脸上没有任何恐惧,甚至她在笑。 有什么好笑的。 国师心想。 她是猜到了他会过来看一眼,还是断定他会出手救她? 大幅度的战斗撕裂了风轻摇原先的伤口,血珠四溅,从国师的面前飞过,落在一旁的草叶上。 国师平静说道:“去帮帮她。” 没有回应。 国师的身旁始终无人。 然而下一瞬,玄衣的玄霜出现在激战的五人中。 他的手上没有兵刃。 他的手掌便是一把锋利无比的剑,掌风出,便是剑气出。 风轻摇迅速靠近玄霜,不意外,无惊喜,好像玄霜一直以来就在和她并肩作战。 “一二三,这三个你解决。”她飞快指了三个人,“剩下那个留给我。” 眼里再无其他人,风轻摇剑指最后一人。 然而另外三人仍然追着她不放。 月『色』下,黑影在草上移动。 玄霜迈出一步便是百步之外,三人被他拦在身后,他不紧不慢地问:“解决是怎么解决?打晕或是夺命?” 他能理解主人简洁的命令,却听不懂凤大小姐的意思。 “杀!”风轻摇的声音传来,“不留一口气。” “懂了。” 玄霜简单吐出二字。 语毕,三人倒地,三条血痕分别出现在他们的颈下,仿佛利刃切开了他们的咽喉,一剑封喉! 毫无征兆的,三名黑衣人死了。 风轻摇停滞一下,傻眼:“太快了吧?”她都赶不及回去补刀抢人头。 玄霜说道:“是他们太弱了。” “我这边也快了。” 风轻摇收起惊讶,趁着最后的黑衣人尚未回神,她左手贴上唯一活着的黑衣人的左胸口。 黑衣人心脏砰砰直跳。 女孩白皙的掌心贴着他的心口,没有欣喜,只有惊恐。 他惊恐于玄霜那看不清的招式,惊恐于同伴离奇的死亡。 “不……” 他预感到什么,想跑却没跑掉。 风轻摇右手剑刺入他的心脏,说道:“我是严谨的人,你的心脏没有特别,和普通人一样在左边,所以,你也得死。” 黑衣人震惊地瞪大眼睛。 不对啊! 这是他了解的凤大小姐凤瑶吗? 风轻摇拔剑,一脚踹倒黑衣人,然后用手拭去剑上血,感慨道:“剑就该实打实刺入血肉之中,剑喝到人血才会越来越锋利啊。” 黑衣人仰面倒地——原来凤大小姐在书院是有学到本事的啊! 到死,他都不明白风轻摇和凤瑶的区别。 四具尸体横在四野。 月『色』仿佛染上朦胧的血雾。 风轻摇再没去看黑衣人,她爱抚着手中的流烟剑,目光痴『迷』。 国师往这边走来,过膝的草似有生命般分散两侧,让出一条易行的小路。 他在风轻摇三步外停下,说道:“你叫我来,就是看你杀人?” “怎么可能,我又没有杀人必须有人旁观的奇怪癖好。”风轻摇收起流烟剑,在襦裙下摆处扯下一块碎布,把开裂的伤口扎起来止血。 第38章 云深 国师不接话,听她继续说下去。 “我不是怕对方动作太大,我应付不过来,找个帮手嘛。”风轻摇咬住碎布一角,随意地打了个结,口齿不清地说道:“不过,你还真来了。” 她吸收醉莲池的灵气许多年,气息当中存在醉莲池的印记,所以结出一朵冰花。 碎花入风,飞去神宫。 当然,她目前的修为太低,冰花太小,很可能没有飞到神宫就在半路化作烟尘消散了。好在国师不是一般人,距离差不多,他一定能感知到冰花的存在。 “我是来收魂的。”国师没有感情地道。 “可惜了,这一次你又没收到我的魂。”风轻摇咧嘴笑。 她只是碰碰运气,谁知他真的来了。 “或许我可以直接把你杀了。”国师漠然提议。 风轻摇笑容尽收,警惕退后。 她倒是忘了,国师难对付。 “不过那样做就太麻烦了。”国师懒懒地道。 风轻摇又笑了。 如果她的身份只是凤国公的女儿,或许国师已经就地解决她了。以国师的身份而言,杀一个小官的女儿,没大影响。 但是,她也是秦老太君的外孙女。 女人难缠,尤其是秦老太君这种为国家立下汗马功劳的女人,而且这个女人的男人死在了保家卫国的战场上,唯一的儿子为国瘫痪,这种女人很能豁出去。 假如秦老太君溺爱的外孙女死于国师之手,就算秦老太君不敢拿国师怎么办,但国师往后在神宫也住不安宁。 这样看来,国师并非不好对付。 他有顾虑,懒是原罪,所以怕麻烦。 “国师叫什么名字?”风轻摇忽然问道。 她发现国师不像初见时那么深不可测高高在上。他就像她一样,坐再高远再神秘的位置,也终有翻车的一天。她已经翻车一次了,就看国师哪天翻车。 国师沉思片刻,仰起头,遥望孤月旁飘浮而过的一缕云烟,淡淡吐出二字:“云深。” “自己的名字想这么久,不会是临时编的吧?”风轻摇怀疑道。 云深这个名字一点都不像一国大国师的名字,不够霸气,听起来飘飘渺渺,不够真实。 “很久没用,忘记是很正常的。”国师坦言道。 “暂时信你。”风轻摇寻觅四周,没看见玄衣男子,又问:“那个跟你来的人呢?叫什么?” “玄霜。”国师脱口而道。 “这名字你是经常叫了。”风轻摇调侃,答的比自己名字快多了。 “是的。” “玄霜。”风轻摇绕着国师转一圈,“玄霜,出来。” “他只听我的。”国师站在原地给她绕。 “无趣。”风轻摇停在国师面前,突然神秘兮兮地道:“国师,我告诉你个秘密。” 国师无动于衷。 风轻摇踮起脚尖,凑近他耳畔,小声说道:“我找秦老太君要了个空间法器,里头附带了好多钱。” 国师:“……” “走,我请你吃宵夜,就当是先还你点利息。”风轻摇无所顾忌地拽拽国师纯白的长袖,“我过来这边时,瞧见夜市那边好热闹。” 比她的极恶之地可热闹太多了! …… …… 第39章 小赌怡情,大赌伤心 夜市赌坊,鱼龙混杂。 一男一女走进赌坊大堂。 男的一身白衣纤尘不染,脸无情绪不知喜悲;女的衣裙破烂满身血污,脸上带笑高兴异常。 二人与赌坊格格不入,给人一种不好惹的感觉。赌坊众人下意识避让。 赌桌上三枚骨骰,青年荷官扬手,骨骰飞入竹筒。 青年荷官的手有节奏地摇起来,六六三十六下后,竹筒倒扣在桌面正中。他的左手边是“大”字,右手边是“小”字。 赌徒们放钱在自己心中的字上,都是散碎银两,拼凑在一起,便是上百成千两,然后盯着青年荷官手下的竹筒,不自觉地喊“大”喊“小”。 然而,青年荷官不急开,他微笑望向赌桌对面那个眼神专注的女孩,声音和善道:“姑娘赌不赌?大九为大,小十为小,三个六是豹子。” 周围的赌徒安静下来,齐刷刷瞧向风轻摇。 姑娘来赌坊不是没有,但像这位姑娘满身是血的进来却是头一次,她要往地上一躺,谁也不知她是死是活。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嗜赌如命”吧! 风轻摇半天没瞧出竹筒里的骨骰是大是小,拽拽国师衣袖,问:“是大是小?” “你要输还是赢?”国师神情淡漠,身在喧闹的赌坊却未被影响分毫,仿佛他一个人就是一个小世界。 “当然是赢。”风轻摇没好气地道,她又不是来赌坊当散财童子。 “三四六,大。”国师平淡道。 出于对国师深不可测功力的信任,风轻摇毫不犹豫从空间法器抱出一怀抱的金锭,推到赌桌上写“大”字的地方。 “开吧。”她轻松说道。 赌徒们震惊,个个眼珠似要飞出来。 同是赌徒,小姑娘怎么就这么有钱?身上破破烂烂,竟暗藏空间法器,那东西他们听过都没见过,最好让小姑娘输光所有钱,不得不把空间法器拿出来抵押。 面对成千上万两金锭,青年荷官忍不住挑了挑眉,然后揭开竹筒。 三枚骨骰分别是三、四、六朝上,共十三点,是为大。 赌徒们哗然! 小姑娘赢了!点数居然和白衣人所说的一模一样,这是猜中的还是真看出来了?神人啊! 青年荷官依旧面带微笑,吩咐手下,“一赔二,给姑娘拿两份相同数量的金锭。” 风轻摇喜滋滋地搓搓手,等钱来。 极恶之地的赌坊也不少,就是没有这里的干净明亮。 而且极恶之地的赌坊惯出老千,她十赌九输,输光钱就卖血,别提有多惨。 后来她杀了极恶之地的首恶,自己当老大,为了不输面子,再没赌过。 她喜欢这里,说三四六,就三四六,一点不多一点不少,实在。 两名赌坊小厮分别端一盘金锭向这边走来。 风轻摇衣袖拂过金锭,不等小厮放下盘子,盘上金锭连同桌上本金,一同被她装入空间法器,然后不做停留,转身便走。 “姑娘不继续吗?”青年荷官笑问。 “小赌怡情,大赌伤心,你们继续。”风轻摇回头答一句,便头也不回地离开赌坊。 第40章 两碗清汤面 “那位公子不赌一把吗?”青年荷官转向国师。 然而国师比风轻摇先一步走出赌坊,一句话都没留给青年荷官。 夜深。 夜市街上的人流比之前少了许多。 喝的烂醉的汉子在同伴的搀扶下往家走,嘴里不停念叨“明天继续”,走到半路大吐特吐起来。青楼姑娘的房间灯灭了,隐隐约约传出少儿不宜的娇软声。路边摆摊的小贩们收拾着货物准备回家睡觉。 帝都城夜市进入后半夜,再过一个时辰,『摸』黑早起的百姓便要开始一天的辛勤劳作。 风轻摇突然攥住走在前面的国师的袖角,然后不经国师同意,拽着国师往正在收摊的面摊而去。 “老板,来两碗面,有什么浇头统统放上去,要大碗。”风轻摇豪气冲天地喊。 老板是个正值壮年的老实汉子,满脸歉意,说道:“姑娘不好意思,浇头都卖完了,就剩面了。” “来两碗清汤面。”风轻摇改口,不拘小节地把老板已经收起来的长凳搬下两张,一张自己坐,一张给国师。 “行。”老板一口答应,跑回灶前,开锅煮面。 风轻摇拍拍空的长凳,邀请国师:“坐,我请客。” 国师也不嫌弃路边摊的简陋,面无表情坐下,说道:“如果我没记错,是我帮你赢了钱,这算是我请你。” “是我请你的。”风轻摇指指自己,又指指国师,分的异常清楚,“你赢的钱我一分不动,我用秦老太君的钱请你。”今天不动,以后肯定是要动一动的。 “那也是秦老太君请我,不是你。”国师提醒道。 风轻摇愣了愣。 她倒是忘了,国师非常小家子气。 不一会儿,老板端上两碗热气腾腾的面,白面清汤,飘着几点香油几粒青葱。 “吃吃吃,吃饱才有力气算计这些。”风轻摇拿起筷子,在桌上敲了敲,然后捞起面条往嘴里送,含糊不清地点头赞道:“味道不错,快吃。” 赶紧给我把嘴巴堵上,尽说大实话! 国师低头,端详起面前的清汤白面。 他实在想象不出这种面有什么好吃的,再说他为什么要信她的请客?怀揣万金,却请人吃清汤面,她也好意思? 他果然是闲得慌,才会在深更半夜陪她在人来人往的夜市路边坐着。 见国师不动筷,风轻摇吸溜着面条,含含糊糊道:“你不吃是看不起老板的手艺啊。” 一旁擦灶台的老板顿时窘迫。 他就是混口饭吃,哪有什么手艺。 那位公子衣装素雅,料子是极好的,一看就是有钱人家没有受过苦的少爷,估计是吃不惯他这种路边摊的。 不过姑娘也是瘆人,身上流那么多血,不先去医馆治疗,却在这里吃面。 二位都是奇人。 国师的名号、凤大小姐的事迹,老板都有听过,从没见过真人,所以不认得二人。 “你不饿啊?”风轻摇一边开口,一边端起国师的面倒进自己的碗,“我可是太饿了。” 她把空碗还给国师。 第41章 随便起来不把国师当男人 “我没同意你可以吃我这份。”国师冷眼瞧风轻摇,却不阻止她夺他的面。他端坐在凳,如同旁观者。 “原来你是要吃的啊。”风轻摇恍然,大喊:“老板……” “算了,你自己吃吧。”国师起身,漠然冷淡地往神宫方向行去。 夜风轻拂他的白衣黑发,黑发飞扬,白衣飘飘,似要乘风远去。 “我没吃完呢,这么急着走的吗?”风轻摇抱起面碗,三两步追上国师。手里的筷子不忘捞面往嘴里送,清汤白面,她照样吃的津津有味。 国师不搭理风轻摇。 老板在后面喊起来:“姑娘你还没付钱呢?” 他刚要追人,想到自己的面摊在这里,又停下来,无措地望风轻摇潇洒离去的背影。 “你去凤国公府,找个叫晨夏的。”风轻摇丢给老板一句话。 “还有碗和筷子呢?”老板茫然又无助。 从没见过吃霸王餐的连碗筷一并带走的。 风轻摇没再回应老板,她寸步不离地跟紧国师。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逐渐安静的夜市街上。 风轻摇怀抱面碗,埋头吃面。她衣裙破损,满身血污,看着像是好久没吃上饭的小乞丐,在向白衣无垢的贵公子乞讨,而贵公子冷冷淡淡,始终不曾回头。 去往神宫的道路僻静少人,又是深夜,瞧见这一幕的只有面摊老板,于是白衣公子与落魄小姐的故事在面摊老板的心里存了许多年。 风轻摇默不作声,一路跟进神宫。 国师没有阻拦,把她视作空气。 风轻摇大摇大摆走进叶上清的寝殿,翻找衣柜,拿走一套叶上清的白衣,留下空碗一只竹筷一双。 国师当没看见。 风轻摇走到醉莲池畔,也将国师视作无物。 在这个寂静而安逸的夜晚,她当着国师的面,无所羞耻地宽衣解带,拆下纱布。 极恶之地的风轻摇不在意名节,但不表示她是个随便的人,她随便起来不把国师当男人。 沾满血污的破损衣裙被风轻摇褪至脚踝,少女娇嫩的玉体在月光下如雪般白皙,如美酒般醉人。 国师淡淡瞥一眼风轻摇,既不阻止她近似引诱的行为,也不多看一眼她的娇美玉体。 美人在前,他丝毫不为所动,甚至懒得去看风轻摇在干什么,自顾自往大殿走去。 风轻摇踏水入池。 “哗啦”一声! 醉莲池的宁静被她打破。 水花溅起,似下了一场小雨,池面泛起无数涟漪。 国师终于有了表情,远山似的墨眉微微蹙起。 他转身,退回醉莲池畔。 风轻摇周围的寒雾散去大半,少女的玉体在澄澈的池中清晰可见。池水洗净满身尘垢,晶莹的水珠沿着她的下颌滑落,滴在细腻无暇的胸口。她在月下池中沐浴的模样,比之先前更加诱『惑』。 然而,国师的眸低似凝了一层冰霜,他盯住风轻摇,冷冷说道:“我这是养冰莲的池子,不是给你沐浴的澡堂。” 冰莲不是普通的莲。 冰莲从花到叶,从茎到藕,皆是晶莹剔透的冰白『色』,通体沁寒,极为难养。 第42章 国师节哀 养冰莲的水亦不是普通的水。 醉莲池水纯净无垢,清可见底,只不过醉莲池上终年寒雾缥缈,看不清水『色』而已。 风轻摇恍若未闻,掬一捧水,挥洒在乌黑长发上。 肌肤接触到醉莲池水,左手背上被她自己划开的口子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而最接近她的地方,一片成熟的冰莲叶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 风轻摇吓一跳。 她只想在醉莲池把自己洗洗干净,没想过醉莲池可以愈合她的伤口。 醉莲池的治愈效果她是一点都不清楚。 以前她是不完整的破碎魂魄,靠醉莲池沁出的灵气聚魂结魄。但其实,她也不太清楚这里的灵气是出自池水还是冰莲。 现在看来,整个醉莲池都是宝地。 她在醉莲池多年,冰莲始终没变化。 今夜,冰莲叶枯萎,她的伤愈合了。 风轻摇抬眸,看向岸上的国师。 国师的墨眉近乎打结,瞪着她的眼神好像要把她生吞活剥。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她在醉莲池吸收灵气数年,国师不闻不问,懒是一个原因,还有一个原因是那数年间,冰莲朝气蓬勃不曾破损分毫。 风轻摇摘下那片枯萎的冰莲叶,小心翼翼地放到岸上,然后把自己沉入池中冰莲叶下,只『露』出一颗警惕的脑袋,颠三倒四地说道:“花谢花开,自然法则……有得必有失……国师节哀……坚强一点……不知者无罪……” “上来。”国师冰冷的语气就像醉莲池沁寒的温度。 “不准打我。”风轻摇一边商量,一边又往下沉了沉,嘴巴浸没在池水中,『露』出鼻子在水面维持呼吸。 “上来!”国师加重语气。 “那让你打一下。”风轻摇又往上冒出一点,像鱼儿在水面吐泡泡,“你如果打伤我,那片莲叶就白白牺牲了。” 她这几天接触国师,国师总是清清淡淡,看不出情绪。此刻国师目『露』凶光,语气不善,想必是十分生气了。她还是识时务一些,退让一步。毕竟她干不过国师,和国师身边那位神神秘秘的玄霜。 “信不信我能把你打得灰飞烟灭,再不能聚魂结魄。”国师手腕旋转半周,手指微拢,日月星辰仿佛被他握在掌心。 空气中有看不见的力量在一点点炸开。 “信!”风轻摇飞速爬上岸。 毫不犹豫的、毅然决然地冲到国师面前。 夜风轻拂。 她双臂抱胸,打了个寒颤。不知是醉莲池水太冰,还是国师的气息过寒,她有点冷。 月『色』撩人。 少女白皙的玉体在月下有玉一般的光泽,透明的水珠从胸前滑落,宛如荷上初『露』。 引人犯罪的画面近在眼前,国师依旧无动于衷。 他眼中所见并非只是一个少女美丽的玉体,还有存在少女身体里的两个魂魄。 一个是正在与他对话的生灵,与他朝夕相伴多年。她可能不熟悉他,但他很熟悉她的魂魄。 还有一个是死灵,本应轮回转世,却被人强行留在世间,囚于某处,此刻正借助醉莲池充沛的灵力,缓慢苏醒。 第43章 不安分的手 国师一步上前,把风轻摇整个人揽过来。 远远看去,仿佛国师把风轻摇揽入了怀里。 但风轻摇明白,国师的手臂横在她的肩后,困住了她。 无法后退,她用掌心抵住国师的胸口,试图逃离国师为她圈下的一方小小天地,然而这小小的天地却意外的温暖。 他的胸口是有温度的,不像他的人冷冷清清。 国师另一只手抓住风轻摇的后脑,毫不怜惜地往后拉扯。 风轻摇的整颗脑袋顺势往后仰。 她很难受,不自觉地死死抓住国师胸前的洁白衣襟。 有什么东西,正在经由她的后脑,被国师拉扯出去。 不能反抗,落在他手中的她,渺小似蝼蚁。 但她不怕,因为蝼蚁亦能扳倒大象,也因为国师的体温温暖了她冰寒的躯体,令她暂时忘记了国师的冷。 有那么一瞬间,她以为国师在撕扯她的魂魄。 几个呼吸之后,她的魂魄毫发未损,然后另一个魂魄从她的身体里被拉了出来。 对了,还有一个! 是凤瑶! 凤瑶的魂魄被国师拉出来了! 一团死气沉沉的黑烟萦绕在国师干净的掌心。 凤瑶的魂魄离体的瞬间,风轻摇整个人轻松起来,似乎先前有朦胧的纱把她从头到脚包裹了起来,现在那层纱终于破了,她五识清明,神清气爽。 凤瑶的魂魄不成人形,在国师的掌心发出一声惊骇而诡异的尖叫。 片刻过后,黑烟迅速缩小,国师的掌中出现冰白的莲叶,小小的一片,仅拇指大小。 冰莲叶心有一黑点,那是凤瑶的魂魄。 “手,拿走。”国师低眸看自己的胸前。 一双娇小而柔软的手紧紧地攥着他的衣襟。 不知是怕冷想取暖,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此时这双手正不安分地缓慢地往他的衣襟里面移去,眼看就要触到他的肌肤。 “哦。”风轻摇悻悻地应了一声,非常自觉地把手抽了回来。 国师随手把冰莲叶丢给风轻摇,然后满脸嫌弃地理了理被风轻摇抓凌『乱』的衣襟。 似乎很是厌恶,他又深深地瞪了眼风轻摇,一声不吭地转身入大殿。 风轻摇意识到国师的行为并无伤害她的意思,已经镇定下来。 她站在原地,明亮的眼珠滴溜溜地转了转,然后摊开手心,指着冰莲叶心,贼喊捉贼道:“好你个凤瑶,竟敢趁我不备醒过来偷国师家里的冰莲。” 是的,跟她没关系,都是凤瑶的错,她是无辜的! 冰莲叶没有反应,凤瑶的魂魄再次陷入沉睡。 国师异常冷淡的声音响起来:“它不过是被醉莲池的灵气唤醒而已,还什么都没做。冰莲叶是因你治伤而枯萎,作为报酬,你就安心在神宫做牛做马,等莲池再生一片莲叶,我再考虑是否放你自由。” 风轻摇恢复之前的油滑气质,笑眯眯地商量道:“能不能等我和老朋友先聚个首,再回来给你做牛做马?” 根据她多年的观察,醉莲池的冰莲从没变过,既不长新叶也无枯萎,除了今天,而唯一一朵冰莲花,数年都是花苞的状态。 第44章 十分嚣张(1) 国师不厚道,说好的早些两清,早点各奔东西,现在他打算给她判个终身为奴为婢? 千万别给她翻身的机会! 国师随手一抛。 一面小而精巧的圆形铜镜飞向风轻摇。 风轻摇奇怪地接住铜镜。 国师没有回答风轻摇的问题,而是说道:“你想完完全全成为那具躯体的主人,成为自己,就不该把凤瑶的魂魄留在体内。” 一句话惊醒风轻摇。 风轻摇赶紧举起铜镜,观察自己的脸。 铜镜中的脸,粗看仍是凤瑶那张柔美如画的脸,细看已有细微的变化。 凤瑶明眸皓齿,如花似玉,相对柔和。现在的这张脸隐隐约约生出一丝妖娆妩媚,眉心深处多出一竖,仿佛一丝血痕,极淡极隐,不近观几乎发现不出来。 风轻摇没有忘记,重生前的自己,眉间有一竖血纹胎记。 她不喜欢这道胎记,很讨厌,非常讨厌! 风轻摇狠心擦拭眉心,然而那竖胎记深深地刻进了眉心深处血肉之间。 她不死心。 流烟剑出现在手中。 她准备用锋利无比的剑刃挑去眉间血丝模样的胎记。 她必须亲手将其扼杀在摇篮里,不能让它像前世那样越长越深艳! 一件素白的大氅自大殿飞出,轻飘飘地罩上风轻摇的身。 轻柔的大氅触及肌肤,风轻摇猛地清醒。 她在害怕什么啊! 把国师的大氅往身上裹了裹,风轻摇笑起来。 如果是她原来的脸,想必老朋友一定会“惊喜”到昏厥吧! …… …… 天亮。 万丈光芒照进轩辕国例行朝会的大殿,大殿金碧辉煌,轩辕国的皇帝稳坐在至高权位的皇椅上,俯视群臣。 一名青年官员站出来行礼:“启奏皇上,今早在双生湖畔发现四具尸体,一人穿心,三人封喉,身上多处剑痕,都身着夜行衣,蒙面,十分可疑。现场有大量打斗痕迹,初步判断,案发时间是昨天夜里,行凶者有两名,十分嚣张,杀人离去,并未清理现场。” 青年官员名叫左正,在刑部任职。 听完他的报告,群臣小声议论起来,都说行凶者确实嚣张。 双生湖虽然偏僻,却也属于帝都城地界。敢在天子脚下行凶,而且连毁尸灭迹都懒得做,真的是十分嚣张了,简直藐视皇权。 凤国公站在下面和左右同僚议论猜测,完全没把案件与女儿联系在一起。在他心中,凤瑶修行不行,武功不会,自然和这种事没有关系。 “太子。”轩辕帝面无情绪。 群臣立刻静声。 “儿臣在。”太子琮站出来。 “此事由你负责,左正辅佐。”轩辕帝言简意赅,对此事没有多作评价。 “儿臣遵旨。”太子应道。 “臣遵旨。”左正应道。 …… …… 凤府。 “大小姐至今没有回府。”双儿轻柔地梳理凤灵的一头乌黑秀发,小声汇报:“那边也没有大小姐的身影。” 那边,指的是双生湖畔。 凤灵看着铜镜中从未改变的苍白面孔。 “今天朝会,左正大人上奏,在双生湖畔发现四具尸体,全部穿夜行衣,左大人猜测,凶手有两名。”双儿看看门口和窗外,压低声音,“没有关于大小姐的消息。” 第45章 十分嚣张(2) “她有帮手,我知道。”凤灵平静说道。 第一次杀凤瑶,是那个人亲自动的手。那个人告诉她,有人把凤瑶藏了起来,诱他进入无人的古巷深处,他险些『露』出破绽。 好在,凤瑶没有抓到他的任何把柄。 他没有杀死凤瑶,但是取回了凤瑶的血。 这一次,那个人派出四名手下,又失手了。 足以证明凤瑶的帮手一直在附近。 “皇上派太子追查那件事。”双儿迟疑道:“会不会……” “和我们无关。”凤灵截断丫鬟的话。 那个人办事她放心,他死也不会牵连她。 男人有时候很白痴,看见外表柔弱生得漂亮的姑娘,会生出莫名的保护欲,继而爱上她,为她生为她死。 “『药』殿那边还没消息?”凤灵问。 凤瑶的血已经送过去好几天了。 “没有。”双儿回答。 …… …… 日照当空,蝉声噪噪。 几个小厮在树下纳凉,顺便闲聊帝都城正在上演的一幕幕,仿佛都是他们亲眼所见。 赌坊的门开了。 白天的赌坊安静无客,青年荷官从里面走出来,微笑说道:“聊什么?这么热闹。” “先生早。” 小厮们恭敬地打招呼。 已是中午,但对经营夜市的赌坊而言,确实还早。 一名小厮说道:“昨天夜里帝都城发生一起十分嚣张的凶杀案。” “说来听听。”青年荷官走去树下阴凉处。 小厮滔滔不绝道:“昨夜双生湖畔死了四个人,穿着夜行衣蒙着脸,我们猜测是那四个人杀人不成反被杀。凶手行凶后没有清理现场,离开时脚印都不擦。住城西那边的人,据说早起开门看见门前一长串带血的脚印往城中心走。” “很嚣张。”青年荷官评价道。 在帝都城杀人而不毁尸灭迹,是嚣张,也可能是来不及处理。 杀人后留下线索,明目张胆回城中心,是十分嚣张,也可能是迫不得已? 青年荷官的脑海里忽然出现一男一女。 …… …… 神宫。 醉莲池畔的大殿,二层高,无摆设,仿佛只用于遮风避雨。殿内干净,一尘不染,神宫的人隔三差五会进来打扫。 临近傍晚。 叶上清提着食盒来向国师请安。 他每天都会来,时间不定,有时早上、有时午后、有时傍晚,反正国师都会在。从他刚学会走路到今年十九岁,国师一直都在这里,或闭目打坐、或倚栏观莲、或发呆神游。当然,用神宫一致对外的说法,这叫清修。 国师清修的地方不大,醉莲池一览无余,曲桥水榭空空『荡』『荡』,那么国师必然就在大殿。 殿门紧闭。 叶上清敲敲门,恭恭敬敬地喊一声:“国师。” 殿门开了。 白衣少女打着哈欠走出来,睡眼惺忪地看看叶上清,再看看叶上清手中的食盒,然后自说自话地把食盒接过去,转身回到殿内。 叶上清愣在当场。 他从没在国师这里看见神宫以外的人,而且还是年轻漂亮的姑娘。 等等…… 这姑娘…… “凤大小姐!”叶上清大步迈进大殿,三两步走近风轻摇,“你在这里干什么?快跟我回去。” 第46章 养她多年 凤大小姐昨天被国师丢出神宫,今天又来?是发现与太子无缘,自暴自弃,前来送死?所以这是新的『自杀』方法? 风轻摇盘腿坐在大殿地板上,一只手抱住食盒,一只手打开盒盖,取竹筷夹鱼肉送嘴里,一气呵成。 她边咀嚼边赞道:“味道不错。” 昨夜两碗面下肚,直到现在才又吃上饭,好在中间很长一段时间她都在睡觉。 “凤大小姐你怎么就阴魂不散呢,这里是神宫,不是你家后院,万一惹怒国师,你爹凤国公是万万保不了你的。”叶上清去拉风轻摇,然而风轻摇仿佛千斤重,他死活拉不起来。 “叶上清,随她去。” 国师冰凉的声音突然响起。 叶上清一颤,看见国师正在大殿一角打坐。 大殿很大,国师悄无声息,似与周围空气融在一起。 风轻摇仰头看叶上清。 她嘴里塞满饭菜,含糊不清地说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阴魂不散这种晦气的话以后不要在我面前说,现在你该放手了。” 她这种有过魂飞魄散经历的人,最讨厌听见魂啊散不散的问题了。 叶上清满脸惊怔与不解,呆呆地松开风轻摇。 为什么国师会放任凤大小姐在这里胡闹? 一个是帝都城中刁蛮骄纵的千金大小姐,她的身上是代表红尘俗世的脂粉气息。 一位是传说中早已脱胎换骨的大国师,他住在神宫,仿佛随时乘风而去,成为人们仰望的天空。 这两位,他无论如何都无法联想在一起。 “为什么……”叶上清喃喃。 他不清楚自己具体想问什么,把国师和凤大小姐放在同一画面中实在匪夷所思,他难以接受。 他从小仰望国师,国师在他心目中堪比神只。 而凤大小姐在帝都城可以说是臭名昭着,他谈不上厌恶,至少不喜欢。 风轻摇忙着填饱肚子,随口问道:“什么为什么?” 仿佛看透叶上清的心思,国师说道:“我养她多年,与旁人总归有些区别。” 风轻摇回头瞪一眼国师,继续吃饭。 这种区别她一点都不想要! 叶上清不知风轻摇与凤瑶的区别,心想凤大小姐长在凤府,此前数年不曾靠近神宫半步,而国师一年到头都不一定走出神宫一次,两人见面都难,国师到底怎么养的凤大小姐?再说,凤大小姐那一团糟的个『性』可不像是国师养出来的。 国师所谓的“养”,和叶上清理解的“养”,是不同的。 养风轻摇就像养冰莲,他在此地开池注水,栽上冰莲,任冰莲在池中自然生长,这是他的“养”。当年风轻摇自行沉入醉莲池,在他开凿的池中自由自在的聚魂结魄,自然也是“养”。 因为是他的醉莲池他的冰莲,所以也是他的人。 冰莲如果被盗取,他是要追回的;如果已被采摘食用,他肯定要把账算清楚。同理,风轻摇自行离开,他也要追回;如果她要自由,就必须清帐。 看出叶上清的疑『惑』,国师又道:“就像你和神宫所有人,都是我养的。” 第47章 不娶不娶! 他在此地挖了醉莲池,神宫依池而建,所以是他的神宫他的人,他不觉得哪里有问题。 风轻摇同情地瞅瞅叶上清。 国师不亏是神一般的人物,思维清奇,非叶上清一介凡人能参透的。 叶上清果然无法理解。 他『摸』『摸』后颈,心想进入神宫以前大家都是父母养大,进入神宫以后各司其职,自己养自己。他稍微有点区别,是孤儿,从小长在神宫,但是是由师父养大的。 所以国师的话大概不能从字面理解。 难道有寓意? 叶上清下意识把求助的眼神投向风轻摇。 风轻摇懒得理解国师的话,也就没有叶上清的烦恼。 一顿饭饱,她满足地往后仰,大大地伸了个懒腰,双手撑在背后的地板上,让鼓鼓的胃部向上放松,然后用脚把吃空的食盒踹离自己。 于是,她身上素洁淡雅的白衣便无遗漏的展现在叶上清的眼中。 白衣配神宫。 风轻摇所穿正是神宫的白衣。 面料是珍贵的冰蚕丝,衣上绣白羽暗纹,还是一件专属于神宫大巫的白衣——冰丝白羽衣。 “啊!”叶上清低叫一声,指住风轻摇,颤巍巍地道:“你你你……穿的是什么?” 为什么他的衣服会穿在凤大小姐的身上啊! 风轻摇看看身上白衣,淡定道:“借穿两天,会还你的。” “这这这……叫人看到成何体统。”叶上清语无伦次,“你赶快脱下来。” 被旁人看见凤大小姐穿着他的衣裳,万一脑补过度,以为他和凤大小姐有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他的一身清白岂不是毁了?光想想就好可怕! “现在?”风轻摇嘴角含着恶意的笑,把衣领往外扯了扯,『露』出白璧无瑕的锁骨。 “不不不……”叶上清赶紧拿手遮住眼睛,并且转头向殿外莲池,“凤大小姐你请自重,玩笑开不得。” 凤大小姐当着他的面脱衣裳,岂不是要他负责?如果凤家『逼』他娶凤大小姐怎么办? 不娶不娶! 绝对不娶凤大小姐! 风轻摇发出『奸』计得逞的笑声,说道:“上代大巫挺上道的一个人,怎么教出你这么个迂腐的徒弟?” 叶上清依旧不敢看风轻摇,语气却严肃起来,回道:“我师父在世时你才多大点,又怎知我师父是什么样的人。” 师父当年只出入神宫和天坛,皇城都很少进,如果皇上问国事,师父就写张字条找人送过去,是出了名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怕是连凤国公都不清楚师父是什么样的。 凤大小姐又在胡说八道寻他开心了。 风轻摇没把话题接下去,免得叶上清越听越糊涂。 她沉入醉莲池后没多久,上代大巫便死了,她见过几次,没有忘记,是位『性』情寡淡,有些死气沉沉的年轻人,相比之下,还是叶上清有趣的多。 风轻摇转移话题道:“我问你,凤灵有没有找我?” “没有。”叶上清想今天并无凤府的人到访神宫,然后猛地想起一事,惊骇地看向风轻摇,“凤大小姐不会又一夜未回吧?” 第48章 你想得挺美 然而下一刻,他愣了愣。 这一眼无意,却让他看出风轻摇的些许不同。 凤大小姐似乎变了,可能是气质,可能是别的什么。 以往的凤大小姐顶多是好看的千金小姐,而他一直觉得帝都城中的千金小姐们都长得差不多,除了凤二小姐。 凤二小姐是真正的娇弱,惹人怜爱。 可是不知为何,眼前的凤大小姐柔美的表象下似乎略带一丝妩媚。 叶上清下意识地『揉』『揉』眼睛。 凤大小姐还是那个凤大小姐,哪有变化? “是时候回去了。” 风轻摇说完,起身,一个箭步跑向国师。 国师席地而坐,她便蹲下去,直勾勾对上国师平静而幽深的眼眸。 叶上清小心脏“噗通”一下,颤颤的。 凤大小姐太没礼数了,那是国师大人啊!国师大人在打坐,凤大小姐怎能像地痞流氓一样蹲在国师面前呢? 国师静静凝视风轻摇。 他眼里的风轻摇和叶上清看见的风轻摇,是不一样的。 她的眉间已经生出一竖极隐极淡的血纹胎记。 这是开始。 之后她的脸、身体等,将逐步改变,就像一个人从小到大的改变,这个过程会持续很长一段时间,身边的人不会察觉到这种变化。 最终她可能长不回原先的模样,但也不再是凤瑶的模样。 他所养之人,自然该有她自己的模样。 “国师。”风轻摇摆出一脸的诚恳,“我出去办点事,你要是不放心我,不如就跟我一起吧。” 国师微嘲道:“我跟着你,是当你的护卫,还是打手?” 太不像话了。 叶上清暗想。 风轻摇咧嘴一笑,虚伪道:“你随意,当什么都成,我还能要求你吗?” 国师沉默看她,片刻后说道:“你想得挺美。” 叶上清暗暗点头。 他非常同意国师的话——凤大小姐把国师当成什么人了?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不是国师,是小厮! 风轻摇试探道:“那我一个人出去办点事?” 她记『性』很好,还记得国师昨夜的话,要她在神宫做牛做马还清欠债才给她自由。 但债积累多了,就应了那句俗话“死猪不怕开水烫”,反正欠国师的多一件不多,少一件不少,大不了商量一下继续往上加呗。 似乎看出风轻摇的小心思,国师冷淡地吐出两个字:“滚吧。” “好嘞!” 风轻摇一边应声一边飞快往外移动,好像生怕国师出尔反尔,“嘞”字最后一个音结束,她人已经不见。 叶上清只觉一阵风从他面前扫过,待风止,殿内已无凤大小姐。 关于国师与凤大小姐,他心存诸多疑『惑』,于是开口:“国师……” “你也滚。” 国师无情地丢给他三个字。 听完,叶上清流泪在心间。 他绝对是被凤大小姐牵连的! 国师从未对他说过这么重的字! …… …… 凤府梨院,风轻摇为自己挑选的新住所。 入夜以后,灯火通明。 厅门前的台阶上,凤国公面『色』阴沉坐在太师椅里,凤夫人从丫鬟手里接过茶碗,递给凤国公,说道:“老爷消消气,凤瑶会回来的。” 第49章 踏夜归来 凤国公扬手掀翻茶碗,横眉怒目:“回来回来,昨天夜里你就说她会回来,现在回来了吗?外面一团『乱』,凶杀案都出来了,凤瑶却在这个节骨眼上又失踪了,万一出个意外,我怎么向娘交代?” 这里的“娘”,指的是凤瑶的外婆秦老太君。 秦老太君不是凤夫人的娘亲,凤夫人只是凤瑶的继母,她在这里安慰凤国公也只是安慰当家男人,至于凤瑶,她巴不得凤瑶死在外面。 凤夫人瞧了眼碎裂的茶碗,想到自己被老爷莫名一通吼,心生怨气。 她冷眼望向院中,吩咐:“再打十棍。” 听言,两名小厮举起臂粗的大木棍。 木棍的下方,晨夏弱弱地趴在长凳上,听见凤夫人下令,赶紧抱住长凳,咬紧牙关。 代主受罚这没什么,以前海棠姐姐经常跪到大小姐回府。 可,不是罚跪吗?到他这里怎么变成打板子了? 再打下去,他怕是见不到大小姐回府了。 大木棍落下,重重打在晨夏『臀』部,发出血肉模糊的声音。 晨夏痛得泄了气,“啊”一声惨叫出来。 自己选的主子,痛也得忍。 他横臂在前,一口咬住! “俗话说打狗看主人,你们公然在我的地方打我的人,这是在挑衅我了。”风轻摇清亮的声音响在院门口。 她踏夜而来,脸上带笑,笑得刻毒。 看见风轻摇,凤国公松了口气,然而下一瞬,他喝斥:“你还知道回来!今天我不搬出家法,你就要把这个家忘了,把我这个爹忘了!” 风轻摇任凭凤国公怒火中烧,笑道:“想来,凤夫人已经把我的话忘了。” 凤夫人脑海里浮现出丫鬟海棠的断手。 她望向风轻摇笑眯眯的眉眼,恍惚觉得,那夜与今夜似乎重叠了。 她下意识退到凤国公身后。 风轻摇闲逛似地步入庭院,在晨夏身侧停下。 她盯着凤夫人,话却是对晨夏说的:“他们打你几棍?” “十一。”晨夏记得清楚。 半个时辰前,夫人命人将他押到此地,不由分说地打了他十棍。刚才老爷打翻茶碗,夫人又下令打他十棍,不过第一棍后大小姐回来了,行刑的人畏惧大小姐,没再打下去。 风轻摇侧头瞥向行刑的人之一。 那人被风轻摇的目光扫到,抱着大木棍瑟缩一下,低下头去。 风轻摇移步过去,手指轻敲大木棍。 大木棍“哐当”一声滚落在地,那人趴跪在大木棍旁,瑟瑟发抖。海棠断手那夜,他在外面负责围堵工作,亲眼见识了凤大小姐残忍的一面。 风轻摇低眸瞧一眼那人,笑道:“你这木棍确实不好使,丢了也好。” “哐当!” 又是一声! 风轻摇转头瞧去。 负责行刑的另一人也识时务地丢弃木棍向她跪倒。 风轻摇笑了笑,手中出现流烟剑的剑鞘。 她把剑鞘递到晨夏面前,一本正经道:“木棍过于粗重,你现在这样子是举不起来的,我这有称手的兵器,借你使使,你去打凤夫人十一下。” 第50章 我是你唯一的主子 晨夏惊惧地仰头看风轻摇。 大小姐要他一个下人打主子? 凤国公想起了那个夜晚发生的断手事件,惊怒道:“你要对你娘做什么?” “爹爹又忘了,凤夫人不是我娘。”风轻摇低头看着晨夏,她的脸庞一半在光照下柔美如画,一半在暗夜里妖媚嗜血。 “你娘生下你没多久就死了,从小你的衣食住行全是夫人在打理,夫人对你有养育之恩,养母也是娘!”凤国公气得声音颤抖。 他不明白,为什么凤瑶坚持夫人不是她的娘。 他不会明白,风轻摇不是凤瑶。 “呵。”风轻摇轻笑。 国师说养她,她勉强能接受。 说凤夫人养她,怕不是智障? 有哪个母亲会给女儿下『药』,在半夜盯着女儿闺房,恨不得女儿名誉损毁? 凤瑶过的还真是辛苦呢。 “你笑什么!”凤国公越来越不懂女儿了。 风轻摇则越来越不想理睬凤国公了,她对自己选中的人说:“晨夏,你太无用了,别人打你,你不还手?不报仇?” 她很难理解晨夏的屈服心理。 因为她是有仇必报的人,哪怕把她打入十八层地狱,她也是要爬上来闹个天翻地覆的。 晨夏苦笑:“夫人是主子,主子打下人,做下人的哪敢反抗。” 风轻摇顿了顿,说道:“我以为,我是你唯一的主子。” 一句话惊醒晨夏。 他已经是大小姐身边的人,但是不够,他还能更进一步,成为大小姐的亲信。 既然是亲信,大小姐就是他此生唯一的主子。什么老爷夫人,哪有大小姐重要,大小姐说什么就是什么。 不就是打夫人吗? 晨夏很快开窍,颤抖地抬手,握住流烟剑的剑鞘。 他强撑起上半身,然而腰部以下浑然无知觉,连疼痛感都没了。 难道,他废了? 晨夏委屈抬头,泫然欲泣道:“大小姐,小的站不起来……” “没用。”风轻摇抽回剑鞘,想也不想,一跃而起。 她落在凤夫人面前,毫不犹豫地朝凤夫人的『臀』部狠抽过去。 “啪”的一声! “啊——”凤夫人痛呼,倒在凤国公的椅背后。 风轻摇一步上前,手起鞘落,剑鞘又一下打在凤夫人身上。 “老爷救命!”凤夫人狼狈地伸手抓向椅脚。 风轻摇动作迅速,速度太快,等凤国公反应过来,凤夫人已经整整挨了三下打,躲在太师椅下又喊又叫。 “住手!”凤国公拦在凤夫人身前,“凤瑶你给我住手!” 风轻摇的手停了停,“我找凤夫人,不是你,走开。” 说完,她一脚踹开太师椅,第四下打在凤夫人身。 场面失控。 凤国公张开双臂拦着风轻摇,大喊:“来人,拦住她!拦住大小姐!” 凤府下人上前来劝阻。 流烟剑现于风轻摇左手中,手臂一划,剑气随之而出。 最接近她的几名下人被剑气所伤,大腿破皮出血,纷纷倒地,哀声一片。后面的人见此一幕,不敢再靠近风轻摇。 凤国公觉得风轻摇的剑很眼熟,但眼下情况紧急,没时间细想,又喊:“把三小姐找来,快!” 第51章 慢着 三小姐凤曦和大小姐凤瑶一样,七岁进入书院修行。不同的是,凤瑶一无所成,最终被赶出书院;凤曦从不叫苦,一直留到现在。 帝都城的千金小姐不需要练武或者修行。 所以,当年凤瑶离开书院,凤国公并不觉得丢脸;而三小姐坚持到今天,他也没觉得骄傲。 此刻,他没功夫想女儿们进书院是好是坏,他看见凤夫人的后背上隐隐出现了血迹,于是不顾一切地扑向自己的妻子。 风轻摇的第十下打在了凤国公的背上,瞬间见血。 凤国公眼底充血,怒瞪风轻摇:“你是要杀死你娘吗?” 风轻摇无情地道:“第一,她不是我娘;第二,我不杀她,她把我的人打得站不起来,我再把她打得站不起来,很公平;最后,你替她挨了一下,她很幸运,可以少挨一下。” “你……你……” 凤国公无法接受这样的没有感情的女儿,怒气攻心,喷出一口血,昏死过去。 他不会知道,极恶之地的风轻摇,已是手下留情。 看完整个过程的晨夏,趴在长凳上“哇”一声大哭。 风轻摇吓一跳,看过去,然后笑骂:“没出息。” 晨夏拿袖口擦眼泪,边哭边道:“小的家里穷,从小被家人卖进凤府,是贱命一条,大小姐……大小姐竟这般护着小的,小的何德何能,以后小的这条命都是大小姐的。” “我记下了。”风轻摇淡淡,“以后你若叛我,我便毁了你。” 她想起一些属于极恶之地的往事,忽然笑不起来了。 晨夏咬咬牙,说道:“不会有那一天,若有人『逼』小的背叛大小姐,小的当场自行了断。” 这番话引得风轻摇又笑了。 她举起剑鞘,重重打向凤夫人。 “当”的一声! 一道掌风先一步打在流烟剑的剑鞘上。 掌风极为刚猛。 震得风轻摇立即脱手。 剑鞘落在地上,凤夫人的眼前。 凤夫人被打得动弹不得,浑身颤抖,惊恐万分。 “爹!娘!” 一道柔弱的身影越过众人,飞快地跑向凤国公和凤夫人。 来的不是三小姐凤曦,而是二小姐凤灵。 凤府下人没有找到三小姐,于是找来了二小姐。 风轻摇不看凤灵。 她望向了凤灵的身后。 锦衣华服的太子琮领着一队威风凛凛的带刀官兵快速包围梨院。 身穿绛『色』官袍的左正正在收掌。 风轻摇手指曲展,又转了转手腕。 她的手被震得有点发麻,这个人功力不浅。 “娘,别怕,太子殿下来救我们了,爹!”凤灵眸中含泪,抱住吓坏的凤夫人,又去查看昏死的凤国公,“来人,把老爷和夫人抬回主院,把我院中的医女都叫过去,再去『药』殿请医官过来。” “慢着。”风轻摇拾起流烟剑剑鞘。 凤大小姐一出声,凤府下人脸『色』巨变,不敢动一下。 风轻摇再次举起剑鞘。 凤灵仰着头,倔强地盯着风轻摇,脸『色』苍白。 “凤瑶,放肆!”太子琮喝道,一个箭步,抓住风轻摇的手腕。 第52章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风轻摇手一松,剑鞘落下,被她的左手接住。 左正看出她的目的,立刻上前,扣住她的左腕。 双腕被截,风轻摇笑了下。 极致的寒气从她的双腕沁出,如藤蔓般迅速蔓延到太子琮和左正的手上,两人同时一惊松手。 风轻摇抬脚便往凤夫人的脚踝狠狠踩上去。 “啊——” 凤夫人一声惨叫。 凤灵的脸『色』白了又白。 太子琮不敢置信地瞪住风轻摇。 左正打量她。 “十一。”风轻摇轻吐两字,把剑鞘收进空间法器,轻松说道:“人你们抬走吧。” 凤府下人听到大小姐下令,终于行动起来,把凤国公和凤夫人小心翼翼地抬出梨院。 “姐姐你……” 凤灵欲言又止,眼泪扑簌簌地掉下来,身子娇弱地晃了一晃。 她料到凤瑶终有一天会忍不住对娘出手,却没想到凤瑶下手这般残忍,更没想到凤瑶连爹都不放过。 可是…… 非常好呢! 凤瑶还是那样愚蠢,为了一时之气,闹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而且还被太子殿下和左大人看见了,真是好极了。 太子琮心疼地扶住凤灵。 凤灵顺势倒进太子琮的怀里,秋眸瞥向风轻摇,『露』出眼底浅浅的笑意,隐约带有挑衅的意思。 风轻摇想到凤瑶喜欢太子琮。 如果凤瑶看见这一幕,想必十分愤怒。 于是她高兴地说道:“太子,叶上清替你我测了一卦,很遗憾,你我无缘,所以你以后别再纠缠我了。” 凤灵笑意敛去,她看不懂风轻摇。 太子琮愣了愣,片刻后怒言:“你说我纠缠你?到底是谁纠缠谁?你给我说清楚!” 有没有搞错! 从凤瑶见到他的第一眼起,凤瑶就像花痴一样一直一直纠缠他!他躲都来不及,会纠缠她? 为什么这么多年母后看好凤瑶,父皇却没赐婚?因为他一直一直在反抗!他绝对不娶凤瑶这个花痴、蠢货、泼『妇』! 现在她居然颠倒黑白,说他纠缠她? “你看看你,现在不就在纠缠我吗?”风轻摇笑。 “你……” 太子琮戛然住口。 他现在多说一个字,就会成为凤瑶理解的纠缠! 可气、可恨! “呵呵……哈哈……” 风轻摇故意捂住小腹,发出一连串得意又讽刺的笑声。 几个养尊处优的少爷、千金,跟她玩心眼? 可怜、可笑! 凤灵轻咬下唇,唇『色』泛白。 她小看凤瑶了! 可恶! 面对太子殿下,凤瑶竟能装作不在乎。 哼! 面上无所谓,内心在滴血吧? 没关系,太子殿下注定是她的!她凤灵才是太子妃,未来的轩辕国皇后,最尊贵的女人! 左正奇道:“都说凤大小姐在书院几年一无所成,但刚才那一下使得漂亮,调令自然界的灵气生成寒气,『逼』退太子与我,很是熟练,看来传闻不可信。” 熟练归熟练,凤大小姐的修为终究太低,否则那一下,绝对能刺伤太子与他。 风轻摇调皮地眨眨眼:“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左正笑起来:“惊喜不至于,确实很意外。” 第53章 关她屁事 他意外凤大小姐的作风与传闻不符,也意外凤大小姐特别的装束。 简单而中『性』的马尾配上一袭清寒的白衣,凤大小姐与帝都城中爱美的千金小姐相去甚远,干净利落的装扮,很是清新脱俗,不过那执着而残忍的手法,又叫人不敢恭维。 只是…… 左正微眯眼睛。 凤大小姐这身白衣怎么看怎么眼熟,他好像见谁穿过? 风轻摇“哈哈”一笑,不再理会左正。 她朝晨夏走去,把潇洒自在的背影留给左正、太子琮和凤灵。 “此事全因我而起。” 凤灵突然开口,语气带着满满的自责。 “灵儿你说什么?”太子琮低眸凝视凤灵,眼底全是爱怜。 “太子殿下、左大人。”凤灵退出太子琮的怀抱,然后毫不犹豫地双膝跪地,楚楚可怜道:“灵儿隐瞒了一件事。” “灵儿这是做什么,快起来,小心身子。”太子琮心痛无比。 他的灵儿就像精致而脆弱的瓷娃娃,他小心翼翼地呵护,却仍会让她受伤。不像凤瑶,是块又臭又硬的石头,总能砸得他头痛脑热。 太子琮温柔地搀扶起凤灵,再将凤灵拉入怀中。 凤灵哽咽道:“昨天夜里,姐姐『逼』问我一个我不认识的人的下落,我说不出来,姐姐便赖着不走。太子殿下是知道的,灵儿从小体弱,不能晚睡,夜间不能吵闹。所以灵儿没有办法,便向姐姐随便说了个地方,好打发姐姐快些离去。当时天已黑,我以为姐姐会等到第二天,谁知姐姐当晚便出府了。” 凤瑶,你不是深藏不『露』很能打吗?你在外面不是有帮手吗? 现在我把事情抖『露』出去,让太子殿下和刑部左大人来治一治你。 这是皇上指明彻查的案件,法网恢恢疏而不漏,看你能嚣张到几时。 都是你『逼』我的! 反抗我的下场,是死路一条! 除非你像过去几年那样,任我摆布。 凤灵靠在太子琮的怀里,继续柔柔弱弱地说道:“又谁知昨夜在那个地方竟发生了凶杀案,姐姐虽然没事,但一定恨透了我,这才迁怒娘,毕竟娘不是姐姐的亲生母亲。” 太子琮震惊道:“灵儿的意思是……” 他没有说下去。 是什么,不言而喻。 以太子琮对凤灵的宠爱与信任,他立刻得出结论——凤瑶,是凶手!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白天他和左正在双生湖畔检查现场,回来时顺路看望灵儿,之后撞上凤瑶大逆不道毒打父母,此刻灵儿又道出一件隐秘。 一切全是意外,意外的收获! 风轻摇回头,冷淡地瞧着凤灵:“你太看得起自己了。” 双生湖畔的凶杀案关她屁事! 嗯,虽然人是她杀的。 她都没想过举报凤灵,凤灵倒是先把状告上去了。 虽然,她不在乎。 她打凤夫人,只因凤夫人打了她的人。 关她凤灵屁事! 听完众人的话,左正沉思良久,神『色』越来越严肃,一身绛『色』官袍在夜『色』下猎猎舞动。 第54章 我还有帮手 他走向风轻摇,说道:“凤大小姐昨夜去了哪里,可否告知?” 风轻摇视线转动,对上左正刚正不阿的眼神,说道:“双生湖畔。” 凤灵把脸转向太子琮的胸口。 黑暗下,她薄唇上扬。 凤瑶这么老实的吗?还以为她会矢口否认呢。 左正继续问:“可遇到什么人?” 风轻摇答:“黑衣人,蒙面。” 左正又问:“几人?” 风轻摇直言不讳:“四人。” 左正沉默,皱眉。 凤大小姐的回答已经可以确认为嫌疑人,他可以当场逮捕她。可是,凤大小姐的神态过于平静,平静得他开始怀疑这些话的真伪。 见左正停止问话,太子琮追问:“凤瑶,你可知罪?” “罪?”风轻摇轻蔑地笑了笑,“你是想问,是不是我杀了那四个人?” 生活在极恶之地的人,杀人如切草,哪有犯罪这一说法? 适者生存,死了活该。 太子这话问得,她险些反应不过来。 凤灵悄悄瞥向风轻摇,想看看风轻摇此时是怎样一种愚蠢的表情,然而入眼的风轻摇却在笑。 太子琮等待风轻摇把话说下去。 左正亦是如此。 “是。”风轻摇轻轻松松地承认,“人是我杀的。” 凤灵看风轻摇,就像看白痴。 这么轻易就招了,凤瑶果然很蠢。 左正以为此事不简单。 太子琮没有多想,下令:“来人,抓起来!” “大小姐……” 晨夏担忧而焦急地撑起上半身,试图从长凳上爬起来保护风轻摇。 风轻摇单手按下晨夏的肩膀。 官兵带刀上前来。 流烟剑出现在风轻摇的手里。 凤府下人条件反『射』地后退数十步。 大小姐伤人不带眨眼的,他们不想被波及! 左正观察凤府下人的反应,意识到什么,快速拦下风轻摇,按住风轻摇握剑的手,说道:“等等!” 风轻摇侧目。 左正的掌风她是尝过的,不怎么好受,手腕刚才还在发麻呢。 硬碰硬对她无利。 于是,她不慌不忙地笑道:“我还有个帮手,我把他招出来,是不是可以从轻发落啊,左大人?” 左正不敢接话。 他感觉凤大小姐话里有话,仿佛是圈套。 他不说话,太子琮便又开口说道:“谅你凤瑶也没本事杀死四名健壮的男子,你有何帮手,从实招来。” 风轻摇心花怒放:“我带你们去抓他。” …… …… 太子琮不放心,亲自把凤灵送回安寿院。等他走出凤府,风轻摇和左正已在门口等候多时。 昏黄的灯笼下,风轻摇的身影冷淡而疏离。 太子琮生出些许不习惯。 以往凤瑶总是绕着他转,“太子哥哥、太子哥哥”的唤他;总是笑脸相迎,想方设法亲近他,哄他开心。 其实,她不出现,他就很开心了。因为她真的很烦!现在终于不烦了,他好像也没觉得多开心。 “凤瑶,你有些日子没进宫看望母后了。”太子琮突然说道。 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说出这样一句话,可能这几天母后老在他耳边念叨凤瑶,念得他有点烦。 第55章 凤大小姐又来了 “哦。”风轻摇敷衍一声,起步向东行去。 左正在旁不作声,心想凤大小姐如果杀了人,等待她的是牢房,哪里能进宫看皇后娘娘? 太子琮追上风轻摇,想起刚才风轻摇说他纠缠她,欲言又止。 一路无言。 一路东行。 夜『色』越来越浓稠,长街越来越幽静。 许久过后,白『色』围墙在黑暗下凸显出来,神宫大门映入众人眼中,大门檐下一盏风灯发出橘『色』的光芒,照亮门前的数十台阶。 “凤瑶,你带我们来这里做什么?”太子琮怒言,声音刻意压得极低,生怕惊扰神宫里面的人。 对外人而言,神宫是禁地。对皇位继承者太子琮而言,被世人称为轩辕国第二权利中心的神宫,是他一直以来厌憎的地方。 左正神『色』变幻,拳头不自觉攥紧。 他很清楚神宫在轩辕国代表什么。 风轻摇不理睬任何人,拾阶而上,叩叩神宫大门。 神宫大门外站着数十刑部官兵,鸦雀无声。 夜风呼呼,衣袍猎猎,仿佛一片萧杀。 神宫的大门打开一条缝隙。 门里面的守门人还是那个守门人。 门外面的凤大小姐也还是那个凤大小姐。 历经半世风雨的守门人看见风轻摇的脸,惊叫一声,门都顾不上关,转身就跑,边跑边喊:“凤大小姐来了!凤大小姐又来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 幽静昏暗的神宫陡然间亮起数百盏灯,百盏灯汇聚在一起,照亮神宫正殿前的一片白石地。 不消片刻,白石地上站满人。 身穿暗『色』系的刑部官兵,与身穿浅『色』系的神宫诸人,僵持对峙。 接到禀报的叶上清急忙起床,草草穿衣,匆匆赶到正殿前。 刑部官兵与神宫诸人之间的空地上,风轻摇盘腿而坐,身上穿着叶上清的冰丝白羽衣,单手支脸颊,显得百无聊赖又很无赖。 叶上清险些吐血当场。 他记得自己和凤大小姐很不熟,以前只有几面之缘,怎么最近无时无刻都能看见凤大小姐? 叶上清朝太子琮拱手作揖:“太子殿下。” 然后不等太子琮说“免礼”,他快步走向风轻摇,弯下腰,说道:“凤大小姐你这是赖上神宫不走了吗?距离你上次离开神宫,才过去两个时辰,你就不能稍微坚持一下,至少等到明天天亮再来吗?” 一人来也罢了,还带着一大群人,想造反呐! 风轻摇懒洋洋地指指身后众人:“我也想,但他们不想。” 叶上清抬眸瞅了眼太子琮、左正等人。 左正眼神古怪,在风轻摇和叶上清身上来回瞥。 他终于想起来凤大小姐的白衣眼熟在哪里了。 这是神宫大巫的白衣,他在祭祀大典上见大巫叶上清穿过,当时的大巫在白衣外加了件外袍,显得庄严神圣,而凤大小姐只着单衣,略显普通。 凤大小姐身穿神宫大巫的白衣,这得是多么亲密的关系! 叶上清以为风轻摇为太子琮的姻缘而来,快速小声地道:“你和太子殿下的姻缘我算过了,无缘就是无缘,你把太子殿下找来,也还是无缘。” 说完直起身,端起神宫大巫的架子,不苟言笑地肃立在侧。 第56章 一袭白衣,从天而降 风轻摇回头看太子琮:“听见没有,无缘,别纠缠我。” 谁纠缠她了!太子琮脸『色』难看,低喝:“凤瑶,人到的差不多了,你再拖延时间也没用,到底是谁?” 风轻摇一眼扫过神宫诸人:“不是还少一位吗?” 太子琮等得不耐烦,道:“大巫,本宫过来查案,你神宫中人,还缺谁没来?” 叶上清的嘴角抽了抽,替太子琮尴尬道:“是还有一位。” 太子琮声『色』俱厉:“带出来。” 左正脸『色』一变,正要提醒太子琮,却没来得及。 只听叶上清不慌不忙地道:“那一位,恐怕殿下的父皇过来,都不一定请的出来。” 听罢,太子琮的神『色』变得异常精彩,惊惶的、无措的、尴尬的,以及一丝丝的羞赧与愤怒。 那一位,是国师。 轩辕国的大国师。 神宫的真正主人。 他竟然给忘记了。 但是能怪他吗?国师多久不曾走出神宫了?这些年几乎销声匿迹,父皇找神宫问国事,已经习惯问大巫叶上清,谁还记得国师的存在? 更何况,他找神宫要人,自然是排除国师的。连父皇都得向国师拱手作揖,难道他这个太子还能找国师治罪不成? 这不是明摆着看他出丑吗? 太子琮恶狠狠地瞪向风轻摇。 风轻摇姣好的脸庞半是柔美半是狡黠,她嘴角噙笑,说道:“太子殿下,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越是了解凤瑶,越是明白一个真相,凤瑶的身份只能吓唬吓唬小人物,没什么意思,就算搬出秦老太君又能成什么气候? 她风轻摇要玩,就得玩大的。 轩辕国最有权威的人是谁? 不是皇帝,而是国师。 太子琮呲牙咧嘴:“凤瑶你故意的。” 故意设计他! 该死的凤瑶! 风轻摇笑得欢喜,“这能怪我吗?你看左大人一脸通透,就知道我指的是谁,独独你把国师忘了,能怪谁呢?只能怪你自己,没把国师放在心上。” 她拍拍自己的左胸。 左正无奈道:“凤大小姐莫要挑拨离间。” 他是不敢忘记国师,可他没想到凤大小姐会带他们过来神宫,更没想到凤大小姐和大巫关系要好。 太子琮恼羞成怒,“别给我耍花样!” “好心带你来找帮凶,你却把我当小人,好不讲理。”风轻摇故作幽怨,她站起身,突然对四周大喊起来,“国师——” 太子琮吓得一把捂住她的嘴,小声道:“你想找死吗?把国师引来对你有什么好处?” “是啊,有什么好处?” 一道如初雪般冰凉的嗓音响起在无边的夜『色』中。 声音来自灯火人群外。 太子琮、左正,以及刑部官兵们神『色』复杂起来,纷纷朝黑暗处张望寻找。 以叶上清为首的神宫诸人则安安静静,对着太子琮的方向作揖。 太子琮的眼前忽然出现缕缕发丝。 发丝如墨,被风吹起时,似云烟般缥缈。 太子琮惊讶的目光下意识跟随过去。 一袭白衣仿佛从天而降。 国师纤尘不染的身影毫无征兆地出现在太子琮的身畔。 第57章 别总想占便宜 仿佛高悬于苍穹的冷月,国师浑身散发冰凉的气息,深邃如夜的眼眸瞥向被太子琮捂住嘴巴的风轻摇。 有什么好处? 这句话是在问风轻摇。 她把他从醉莲池畔喊出来,众目睽睽之下,明显又想借他的名捣鼓她的小心思,他看得明白。 那么,她该如何还这份恩情?他的好处是什么? 国师一如既往,把账算得清楚。 风轻摇扯下太子琮的手,对国师眨眨眼,用讨价还价的语气小声说道:“做牛做马,直到清账。” 国师微一沉思,然后颔首,算是同意。 他看都不看太子琮等人一眼,缓步朝叶上清等神宫中人走去。 他手臂微抬,夜风吹动洁白的衣袖,袖下忽然出现一桌一椅。 黄檀木桌上放置一盏茶,是凉的。 白衣的国师闲适地坐进黄檀木椅里,骨节分明的手指端起宫廷专用的秘『色』瓷茶盏。 他呷一口凉茶,淡淡道:“开始吧。” 风轻摇挑眉。 国师的格调果然比秦老太君高太多。 试想一下,一个十五六岁的小丫头,身后站着一位满头白发满脸皱纹行将就木的老太太,和一群弱不禁风的丫鬟仆『妇』,整体看起来会弱势很多。 但如果小丫头的身后,是一位长相不俗气质出尘地位崇高的大妖孽,和一群仪表堂堂的神职人员,这效果就很惊世骇俗了。 果然,太子琮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凤瑶喊一声,国师就出现了? 要知道国师拒见父皇,已经好多年了。 国师超然避世。 神宫与世无争。 无论他如何联想,都没办法把国师和神宫,与凤瑶联系在一起,这太匪夷所思了。 左正进入神宫前,已经做好一切可能『性』和心理准备。 他走上前来,恭恭敬敬地拱手作揖,说道:“臣左正在刑部任职,今夜与太子殿下为查案而来,打扰国师,臣深表歉意。但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还望国师与神宫能够配合刑部调查。” 国师瞥了眼左正身后的风轻摇。 风轻摇拍拍一本正经的左正,示意他回头,然后指指自己,说道:“你别问他,问我。” 左正无奈道:“凤大小姐,你带我们过来抓另一名凶手,现在可以公布答案了吗?” 风轻摇道:“瞧你急的。” 左正语塞,心想我急的话,在凤府就把凤大小姐你抓捕归案了,何必陪着你兜兜转转一晚上,最后连国师都惊动了。 风轻摇望众人精彩的脸『色』,很满意,问:“国师,昨夜我是不是在双生湖畔?” 国师无所情绪,应一声:“是。” 风轻摇又问:“你亲眼见我杀了四人?” 国师答:“不是。” “?”风轻摇的面『色』沉了沉,压低嗓音道:“你得配合我。”能不能好好玩耍了? 太子琮冷笑起来:“凤瑶,国师面前,胡闹也要有个限度。” 左正暗叹一口气,凤大小姐没个正经。 叶上清低眸看白石地,此事与他无关,他是背景,凤大小姐千万别找他说话! “实话实说。”国师睨向风轻摇,仔仔细细地算道:“你只杀一人,却要抢四个人头,是何道理?另外三人由我所杀,算谁头上都行,就是不能算你头上,别总想占便宜。” 第58章 背后有靠山,是国师 “行行行,你是国师你都对,你杀就你杀的。”风轻摇连哄带骗加服软,“我一个人头,你三个人头,这总行了吧?” 便宜没占到,反正也不亏,她确实只解决了一个人,另外三人是玄霜出手解决的,亏也亏得是玄霜。 太子琮笑不出来了。 左正倒吸一口凉气。 凤大小姐所谓的帮手,是国师? 这…… 怎么可能!? “太子殿下,左大人,听清楚了吧。”风轻摇笑眯眯,主动把手伸出去,豪迈道:“来吧,把我和国师抓捕归案吧。” 谁敢抓国师? 太子琮不敢说话,脑海一团『乱』麻。 众官兵不敢行动,甚至胆小地倒退一步。 左正为难。 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但国师是不一样的。 传闻国师已经超越轮回生死,是非人的存在。 对轩辕国而言,国师是这个国家的守护神,而守护神要杀的人只能是恶人。 这么一来,案件便反转了。 左正眼神复杂地看向风轻摇。 这就是凤大小姐迫不及待带他们来抓帮凶的原因。 帮凶是国师,凤大小姐有罪也是无罪。 她把事情闹大,纯粹看他和太子殿下的笑话? 这还真是个笑话! “左大人为难吧?案子不好判吧?”风轻摇挤眉弄眼,“其实你可以反过来思考,比如,为什么被我杀的四个人……” 国师打断,提醒:“是一个人。” 风轻摇郁闷,继续说道:“为什么那四个人穿夜行衣,蒙面,半夜在偏僻的双生湖畔废墟上?是不是他们准备杀某个人,比如,我。” 左正注视风轻摇。 这些,他不是没有考虑,但在当时,抓住凶手是第一要务。 他明白凤大小姐的意图了。 凤大小姐兜了一个大圈子,是要他追查黑衣人背后之人,因为那个人极有可能在有计划的暗杀凤大小姐。 可是,凤大小姐为何不在凤府说出来? 左正看向国师。 国师白衣如霜寒,不怒自威。 是了。 凤大小姐是在告诉他和太子殿下,甚至告诉所有人,她背后有大靠山,是国师! 国师在前,谁敢不信凤大小姐的话? 不是亲眼所见,谁都不会相信国师坐在凤大小姐的身后。 见左正正在开窍,风轻摇眨眨眼:“左大人,我再给你提个醒。” 左正想明白风轻摇的一系列精密算计,略感佩服,道:“凤大小姐请讲。” 风轻摇阴恻恻地道:“还在凤府时,凤灵凤二小姐亲口说,是她‘随口’讲了个地方才导致我去了那个地方,明白了吗?” 左正眼睛蓦地睁大,惊疑不定。 难道,这才是凤大小姐的最终目的? “来人。”风轻摇喊道:“把嫌疑人凤灵,还有我,抓起来,关进牢房。” “闭嘴!”太子琮顾不上国师在场,但凡与凤灵有关的事,他都无法冷静。他目眦欲裂道:“你想靠国师洗刷罪名也好,反转案件也罢,都随你,但你休想动灵儿一下。” 风轻摇不理太子琮,看向国师,告状般地唤一声:“国师。” 第59章 都听她的 国师眸深似海,一眼扫过太子琮身后的刑部官兵,冷淡吩咐:“都听她的。” 一个眼神。 不怒自威。 众人臣服。 官兵们自觉走上来,却不敢动手抓风轻摇,一个个像护卫般站在她的两侧。 太子琮心里不服,但不敢公然反对国师,好言说道:“国师,凤灵先天体弱多病,受不得牢狱之苦,可否将她禁在家中?” 国师说道:“听不懂人话?” 太子琮阴沉不悦。 这句话向来是他对别人说,别人哪里敢对他这般说话?但眼前的人是父皇敬畏的国师,他想坐稳太子位,得敬国师三分。其实他一直不明白,国师不理轩辕国事许多年,为何还霸着国师的位置? 风轻摇在太子琮面前狐假虎威道:“听我的,都听我的。” 她看向国师。 柔媚的脸庞似娇艳欲滴的妖花,她笑得得意而又灿烂,眉间的一竖血纹胎记隐约浮现。 这种背后有人撑腰的感觉,前世今生头一朝遇到,风轻摇心里美滋滋的。 给国师做牛做马,好像不坏。 只要『摸』清国师的心思,国师其实很容易相处。 比如,国师认为她是他养在醉莲池的冰莲,那么她就是一坨淤泥,也要把自己化装成一朵小黑莲,供他日日赏玩。 嗯…… 赏可以,玩就不必了。 只能她风轻摇玩别人! 如果有人玩她,哪怕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她也要玩回来。 左正几不可闻地低语:“凤大小姐好计谋。” 今夜凤大小姐令他刮目相看——借国师威名,搓太子锐气,最终当着太子殿下的面,光明正大送凤二小姐入牢房。 国师的令,无人敢抗。 想到凤大小姐在凤府殴打凤夫人的执着,左正想起自己在朝会上的那句评语——十分嚣张。 现在,他想给凤大小姐再加一句——十分凶残。 凤大小姐凶残起来连自己都不放过,竟然要与凤二小姐一同入狱,她明明可以借国师的关系,令自己无罪的。 风轻摇耳尖,听了左正的话,调皮道:“左大人,我没叫你抓国师,你开心吧?” 左正立刻警惕,唯恐风轻摇又出馊主意,赶紧下令:“带走。” …… …… 阴暗脏『乱』的刑部大牢,在狱卒的加急清扫下,焕然一新。牢房里散『乱』的稻草被扔出去,取而代之的是柔软的床榻,床榻前有茶几和坐椅。缕缕『药』香自熏香炉袅袅上升。 凤灵端坐在木椅里,如同端坐在闺房中。一身淡雅的水蓝『色』襦裙一尘不染,她苍白的脸庞就像她的襦裙般干净雅致。 她静静凝望对面牢房的风轻摇,脑海中思索着唯一的疑问——为什么是国师? 除去国师,无论从哪方面看,她都不可能入狱。 她是凤国公府的二小姐,世人皆知她有病,即便皇上都不会太为难她这个孱弱的小姑娘,否则皇后看重凤瑶,为何皇上迟迟不将凤瑶许配太子?太子深爱她,绝不会让她受丝毫痛苦和损伤。 这些年来,帝后和太子都在她的控制之中,连『药』殿那位都敬她三分。 可是,国师出声了。 所以…… 第60章 死在这里好不好 “为什么是国师?” 凤灵忍不住问出来。 这个问题在国师第一次出现凤府时,她便开始思考了,始终得不出满意的结论。她相信所有人都像她一样,无法将神秘莫测的大国师,与臭名昭着的凤大小姐联系在一起。 风轻摇高深地笑了笑:“你猜。” 国师多数时候在醉莲池畔神游发呆,偶尔出门行踪诡秘,凤瑶肯定接触不到国师。 她不一样,她是风轻摇,不是凤瑶。 但这个秘密暂时是不能告诉别人的。 “你满意了?”得不到答案,凤灵恼怒,“把我关在这里你很开心?你还不是也在这里?” 风轻摇竖起一根手指,摇了摇:“不一样。” 她自愿入狱,凤灵被动入狱,能一样吗? 凤灵想了想,冷笑起来。 她侧身前倾,纤柔的手在熏香炉的顶上轻缓地扇了扇,携着『药』香的烟,朝她的方向缓缓飘来。 她享受般地深吸一口气,慢条斯理道:“是不一样。看看你,再看看我,这就是区别。太子殿下为我准备了这些,而你,什么都没有。” 她手臂划了一圈,把床榻、桌椅、熏香炉等展现给风轻摇看。 风轻摇的待遇没她好,干干净净一间牢房,以地为床天花板为被,确实什么都没有。 风轻摇支着脑袋,不拘小节地侧躺在地,瞧着凤灵,无所谓道:“身外之物。” 极恶之地的风轻摇会在乎牢房里的一桌一椅? 帝都城的千金小姐个个天真的可爱,凤瑶如此,凤灵亦如此。 凤灵反驳:“你是嫉妒。” “呵。” 风轻摇轻笑出声。 凤灵抿唇。 这个凤瑶好陌生,说出口的每一个字、投向她的每一个眼神,似乎都带着浓浓的嘲讽。 这个凤瑶已经脱离她的掌控。 牢房安静下去,除她二人外,再无别的人犯。 空气中弥漫着珍贵『药』材焚烧后的『药』香。 凤灵盯着风轻摇,想以此看穿风轻摇,她眼中的凤瑶。 不知过去多久。 风轻摇慢悠悠地起身,流烟剑现于手中,剑尖穿过铁栏,指向对面的凤灵,一本正经地道:“和你商量件事。” 凤灵也站起来,秋水般的眸底泄出警惕的味道:“什么事?” 风轻摇道:“你死在这里好不好?” 语毕,剑尖微挑。 一道剑气斜切身前的铁栏。 流烟剑极锋利,铁栏像麦穗般被她一剑切开,断裂。 寂静的牢房陡然间发出一声轰鸣。 尘土在风轻摇和凤灵之间飞扬。 凤灵跌坐回木椅里,苍白的脸上吓出两抹红晕。 她呼吸略显急促,盯着风轻摇的眼神泄出惊恐。回想以前,她立刻打出感情牌,叫道:“姐姐一向最疼爱灵儿。” 风轻摇踹断碍事的铁栏,跨出牢房,没有感情地道:“你认错人了。” 是认错人了。 疼爱凤灵的人,不是她风轻摇。 一抹绯『色』身影从走廊拐角闪出。 凤灵余光扫见,失声大喊:“左大人快拦住她!” 凤瑶疯了! 左正脚不着地,如大鹏般飞扑过来,孔武有力的大掌快速攫住风轻摇握剑那只手的肩膀。 第61章 没了 又是凤大小姐! 听见响声的狱卒姗姗来迟,看见刑部左大人已经在了,他们自觉退后。 风轻摇眼珠转向左正,邪邪一笑:“左大人,你家牢房不够牢固啊。” 左正面『色』阴沉,说道:“凤大小姐想干什么?” “瞧把你吓的,我同我家灵儿商量件事。”风轻摇看向凤灵,意味深长地道:“是不是啊?灵儿?” 凤灵咬住泛白的下唇,不答话。 商量什么? 商量杀死她? 以为在书院学了几年术法,很了不起吗?真了不起的话,就不会被传凤大小姐一无是处了! 左正看看断裂的铁栏,望望花容失『色』的凤灵,最后看着风轻摇手里的剑,若有所思道:“那把剑……” 风轻摇小气地打断:“我的。” 说完,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把流烟剑收进空间法器。 左正眼睁睁看剑消失,无奈道:“我知道是凤大小姐的,只是……” 风轻摇又打断:“没错,剑就是凶器,但不能给你,借也不行。” 左正风中凌『乱』,片刻过后,才稍微恢复镇定,说道:“凤大小姐请随我来。” …… …… 昏暗的审讯室。 一灯如豆。 左正危坐在长凳上,面前的木桌上放着几张白纸,他手执一支墨笔,严肃道:“凤大小姐,请把昨晚在双生湖畔废墟上发生的经过叙述出来。” 此案关系重大,牵涉国师和凤府的小姐。 太子殿下与凤府的小姐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种种关系,要避嫌。所以只能由他亲自审问凤府的小姐。 国师不能审。 凤二小姐娇弱,他怕审问中出现意外。 思来想去,从凤大小姐开始最为稳妥。 风轻摇坐在左正的对面,单手比划了一下,简洁地道:“我手起刀落,一个人就没了。” 火苗『舔』舐灯油,灯芯发出滋滋的燃烧声。 审讯室的空气突然安静。 左正等不到下文,剑眉微蹙,说道:“没了?” 风轻摇点头:“没了。” 左正深吸一口气,想着凤大小姐背后有国师,他压抑怒火,说道:“这是经过吗?” 风轻摇轻飘飘地道:“不重要。” 左正敲敲桌上洁白干净的纸,强调:“很重要。” 风轻摇不说话,像看白痴一样地瞅着他。 左正意识到自己说了句废话,自我感觉确实白痴。他为什么要同娇生惯养的千金大小姐强调叙述案件的重要『性』? 风轻摇笑道:“左大人,头疼吧?” 左正很头疼。 他在刑部工作数年,从未遇到如此棘手的案件,它棘手就棘手在,他一直被凤大小姐牵着鼻子走! 从凤大小姐在凤府亲口承认杀人开始,到主动助他在神宫找寻另一名凶手,然后送凤二小姐入狱。 这一连串的事,全部是她凤大小姐说了算。 他怎么就这么恨呢? 风轻摇上半身前倾,伸手过去拍拍左正的肩膀,安慰道:“其实没你想的那么复杂。” 左正英武的眼眸『露』出一抹幽怨,看着风轻摇道:“请凤大小姐明示。” 第62章 朕要见国师 风轻摇说道:“外头太吵,影响我清修,所以我想寻一处清静之地,住上一段时间,掐指一算,你这牢房挺好。至于凤灵,小孩心『性』,总想与我这个做姐姐的在一起,我想着姐妹情深,自然有牢一起蹲,想来她内心是十分欢喜的。” 左正的嘴角抽了抽,道:“凤大小姐你认真的?” “很真。”风轻摇把脸往前凑,“你看我真诚的眼睛。” 左正眼底的幽怨越聚越深,瞪着风轻摇的眼睛变得一只大一只小。 心想你又不是国师,你清什么修?你也不是大巫,还能掐会算不成?至于有牢一起蹲,凤大小姐你对“姐妹情深”是不是有什么误解?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啪”的一声! 左正把墨笔重重拍在桌上,站起身,深深地看了眼风轻摇,然后大步流星似地踏出审讯室。 他没办法和凤大小姐交流! 凤大小姐的思维太清奇了! 然而没一会儿,左正折回审讯室,站在门口阴沉着脸说道:“凤大小姐住不惯牢房,我可以给你安排别的住处。但是凤二小姐,你绝对不能动,没有证据证明凤二小姐是有意暗害你。” 传闻太子妃人选是凤大小姐,现在看来,传闻毕竟是传闻,太子殿下看上的女人其实是凤二小姐。 如果不是国师发话,无人敢动凤二小姐。 风轻摇不答话。 她笑眯眯的眼底透着丝丝邪气,像个捉『摸』不定的小恶魔。 极恶之地的风轻摇,岂是这么容易说话的? 动不动凤灵,或者说她想做什么,得看她当时的心情。换句话说,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下一步要干什么,谁知道待会儿她的心情是好是坏呢? 左正懊恼道:“算了,我自己想办法。” 当晚,凤灵所在的牢房,被刑部官兵团团护住。 …… …… 翌日。 左正领着一人,神神秘秘地走进关押风轻摇的审讯室。 风轻摇头枕着手,仰面躺在长凳上,翘起二郎腿。听见声响,她漫不经心地瞥向审讯室门口。 左正瞪一眼风轻摇,然后自觉退出去,留神秘人独自面对风轻摇。 神秘人身材高大而健硕,一看便是男子,全身隐藏在宽大的黑『色』披风里,头戴黑『色』兜帽,脸在兜帽下若影若现。 审讯室的门被左正关上。 神秘人摘下兜帽,『露』出成熟硬朗的五官,与太子琮三分相似,约莫四十岁上下的年纪,不怒自威,隐有霸气。 他面带微笑,亲切说道:“瑶儿还记得朕吗?” 风轻摇笑。 记是不记得的,人也不认得,不过敢自称“朕”的人,轩辕国内仅一人。 “朕忙于国事,你进宫很少遇见朕,不记得是正常的。”轩辕帝放下帝王威仪,随和说道:“朕今天来,是想和瑶儿聊聊家常。” “有什么话直说吧。”风轻摇不起身不行礼,轩辕帝在她眼里仅仅是统治一方的霸主,与她这个极恶之地的老大没什么差别。 轩辕帝怔了怔。 皇后看中的丫头有些胆『色』,竟不惧他。 他直言道:“朕要见国师。” 第63章 国师在等什么? 今天上午,左正避开朝会,在御书房把双生湖畔废墟一案的进展禀告于他,包括国师出现在众人面前,公然袒护凤瑶。 此案既然与国师有关,那么案件本身已经不重要,一切以国师为主为重。 如果死四个人能让他见到国师,那么再死四十人,又有何妨? 他心急如焚地出宫赶到神宫,却又一次被国师拒之门外。 于是,他想到了凤瑶。 风轻摇心思一转,起身站起来,爽快道:“好啊。” 轩辕帝多年不见国师,看来他很迫切很着急啊! 轩辕帝一把拉住风轻摇的手,略显激动道:“走,去神宫。” 风轻摇抽回手:“带你去见国师,我的好处呢?” 轩辕帝痛快道:“只要见到国师,朕马上下旨,准你嫁给太子,成为名副其实的太子妃,未来的皇后。” 风轻摇没好气地道:“你就膈应我吧。” 轩辕帝疑『惑』:“怎么你不想嫁给太子?” 凤瑶一门心思想嫁太子,这是朝野上下人尽皆知的事,难道他会看走眼?全朝野都是睁眼瞎? 轩辕帝不知风轻摇不是凤瑶。 风轻摇的眼底滑过狡黠的光芒,她在轩辕帝耳畔悄悄说了一句话。 …… …… 日落西山。 神宫的守门人听到敲门声,像往常一样打开一条门缝,一眼看见风轻摇笑眯眯的站在门外。 国师袒护凤大小姐,在神宫已经传开。 守门人没理由再拦风轻摇,再说他也从没有拦住风轻摇。 守门人心已麻木,主动开门,放人进入。他甚至懒得看风轻摇的身后,那位头戴兜帽神神秘秘的轩辕帝。 轩辕帝顺利走进神宫,对守门人的行为很意外,小声道:“朕每次过来,只能等在门外,国师如果不愿见朕,朕也只能回宫了。” 风轻摇领着他往神宫深处走去,顺便传授他进神宫的心得和经验:“守门那人听见敲门声总会探头出来瞧瞧,你抓住时机,找几个有力气的,用力推门就进来了。” 这有什么难的? 轩辕帝摇摇头,没有说话。 神宫那道门是个人都能进来,问题是进来的方式如果触怒国师,后果由谁承担? 外人不会明白,国师到底厉害在哪里;他身为轩辕国的皇帝,是非常清楚的。 国师不是人。 或许是神仙,或许是妖魔,或许是别的什么,总之国师并非凡人。 这不单单是因为国师活了几百年而容颜不老;也不仅仅因为国师出神入化的术法修为;而是因为,轩辕国真正的创建者,是国师! 神宫深处,是醉莲池。 醉莲池畔,是白衣清淡的国师。 风轻摇远远地望见国师,心中莫名生出一个疑问——国师在等什么? 她寄宿在醉莲池中许多年,许多年里的大部分时间,国师都像现在这样,静立在醉莲池畔,不言不语,无喜无悲,他仿佛在凝望一池冰莲,又似乎在遥望远方。 当然,这与她无关。 风轻摇看了国师许多年。 轩辕帝不见国师许多年。 第64章 国师真的很好看 许多年后的今天。 夕阳笼罩在醉莲池畔,国师干净无垢的白衣染上一层暮光,晚风轻拂衣袂,仿佛随时会乘风远去。 轩辕帝摘下兜帽,眼底涌现惊喜与惶恐。 他越过风轻摇,快步走向国师,拱手作揖:“国师。” 国师侧目,睨一眼无所事事的风轻摇,然后看向轩辕帝。 轩辕国建立数百年,每一任皇帝都以国名为自己的帝号。 他在轩辕国的这段时间,已经见过许多轩辕帝了,每一个轩辕帝见他,都带着不同的目的,见得多了,他也烦了。 这一任的轩辕帝对上国师深邃如海的眼眸,激动道:“国师……” 国师抬手,手在轩辕帝面前拂过。 一道清寒气息冲入轩辕帝的口中。 轩辕帝的嘴巴控制不住地闭上,想要说的话,全部被寒气『逼』回肚子里。 国师冷淡道:“要么你自己出去,要么我送你出去。” 轩辕帝张不开嘴,说不了话,求助的眼神投向风轻摇。 风轻摇抬头望天,故意不看轩辕帝。 说好的带他见国师,她已经做到了,别的和她没关系。 她不是好人,好事做多了以后怎么混极恶之地? 国师一甩衣袖。 一阵风来。 把轩辕帝吹飞上天。 就像那天国师把风轻摇丢出神宫,今天他又把轩辕帝丢了出去,甚至丢得更远。 轩辕国的皇帝直线飞出神宫,没过多久变成一个黑点,消失在皇城的方向。 风轻摇顺着黑点极目远望,想起那天不幸的自己,再看看轩辕帝的惨状,她笑得幸灾乐祸。 醉莲池上寒气氤氲,一如过去许多年。 国师负手静立冷冷清清,也如过去许多年。 唯一不同的,是重获新生的风轻摇。 轩辕帝离开后,国师不理人,风轻摇闲的发慌。 她学着酸腐书生读书时的样子,摇头晃脑说道:“皇帝想说话,国师不想听。所以,皇帝想说什么话?国师又为什么不想听?” 国师嫌弃似地斜睨她:“不想听就不听,哪有为什么?” “有道理。”风轻摇赞同地点点头,她看着国师漂亮的但缺乏喜怒哀乐的脸,又道:“每天盯着一成不变的景『色』,无聊不?” 要她数年如一日地盯着几乎没有变化的莲池,她肯定生厌,国师真神人。 国师说道:“你躲在醉莲池看了我许多年,无聊吗?” “呃……” 风轻摇哑口。 她不该没事找事,找国师聊天! 说过多少遍了,她在醉莲池是聚魂结魄,重塑完整的魂魄。不是为了看他!不是不是! 风轻摇气鼓鼓地蹲下去,手支下颚,仰起脑袋,一眨不眨地盯住国师。 看他是吧? 她今天就好好看一看! 看看这男人到底有多好看! 国师真的很好看。 浑然天成,远远望去,犹如封存在古画中随时乘风远去的谪仙。即便近距离看他,他也仿佛站在了极其高远的地方,不在红尘俗世之中,如云雾般缥缈不可知。 从气质上讲,他确实当得起“云深”这个名字。 第65章 强行送画像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他不开口说话。 国师低眸,瞧了眼风轻摇,说道:“你很喜欢我这张脸?我可以送你一幅我的画像,你随身带着,想看便拿出来看,不必千里迢迢赶过来瞻仰我的风采。” 说完,他手里多出一卷画卷。 他面无表情地把画卷递向风轻摇。 风轻摇无语,内心抓狂。 从刑部大牢到神宫才多少距离?她哪里千里迢迢了? 还有,她是陪同轩辕帝过来的,不是为了瞻仰他的风采! 做人能不能要点脸? 哦,她倒是忘了。 他一向以神自居,算不得是人。 风轻摇盯着国师手里的画卷,很想拒绝。然而好奇心作祟,她的手控制不住地伸出去,接下画卷,展开。 国师的画像真的只是画像。 没有背景,也无题字,洁白的纸面上几笔飘逸的墨线勾勒出国师的身影。没有亮丽的『色』彩,以清水的多少引出墨『色』的浓淡,便是这幅画像的整体韵味。 风轻摇看完,重新卷起画卷,递还给国师。 国师不接,漠然冷淡地瞅着风轻摇。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空气安静得可怕。 “咳。”风轻摇干咳一声,打破沉默,“国师主动送画给我,日后应该不会问我要这幅画的报酬吧?” 国师脸不红气不喘,说道:“不会。” 风轻摇郁闷地把国师的画像收进空间法器。 她想了又想,突然更换表情,讨好般地笑道:“国师今天真大方,画像都送我了,不如再送点别的什么?” 国师道:“你想要什么?” 风轻摇试探道:“比如,助我恢复修为功力。” 修为功力她自己能恢复,就是慢一点。 如果借助外力可以加快速度,她当然非常乐意。 她相信以国师的水准,这种事应该很简单。 国师平淡地吐出四个字:“异想天开。” 风轻摇气。 她不想要什么,国师强行送什么。 她想要的,国师一『毛』不拔。 好! 很好! 非常好! 风轻摇豁出去大骂:“云深你个王八蛋小气鬼!我『操』你大爷的!” 国师没有反应。 场面再度陷入尴尬。 空气又一次安静。 风轻摇瞪着国师。 半晌过后,国师终于反应过来,用一种恍然的语气说道:“哦,你是在骂我啊。” 风轻摇一口怨气再次哽在喉咙,又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说道:“国师,云深不是你的真名吧?你那天是临时编的吧?” 那天她就在怀疑了,自己的名字需要思考很久吗? 国师淡定道:“太久没人喊我名字,不习惯而已。” 风轻摇脱口道:“骗人!” 自己的名字能忘记?会不习惯? 她以破碎魂魄的形态存在世间数年,没人叫她的名字,但她始终记得自己叫什么,哪怕现在以凤瑶的身份存在,她仍然记得自己是谁。 她是风轻摇。 她的名字叫风轻摇! …… …… 风轻摇离开醉莲池畔,国师没有阻拦。 她去神宫『药』房抓了些『药』,『药』房管事也没阻拦。 然后,她来到神宫的马厩。 第66章 左大人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马厩的管事亲切相迎,亲自为风轻摇选中的马套上鞍,任由她把大巫叶上清的专有坐骑堂而皇之地牵走。 经历昨晚的事件后,整座神宫都明白,凤大小姐由国师护着,且与大巫的关系铁一般的坚固。 冰丝白羽衣都能穿在凤大小姐的身上,区区一匹通灵的神宫马,大巫应是不在意的。 风轻摇翻身上马,指着前方,下令:“走,去凤国公府。” 神宫马回头瞅了眼背上的风轻摇,马眼里满是鄙夷与不屑。 奈何它通灵,听得懂人话,看得懂形势,明白凤大小姐在神宫混得风生水起。 惹不起惹不起! 神宫马载着风轻摇慢悠悠走出神宫。 神宫外。 一身绯『色』官袍的左正伫立在白墙下,仰望头顶上方一枝长出神宫的青翠枝桠。 听见马蹄声,他回头,望向风轻摇。 风轻摇亦看着他。 四目相交。 风轻摇眼神淡淡。 左正眼神抗拒。 他不想接触凤大小姐,又不得不过来。 风轻摇静静不说话。 左正不愿先开口,心想凤大小姐一直注视他,应该会主动与他交谈吧?到时候他再把话题打开,就不会像太子殿下那么窘迫,一开口就被凤大小姐判定为“纠缠”。 神宫马载着风轻摇悠哉悠哉地从左正的身侧经过。 一片早枯的树叶飘落下来。 风轻摇视线转移。 像是一个讯号,左正再也等不下去,快步追上神宫马,直言道:“凤大小姐能否放过凤二小姐?” 这个问题,他是替太子殿下问的。 “原来是这件事。”风轻摇低眸浅笑,语调轻轻的柔柔的,很是悦耳动听,“刚才左大人一直在看我,表情纠结,似有话压在心里,还以为左大人要向我表白,吓得我都不敢跟左大人打招呼,毕竟左大人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左正的脸阴沉下去。 他忿忿地一甩衣袖,克制住想要掐死风轻摇的冲动,说道:“凤大小姐休得胡言『乱』语,在下此次前来,是为凤二小姐。” “哦。”风轻摇作恍然状,“你喜欢凤灵,可你也不是凤灵喜欢的类型呢。” 凤灵喜欢的是凤瑶喜欢的男人。 “哼!”左正气得鼻孔喷气,转身就走。 然而想到有事在身,他折返回来,跟上神宫马的速度,又道:“双生湖畔废墟一案将以国师惩『奸』除恶为终结,与凤府的小姐再无关系,凤大小姐已经出狱,凤二小姐断不能再留在刑部大牢。” 皇上得知双生湖畔废墟一案与国师有关后,说了和凤大小姐一样的话——不重要。 此案真的不重要了。 他觉得可笑,却没能力改变什么,因为对方是国师。 案子就这么草率的结了,起因、过程都不重要,结局是国师仍在神宫清修,对外界不闻不问;凤大小姐自己出狱了,视刑部大牢如自家后院;唯独凤二小姐,皇上明确说不管。 皇上虽然不管,却也没人敢放。 凤二小姐是凤大小姐要求抓的,凤大小姐的背后是国师,那么可以管一管凤二小姐的人,就只有眼前这位难缠的凤大小姐了。 第67章 此事不简单 太子殿下心里清楚,却不愿主动来找凤大小姐,于是指派他做这个跑腿。 风轻摇刻薄而笑道:“她在牢里好吃好住,吃穿用度有太子精心照顾,生命安全又有左大人层层把关,比她在凤府安全太多了。” 左正不知该如何接话。 刚才温柔细语的凤大小姐很阴森,摆明了戏耍他,寻他开心。 现在阴阳怪气的凤大小姐也很可怖,好像在给他丢圈套,如果他不小心接了,后面是不是又一环套一环? 风轻摇忽然俯下身来,凑近左正,蛊『惑』般地说道:“我不为难左大人,就再关她两天,两天后左大人就可以放她回家了,呵……” 最后那一声笑,笑得左正背脊发凉。 他停下脚步,下意识拢了拢衣襟,恍惚觉得今年的夏天正在飞快逝去。 他望着风轻摇渐行渐远的身影,又觉得,此事绝不简单。 …… …… 风轻摇骑着神宫马大摇大摆逛进凤府。 凤府下人看见她,不如从前热情谄媚,而是小心翼翼地躲远——大小姐连生父养母都敢打,打起下人来,还不得往死里打? 风轻摇没有去看被她气得半死不活的凤国公,自然也不会看被她打得精神失常的凤夫人。 凤国公和凤夫人对凤瑶而言是生父养母是亲人,对她风轻摇来说,都是无关紧要的陌生人。尤其当她发现凤瑶的身份没大用处后,对凤府的人就只剩厌烦了,他们就像拖油瓶一样拖累着她。 风轻摇径直走到下人房。 她记『性』不错,很快找到晨夏所在的屋子,推门进去。 晨夏一看是风轻摇,赶紧拿被子裹住受伤的屁股,又是惊喜又是惶恐地叫道:“大小姐!” “嗯。”风轻摇点头应声,把拳头大小的白瓷罐放在桌上,“这是神宫治外伤效果第二的膏『药』,你先用着,等可以下床走路了,再来找我。” 晨夏眼里涌现泪水。 他只是一个低贱的下人,大小姐却亲自给他送『药』! 他拿衣袖拼命抹眼泪,想说点什么,却哽咽得说不出话。 风轻摇骂道:“没出息。” 说完转身出去。 屋外。 窄袖短裙加马靴的凤三小姐拦在院中。 凤曦手执马鞭,忿恨地指着风轻摇:“凤瑶,你为了一个下人,竟然不顾亲情孝道,打了爹和娘。是,娘不是你生母,你打下去不心痛。但是爹呢?这些年你在外闯祸多少,爹顶多骂你几句,从不罚你,你的心难道不会痛吗?你到底想干什么?” 这是她最嫉妒的地方。 无论凤瑶做错什么,爹都不会过分怪罪。哪怕凤灵只是出门晒太阳,娘都会大加赞赏。 唯独她,爹不疼娘不爱,好像凤府只有大小姐和二小姐,而没有她这个三小姐。 所以凤瑶、凤灵双双入狱,她一点探望的心思都没有。 风轻摇看白痴似地看了一眼凤曦,然后不予理会,牵起正在啃树叶的神宫马,向外走去。 “我打死那个叫晨夏的!”凤曦咬牙发狠,一甩马鞭,朝晨夏那屋冲去。 第68章 把马当狗使 爹娘毕竟是爹娘,爹娘被打,她不能就这么放凤瑶痛快。 “咻”的一声! 流烟剑快如闪电,剑刃擦过凤曦耳畔,削去她几根发丝,然后一剑钉在晨夏那屋的门框上。 剑携寒气。 门框上结了一层薄薄的冰。 凤曦惊惧止步,回头,不敢置信地看向风轻摇。 她记得凤瑶在书院一无所成。 所以,凤瑶何时能够调令天地间的灵气了?又是何时学会用剑的? “你出手的速度如果没我快,杀人的时候切记别喊出来。”风轻摇低低地笑,“看你一双手干干净净的,不像是会杀人的样子。但还是要告诫你,晨夏是我的人,除了我没人可以动他。” 凤曦沉默。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因为她无法理解凤瑶的所作所为,所说的话。 如果她知道眼前这个人是极恶之地的风轻摇,或许她能理解一些。 流烟剑嗡嗡低鸣,倒飞回来。 风轻摇抬起缠绕锦鲤玉的手,把流烟剑收回空间法器。 她牵着神宫的马,慢慢悠悠地逛出凤府。 无人敢拦她。 天已黑。 天上无星月,空气有湿气,似将下雨。 风轻摇选择一条远离夜市大街的幽深小巷。 青苔古墙,古巷深深。 这里是她与凤瑶交易的地方,也是黑衣人逃离的地方。是她重新开始的地方,也是凤瑶的终结之地。 风轻摇抚『摸』神宫马的鬃『毛』,连哄带骗地说道:“你全身漆黑,我就叫你大黑。我说大黑啊,我在找一个人,一个要杀我的人,你带我去找找呗。” 古巷寂寂无声。 大黑马转过头,马眼鄙夷地瞅着风轻摇,仿佛在说:我哪知道要杀你的人是谁? “看我干什么。”风轻摇把马头强行按下地,“快闻闻,看有没有残留下那个人的气息。” “你是把马当狗使吗?” 一道清寒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 一道橘『色』的光芒亮起在古巷深处。 国师手提一盏灯,无声无息地出现在风轻摇的背后。 风轻摇不惊慌不惊讶,仿佛国师从始至终在她身边一样,埋怨道:“要不是国师那时候拽着我,我哪里会这么辛苦的找人?” 国师说道:“我没见你主动找过人,哪里辛苦了?” 风轻摇道:“现在不就在找人吗?” 国师修长的手伸过去,把风轻摇按住马头的那只手抓起来:“你找人的方式倒是奇特,且不说这是一匹马,就算是一条狗,隔了这么多天,还能留下什么气息?” 风轻摇凝视国师那张好看的脸,认真道:“一般的狗当然不行,但通灵的狗就可以。就像一般的马听不懂人话,但通灵的马可以与人沟通。” 大黑马从风轻摇的魔爪下解脱出来,沾满泥土的马嘴亲昵地往国师身上蹭去。 国师嫌弃地斜一眼大黑马,就着风轻摇的手,又把马头按回地下。 风轻摇不在意国师用她的手,继续暗示道:“还有,一般人找不到的,国师肯定能找到。” 对于国师深不可测的能力,她莫名的深信不疑。 第69章 惹不起惹不起 他是她前世今生遇见的最厉害的人,没有之一。 “想法不错。”国师松开她的手,转身朝古巷外走去,冷淡地给出两个字的答案:“不找。” “唉——”风轻摇重重叹气,然后用一种顾全大局的伪善口吻说道:“国师不愿帮我,也是应该的,我拖欠国师许多恩情,断不能再多加一件,令国师为难。看来我只能继续缠着凤灵了,也不知何时才是个头。” 国师不知想起什么,停下了步伐。 “唉——” 风轻摇又叹一声,这次加了几分委屈与幽怨。 她望着国师一尘不染的背影,想起国师在凤国公面前袒护神宫和叶上清,又想起他把她视作他养在醉莲池的人。 于是她故作强颜欢笑道:“我虽然在醉莲池住了数年,到底还是外人,不如叶上清他们来的亲近。” 来吧国师! 从今往后,把我像叶上清一样护在你的羽翼下吧! 国师回头,优雅的唇瓣忽然上扬。 他笑起来有种雍容华贵的美。 风轻摇怔了一怔。 数年以来,这是她第一次见国师笑,虽美却诡。 国师低低地笑道:“伶牙俐齿。” 风轻摇尴尬地回以一笑,有种被看透后的心虚,说道:“哪里哪里,过奖过奖。”心里补上一句:不如你口才了得。 国师的嘴角又冷下去,漠然道:“求人办事的态度不是你这样的。” 听罢,风轻摇开窍,识时务地换上笑脸,狗腿似地捏捏国师的肩膀,讨好道:“国师大人,我有一事相求,特别真诚的那种求。” 这套拍须溜马的功夫,她都多少年没拿出来用了。 要不是打不过他,她何必自降身价? 好歹她也是极恶之地的风轻摇。 真是越混越回去了。 国师不语,似在考验她。 幽静的古巷深处。 风轻摇仿佛辛勤的小蜜蜂,绕着国师转,笑容甜得似能掐出蜜来。 她没事找事地替国师理理整齐的衣襟,抚平被她抓皱的折皱,拭去不存在的尘土。 大黑马看不惯风轻摇的欺软怕硬,很是不屑地调转马头,去啃古墙上不知岁月的青苔。 许久过后,国师终于开口,淡淡吐出两个字:“虚伪。” 风轻摇的动作停了下来,抬起头,斜眼瞪向国师。 虚伪又如何? 极恶之地没有正人君子。 她不爽地推了一把国师。 国师纹丝未动,连他提在手里的灯中火苗都不曾闪动分毫。 风轻摇更加不爽。 在修为功力上,她比不过国师;结果耍人方面,竟也落了下风。 向来只有她风轻摇耍人的份儿,今天居然被国师玩弄了一回。 论耍人阴人的功夫,极恶之地的大恶小恶加在一起,怕是都不及国师的千分之一厉害。 那是相当的厉害了! 惹不起惹不起! 国师低眸,眼底无所情绪。 他注视近在眼前的风轻摇,平淡地说了一句话:“你现在过去,或许会有所收获。” 过去哪里? 过去凤灵那边。 这是接风轻摇之前的那句话——继续纠缠凤灵。 第70章 看情况出手 很含蓄的一句话,风轻摇却听懂了。 她想也不想,转身投入黑暗,很快便无踪影。 “好国师,回头请你吃饭。” 她的声音从极远的地方传来,带着喜悦与一丝丝的不着调。 随后,四周归于寂静。 国师执灯的手松开。 圆球般简单的小灯悬浮在他的身侧。 他没有感情地叫了一声:“玄霜。” 灯照亮的地方,玄衣的玄霜现身出来,同样没有感情地应道:“主人。” 国师说道:“看情况出手。” 玄霜应声:“是。” 不需要详细的指令,他明白主人的意思,不作停留,去追风轻摇。 大黑马啃了满嘴的绿『色』汁『液』,偷偷『摸』『摸』靠近国师。 浮在半空的灯似有生命般飘向大黑马,灯上竹柄顶住越来越近的马头。 国师冷漠说道:“不要跟着我,自己回神宫。” …… …… 刑部大牢。 狱卒打开食盒,把一碟碟小菜摆上桌。 凤灵端坐在桌旁的木椅里,面无表情地望牢房外护她安全的官兵。 听说凤瑶自己出狱了,她却仍在狱中,凭什么? 凭什么是国师? 这个问题,她思考了很久。 “我寻了个与你外貌差不多的女孩,稍作装扮能有八九分相似。”送饭的狱卒突然低语,“我已经买通这里的狱卒和看守你的官兵,等半夜人少,就能换你出来。” 凤灵不可思议地看向狱卒。 狱卒脸很黑,仔细观察,会发现他的脸上抹了东西。他的背有点驼,是装的。他低着头,看起来寻常普通,唯独那双眼睛,望着她时,是炽热的。 狱卒把米饭推向凤灵,把筷子亲自递送过去。 凤灵若有所思地接下筷子,不吃饭,注视他。 他是陈记『药』行的陈大公子。 在权贵云集、富商遍布的帝都城,陈记『药』行不怎么有名,陈大公子也不起眼。 她认得陈大公子,是因为陈大公子和凤曦是同窗。陈大公子为追求凤曦而来,却在看见她时,对她一见钟情。 “不必费神了。”凤灵脸『色』苍白而脆弱,神情坚定而倔强,“凤瑶背后的人,你惹不起。而且我不想偷偷『摸』『摸』出去,我要光明正大走出这间牢房。” 陈大公子不再说话。 他明白,他是劝不动她的。 他静静陪凤灵吃完饭,然后收拾碗筷,最后看一眼凤灵。 凤灵没有看他,他有些难受,默默走出牢房。 就在这时,背后传来凤灵柔柔地关心:“你小心一些。” 陈大公子的难受顿时烟消云散,他脚步轻快的走出刑部大牢。 刑部衙门外。 风灯在檐下摇曳。 有雨落在空寂的长街上。 流烟剑自远处飞来,快如闪电。 “谁?”陈大公子警觉回身。 他举起食盒,砸向倏然而至的剑。 “哐当”一声,食盒碎裂,碗筷粉碎。 流烟剑一剑未中,迅速折返回来,朝陈大公子的右臂刺去。 陈大公子来不及反应,生生被刺一剑,鲜血流出。 “是谁!?”陈大公子面目狰狞地怒吼,“胆敢在刑部衙门前行凶?” 第71章 杀人,不需要废话 天空一道响雷。 大雨倾盆而下。 没有回应,流烟剑在雨幕中上下左右来回飞舞,锋利的剑刃在陈大公子身上割出条条血痕。 伤口不大,流血不多,但多处伤口同时流血就很可怖。 陈大公子无处发力。 他看不清剑的走势,更找不到剑的主人。 视线模糊,不知是雨蒙住了眼,还是黑暗罩住了他的视线,亦或是流血过多,令他头晕目眩。 昏昏沉沉中,他忆起一件事。 那天,也是下着雨。 他抓住凤大小姐,在凤大小姐的手臂上割开一道口子,放出很多血。他不过瘾,故意放走凤大小姐,暗中看她慌不择路的逃命。 真痛快! 可惜没能杀死凤大小姐。 凤二小姐对他很失望吧?所以这些天不愿见他。他今天擅自过来,她一定生气了。 突然,刑部衙门大门洞开。 一袭绯『色』官袍飞身而出,快得只能看见虚影。 虚影朝拐角处飞去。 流烟剑立即转移目标,去追那道虚影。 刑部衙门外的阴暗拐角。 风轻摇面无表情地立在雨中,任凭雨水打湿她的黑发白衣。 在她面前,绯『色』官袍的左正于一瞬间扼住她的脖颈。然而她依旧无所情绪,只冷冷地注视左正。 左正的背后,流烟剑悬浮在雨里,森寒的剑尖对准左正的后颈。 流烟剑由她『操』控,陈大公子的伤是她所刺。 陈大公子就是她要找的人。 纵然他洗净了她的魂血,掩盖了自己的气息,她依然能从他的眼睛和声音辨认出他。 因为,她的记『性』真的不错。 她至始至终不现身,不说一句话。 因为,杀人不需要废话。 但她没有立刻杀死陈大公子。 他躲了那么久,她找的好辛苦。 就这么杀死他,太便宜他了。 让他慢慢流尽全身血『液』而亡,也是不错的。 左正神情复杂地盯着风轻摇,说道:“凤大小姐手下留情,切勿为难在下。” 他有很多话想说。 比如,凤大小姐你知不知道在刑部大门前杀人意味着什么?这比在双生湖畔废墟杀人恶劣一千倍一万倍! 双生湖畔你有国师,今夜你有什么? 一人一剑便想在帝都城的刑部衙门前杀人吗? 未免异想天开。 刑部有官兵,也有修行者。 他就是修行者,还是刑部的官员之一。 然而这些话他都没说。 他隐隐觉得,说再多的话,凤大小姐都是不会听的。 “杀了她!”陈大公子按住流血的手臂,踉踉跄跄赶过来,凶相毕『露』:“她不是凤大小姐!” 他与凤大小姐曾经读同一所书院,比起只听传言的左正,他更了解凤大小姐。 凤大小姐是真的一无所成! 所以她不是凤大小姐。 他想起来了! 他没能杀死凤大小姐,就是因为这个很像凤大小姐的女人! 一道闪电划破天空,照亮风轻摇冷酷无情的脸,照进左正的眼里。 这张脸不是凤大小姐又能是谁? 左正心想。 “你是谁?”见左正不动手,陈大公子又上来两步,声嘶力竭地问:“你到底是谁?” 第72章 今天我就把话放在这里 风轻摇说道:“你永远不会知道我是谁。” 同样的对话。 这一次没有国师。 但,玄霜出现了。 然后,陈大公子倒下了。 刑部衙门前的风灯忽地暗了一盏,余下的风灯在狂风中摇摇欲灭。 大雨哗啦啦地坠落大地,冲刷着陈大公子身上的血。 陈大公子瞪着双目倒在地上,咽喉处有破口。 左正警醒,扼制风轻摇的手松了松。他转头,看见风轻摇的剑仍然悬于他的后颈,威胁着他。 有人比凤大小姐先一步把人杀了。 是谁? “玄霜!”风轻摇厉声叫道。 流烟剑向玄霜刺去。 玄霜飞快躲闪。 他的身形比流烟剑还快,犹如一把破空斩雨的剑,倏然远去。 “别跑!”风轻摇欲追。 左正及时拉住风轻摇,说道:“凤大小姐……” 风轻摇杀意骤现,恨恨打断:“我帮你去抓凶手,你放手。” 抢人头! 居然当着她的面,抢她剑下的人头! 向来只有她风轻摇抢别人的人头,现在居然抢到她的头上了! 不可忍! 不能忍! 无法忍! 左正松了手。 他发现凤大小姐很急,急得快红了眼,凶态毕『露』。 人不是凤大小姐杀的,凤大小姐要去追凶手。 好像没什么问题。 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风轻摇提剑往神宫方向而去。 …… …… 神宫的醉莲池上有曲桥,曲桥连接池岸与水榭。 国师站在遮挡风雨的水榭中,静静凝望一池冰莲在雨水中舒展叶片。 不一会儿,一道迅捷的剑意划过冰莲上空,朝国师而来, 冰莲叶向两边倒去,池面被划出一条剑痕。 国师的衣袖鼓了起来。 似有风刮过。 下一刻,国师衣袖翩然而落,池中莲叶回归原位。 天地归于寂静。 国师说道:“如此匆匆忙忙,有失玄霜之名。” 玄霜已回,却无应答。 不久之后,风轻摇踏雨追来。 她满身是水,从岸上一跃而起,有些急迫地落进水榭。 手中流烟剑倒转,她把剑柄对着国师,冷冷说道:“国师,今天我就把话放在这里,交出玄霜。” 雨水自她发间滑落,经过眉间,滴滴嗒嗒落在地上。 她眉心深处的一竖血纹胎记隐约可见。 国师大致猜到了玄霜为何匆忙归来,说道:“玄霜不能交给你。” 风轻摇告状般地说道:“他抢人头!” 她的声音带着四分愤怒,三分焦躁,两分杀意,以及一分委屈。 她是真的委屈。 辛辛苦苦找到那天的黑衣人,终于在今夜占尽天时地利,把对方打得半死不活。 结果在她和左正对峙时,玄霜突然出手,把人头收走了。 这叫什么事? 她还没有让黑衣人感到绝望和恐惧。 她还要在黑衣人失血过多倒下时出现,居高临下俯视他,说出那句经典的话——你不会死在此地,你的尸体会在双生湖被人发现。所有人只会以为,是你失足落入湖中,被水草缠住淹死的。 如此反转的剧情,如此契合的台词,却因为玄霜的出手而宣告失败。 第73章 国师打算怎么安慰我? 黑衣人死得太痛快,所以她很不痛快。 国师冷冷淡淡地说道:“抢都抢了,还能怎样?” 风轻摇不依不饶地道:“要么你把玄霜交出来,用他自己的人头还我应得的人头;要么把那个人复活,我再杀他一次。” 国师说道:“都很难办。” 风轻摇道:“别人难办,你不难办。” 国师道:“你对我倒是很有信心。” 风轻摇不语,死死地盯住国师。 她当然有信心。 她对他的信心,甚至胜过自己。 天地间有灵气的地方不止醉莲池一处,然而只有醉莲池的灵气才能助她聚魂结魄。 魂飞魄散都能回来,复活一个刚死的人,对国师来说不难吧? 国师深不可测。 她信心十足。 “办不办得到是一回事,想不想做是另一回事。”国师不承认不否认,说道:“你在我这里取走了多少灵气?一颗人头抵消你过往所取的一天灵气,如何?” “一天?”风轻摇提高音量,夸张道:“国师未免小气的不像话。”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她在醉莲池这么多年,按人头算的话,往后国师得抢她多少人头? 将来回到极恶之地,和同行聊起自己这些年一个人头都没收到,她这张脸往哪搁?不明真相的,还以为她风轻摇改邪归正开始做善事了! 国师冷淡道:“一天已是给足你面子,按照你要杀之人的价值计算,他一文不值。” 当然,这是对他而言。 或许在某些人眼中,那个人很有利用价值,但在他的眼中,便不值这个价。 风轻摇沉默了一下,说道:“人头可以拿灵气抵,那我的心情,国师又当如何抵消?” 国师疑『惑』道:“心情?” 风轻摇咬牙恨恨说道:“因为人头被玄霜抢去了,我现在的心情很难受很烦躁很抓狂!” 糟糕的心情如果憋在心里,是会憋出内伤的。 偏偏面前的人,她难以撼动。 国师恍然,认真想了想,说道:“那我安慰安慰你?” “……国师认真的?”风轻摇有股吐血的冲动。 “认真。”国师幽深的眼眸显得特别真诚。 风轻摇气得挥剑砍向国师。 国师神『色』从容,一动不动。 流烟剑经过他的身侧。 所剩不多的理智,让风轻摇最终一剑砍在国师身侧的水榭靠栏上。 她打不过国师。 她不能正面怼。 之前在古巷深处,她试图服软拍马屁。 也不行。 真气! 十分气! 风轻摇像劈柴般,一剑又一剑地劈着水榭的木质围栏。 围栏被她劈得坑坑洼洼,木屑『乱』飞。劈得用力,她身上未干的雨水,飞溅出去。 木屑、水珠,在水榭里漫天飞舞。 国师平静地抬起手臂,用宽大的衣袖挡住自己毫无瑕疵的脸。他的脸异常淡定,好像风轻摇砸得不是他的东西,一点不心疼。 风轻摇劈了多久,他看了多久。 水榭四角的风灯受震动影响,轻轻摇晃。 周围的光亮忽明忽暗。 风轻摇纾解完毕,流烟剑一剑钉在廊柱上,重重地喘了两口气,说道:“国师打算怎么安慰我?” 第74章 问题太难,没法回答 国师嘴唇微动,心想我随口说说而已的,你发泄了这么久,怎么还记得这件事? 风轻摇眨眨眼,眼底满是期盼,叫道:“国师?” “容我想想。”国师转身走出水榭。 安慰人这种事,他不大擅长。 “喂!” 风轻摇伸手出去,却没能抓住国师的衣袖。 国师身法诡异,一步迈出,便到了百步之外的大殿,推门进去。 风轻摇感觉自己仿佛一拳打在棉花上,很是无力。 她踏水上岸,流烟剑跟随上来,飞入空间法器。 她跟进大殿。 大殿里面空空如也,唯有国师在大殿一角打坐,双目闭合,无声无息,看起来似有那么点冥思苦想的意思。 风轻摇被国师气得没了脾气,湿漉漉地坐在国师面前,一眨不眨地看他打坐冥想。 他不声不响的时候,就像一尊雕刻完美的玉像,也似一幅赏心悦目的古画,依然好看得不像话。 她盯着他欣赏了很久,久到身上的雨水变凉变冷,她便去叶上清的寝殿,驾轻就熟地取了干净的白衣换上。 然后,她又回到大殿。 国师仍在打坐。 他的头发乌黑如瀑,又细又长,发尾直垂在地板上。他的睫『毛』亦纤长,漆黑的,不曾颤动分毫,仿佛睡着了。 风轻摇趴在国师面前,好奇的脑袋缓缓凑近国师的脸,轻轻叫道:“国师?云深?” 国师睁眼瞧她。 她离的很近,近的说话时吐出的气息喷在了他的脸上,是温暖的;近的他能清晰地看清她眉心深处的一竖血纹,是妖媚的;近的他有些不习惯,有些不舒服。 但他定力很好,好到他可以面不改『色』地凝视近在咫尺的她。 “你没睡着啊?”风轻摇的声音低低的柔柔的,仿佛怕惊扰到他。接着,她又冷不丁补上一句:“想好怎么安慰我了吗?” “我再想想。”国师合上眼睛。 这个问题太难了,比聚魂结魄还难,他一时半会儿回答不了。 他怎么就给自己出了这么个难题呢? 风轻摇嘴角浮现一丝坏笑,小心翼翼地往后退了一点,想了想,笑容又深了几分,然后未经同意直接把自己的脑袋枕在了国师腿上。 国师眉心一动,睁眼瞅她。 风轻摇仿佛抓住了国师的软肋,她对上国师不可探知的眼睛,笑眯眯地问:“云深想到安慰我的话啦?” 问题太难,没法回答。 国师抬手轻掩风轻摇的眼,催道:“快睡。” 睡一觉把这件事忘了吧! 风轻摇难得听话地合眼,寻个舒适的姿势,以国师的大腿为枕,以大殿的地板为床,不消片刻,便睡着了。 大殿安静下去。 就像过去的许多年一样,寂静如斯。 但仔细去听,能听见女孩轻浅的呼吸声。 与过去是不一样的。 因为,不是一个人。 国师的手在风轻摇的上方一划而过。 一件素白的大氅轻柔地落在风轻摇的身上。 于是,她的被子也有了。 国师低眸看了看熟睡中的女孩。 不知想到了什么,他浅浅地笑了笑。 然后,重新合眼,继续打坐。 他不需要睡觉。 也,不能睡觉。 …… …… 第75章 凤大小姐我们不熟! 一大清早,叶上清提着食盒来向国师请安。 醉莲池畔不见国师身影,水榭的靠栏破烂不堪。他惊诧,却不惊慌。有国师在,神宫、帝都,乃至整个轩辕国,都固若金汤,无人敢犯。在大事上,他从没怕过。 叶上清敲敲大殿的门。 门开了。 风轻摇打着哈欠走出来,轻车熟路地把食盒接过去,转身回殿内。 叶上清忽然醒悟。 听说凤大小姐前两天砍了刑部大牢的铁栏,今天神宫的水榭坏了靠栏就很正常了。 接着,他『露』出一脸的麻木。 国师袒护凤大小姐,很多人亲眼所见。所以凤大小姐出现在国师的殿内,也没什么奇怪了。 最后,叶上清摆出一副生无可恋的愁苦表情。 凤大小姐身上的白衣,是他昨夜准备好的,今天要穿的。起床发现衣裳不见了,他就知道凤大小姐又来过了。 如今外头都在传,他和凤大小姐关系铁得都能同穿一件衣裳。 天地良心!他和凤大小姐真的很不熟! 叶上清走向大殿一角,向闭目打坐的国师作揖:“国师,上清给您请安。” 国师“嗯”了一声,没有别的话。 叶上清习惯了国师的寡言冷淡,也不多话,静静地立于一旁,时不时偷瞄一眼怀抱食盒独享早膳的风轻摇。 他并不介意风轻摇抢去他为国师准备的早膳,因为国师向来进食不多,很多时候,国师会让他把原封不动的食盒拿回去。 风轻摇吃到一半,说道:“叶上清你今天很沉默啊。” 叶上清嘴角抽了抽,心想凤大小姐我无论如何都不想再搭理你了! 风轻摇又道:“遇到难事了?说来听听,我帮你出出主意。” 叶上清的嘴唇动了动,想到外面传他和凤大小姐关系好的不像话,他强忍住了不说话。 风轻摇笑道:“想说就说,看你一张脸憋得跟猴屁股似的,何必呢?” 叶上清终于忍不住了,委屈而幽怨地说道:“凤大小姐,我们不熟!” 风轻摇:“哦。” “哦?” 叶上清学风轻摇的口气也“哦”了一声,尾音处加上了疑问的调,很是不爽。 他等了一会儿,见风轻摇不再说话,更加不爽了。 他提起宽大的白袍下摆,三步两步走向风轻摇,弯下腰来,与她平视:“凤大小姐你这个‘哦’是什么意思?” 如此冷淡,可不像平日里有事没事就戏弄别人的凤大小姐! 风轻摇塞了满嘴的清粥小菜,含含糊糊地道:“你都说我们不熟了,我还能有什么意思?当然是哦一下回你呗,总不能驳了你的面子,坚持说我们其实很熟?” 叶上清坚决道:“我们不熟!” 风轻摇把清粥小菜咽下肚去,把吃空的食盒推向一边,眉眼弯弯地笑道:“在这里,除了国师,我和你最熟了。” 这话不假,她在醉莲池住了许多年,最熟悉的人是国师,第二熟悉的人便是每天来向国师请安的叶上清。 叶上清面红耳赤,是被气的。 第76章 国师真小气 他怎么就这么讨厌看凤大小姐笑呢? 她笑起来一准没好事! 谁要跟她最熟了! 叶上清抓起空食盒就往外走。 突然,国师说道:“中饭和晚饭也送过来。” 叶上清已经出了大殿,听见国师出声,他回身作揖:“是。” 如果没有特别交代,他一天只送一餐过来,时间随意,因为国师真的进食不多,甚至有时候几天不进食。 这也是传说国师脱胎换骨的原因之一,国师不是肉体凡胎,自然不需要食五谷杂粮维持生命。 国师想了想,又道:“明天也如此。” 风轻摇笑眯眯地竖起两根手指:“要双人份的。” 国师说道:“听她的。” 风轻摇狐假虎威地指指自己,对叶上清说道:“听我的。” 叶上清瞪了眼风轻摇。 国师善解人意道:“你不必每次都亲自送来。” 叶上清收起小动作,恭恭敬敬地道了一声:“是。” 风轻摇邪笑道:“由你送来比较有意思。” 叶上清生怕国师又来一句“听她的”,于是毫不犹豫转身就跑。 仿佛身后有豺狼虎豹在追他,他跑得又快又狼狈,险些被路边石绊倒。在人前庄重肃穆的神宫大巫,此时就像慌不择路的『毛』头小子。 风轻摇觉得太有意思了,扶着殿门,大笑起来。 她的笑声太张扬太霸道,也太大声太刺耳。 国师忍不住说道:“有什么好笑的。” “是没什么好笑的。”风轻摇说完这句话,脸上仍然挂着笑。她笑着走向国师,在国师面前席地打坐,单手支着下颚,又笑着说道:“还是听国师安慰我比较有意思。” 国师想回避安慰她,她就要反复提起。就像叶上清想和她保持距离,那么她就要时不时和叶上清来个不期而遇。 通俗点讲,就是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上。 这是极恶之地的一大特『色』民风。 国师瞅着她的笑脸,漠然道:“你现在比谁都开心,不需要安慰。” 风轻摇不反驳,无赖似地往国师大腿上倒去。 国师倏地起立。 风轻摇倒在了冷硬的地板上,脑袋磕了一下,不算痛,但绝对不是她想要的结果。 她『揉』了『揉』后脑勺,抱怨道:“国师真小气。” 昨晚还让她枕了一夜呢! 国师负手,把清冷的背影留给风轻摇,说道:“不是我小气,是你在得寸进尺。” 说完,他走出大殿。 风轻摇爬起来,跟上去。 国师没有回头看她,冷淡地说了一句:“把水榭的靠栏给我修了。” 风轻摇不回应不答应,事后也没去修。 国师并不强迫她,似乎知道风轻摇没有木工的手艺,就算『逼』着她修,也肯定是缝缝补补后的一堆破烂,就没再提。 后来,是叶上清找了神宫外的木匠,修好了水榭的靠栏。 风轻摇在国师这里白吃白住了两天,清静了两天。 大部分时候,国师很好相处。只要她不理他,不去占他的便宜,他便也不会主动找她说话,甚至极少看她一眼。 第77章 皇上想念大小姐了 就像过去的许多年一样,国师静立在醉莲池畔,似凝望一池冰莲,又似遥望极远的远方。 和谐相处两天后。 第三天,风轻摇走了。 临走时,牵走了叶上清的坐骑大黑马。 …… …… 秋凉,枫叶红得似血。 凤灵终于走出了那间昏暗的牢房,在太子琮和刑部官兵的护送下,回到凤府。 凤国公在前厅等候多时,当看见女儿清癯而苍白的脸庞时,眼底涌现泪光,他的嘴里不停地念道:“没事就好,回来就好。” 几日不见,凤国公的头上生出几根白发,脸上多了几条皱纹。 见此,凤灵落泪:“女儿不孝,未能在爹娘需要的时候陪伴在侧,让爹和娘担心了。” “你娘她……”凤国公欲言又止,转向太子琮,“多谢太子殿下照顾灵儿。” “凤国公客气了。”太子琮深情款款地凝视凤灵,“本宫自愿照顾灵儿,可以的话,本宫想照顾灵儿一辈子。” “殿下……”凤灵娇羞地低唤一声。 “灵儿。”太子琮痴痴地唤道。 他最喜爱的,便是灵儿柔柔弱弱的模样。 就在这时。 凤府大门处传来一声尖细的喊声:“圣旨到——” 一名手执拂尘的宦官神气十足地走进来,他的身后浩浩『荡』『荡』的跟着数名小太监和宫廷侍卫。 宦官是宫里头的大总管高公公,皇上的身边人。 高公公走进凤府正厅,威仪地道:“圣旨到,太子琮、凤灵,接旨。” 太子琮和凤灵吃惊地对视一眼,然后跪下磕头。凤国公、凤府下人们也跟着跪拜下去。 太子琮心想自己正盘算着如何向凤国公提他和灵儿的婚事,父皇的圣旨便到了。 父皇和母后素来不喜欢体弱多病的灵儿,这事怎会出现转折?是这些天凤瑶的行为有违伦常大逆不道,所以父皇才改变心意,答应他娶灵儿? 太子琮握住凤灵的手,给她一个安心的眼神。 凤府大门处,风轻摇牵着大黑马,慢慢悠悠地逛进来,在高公公等人的后面停下。 她抱胸靠着大黑马,漠然望众人。 没人注意到她,所有人都在等高公公宣读圣旨。 高公公从小太监的手里接过圣旨,展开,威严地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太子琮今生今世不得娶凤国公之女凤灵。钦此!” 一阵凉风袭过。 太子琮和凤灵愣在当场。 他们听到了什么? 不该是赐婚圣旨吗? 高公公见二人无所言语,催促道:“太子殿下、凤二小姐,接旨吧。” 太子琮直接站起来,脸『色』难看道:“高公公,父皇这是何意?” 就算不是赐婚的圣旨,也不能是这样一道荒唐的圣旨吧?从古至今,闻所未闻。 “皇上的心思,奴才哪里懂呢?”高公公把圣旨强行放进太子琮的手里,“太子殿下,拿稳了,这是圣旨。” 太子琮拿也不是丢也不是,内心一团『乱』麻。 高公公拂尘一挥,转身准备回宫,正巧看见站在后头看戏的风轻摇。 他立刻堆满笑容,走过去客客气气地道:“皇上想念大小姐了,大小姐若有时间,不如随奴才一同进宫,面见皇上。” 第78章 一朵奇葩 他认得凤大小姐凤瑶。 然而风轻摇不是凤瑶,不认得他,也不屑认得他。 风轻摇冷淡道:“没时间。” 高公公明显的愣了一下。 他从小侍奉皇上,是皇上的身边人,朝中谁敢不给他几分面子?更何况他是为皇上办事,凤大小姐竟不把皇上放在眼里,放肆! 然而“放肆”两个字他始终没敢说出口。 想到皇上找凤大小姐是为了国师,处事圆滑的他又推起笑容:“没事,奴才在这里等一等,大小姐总能挤出点时间的。” 这时,所有人注意到了风轻摇,以及高公公对待风轻摇的和善态度。 太子琮怒指风轻摇,喝道:“凤瑶,又是你从中搞鬼!” 一定是她,仗着有国师这座大靠山,『逼』迫父皇下那样一道莫名其妙的圣旨!可恶! “你猜。”风轻摇高深莫测地笑了笑,“我就喜欢看你暴跳如雷恨不得撕了我,却又不能拿我怎么办的模样。” “你……” 太子琮哑口。 他确实不能拿她怎么办。 以前她有母后和秦老太君,现在她有国师。 这个女人的命怎么就这么好? 同样出生凤府,他的灵儿却要从小受疾病的折磨,还要受她的欺辱。 “凤瑶你听着!”太子琮恨恨道:“就算本宫终生不娶,也决不会娶你这个歹毒的女人!” “太子殿下夸的好!”风轻摇赞同似地拍了拍手。 极恶之地的人,自然是歹毒的。 心若不够狠毒,会死得很惨。 “你……”太子琮难以理解风轻摇的诡异心思,只好骂道:“疯子!” 凤灵柔柔弱弱地站起身,楚楚可怜地低语:“姐姐还是恨了我了。” 圣旨已下,无人可违,就算以后她为太子生下皇子,就算将来她的儿子登上皇位,她的名字也无法进入皇家族谱,可恨! 凤灵的眼泪如断了线的珍珠往下落。 以前她的眼泪多数时候是装的,今天她是真的哭了。 她不甘心! 凭什么是国师? 是的,一定是国师! 凤瑶利用国师,『逼』迫皇上下旨。 有什么了不起的? 她没见过国师,只要给她遇见国师的机会,国师定然心向她! 一道圣旨而已,如果她掌控了国师,圣旨就是一张废纸。 “灵儿别哭。”太子琮痛心无比,“灵儿你等着本宫,本宫这就去找父皇。” 说完,他大快步走出凤府,与他同来的刑部官兵纷纷跟上。 凤国公忧心忡忡地望太子琮离去,然后瞪了眼风轻摇,碍于高公公在场,他没敢出声。 高公公站在前厅门口处,看似欣赏院中秋『色』,实则在听厅中人谈话。 凤灵瞅了眼高公公的背影,心想将来她有国师,高公公这样的角『色』又何必放在眼里? 于是她再无克制,说道:“姐姐这样做,太子殿下只会更加讨厌你。灵儿若嫁不成太子,姐姐就会得罪太子,再也没有机会成为太子殿下的女人,姐姐何必弄得两败俱伤呢?” “你也是一朵奇葩了。”风轻摇轻笑,“你怎么就断定我非太子不嫁呢?” 第79章 共侍一夫 非太子不嫁的人是凤瑶,不是她风轻摇。 凤灵沉思片刻,惊讶道:“姐姐不喜欢太子殿下了?” 确实,这些日子凤瑶的行为态度异常怪异,和以往大相径庭,尤其对太子殿下,几乎没有正眼瞧过。 凤瑶不喜欢太子殿下…… 这么突然…… 莫非,凤瑶喜欢别人了? 是谁? 很快,凤灵的心里有了结果,说道:“大巫的身份是尊贵,但姐姐不要忘了,历任大巫都不长命,大巫把自己短暂的一生奉献给神宫,终生不娶。姐姐糊涂。” 她记得凤瑶『性』情大变的那天,是大巫将凤瑶送回来的。而且,最近有传出大巫和凤瑶的关系很不一般。 凤瑶喜欢大巫不是没有可能。 大巫年轻又俊秀,若非短命,必然受许多女孩爱慕。 风轻摇神秘一笑:“继续。” 她懒得澄清事实,也不需要深入引导,就能看凤灵自我脑补一出戏,有意思。 小姑娘弯弯绕绕的心思真有意思,小姑娘被戳痛处时哭得梨花带雨更有意思。 凤灵跟着笑了起来,说道:“太子殿下不喜欢姐姐、厌恶姐姐,但如果灵儿开口,将来也是能让姐姐入东宫的,届时你我姐妹共侍一夫,也是一段佳话。” 嫁给太子,将来就是轩辕国最尊贵的女人。 嫁给大巫,将来就是寡『妇』。 孰轻孰重,根本不需要考虑。 她不信凤瑶为了大巫,放弃太子。 风轻摇不理睬凤灵,眼眸一转,叫道:“公公?” “哎!”高公公应得极快,快步走向风轻摇,“大小姐叫奴才?” 风轻摇说道:“我突然有时间了,随你进宫一趟。” 听罢,凤灵恨得搅动手指,委屈十足地叫道:“姐姐!” 什么意思? 聊得好好的,凤瑶突然说要进宫?是想搞鬼? 她不能进宫,太子又不在! 可恶! 都怪那个该死的陈大公子,没能杀死凤瑶,给她留下这么个难缠的隐患。 “大小姐请。”高公公笑着对风轻摇一划手臂,做了个“请”的动作,然后瞥了眼表里不一的凤灵。 凤二小姐心机颇重,难怪皇后娘娘不喜。而凤大小姐过于嚣张,也难怪皇上不喜。 不过,如今凤大小姐有国师,皇上不喜也得喜欢了,还是很喜欢的那种。 怪不得秦老太君这些天安静的不得了。有国师在,自然不需要她老人家再做什么。 就是不知凤大小姐走了什么狗屎运,能被国师看对眼。 …… …… 皇宫御书房。 精美的绫罗绸缎、耀眼的金银珠宝、稀奇的小玩意儿,堆满御案前的空地,几乎站不下人。 这些是轩辕帝为风轻摇准备的。 他从皇后那儿打听来,凤瑶最爱女孩儿的漂亮衣饰。另外,他专门打听了关于凤瑶的传闻,传闻凤瑶常在帝都城搜罗各种小玩意儿,被她祸害过的人不少,无奈凤瑶背后有人,没人敢站出来。 但,不重要。 与国师相比,这些都是小事。 风轻摇细长的手指抚过珍珠翠玉、金钗银饰。 第80章 国师的钱,不好赚 饰品、布匹、小玩意儿,一一滑过指尖。不得不赞,轩辕帝很有财力,至少她的极乐宫一下子拿不出如此多的,既漂亮又上乘的东西。 见风轻摇似被珍宝『迷』住,轩辕帝满意地微笑起来,亲切叫道:“瑶儿。” 风轻摇头未抬:“嗯?” 有过上次爽快的交易,轩辕帝这次不唠家常,直言道:“朕想问国师一些问题。” 风轻摇点头:“嗯。” 轩辕帝道:“你去替朕问。” 即便他见到国师,国师也不愿听他说话,倒不如由凤瑶去问,他等着结果。 上次的做法是他的失误。 当然做皇帝的是不会承认自己失误的。 风轻摇手往前一划,说道:“然后这些都归我?” 轩辕帝豪气道:“当然。” 与他的问题相比,这些不算什么。 风轻摇从珍宝堆抬起头,眼底噙着精明的浅笑,瞅着轩辕帝说道:“你的一些问题,到底是几个问题。倘若是一百个问题,就拿这些东西出来,未免比国师还要小气。” 亏本生意,她可不做。 “就几个……”轩辕帝想了想,改口:“不,十几二十来个吧。” 国师小气吗? 轩辕帝心想,能把一整个轩辕国轻轻松松送出去,不能是小气吧? 风轻摇好笑道:“我要是继续问,是不是又会变成三四十个了?” 轩辕帝坦率道:“自然越多越好。问题多了,给你的报酬也会增加。上次朕答应你下一道圣旨不给太子娶凤灵,朕做到了。朕不会骗你。” 只要国师解决他的问题,别说是太子不娶凤灵,就算废储都行。 风轻摇说道:“这些都归我,但你只能提一个问题。” 没人不爱财,但不宜贪多,尤其国师的钱,不好赚。 “一个问题?朕太亏了!”轩辕帝声音变高,说道:“除非你保证这个问题国师一定会给出答案。” 风轻摇毫不犹豫地道:“我拿三分之一,不保证答案。” 说完,腕上缠锦鲤玉的手往前一划,御案前三分之一的珍宝被她收入空间法器。 之所以是三分之一,是秦老太君的空间法器就剩这么多空间。 总得来说,是她亏了。 不过她喜欢守信的人,尽管她是个不守信的人,但不影响她喜欢这种人,所以这点亏她不计较了。 轩辕帝愣了愣,心想你这个小姑娘的心也太贪了,手段也太狠了。朕都没答应,你就把三分之一的珍宝收入囊中,这跟明抢有什么区别? 风轻摇说道:“只有一个问题,你好好想想,想好了递张纸条到神宫。对于言而有信的人,我会稍微守信一下的。” 轩辕帝烦躁地摆摆手,示意风轻摇赶快滚。 他是得好好想想。 一个不能保证答案的问题,不能太难,且必须是国师愿意回答的。 风轻摇不再理睬轩辕帝,自行走出御书房。 听见开门声,御书房外的高公公立刻迎上来,笑道:“奴才暂时不能送您出宫了,简姑姑来了。” 他的手,指了出去。 第81章 皇后想念大小姐了 秋阳下,有神宫的大黑马在欢快地咀嚼金菊。 一名三十岁上下的女人目不转睛地凝视大黑马,眼底『露』出些许秋的悲凉与伤感。 一般的马不得进宫,唯独神宫这匹通灵的马得先帝许可,随意进宫,所以宫里头的老人都认得,她也认得。 听见高公公的说话声,简姑姑收回视线,眼底的情绪变得和煦而温暖。 她向风轻摇福身,说道:“皇后娘娘想念大小姐了。” 风轻摇心想这人应是皇后的人,说道:“然后?” 简姑姑愣了愣,心想以往凤大小姐得知皇后娘娘想她了,必然欢呼雀跃,搁下手头所有事也要向皇后娘娘请安的。今天凤大小姐为何如此冷淡?像换了个人? 一愣过后,简姑姑耐心提醒道:“大小姐该去看望皇后娘娘。” 风轻摇想了想:“左右无事,我随你去看看,你在前面带路。” 听说凤瑶的两大靠山,是秦老太君,还有皇后。 简姑姑又是一愣,心想有事的话,凤大小姐你就能不去了? 今天的凤大小姐真怪! 简姑姑压下心中疑『惑』,朝高公公行礼作别,然后转身向外走去。 皇后的未央宫距离御书房不远,然而风轻摇却用了很长一段时间。 就像当初逛凤府,她走得很慢,一路闲情逸致,将地形尽收心底。 简姑姑几次停下等风轻摇,等到耐心极好的她都要不耐烦的时候,未央宫终于到了。 她领着风轻摇往殿中走去,远远的,便听见太子琮愤怒的大嗓门—— “凤瑶不但把继母打得下不了床,连亲生父亲她都敢打,如此狠毒,母后为何还要袒护她?” “那件事本宫听说了。凤夫人处处刁难瑶儿,瑶儿的『性』子本就受不得委屈,忍了这些年总会忍不了的。下手重了些,想必是恨极了,母后会好好教导瑶儿的。至于凤国公……” 说话的人是轩辕国的皇后,皇后的声音威仪中透着冷淡,讲到凤国公时,又变得冷嘲起来。 她继续说道:“有了继母,亲生父亲便成了继父。若不是本宫与秦老太君这些年护着瑶儿,只怕瑶儿在凤家都不知被折磨成什么样。他是该受那一棍,何况本宫听说,是他自己冲上去护那凤夫人,才会被瑶儿不小心伤到。” 瑶儿与凤灵的年纪只相差几个月。 当年瑶儿的母亲身怀六甲,凤国公便在外头与如今的凤夫人苟且在一起。瑶儿的母亲去世没多久,凤国公便将挺着大肚子的凤夫人娶进了门,没过几天生下风灵。 这种行为不检点的女人生下的女儿,她是万万看不上的。 “母后……” 太子琮还想再说什么,余光瞥见风轻摇慢慢悠悠地走了进来。 他顿时火冒三丈,指着风轻摇,大声道:“母后,这个女人城府极深,表面装作疼爱灵儿,背地里却处处陷害灵儿。现在她又要来恶人先告状了!” *** (小舜写的是架空背景,但有时候犯懒不想另外取名,就会用历史上出现的名字,比如未央宫。大家不要在意,此未央宫和历史上的未央宫没关系。) 第82章 国师想念我了 轩辕皇后淡淡道:“是本宫叫她来的。” 太子琮尴尬脸红了一下:“但是……” “好了!”轩辕皇后冷声打断:“今天你哪儿都不用去,就陪着瑶儿。” “要我陪她!”太子琮瞪眼。 他进宫找父皇,父皇不见他,他才找的母后。早知道母后又安排他和凤瑶独处,说什么他都不会过来! 轩辕皇后习惯了太子琮的脾气,说道:“你父皇不允许你娶凤灵,你就该把那个女人忘了,凤家的女儿不是只有凤灵一个。” 太子琮:“可是……” “打断一下。”风轻摇出声。 她不是来看这对母子争吵的。 有这个时间,她不如去看国师那张好看的脸。 轩辕皇后微笑着向风轻摇招手:“瑶儿过来。” 风轻摇想了想,走了过去。 轩辕皇后端坐在美人榻上,轻拍自己的腿,亲切道:“到这儿来,你平日里最爱趴在本宫的腿上说话了。” 风轻摇又想了想,然后坐过去,把头枕在轩辕皇后的大腿上,说道:“皇后娘娘可有空间法器?” 轩辕帝的珍宝挤满了秦老太君的空间法器,她如果再不寻一个,后面想添置些什么,就没地方放了。 或者,索『性』换个更大的空间。 轩辕帝为人精明,生意不大好谈,那便只能找凤瑶的大靠山皇后娘娘了。 不过,皇后的大腿真够窄的,不如国师的大腿来的舒服。 嗯,她想念国师的腿了。 “自然是有的。”轩辕皇后微笑,“瑶儿嫁给琮儿那天,本宫便把空间法器赠予你。” 空间法器无比贵重,她的空间法器还是当年与皇上大婚时,先帝赐予她的。别的珍宝送了便送了,唯独此物她是万万不愿意的。今天先把瑶儿哄好了,日后再作打算。 风轻摇毫不犹豫地起身说道:“国师想念我了,就不陪皇后和太子了。”说完转身就走。 一件小小的空间法器就想她嫁人? 想得真美! 既然这里捞不到空间法器,她没必要留下了。 浪费时间! 还不如去看国师神游天外。 轩辕皇后愣愣地看风轻摇快速离去,头也不回,无比绝情。 国师想念她了? 怎么听,都是一个借口! 偏偏她又无法反驳这个借口。 现在宫里头都在传:凤大小姐的背后有国师! 如果国师真的想念瑶儿了,她确实不能把瑶儿留下。 罢了罢了。 国师很重要。 国师心向瑶儿,将来瑶儿嫁给琮儿,琮儿的威信将成倍增长,至少琮儿以后绝不会像皇上那样,几年见不到国师。 轩辕皇后想把其中的利害关系同太子琮提一提,一扫四周,发现太子琮竟不知何时走了。 …… …… 风轻摇骑着大黑马大摇大摆地溜达出宫。 一出宫门,她便看见左正负手在宫门外来回踱步。 听见马蹄声,左正回头望向风轻摇。 秋风习习,吹起左大人的绯『色』官袍。 四目相交,左大人的内心又挣扎起来。 以往的经验告诉他,凤大小姐绝对不会配合他的调查,而且还会不断给他丢圈套,比如,上次凤大小姐让他今天放凤二小姐出狱。 第83章 挖好坑,等他跳 而就在刚才,他听说皇上下旨,此生不允许太子殿下娶凤二小姐。 此事怎么看,都是凤大小姐从中作梗。 他不喜欢凤大小姐的作为,也不喜欢和凤大小姐打交道,偏偏每次都不得不来。 大黑马停在左正面前,风轻摇调侃道:“左大人这种不想见我又想见我的纠结表情,很让人怀疑,左大人是不是暗恋我。” 听罢,左正一攥拳头,气得甩头就走。 凤大小姐又开始了! 这种玩笑都敢开,不知羞耻! 他是受虐狂才会喜欢凤大小姐! 风轻摇催促大黑马跟上左正的步伐,她笑得坏心又欢喜:“左大人不问我凶手的事了?” 他在宫门口等她,不就是因为这件事吗? 左正停步,脸『色』阴沉得似乎随时会下雨。 到底是谁传说凤大小姐愚蠢至极的? 谁传出来的他跟谁急! 凤大小姐明明阴险狡诈精明的很! 不等左正出声,风轻摇主动回答:“我带左大人去抓凶手吧。” 左正:“……” 他去,还是不去? 去,很可能凤大小姐在前方挖好了深坑,等着他跳。 不去,身为刑部官员,就是玩忽职守。 深思熟虑过后,他岔开话题道:“死者是陈记『药』行的陈大公子。” 双生湖畔的四名黑衣人是亡命之徒,这类人通常孑然一身了无牵挂,处理起来很方便。 但陈大公子不同,陈记『药』行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死了长子,自然不会善罢甘休,一定会讨个说法。 风轻摇:“哦。” 管他是哪家『药』行的哪位公子,她只记得那个人要杀他,所以他必须死。 现在他死是死了,但最后补刀的人是玄霜,她没有拿到人头,她很不爽,需要国师的安慰。 风轻摇突然催马疾驰:“回神宫。” 左正还想问凤大小姐那天为何对陈大公子残忍出手,就见风轻摇一阵风似地越过他。 神宫的大黑马跑得飞快,因为是回神宫,所以它撒欢似地跑出去很远,转瞬没了踪影。 左正无可奈何地摇摇头,觉得自己真是蠢,明知找凤大小姐不会有任何进展或者结果,他仍是来了,平添一肚子怨气。 …… …… 风轻摇骑在大黑马上。 守门人为她打开神宫大门。 不等她进去,有人先她一步从里面跑出来。 叶上清提着宽大的白袍下摆,匆忙而出,直奔大黑马而去,然后一把抱住大黑马的头,很是难过地念道:“风驰,你可算回家了。” 大黑马叫风驰。 是师父留给他的唯一有生命之物,且他也算是风驰看着长大的,对他来说,师父、国师之外,最亲近的便是风驰了。 结果就被凤大小姐给惦记上了! 大黑马把马头抬得老高,它很不喜欢叶上清抱它的头,马眼里全是鄙夷,好像在说:小屁孩都长这么大了,还黏黏糊糊的,成何体统! 风轻摇下马,把缰绳塞进叶上清怀里,一句话不说直接进了神宫。 叶上清感到风轻摇似乎不大高兴,可是又有谁能惹这祸害不高兴? 第84章 国师你有两个选择 通常只有祸害惹得别人不高兴,哪有别人让她不高兴的道理? 叶上清奇怪又不解。 似乎想引起风轻摇的注意,和她聊一聊谈谈心,他多此一举地喊道:“凤大小姐不问自取是为盗!” 风轻摇没理他,不一会儿消失在神宫深处。 那个方向,是醉莲池。 叶上清心想,晚饭是不是又得送双份? 他提步走进神宫。 “大巫,等等!等一下!” 高公公急切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大总管出宫坐着小轿,四名年轻体壮的太监为他抬轿。 不过此刻他无心坐轿,轿帘大掀,脚晃『荡』着恨不得直接跳下娇子直奔大巫。 神宫的守门人很傲慢,他往神宫里头递纸条,总要在门口等上好半天,不像大巫,懂事又客气。 好不容易在神宫门口遇一次大巫,他不想就此错过,然后和那个牛脾气的守门人打交道。 叶上清停步。 高公公等不及轿子落地,便敏捷地跳了下来。 他伸手入怀,『摸』出对折的两指宽纸条,双手递过去,说道:“这是皇上指明递给凤大小姐的,请大巫代为转交。” 轩辕帝的纸条近乎简陋,仿佛学生在课上传递信息的小条。但它不是普通的纸条,除风轻摇外,任何人打开都是一张白纸。 这是一种秘术。 当年皇上递给上任大巫的纸条,也是这样的秘术,除收信人,无人可以看见上面的字。 纸条随意,连小孩都能打开,但其实谁都看不见。 叶上清收下道:“好。” …… …… 与此同时。 数年无变化的醉莲池畔,是数年如一日的国师。 任凭外界春夏秋冬四季更替,醉莲池上的寒雾始终弥漫,国师的白衣也始终一尘不染,偶有轻风吹拂衣带,便似即将乘风远去的谪仙。 画面很美,风轻摇却无心欣赏。 她走近国师,语气嚣张而霸道:“国师你现在有两个选择,要么安慰我,要么坐下来让我枕着。” 国师一扬手,看都没看她一眼。 一阵风来。 风轻摇的身子被卷了起来。 “噗通”一声。 她的身子毫无防备地摔进醉莲池。 池水冰凉,如国师周身散发的气息。 国师淡漠的目光看着风轻摇,说道:“你是不是认为我是个没有脾气的人,可以纵容你的放肆?我为何作选择?你又为何认为我会选择?” 风轻摇满身是水的坐在醉莲池中。 冰凉的池水,沁寒的雾气,令她的头脑清醒了几分。 国师是有脾气的,是人都有脾气,只不过他常年一个表情,谁知道他这时候是高兴还是生气? 她可以放肆,极恶之地的风轻摇有放肆的资本,但国师没理由纵容她。 国师不用选择,她也不认为国师会选择。 是什么蒙蔽了她的双眼?认为国师待她不错? 是他温暖的怀抱?或者柔软的大腿?还是他几次出手为她解难? 都不是。 国师的不错,是有代价的。 风轻摇冷静了,心里面却不大舒服,咕哝道:“国师真冷淡。” 第85章 我做事能动手绝不动嘴 国师说道:“我本就不是个热情之人。” 冷淡也好,热情也罢,都一样是活着,对他而言没什么区别,他不过是习惯于前者。 风轻摇小声道:“我看你也不像。” 如果哪天国师热情起来,她会以为国师的身体是不是被外来的魂魄给占了,当然这种事是不可能的。 她从没见过比国师更深不可测之人。 国师盯着赖在醉莲池不上来的风轻摇,似有些感慨,说道:“你为魂时,很乖巧。” 若非她在冰莲叶下乖得跟兔子似的,他绝不会放任她在醉莲池数年。 风轻摇有理有据地反驳道:“我那时候是一只破碎的魂魄,不过拳头般的大小,别说国师你,就是叶上清过来都能把我当球踢,我还不得乖一点躲着点?” 她又不是太子琮、凤灵等人那般的不自量力,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她很识相的。 国师又道:“也很安静。” 风轻摇放低姿态,小声咕哝:“这不是废话么?我那时候弱小无助又没靠山,难道要我在醉莲池整天嚷嚷着誓要重新做人吗?就算你不拍死我,神宫大把人过来,一人一脚就能踩死我。” 可见那时候的她,过的有多么胆战心惊。 为了回去见老朋友,她几乎活成了过去。 过去她风光过,过去她也渺小过。 国师再道:“现在怎么这么聒噪?” 风轻摇哗啦一声,从池水中站起来,指天说道:“天地良心,我做事,能动手绝不动嘴,这不是面对国师没有动手的能力嘛。” 她在心里补上一句:所以只能动动嘴皮子,能捞多少好处就捞多少好处。 国师面无情绪,说道:“又是我的错了?” 这个问题,风轻摇没有回答,国师也没有追问。 叶上清来了。 他看看岸上的国师,瞅瞅池中的风轻摇,想着国师最后那句话,心想:吵架了?我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现在回去还来得及吗? 风轻摇和国师不作声地望向叶上清。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叶上清无助的想。 他的指间捏着轩辕帝的纸条,白『色』的纸条随风飘『荡』,就像他此刻的心情,无处安放。 风轻摇瞧见纸条,三两下上岸,拖着满身的水走近叶上清,从他手里拿走纸条,展开。 纸条上一行小字,落款是轩辕帝。 看完内容,纸条在风轻摇的指间结了一层冰。 她用力一捏。 冰连同纸条碎成齑粉,被她丢进风里,转瞬消失。 风轻摇拍拍愣怔的叶上清的肩膀,以示他辛苦了。 然后她往国师身边走去,难得一本正经地说道:“听闻国师活了很久。” 传闻,国师帮助轩辕初代皇帝打下了轩辕国,于是被封为大国师。轩辕国建有数百年,那么国师便活了数百年。 国师不隐瞒,应了声:“是。” 这在帝都城不算秘密。 风轻摇说道:“寻常人百岁是高寿,国师怎么做到活这么久?” 这是轩辕帝的问题。 叶上清在国师眼皮底下送来轩辕帝的纸条,纸条上有些什么必然逃不过国师的眼睛。 第86章 国师不可窥探 她对国师不可知的能力,向来毫无怀疑。既然国师都能知道,就没必要弯弯绕绕兜圈子。 国师平静说道:“你没听过修行者修行到一定境界可以延年益寿?” 风轻摇怔了怔。 她是听过的,却没见过。 是真是假,哪里晓得? 想了想,她又问:“即便可以延年益寿,那也会老去,可国师却年轻的不像话,是怎么做到的?” 轩辕帝的问题简单而巧妙——国师何以长生不老? 这其实是两个问题,长生和不老。 国师是否长生,她不清楚。但国师真的不老,数年如一日,如醉莲池的冰莲,不曾枯萎,没有凋谢。 他的外表看起来大不了叶上清多少,但加上那对深邃如夜空的眼眸,又是另一种味道。 他的眼眸藏着秘密与岁月。 但这些不重要。 轩辕帝不问国运问长生,实在不像明君的作为。 这也不重要。 重要的是,这个问题问的好问的妙啊! 谁不想长生不老? 反正她很想。 以前没时间想,现在机会摆在眼前,万万不可错过。 国师斜睨风轻摇,说道:“你没听说一个传闻?国师非人。” “国师非人又是什么?妖族?羽族?”风轻摇笑,这个回答答的好答的妙,她差点就信了。 世人习惯将超越人类极限的存在称之为非人,非人即神仙。 但真的有神仙吗? 没有,天上只有羽族。 倘若斩断羽族人的翅膀,与人也没什么分别。 所以“非人”还有另外一层含义,就是人族以外的其他种族。 而据她所知,即便是这世间最古老的魔族,也是会老的。 别问她是怎么知道的,极恶之地什么样的人没有? “问的好。”国师突然拍了拍她的肩膀,高深莫测地说了一句话:“我怕说出来吓着你。” 说完,他走回大殿。 风轻摇没有追上去。 她有预感,国师不会再回答这个问题。 就像那天的轩辕帝,国师早就知道轩辕帝要问什么,所以他拒绝了回答。 长生与不老。 这是一个诱人的话题。 风轻摇看了看不声不响在旁听的叶上清。 这个诱人的话题连叶上清都忍不住听了全程。 注意到风轻摇投来的目光,叶上清有些不好意思,转身便也要离去。 风轻摇道:“回来。” 听完就想走,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叶上清停了下来转了回来,满脸无辜又委屈地道:“我不是故意听的,我这么大个人站在这里,你和国师谁也没赶我走。” 风轻摇把湿漉漉的手臂勾搭上叶上清的肩,一副哥俩好的模样,悄悄『摸』『摸』地道:“关于国师的来历,你师父可有留下只言片语?” 上任大巫虽然死气沉沉的,却是个难得的聪明人。 国师为何不老。 她以为,只要知道国师的来历,肯定能得到些线索。 “师父只跟我提了一件事。”叶上清偷偷瞄向四周,见没人,才小声说道:“师父说,世上之人皆可测算,唯独国师,千万不要窥探!” 第87章 算算你还能活多久? 风轻摇问:“若是窥探,有何后果?” 叶上清老实道:“师父没说。” 风轻摇引-诱道:“你想不想长生不老?” 叶上清毫不犹豫地道:“想。” 他是命短之人,尽管从小有国师和师父护着,尽管与历代大巫相比,他很少测算,但他仍能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在迅速流逝。 如果可以,不求长生不老,但求长命百岁。 风轻摇继续诱导:“现在有个机会摆在你面前,算出国师来历,长生不老指日可待。” 叶上清为难道:“凤大小姐,我能算未来,不能测过去。” 风轻摇重重地叹一口气:“唉!” 想知国师来历,得查国师过去。叶上清知未来而不知过去,确实难为他了,是她心急了一点。 见风轻摇一脸的失望,叶上清有些愧疚。 他第一次和凤大小姐有共同话题讲,对凤大小姐稍微有所改观,温良的他实在不忍心看凤大小姐难过。 于是他笨拙地安慰道:“要不我帮你算算你还能活多久?” 风轻摇抬手就往叶上清的脑门拍去,气得笑道:“算你个鬼,万一算出我明天就得死,今天我还过不过了?” 叶上清点头受教道:“有道理。” 两人像小贼般蹲在醉莲池畔交头接耳,一直蹲到夕阳西下,所谈话题无非是关于长生与不老。 他们的谈话全都听在国师的耳中。 国师在大殿窗前负手而立,静静遥望远方变幻莫测的白云。 没有人可以长生,总有一天他也会死。 没有人可以不老,总有一天他也会老。 只不过,现在还没到时候。 他比谁都怕死,所以他会让自己活久一点、再久一点,直到醉莲池畔的两个小家伙都死了,直到轩辕国覆灭,他也还会活着。 …… …… 翌日,叶上清有事进宫。 他出门习惯一个人,一个人窝在车厢里,不需要车夫,大黑马会辨路。 风轻摇今天没有霸占大黑马,她需要叶上清递纸条给轩辕帝。 她的纸条没有秘术,不密封,字写得极大。叶上清接到手里,就看见四个毫不遮掩的大字——修行增寿。 叶上清嘴角抽了一下,心说这是一句废话,轩辕国修行者无数,帝都城就有很多,他也没见谁长寿。 风轻摇没理叶上清,独自一人出了神宫。 她打算四处逛逛,兴许能有点收获,比如收获一枚空间法器。 轩辕国帝都城的繁华远近闻名,大小街市无数,最为热闹且出名的,是上次风轻摇经过的那条夜市大街。 此时是白天,街上的喧闹少了夜晚的纸醉金『迷』,略显清冷。 赌坊前休息的小厮们围坐在一起,绘声绘『色』地讨论着发生在帝都城的事,仿佛他们亲身经历一样—— “双生湖的案子结了,幕后人是住在神宫的那位。” “皇上都不敢动的人,刑部哪里敢动?当然早点结案早点回家睡安稳觉。” “安稳个屁!前两天有人在刑部大门前行凶,死的是陈记『药』行的陈大公子,死的那叫一个惨哟,那血啊,从刑部门前那条街都流到隔壁街去了。” 第88章 小心 “帝都城的治安是越来越不行啰!” “皇上忙着管太子的婚嫁,哪有时间管别的。昨天刚下了旨,不准太子娶凤家那位病小姐,” “从来只听说赐婚的,第一次听说拒婚的。” 赌坊前的大树下,青年荷官端着碗热气腾腾的牛肉面,边吃边听小厮们肆无忌惮的谈论皇家之事。 轩辕国民风自由开放,只要掌握好度,偶尔聊聊皇家秘闻,不会惹祸上身。 听着聊天内容,青年荷官又想起那天晚上的一男一女。 为了防止修行者通过非常人的手段获得赢面,赌坊的赌具都做过特殊处理,但是那个男的却无视规则,一眼看透竹筒下骨骰的点数,可见修为已臻化境。 当时他没有叫人拦下他们,因为拦不住。 那人是谁? 他已经猜到。 一身白衣,气度不凡,也只有神宫那位了。 只是很意外,那位竟如此年轻。 至于那个女的,一开始猜不出,经过这两天四起的谣言,他也猜到了。尽管他像很多人一样,无法将两位摆放在同一个画面中,因为画面实在不搭。 青年荷官吃完面,准备把碗放回厨房,一抬眸,看见缓缓而来的风轻摇,他眼中的凤大小姐。 风轻摇在街上漫无目的的闲逛,注意到青年荷官的目光,她随意地瞅了一眼。 她记『性』不错,没有忘记青年荷官的脸,于是停脚抬眸,望身边的建筑。 身边是一座赌坊,叫双赢赌坊。 来时那天没注意,今天她才看清赌坊的名字。 真是一个讽刺的名字,赌坊和赌徒是不可能双赢的。 风轻摇觉得有意思,又看了眼青年荷官。 他的脸不好看不难看,胜在干净。如果不是站在赌坊门口,不是看他掷过骰子,光看外表,他更像一名书生。 这时,青年荷官对风轻摇提醒道:“小心。” 有人在盯着她,像盯着猎物一样地盯着她。 风轻摇朝他笑了笑。 她笑起来很好看,也很诡异。 她的笑不纯粹,参杂太多的复杂情绪,这些复杂情绪无不透『露』一个信息——她清楚有人在盯着她,她不在意。 风轻摇没有搭理青年荷官,继续前行。 穿过几条巷,拐了几个弯,她回到长满青苔的古巷深处。 古巷前后无人家,一般不会有人经过,在这里杀人最好,不容易被打扰,应该也不会再有人抢人头。 流烟剑出现在她的右手,她想也不想,转身甩剑出去。 剑似一道光,迅捷而猛烈。 然而却不像切陈大公子那么轻松。 流烟剑被一名青衫男子抓在了手里。 他抓的随意,好像他才是剑的主人:“听说凤大小姐深藏不『露』,一身本事藏的极深,我还以为有多厉害,凤大小姐根本还是一无是处嘛。就这么点本事,也只能欺负欺负像凤二小姐那样娇弱的女孩儿。” 说完,他拿流烟剑指向风轻摇。 这是一个术。 风轻摇顿时跌倒下去,身上似有千斤重石压着她,令她站不起来也喘不上气。 第89章 操你大爷的 这是真正的修行者,不是陈大公子那种不入流之人可比的。 风轻摇双膝跪地,双手撑地,大口大口地喘气。她警惕地盯着青衫男子,艰难地从牙缝间挤出两个字:“回来!” 流烟剑听见她的召唤,在青衫男子的手中剧烈颤抖起来。 然而没用。 它无法挣脱青衫男子的手,就像它的临时主人无法挣脱青衫男子的术。 风轻摇的目光转向青衫男子的身后。 一名凤府小厮躲在那里。 她笑,笑得很辛苦。 青衫男子的术很强,她做什么都辛苦,甚至没办法凝出冰花丢进风里。 是个聪明人,懂得用障眼法。 先派普通人跟着她,让她误以为能够轻松解决对方。等她把人引到无人之地,他便出来了。 毕竟,没人的地方,是杀人的好地方。 但其实,她杀人不怎么挑地方。 这事要怪左正和玄霜,若非他们一个捣『乱』一个抢人头,她也不会沦落到杀个人都得选个不被发现的地方,结果便宜了对方。 她倒是不怕死。 她相信国师一定会在她死的一瞬间,把她的魂魄收回醉莲池,他日又是一条好汉! 流烟剑发出嗡嗡的低鸣声,不知是抗拒还是哀泣。 青衫男子感知到剑传出来某种意识,古怪地把剑横在眼前,细细端详。 片刻后,他又是震惊又是惊喜地自言自语:“流烟剑?是流烟剑!真的是流烟剑!” 风轻摇瞪他。 青衫男子忽然大笑起来:“失踪百年的流烟剑,传说已经灰飞烟灭的天下第一剑,竟然会出现在这里。” 他轻蔑地看向风轻摇:“流烟剑被你这个蠢货霸占,简直暴殄天物。从今天起,此剑归我所有!” “『操』你大爷的!” 风轻摇使出浑身力气,骂出五个字! 她风轻摇的爱剑都敢抢,她一定叫他死的无比凄惨! 流烟剑被青衫男子收进空间法器。 感应到空间法器里流烟剑强烈的挣扎意识,青衫男子有些不舒服,皱了皱眉,喃喃道:“果然如传闻所言,此剑有灵『性』。” 似流烟剑一样锋利的剑有不少,但不是所有剑都像流烟剑一样已通灵。 凤府小厮小心问道:“徐公子,是不是可以把大小姐带回去了?” “带回去吧。”青衫男子嫌弃地看着风轻摇,“如果不是凤二小姐亲口所求,像这种蠢货,我是万万不会亲自出手的。这种一无是处的蠢女人,我一根手指头都不用出,就能被我降服,真是浪费我时间。” 凤府小厮一边拿麻袋往风轻摇头上套,一边奉承道:“徐公子是修行奇才,书院第一。” “第一不敢当。”徐公子『露』出骄傲的笑容,分明很敢当,说道:“快把这个蠢货送给凤二小姐吧,她身上的术一时半会儿不会解开,凤二小姐想怎么处置她都成。” 不知凤二小姐看他今天的表现,会不会对他另眼相看。 以前有太子这座山,他没有一点机会。 但那道圣旨一下,他的机会便来了。 …… …… 第90章 操你奶奶的 凤府安寿院,凤二小姐的小院,取平安长寿的意思。 院中寓意富贵的桂花树结了许多花苞,正待天气凉一些,便万花盛放。 凤灵优雅地站在桂花树旁,居高临下俯视风轻摇。 风轻摇全身被装在麻袋里,像货物般被丢在地上,只『露』出一个脑袋,枕着青砖,对自己的处境毫无恐惧或忧『色』。 这种场面,对于从小在极恶之地『摸』爬滚打的她来说,实没有在意的必要,就是徐公子的术令她有些难受。 凤灵轻蔑地道:“不过是在书院读了几年书,学了些旁门左道,就把你能的。” 我的这些旁门左道可不是在书院学的。 风轻摇想说这句话,但徐公子的术一直压迫着她,她很辛苦,说话也辛苦。为了不太辛苦,她打算不说话了。 凤灵苍白无血『色』的脸上全是自信与高傲:“你以为依靠国师的关系,让皇上下旨,让太子不娶我,你就能嫁给太子?异想天开!” 异想天开的是你。 风轻摇白了眼凤灵,她做这个动作也是辛苦的,所以决定后面还是不做表情了。于是她突然理解国师为何整日一个表情,因为不做表情真的轻松。 凤灵故意拿鞋底的污泥踩在风轻摇白皙的脸庞上,说道:“你不可能嫁给太子,圣旨早晚是废纸,国师迟早护我。” 男人的心思,她已经看透。 男人天生爱美人,她生得很美。 男人都有保护欲,她恰巧病弱又娇柔。 病美人对男人有相当大的吸引力,她再表现得忽冷忽热一点,有事没事落几滴眼泪,逞强一下,相信不管老的少的,都会跪『舔』她。 会哭的孩子有『奶』吃,像凤瑶这种又愚蠢又蛮横的女人是讨不到男人的半点欢心的。 风轻摇没在听凤灵说屁话,她闭着眼睛,集中精神调整呼吸,希望能在沉重的术中寻找一丝安逸。 凤灵突然蹲下去,在风轻摇脸上狠狠扇了一巴掌,怒道:“贱人!” 她讨厌凤瑶不正眼瞧她! 凤瑶应该『舔』她的鞋,哭着求她! 可惜她遇上的人是极恶之地的风轻摇。 凤灵这一巴掌扇的用力,然而有病缠身的她实在没多少力气,扇在风轻摇脸上不痛不痒。 风轻摇虽无太大感觉,不过被人扇一巴掌肯定不高兴。 她在心里骂一句:『操』你『奶』『奶』的! 这时,凤国公神『色』匆匆赶过来,直奔风轻摇。 他一把捏住风轻摇的下巴,把风轻摇的脸抬起来,细细端详。 风轻摇现在的脸与凤瑶过去的脸相比,已有细微变化,这种变化极淡,凤国公是看不出来的,当然凤国公并非要求证这张脸是不是凤瑶,他在看别的。 这张脸和他一点都不像,没一处是相似的。 以前他以为凤瑶像她娘,今天才发现,凤瑶像她爹,而凤瑶的爹不是他! 可笑!荒唐! 他养了十几年的女儿,竟不是他亲生的! 凤国公的手劲越来越重越来越狠,恨不得当场捏死风轻摇,这个野种! 看着这一幕的凤灵,笑得温柔而得意。 第91章 操你祖宗的 那天,帝都城下了一场大雨,陈大公子没能杀死凤瑶,但是为她取来了凤瑶的血。 她把凤瑶的血交给『药』殿。 昨晚,『药』殿的结果出来了,一个令她失望而又意外的结果—— 凤瑶不是凤家的骨肉,和爹没有血缘关系。 也就是说,凤瑶是她娘和外面野男人苟且生下的杂种,是上不得台面的贱货! 爹以前碍于凤瑶是女儿,顶多责骂几句,那么现在呢? 凤灵笑得阴毒。 希望爹不要让她失望。 凤国公失望之极,一想到『药』殿送来的纸上写着那样可怕的信息,他的手便气得颤抖起来。 凤瑶娘竟背着他偷男人,他恨不得将凤瑶娘的尸骨挖出来,挫骨扬灰! 啪的一声! 凤国公愤恨扬手,重重地掌掴风轻摇,骂道:“贱人!” 他的力气比凤灵大上许多倍,一巴掌下去,把风轻摇白嫩的脸蛋直接打肿打红。 然而对风轻摇来说,仍是轻飘飘的一巴掌,没什么力气。 轻归轻,风轻摇不能不当一回事。 她在心里又骂一句:『操』你祖宗的! 凤国公恨得涨红脸,怒道:“你是不是早就发现你不是我的亲生女儿?” 所以才会如此无情冷漠! 枉费他养育她多年,她竟不识好歹不知感恩,不但毒打夫人和他,连病弱的灵儿,她都要栽赃陷害! 到底是从哪天开始的? 对! 是大巫把她送回家的那天! 一定是那天,凤瑶发现了自己的身世! 她和神宫走得这么近,肯定是大巫帮她算出的身世! 养了十几年,竟养了个白眼狼! “原来凤瑶不是你亲生的。”风轻摇从牙缝间艰辛地挤出一句话,然后习惯『性』坏笑起来,但徐公子的术太沉重,她的五官顿时纠结在一起。 这个术,真的讨厌! 但这个结果,她满意。 凤瑶的身份不好用,她早想换一个了。 当然换归换,债归债,谁欠她的,一个别想跑! “小贱人!贱货!” 凤夫人又高兴又气愤的一路骂过来。 她被风轻摇打得至今不能下床,此刻趴在竹榻上,由小厮抬了来。 她的手里拿着鸡『毛』掸子,待竹榻停下,她想也不想,卯足了劲的往风轻摇身上抽去,一边抽一边狰狞地骂: “贱人,跟你娘一个德行,整天就知道勾引男人,今天我非得把你打得站不起来!你在我凤家吃住十几年,今天全给我吐出来!” 凤国公阴着脸,看凤夫人肆无忌惮地抽打风轻摇。 凤灵笑得无比甜美,很是舒坦。 凤府没有存在感的三小姐凤曦站在院门口的大树底下,默默注视这一切。 『药』殿的诊断不会有错,凤瑶竟然不是她的姐妹,她应该高兴,然而看见爹娘和凤灵的行为,她却高兴不起来。 凤瑶『性』情大变前,孝顺爹尊重娘,宠爱凤灵,对她其实也挺客气。 反倒是娘,处处刁难冷言冷语。而凤灵表面温顺背地里没少利用凤瑶,凤瑶这些年在外臭名昭着,全是凤灵一手促成。当然她也没给过凤瑶好脸『色』瞧。 这么一想,凤瑶在这个家过得似乎还不如自己。 天『色』逐渐暗淡。 在凤曦身后不远处,一袭白衣忽然出现。 第92章 她是谁 暮『色』下,有透明的罩子罩在国师的周身,形成结界。 国师在安寿院外长身玉立。 有好奇胆大的凤府下人站在结界外,偷偷望安寿院内正在上演的一幕,却看不见身边的国师。 “玄霜。” 国师叫道。 凤府下人听不见国师的声音,看不见出现在国师身后的玄霜。 玄霜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像雕像般一动不动。 国师漠然无声地望向安寿院内的风轻摇。 风轻摇被施了术,难行动难说话,任由凤夫人单方面毒打。凤夫人手劲不重,但若一直打下去,也会打出事。然而风轻摇却没有表现出一丝痛苦或者哀求,好像这种事她很习以为常,这种程度的痛她不在意。 国师回忆那晚在双生湖畔,她伤口开裂血珠四溅,亦不惧不在乎。 他忽然有点好奇。 落入醉莲池前,她是谁,为何魂飞魄散? 魂飞魄散必是血海深仇,她却能把仇恨藏在心底,平静面对所有事。 不对。 不是平静。 她是笑面一切。 她爱笑,尽管她的笑又坏心又精贼,但不是谁都能像她一样经历魂飞魄散还能笑出来的,至少他笑不出来。 玄霜没有等到主人的命令,玄黑的眸底『露』出些许困『惑』。 这种事极少发生。 主人做事干脆,将他召唤出来,便是要出手了,不管是立即出手还是稍后出手,总之是要出手的。 然而这一次,他不但得不到主人的直接命令,竟也感应不到主人的心思,难道主人在犹豫? 凤府下人突然散去。 鹤发鸡皮的秦老太君面『色』冷俊的一路快速走来,在她身后是一瘸一拐的晨夏,两人看不见国师和玄霜。 秦老太君拾起国师脚下的一颗石子,掷向安寿院内。 啪的一声,石子打中凤夫人的鸡『毛』掸子,鸡『毛』掸子断成两截,一半掉在地上。 凤夫人又惊又怒扔下另一半:“谁?” 风轻摇也想问:谁? 然而她动不了回不了头。 凤夫人回头,没来得及看清人,便被秦老太君一脚踹在脸上。这一脚迅捷且彪悍,她当即吐出一口血,滚下竹榻。 这时,秦老太君已立在安寿院中,眸光凶悍而霸道,一扫众人:“欺我外孙女背后无人吗?老太婆我还活着呢!” 安寿院外,暮『色』沉沉,看似空空无人,实则站着两人。 国师说道:“你留下,看情况出手。” 玄霜应声:“是。” 国师转身一步迈出,透明的罩子碎了,他的身影就此消失。同时玄霜瞬移,藏于树与墙之间的阴暗处。 风轻摇感应到什么,眨眨眼睛,转不了头,忍不住在心里又骂一句:日了狗了! 晨夏跑来护着风轻摇,说道:“小的看见他们把大小姐绑进府,小的就去找秦老太君了,但小的跑的慢,还是让大小姐……” 话没说完,他不争气地哽咽起来。 都怪他没用,没本事救大小姐,连跑腿都办不好。 另一边,凤国公护住凤夫人,惴惴不安地看向秦老太君:“娘……” 第93章 等国师,急! 秦老太君凌厉地说道:“我若不来,你们是不是打算打死我的亲外孙女?” 凤夫人不敢看震怒的秦老太君,颤巍巍地躲进凤国公怀里。 凤曦跑进来护在爹娘身前,紧抿嘴唇,警惕地盯着秦老太君。秦老太君年轻时上过战场,尽管老了,但对付手无缚鸡之力的爹娘和凤灵是绰绰有余的! 凤灵既不对秦老太君感到害怕,也不对凤夫人表示关心。 她厌恶地睨了眼晨夏。 晨夏该死!她早想处置他了,只是前段时间身在大牢她分身乏术,回来以后,晨夏不见了。原来他一直躲在凤府,今天引来了秦老太君,这个老不死的老太婆! 不过是个即将踏进棺材的老寡『妇』,爹娘竟吓成这样子。 无用! 凤瑶背后有国师又怎样,她不是照样敢生擒凤瑶?老寡『妇』能有国师可怕? 一群废物! 还得由她出面打点。 凤灵出声道:“秦老太君,凤瑶是你的亲外孙女,却不是我爹的亲女儿。” 一句话,令秦老太君当场怔住。 “这是『药』殿那边给出的信息,不会有错。”凤灵轻蔑说道:“凤瑶的娘背着我爹在外偷人,生下凤瑶这个杂种,我娘不过是拿家法教训两下,到你眼里,怎么就成了要打死你的亲外孙女?” 这段话是羞辱,按照秦老太君以往的个『性』,她必须提出质疑。连凤国公初听凤瑶不是女儿时都表示了怀疑,秦老太君却沉默了。 沉默就是有问题,凤灵全看在眼里。 风轻摇在边上拼命转眼珠使眼『色』——秦老太婆发什么呆!别废话就是干!干她娘的! 秦老太君在看凤灵。 晨夏在抹眼泪。 没人注意风轻摇。 风轻摇白眼都懒得翻,心想为什么来得不是国师,好歹帮她把术解了! 凤灵故意乖巧,故作善解人意:“灵儿以为,秦老太君一定不希望女儿与男人苟且之事传出去。您都一把年纪了,该享福了,临老临老,若是家丑外扬,家门因此蒙羞,不但您日后在帝都城抬不起头,恐怕您百年之后也无脸面在另一个世界见秦老将军和秦家列祖列宗吧?” 什么『乱』七八糟的!风轻摇心想,谁在乎这些? 秦老太君在乎。 凤灵看出来了。 她得意地说道:“秦老太君现在立刻向我娘道歉认错,我娘原谅你了,秦家的家丑便永远是个秘密,凤瑶还是我的姐姐,她可以继续住在凤府,当她的凤大小姐。”只不过,会活得猪狗不如。 风轻摇使劲眨眼睛。 好气哦! 队友不靠谱,等国师,急! 晨夏终于注意到风轻摇的眼『色』,担忧道:“大小姐您的眼睛怎么了?” 他一出声,所有人看向风轻摇。 秦老太君似乎明白了风轻摇的意思,吩咐晨夏:“我们走!” “是!” 晨夏直接拎麻袋,把风轻摇背起来。 风轻摇内心:我日! 就不能换体面一点的方式接她走吗? 凤灵对凤曦说道:“妹妹,拦住他们。” *** 与正文无关之小番外: 风轻摇:在线等国师。 国师:有事,告辞! 风轻摇:我日! 第94章 将死之人 凤曦不动:“你怎么不去拦?” 她平庸,不等于和凤瑶一样蠢,蠢得被她凤灵利用。既然凤瑶和凤家没关系,秦老太君带走外孙女是天经地义的事,她疯了才会拦秦老太君。 凤灵鄙夷道:“我身子弱,能和你一样吗?” 凤曦咬牙。 总是这样!用自己的病弱博取别人同情!可据她所知,凤灵这些年调养的极好,早已不似小时候那般动辄便晕了。 见凤曦不出手,凤灵等不及喊道:“秦老太君今日出了这个门,以后可别后悔!” 秦老太君没说话。 她老了,经历此事后仿佛更老,佝偻着背,走路也不利索。 晨夏上次被凤夫人下令打了十一棍,伤未痊愈,也不灵活。 风轻摇在晨夏背上的麻袋里,『露』出脑袋,面无表情地望凤灵等人。 她从未像此刻这么想念国师。 国师没来,不能怪国师,因为她没能向国师求救,虽然国师肯定能感应到她的遭遇,但他确实没来。 风轻摇不知道国师来过了,给她留下了玄霜。 玄霜没有现身。 凤大小姐被秦老太君救走,他自然没必要出手。 突然,凤灵“噗哧”一声嘲笑出来。 她发现装在麻袋里不能动的凤瑶就像人棍,无比凄惨,尤其对比凤瑶前不久的无限风光,真真是惨绝人寰! 国师没有来。 说明凤瑶不是特别的。 皇后最看不惯伤风败俗的女人,凤瑶娘与人苟且生下凤瑶,这样的凤瑶,皇后是万万看不上的。 失去国师,再失去皇后,凤瑶一无所有! 看你还能嚣张到几时! 凤灵心想。 …… …… 夜幕降临。 徐府后院的某间房,数十盏灯烛一齐点亮,亮如白昼。 徐公子坐在最亮的一盏灯下,神『色』贪婪地端详从风轻摇手里抢来的流烟剑。 他痴『迷』剑,对世上名剑极为了解,尤其是排行前列的稀世名剑,所以一眼便认出天下第一流烟剑。 流烟剑有灵『性』,他已经感知到了,就是不知何时能化出剑灵。 倘若流烟剑在他手中养出剑灵,不但能提升剑的威名,他也会名声大噪。 突然,流烟剑脱离他之手,一剑刺穿紧闭的门,飞了出去。 徐公子自认为能够轻而易举掌控流烟剑,眼下流烟剑却轻而易举地离了手。 他疑『惑』,赶紧起身开门,追出去。 沉沉夜幕下。 有人白衣不沾夜『色』,未曾惊动一人,持流烟剑立于徐府庭院中。 是国师。 但,徐公子不认得。 徐公子说道:“你是谁?” 他不惊不慌,书院第一的名头令他自满。 国师举剑道:“此剑主人。” 徐公子不服,伸手唤道:“回来。” 当初风轻摇召唤流烟剑回来,流烟剑在徐公子手里嗡嗡低鸣不住挣扎。此时徐公子召唤流烟剑,流烟剑在国师手里纹丝不动如死一般。 国师平平淡淡地道:“来时替你算了一卦,瞧着你今晚得死。” 徐公子不屑地笑出来,骄傲道:“你可知我是谁?” 国师道:“将死之人。” “……” 第95章 徐公子的灰,被风吹散了 徐公子沉默了一下。 他的心理素质极强,没被国师的话噎死,很快振作起来,自信满满道:“我爹是户部徐尚书,书院秋院长是我的亲传老师,我尚未毕业已被曹将军看中,将来要去军中任职。别说是杀我,你就是打伤我,都会吃不了兜着走。” 国师沉思道:“确实麻烦。” 徐公子笑道:“既然知道,还不把流烟剑还来,本公子今天心情好,就不计较你擅闯徐府之罪了。” 国师松手,流烟剑消失,被他装进空间法器。 徐公子眸『色』一冷:“敬酒不吃吃罚酒!” 他手指划动,施了一个术,是困住风轻摇的那个术。 施术结束,他被困住了。 仿佛有千斤重石压着他,他直不起腰,抬不起头。 他被自己的术反噬了! 徐公子惊悚起来。 当初风轻摇在他面前毫无还手之力,如今他在国师面前同样如此。 秋夜的风,似水冰凉,就像国师周身的气息。 森白的剑刃自国师掌心缓缓伸出,半截在外,半截仍在掌内,仿佛一柄从骨骼里生长出来的白骨剑,诡异至极。 国师一步步走向徐公子,说道:“尽管以我的身份在这个国家杀个人不会有任何问题,但我不喜欢事后出现一堆麻烦,所以你化成灰消散吧。” 白骨剑轻而易举地刺进徐公子的肩。 徐公子的肩没有流血,伤口处燃烧起来,像被风吹起的火焰,迅速蔓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灼烧血肉与白骨。 这个过程很快,快到徐公子来不及求饶喊救命,当然他被自己的术困住也喊不出来。 片刻后,正如国师所言,他变成了一堆灰。 国师扬手。 一阵风来。 徐公子的灰,被风吹散了。 …… …… 与此同时。 秦府。 风轻摇仍被困在徐公子的术中,相比于在凤府,她的待遇要好太多。 有丫鬟为她铺上温香软绵的被褥,她躺在榻上,想念国师; 又有丫鬟拿煮熟剥壳的鸡蛋为她敷红肿的脸,她感受着鸡蛋的温度,想念国师; 还有丫鬟解开她的衣衫,一边为她清洗污迹一边为她上『药』。凤夫人手劲不算重,却还是在她身上留下了几道血痕。她任由丫鬟们服侍,继续想念国师。 秦府的丫鬟把风轻摇收拾的干干净净,秦老太君摆摆手,示意众人都出去。 丫鬟把门关上,留下风轻摇和秦老太君。 秦老太君拄起了拐杖,立在榻边端详风轻摇,平静而肯定地道:“你不是我的外孙女凤瑶。” 风轻摇眼珠转向秦老太君。 一日不见国师。 想他。 想他! 秦老太君道:“你不必惊讶。” 风轻摇心想:我哪里惊讶了?你知道我是凤瑶也好别人也罢,我又无所谓。 反正,凤瑶回不来已成定局。 凤瑶是死灵,要么轮回投胎,要么灰飞烟灭。当然,有她和国师在,凤瑶的魂魄暂时冻住了,既不能转世也不会消散。 秦老太君眸中隐隐含泪,说道:“是我想的过于美好。瑶儿在凤府其实不安全,我只看见了表面,没看出内里的暗流。凤灵极有城府,瑶儿天真不懂人情世故,不是凤灵的对手。瑶儿定是给他们害了。” 第96章 姓秦,叫秦瑶 风轻摇第一次踏进秦府,秦老太君便隐约察觉,她不是凤瑶。 这是女人的直觉,也是昔日驰骋疆场的女将的洞察力。 秦老太君非常在意唯一的外孙女,越是在意越是熟悉,越能看出风轻摇和凤瑶的不同,更何况风轻摇从不掩饰自己不是凤瑶。 凤国公等人也能看出风轻摇的不一样,但和秦老太君相比,他们缺少一个很重要的因素——爱! 秦老太君爱凤瑶,她发现风轻摇不是凤瑶。 凤国公等人不爱凤瑶,他们认为风轻摇就是凤瑶。 秦老太君感慨万千:“虽然不清楚你如何进了瑶儿的身,但想来你也是个孤苦无依的魂儿。既然你现在用的是我外孙女凤瑶的身,那你就是我的外孙女。” 她这一生,经历了女儿的死,白发人送黑发人;然后丈夫的死,一个家失去了顶梁柱;唯一的儿子至今半死不活,随时也会死。那么外孙女的皮囊里换了灵魂,也不是不能承受的打击了。 至少从表面看,她的外孙女仍然健康的活着。 突然想起一事,秦老太君斩钉截铁道:“从今往后你不再是我的外孙女,而是我的孙女,姓秦,叫秦瑶。” 风轻摇心想你倒是乐观又果断,也不问问我同不同意。 不过凤瑶也罢秦瑶也好,反正她仍是极恶之地的风轻摇。 就在这时。 门开了。 秋的凉意飘了进来。 秦老太君不悦回头,想要喝斥那个不经允许擅自开门之人,然而看见来人一身白衣不染尘埃,她惊诧地说不出话。 是国师。 她认得。 最近外面流传一句话:凤大小姐背后有靠山是国师。 此刻亲眼看见国师,她终于相信,传言是真的。 瑶儿是国师的人。 不! 是进入瑶儿身的那个魂儿才是国师的人。 因为是国师。 所以那个魂儿能够轻轻松松住进瑶儿的身,成为瑶儿。 想到此处,秦老太君作揖行礼,恭敬又感激地唤了一声:“国师。” 她第一次见国师,比如今的瑶儿大不了多少,那时她风华正茂。几十年过去,国师依旧如当年那般风华绝代,而她已经垂垂老矣。 也只有像国师这样非人的存在,才能让瑶儿活在她的眼前。 国师朝秦老太君点了下头,算是对这个为轩辕国立过战功的女人的一种认可。 他走到风轻摇的床榻边上,低眸说道:“这种术都解不开?” 风轻摇无力地眨眨眼。 这种术放在以前,她绝对能让它反噬回去! 问题是,现在不是以前。 新身体到底是平庸了些,修为功力恢复起来着实是慢了些。 国师修长白净的手指在虚空轻点一下。 徐公子的术解开了。 风轻摇重获自由,谢都不谢直接翻身下榻,就往外跑。 国师及时抓住她的细软胳膊,问:“去哪?” 风轻摇甩了两下甩不掉国师的手,答:“去拿回我的剑。” 国师纠正:“那是我的剑。” 风轻摇理直气壮道:“你把它给我了就是我的剑。” 第97章 她修行不是用来跟人讲道理的 国师再次纠正:“是借。” 总想占他便宜的这个习惯真的很不好。 风轻摇毫无自知之明,反而嫌弃道:“我不与你争论,放开。” 国师漠然道:“剑在你手上,却被人抢去了,难道你现在就能拿回来了?你打算跟人讲道理?” 说完,他松了手。 风轻摇没有跑出去,她听明白了。 以她今天的实力是拿不回流烟剑的,那么只能低声下气与对方商量,也就是讲道理。 但徐公子这种货『色』,放在以前她一根手指头就能戳死,她没理由商量。而且,她修行练武不是用来跟人讲道理的! 她不爽地道:“总要拿回来的,我先借他几日,到时候连本带利讨回来。” 国师没有接她的话。 掌心一翻,流烟剑出现在他手上。 不等他递过去,风轻摇手快地夺了过来,眯起眼睛不自觉地上扬嘴角,开始念道:“国师没来找我,原来是帮我去取剑了。国师待我好的真是没话讲,以后谁敢骂国师一句坏话,我第一个冲上去。” 国师冷漠说道:“自有轩辕国以来,你是第一个敢骂我的人。” 而且骂了不止一次,最近一次更是指名道姓的骂他,他不习惯被人直呼名字,当时都没反应过来。 “有吗?国师记错了吧。”风轻摇轻描淡写地带过,然后转移话题问:“抢我剑的人呢?” 这种破坏她和国师和谐相处的往事,她是不会承认的! 国师没有纠缠在骂人的话题上,简单回答她后一个问题:“没了。” 风轻摇看向国师,疑『惑』:“没了是什么意思?死了?” 国师说道:“比死了更彻底。” 风轻摇经历多,她想到一种可能:“灰飞烟灭了?” 国师应道:“对。” 风轻摇的眼神瞬间变了。 笑容不再,目『露』凶光;面『色』沉下,略显狰狞,看起来随时会把国师吃掉。同时,她又在克制自己。为了防止自己一时冲动砍国师,她把流烟剑收进空间法器。 双手空空的她突然攥住国师的雪白衣袖,小幅度地搅动起来,就像大家闺秀因为不高兴而搅动自己的手帕。 人头又被抢了! 她在心里哀嚎。 国师安静地瞅着她揪扯自己的衣袖。 当初玄霜抢先拿了陈大公子的人头,惹得风轻摇千里追砍玄霜,最后没砍到玄霜,砍坏了水榭的靠栏,然后缠了他两三天,可见当时她有多气愤。 现在他抢在她之前,拿下徐公子的人头,她又气极。 他完全可以撒谎骗她,反正徐公子连灰都不剩,不会有人知道徐公子的下落。 但他觉得没必要,因为她就算气,也不能拿他怎么办。 秦老太君站在一边默默听着,每每听完一句,对风轻摇不是凤瑶的看法更加深信不疑。 国师不会看一眼凤瑶,但国师可以因为风轻摇走出神宫。所以风轻摇是神宫的人,更是国师的人。 风轻摇纠结了一小会儿,想到另外一事,抬头问国师:“空间法器呢?徐公子身上的空间法器。” 第98章 尽说大实话 她亲眼看见流烟剑从徐公子手上消失,所以徐公子肯定佩带空间法器,只是不清楚是怎样的形态。 巧了,她最近在寻觅新的空间法器。 岂知,国师轻描淡写地道:“一同成灰了。” 那种低到极致的空间法器,他看不上,拿来作甚?占空间吗? 风轻摇痛心疾首:“败家啊!” 她愤然地推开国师。 国师纹丝未动。 她后退两步,假装把国师推离了自己,然后暗自伤神。 没就没了吧,灰飞烟灭的东西,连魂魄都无法修复,何况是空间法器? 以国师的小家子气,肯定不会赔偿她,顶多按天计算灵气减少她的欠债。 虽然她亏大了,但这是没办法的事,国师的便宜向来不好占,只能事后找轩辕帝或者谁谁谁,讨要点蝇头小利,抚慰下自己受伤的心。 当务之急,她有另外一件事要办。 风轻摇往外走。 然后,她又被国师强拽回来。 国师说道:“又去哪?” 风轻摇面『色』沉沉:“去凤府算账。” 这句话说完,她忽然意识到,国师前后两次问她去哪,国师的心里其实是清楚的,他只是在确认她去哪的先后,再逐个戳破她的行动。 只听国师冷淡道:“凤府能找来修为高过你的修行者对付你,难道不会再找一个?” 尽说大实话! 风轻摇心痛。 确实,前有陈大公子后有徐公子,自然还会有别的公子。凤灵学乖了,知道拿修行者克制她。所以,她要变通一下。 风轻摇反手抓住国师的手臂,试着往外拖动。 国师依然不动,瞅着她问:“干什么?” 风轻摇厚颜无耻道:“你跟我同去。” 秦老太君老虽老,功夫是有一些的,就是心理素质太差,凤灵三言两语她就败下阵来,实在没脸带出去。国师就不一样了,他什么都不需要做,只要往那一站,她就赢了。 背靠大山的人生真是舒坦!从来没有人让她肆无忌惮地靠着享受。 然而国师是不可知的,他像遥远天边变幻莫测的云雾,谁都不能猜透他的下一个决定。 国师没有感情地说道:“你是我什么人,我要跟你同去?” 风轻摇早就意识到国师不可测但国师不危险,至少对她而言,他只是小家子气重了些。 于是她死皮赖脸道:“你不是我什么人,但我是你的人,你的人受委屈,你得站出来袒护。” 国师面无表情:“你想的很美。” 通常这句话是拒绝的意思,风轻摇发现自己对国师越来越了解了。 国师接着说道:“但我不想为这么点小事累着自己,受委屈的又不是我。” 他朝门口迈去。 风轻摇立刻攥住他的衣袖。 国师轻甩两下没甩掉,说道:“放手。” 风轻摇摇头:“不放,要安慰。” “……” 国师无视她的话,无视她正攥着他,径直往门外走去。 他没有很用力,但风轻摇也没能拽住他。 于是国师往前走一步,风轻摇便跟着走两步。 第99章 往他身上爬,要他背! 庭院长廊下,一排灯笼照亮夜晚。 秦府的丫鬟们躲在廊柱后,一个个羞红了脸,偷望国师和风轻摇,无不感叹传说中经历轩辕建国的国师大人,竟生得这般年轻好看。 她们无比羡慕大小姐离得国师这般近,手都触『摸』到了国师洁白如雪的衣袖。 若是她们处在大小姐的位置,怕是会幸福得当场晕过去,大小姐的定力当真无人能及。 晨夏从廊下亟亟地跑出来,打算追上去。 秦老太君站在门口处,喝道:“回来。” 晨夏不舍地瞧了眼远去的风轻摇,说道:“老太君,小的是大小姐的人,大小姐要出门,小的一定要跟着大小姐保护大小姐,再不能让大小姐受半点委屈。” 秦老太君打量这个各方面都不起眼的小厮,直言道:“她有国师护着,不需要你。” 晨夏没有说话,委屈得快要哭了。 秦老太君道:“你的大小姐不是一般人,你若想一直跟着她,你就不能是现在的你。” 现在的晨夏如绝大部分的小厮,是平庸的不出众的。 他有着低微的身世,长着大众的脸,常年干粗活的身体虽然强壮,却不是练武或者修行的好身架。 这样的人可以追随一般的主子,但想在不一般的主子身边,是不够的。 晨夏听懂了,没再去追风轻摇。 …… …… 夜『色』渐深,凉意渐重。 风轻摇攥着国师的衣袖,和国师一同走出秦府。 国师没有马车也无软轿,他出行不需要代步工具,他一步便能行千里,自然不需要那些累赘。 但是今晚多了风轻摇这个累赘,他不方便行远,只能跟随风轻摇的节奏,一步一步往前走。 风轻摇执着,一条街走到头,仍不肯松手。 再过一条街,她渐感吃力,一只手死死地揪着国师的衣袖,一只手则扶着自己的腰。 被凤夫人抽打的伤隐隐作痛,这种程度的痛她并不在意,不过这个身体不够强韧,任她意志再强也抵不过身体上吃不消。 她打破沉默,叫了一声:“国师。” “嗯?”国师未看她。 风轻摇两只手突然缠上国师的手臂,整个人像浆糊般黏了上去,耍赖似地说道:“走累了,快扶我一把。” 国师冷脸,快速叫道:“玄霜。” 她这个样子哪里是要他扶? 她分明在往他身上爬,要他背! 玄霜出现得很及时,在风轻摇的大腿即将蹭上国师的腰时,他略微粗暴地拽了一把风轻摇,把风轻摇拽离了国师。 他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感应到主人隐而未发的怒意,尽管主人看起来如冰山一般的冷而无情。 国师未必怒了,他只是不喜欢被占便宜。 风轻摇也不动怒,拍拍玄霜的肩膀,笑眯眯地道:“蹲下。” 玄霜看了看国师。 他认主,别人的命令他是不听的,除非主人叫他听。 国师点头。 玄霜乖乖蹲下。 风轻摇手脚并用爬上玄霜宽厚的背。 玄霜站起身,将她背了起来。 同时,国师的手被动地抬了起来。 第100章 不止是脸长的好看 风轻摇仍牢牢地攥着他的衣袖,因为她在玄霜背上变高了,于是他的手就被她拎了起来。 似乎看透风轻摇的心思,国师说道:“放手,我不走远。” 风轻摇盯着他深邃的眼眸,如天真的孩童般说道:“说话算数?” 国师与她对视,保证:“说话算数。” 风轻摇终于松了手,似有感而发道:“我从没有像今天这样,感觉国师在身边,安全感爆满。” 国师懒得理她。 相信徐公子也从没像今天这样,感觉到他的存在,恐惧感爆满。 他能给人多大的安全感,就能给人多大的恐惧感。 如何给,全在他的一念之间。 没了风轻摇拖后腿,国师加快行走速度,一步如常人的百来步,犹如瞬移。玄霜面无表情地背着风轻摇,始终紧跟在国师的一步之后。 秋夜寂寂。 帝都城仿佛陷入沉睡。 然而没过多久,风轻摇再次打破沉默:“国师真乃神人也,修为之精妙当世少见,令我大开眼界。” 似乎说到激动处控制不住自己,她抬手就往玄霜的脑袋上重重拍一下。 玄霜的头歪了一下,依旧面无表情。 风轻摇故意夸张道:“玄霜能跟上国师的速度,也真真是叫人佩服至极,厉害厉害啊!” 说完,又是“啪”的一声! 她换了只手,厚颜无耻地往玄霜脑袋拍去。 这次玄霜的头往另一边歪了歪,依旧无所情绪,好像他只是没有灵魂的躯壳,任人打骂。 当然风轻摇只打没骂。 她可是狠狠地夸赞后才下手痛打的,不管怎样,玄霜都不该心生怨气,谁叫他当初抢人头?她总算讨回了点蝇头小利! 国师回头瞅了眼风轻摇。 风轻摇一脸坏笑加得意,有种大仇得报的畅快。 国师想起前几天玄霜抢先拿下陈大公子的人头,当时她很不高兴,这下总算高兴了。 为了打两下玄霜,又夸他又夸玄霜,也是难为她了。 国师不打算为玄霜说话,反正被打的不是他。 突然,风轻摇狠揪玄霜的两耳,如同在勒马。 她大喝一声:“停!” 先停下来的是国师。 看见国师停下,玄霜才停下。 朦胧月『色』下,有酒肆在街边,有灯在亮。 风轻摇指着已经被国师和玄霜抛在身后的酒肆,有些任『性』地道:“我肚子饿了,要吃饭。” 国师深深地睨她一眼,仿佛在说:你事真多。 但他没有说话,安静地往回退去。 冰凉的夜风吹动他的如霜白衣,令他看起来比霜雪还要冰冷,然而他无言转身的行为却带出了些许暖意,暖进了风轻摇的心底。 风轻摇把头靠在玄霜的肩上,在玄霜耳畔悄声说了一句话:“你家主子真好看。” 玄霜对这句话没有任何反应,他背着风轻摇默默跟在国师身后。 国师也听见了这句话,也没有反应。 再好听的话听多了都不会有感觉,恰巧夸国师好看的话,他们都听腻了。 接着他们听见风轻摇又补了一句: “不止是脸长得好看。” 第101章 店里的酒后劲有点大 不止是他转身往回走的这个行为。 风轻摇笑意暖暖地凝望国师纤尘不染的背影。 望着望着,她眼底的笑意变得轻浮起来。 不止是脸长得好看,身段也是极好看极优雅的呢!明明是不食人间烟火的远山高阔的气质,偏偏喜欢在小事俗事上斤斤计较。 风轻摇咂嘴。 玄霜依然无情绪,心里却想你咂嘴是在可惜什么?主人行事永远是对的,没有可惜。 国师心想:废话真多。 酒肆不一定有饭,但下酒菜肯定不少,填饱肚子不是问题。 风轻摇从玄霜背上滑下来,先一步跨进酒肆。 酒肆不在热闹的夜市大街上,显得异常冷清。昏昏欲睡的掌柜的和小二哥见有客进店,精神一振,显得异常热情。 风轻摇要了一坛酒,点了一桌菜。 小二哥按人数送来两只碗两双筷,他没有数到玄霜,玄霜在进店前便消失不见了。 风轻摇把手掌般大的碗推到国师面前,单脚踏上长凳,抱起酒坛,拍去泥封,为国师满上一碗,豪迈道:“喝!我请客!” 国师想起那天晚上的清汤白面,想到最后一口没吃到,于是今晚他很给面子的端起酒碗,小酌一口。 酒不好喝,他放下酒碗。 风轻摇举起酒坛就往嘴里倒。 偏僻街边的偏僻酒肆,酒的味道差,她毫不嫌弃,咕嘟咕嘟往肚子里灌。 她喝的快又急,一部分酒溢了出来,从她的嘴角滑下去,沿着细滑的脖颈,滑入衣襟深处。 国师瞧着她嘴角、领口的一片酒渍,再闻到空气里的一片酒味,忽然觉得这酒似乎也不是很差,但他却没再喝上一口。 风轻摇放下空了一半的酒坛,拿手背拭去嘴角残留的酒『液』,看见国师酒碗里依旧满满,感慨道:“原来你挑食啊!” 国师想了想:“算是。” 他不同于一般人,十天半个月不进食也没关系,所以对于食物他没有很强烈的欲望。 “是就是,还算是。”风轻摇不满,“你没吃过苦吧,锦衣玉食过习惯的人才会挑食。像我,有口饭就吃,饿极了人肉我都敢吃。什么冷饭馊菜、生肉树皮,我什么没吃过?” 一尺来高的酒坛,一半酒已下肚,她似醒非醒,似醉非醉,细滑的小脸蛋被酒晕染的红通通,带出几分『迷』人的妖娆之态。 国师替她总结:“你以前过的很苦。” “岂止是苦,每天都活在生死线上。”风轻摇似是愤慨地重重拍一下桌,接着俯身凑近国师的脸庞,悄悄话似地说道:“但是我命硬,我活下来了。以前活下来了,现在又活下来了。既然我活了下来,别人就不能快活的活着,你懂我的意思吗?” 国师抬起手,把她的脸转了个方向。 她靠得太近了,说话时吐出的劣质酒气全喷在了他的脸上,实在不好闻。 小二哥把最后一道菜端上来,瞧见风轻摇的模样,他满脸歉意道:“不好意思客官,店里的酒后劲有点大……” 第102章 醉倒在国师怀里 他们的酒是自产的,外头没有卖。 他们的店比较偏僻,老顾客居多。 老顾客熟知酒『性』,不敢多喝猛喝;新顾客若不提醒,很容易喝醉。刚才他上酒时就忘了提醒一声。 国师无声地摆摆手,示意小二哥下去。 她废话不少,但从不谈自己的过去,现在却主动开了口,明显是喝了酒的原因。 以她的谨慎,不至于喝过量的酒,令自己不清醒,所以这酒的后劲确实大。当然还有一个原因,可能就像她所言,有他在身边,她感到足够的安全,所以有些肆无忌惮,喝酒不知轻重。 风轻摇无所谓小二哥的提醒,拿起国师的酒碗,一饮而尽,然后理所当然的把国师的酒碗当成自己的,又给满上一碗。 国师不阻止她继续饮酒,因为醉的是她,不是他。她就算醉成一滩烂泥,也会有玄霜背她回去,如此想来,她确实可以任『性』妄为。 是他给了她今晚肆意喝酒的资本。 所以,她应该回馈点什么给他。 国师问:“你叫什么名字?” 风轻摇一口菜一口酒,自在惬意。 听到国师的问题,她停下筷子想了想,不确定地道:“凤瑶?秦瑶?” 国师说道:“我问的不是这两个名字。” 这两个名字,都不是她最真实的名字,自然不是他想要的名字。 她是他养在醉莲池孤苦无依的魂儿,所以他才会在今晚坐在这家偏僻的酒肆中。若她是凤府的大小姐、秦府的大小姐,或者是别的什么人,他都不会多看一眼。 风轻摇把屁股挪到国师坐的长凳上,手放肆地搭在国师肩上。 国师冷着脸把她的手赶下去,她不识好歹地勾搭回去。国师再赶,她再勾。如此反复三次,风轻摇极不耐烦地把国师的手强摁下去,手臂绕到国师背后,强行把国师勾在自己的臂弯中。 她鄙夷道:“你扭捏什么,又不是小姑娘,还怕我占你便宜不成?” 国师冷漠道:“你占我的便宜还少吗?” 两人口中的“占便宜”是两种含义。 风轻摇“嘿嘿”坏笑两声,眸中三分醉三分醒,两分轻浮两分暧昧。她红唇凑上国师的耳,悄悄说道:“我是有几分醉意,但还不至于头脑不清醒,被你套出话来。” 国师竖掌心在风轻摇和他之间。 她说话时吐出来的气息,令他的耳朵有些痒。 他没有说话。 只听风轻摇继续说道:“我风轻摇在极恶之地的酒量可是排的上名号的。” 她的语调带着些小骄傲。 国师微诧地转脸,古怪地瞅着近在咫尺的风轻摇,中肯地给了一句评语:“你们那的人看来都不能喝啊。” 风轻摇一拍桌子,反驳:“胡说!” 语毕,她两眼一翻,醉倒在国师怀里。 掌柜的吓一跳,赶紧丢下账本,从柜台里面跑出来,小心翼翼地瞧了眼面颊绯红的风轻摇,深感愧疚道:“实在对不起,我店的酒……” 像是知道掌柜的要说什么,国师打断道:“后劲大不必改,酒的味道改一改,难喝。” 第103章 不是抱,不是背,而是拎 “是,是。” 上了年纪的掌柜的连连点头。 他观人无数,一眼便看出国师非常人,乃是位贵人,贵人的话不可不听。 国师的眼睛能够看透一切本质,他透过厚重的酒坛看清里面空空如也,一滴酒都没剩下。 他漠然低眸,看醉死在他怀里的风轻摇,她的手臂仍然肆无忌惮地挂在他的脖颈上。 他嫌弃地推了一把。 风轻摇如烂泥般往下滑,在即将滚落桌底时,他又及时把她捞了回来。 他的手轻抚风轻摇腕上的锦鲤玉,从她的空间法器取银锭给掌柜的。 掌柜的双手接下银锭,倒退两步后,才敢转身回柜台。 风轻摇不省人事地挂在国师腿上。 国师瞅着她,叫道:“玄霜。” 玄霜不知从何处出现,拉起风轻摇的一条细细胳膊,就要把她往自己背上甩。 然而,醉酒后的风轻摇下意识攥住了国师的衣袖,国师的手又被她拎起来,仿佛他们是连体的。 国师自言道:“你就这么不相信我不会走远?” 他掌心上翻,一团沁寒的水虚浮在掌心上方。 他打算拿养冰莲的池水浇醒她。 就在这时,掌柜的双手捧碎银,一边数一边走过来。他的店小,一坛酒一桌菜要不了多少钱,他是回来找零的。 碎银的数量没问题,掌柜的满意一笑,一抬头看见店里多出的玄衣男子正抓着喝醉酒的女娃娃,女娃娃攥着贵人的衣袖,贵人的手上有一团水。 这是修行者要打架的节奏啊! 掌柜的把碎银丢到桌上,赶紧跑回去和小二哥躲柜台后,害怕地观察店里唯一一桌客人。 突然,国师手上的水不见了。 他没有去浇风轻摇,而是朝玄霜摆摆手。 然后玄霜也不见了,在掌柜的和小二哥的眼前凭空消失,掌柜的和小二哥更加害怕。 国师一把抓起风轻摇背上的衣裳。 不是抱,不是背,而是拎。 他拎起风轻摇,就像拎起猫的后颈,起身,倏然远去。 掌柜的和小二哥追出去。 大街上空无一人,唯有秋风卷着枯叶。 “这不是一般人啊!”小二哥感叹。 “一般人哪有这般敏捷的身手。”掌柜的接话。 “一般人也长不到这般好看啊!”最后一句话出自偷跑出厨房的厨娘,白白胖胖的厨娘对神秘的白衣贵人一见倾心。 …… …… 几天后。 有人敲响了神宫的大门。 守门人打开一条门缝探出头,看见门外站着一名丫鬟,台阶下停着一辆简单而不失身份的马车,半透明的车帘上映出姑娘的朦胧身影。 “凤国公府嫡长女要见大巫。”丫鬟开口。 “凤大小姐!”守门人大惊,下意识大开大门,“快请快请!” 丫鬟瞧着守门人的态度,高傲地转身走下台阶,把她口中的凤国公府嫡长女从马车里搀扶出来。 下车的凤大小姐不是风轻摇,而是凤灵。 凤灵今天特地穿上素雅的白裙,为了配合神宫的白衣。 陈大公子死了,徐公子失踪了,这些没有权位的富家公子已经满足不了她的胃口了,都是废物。 第104章 左大人是大小姐的朋友,和你们能一样吗? 要想接近国师,必须亲近大巫。 大巫她是见过的,是凤瑶把大巫带到她面前的,就像陈大公子、徐公子是凤曦带来的。 每一位进凤府的年轻男子,最后都会不约而同的爱上她。因为她足够柔弱,可以满足男人的保护欲;因为她足够漂亮,可以满足男人的虚荣心。 大巫叶上清是她即将攻克的下一目标。 凤瑶喜欢的,她格外的喜欢。 太子琮是如此,叶上清亦如此。 在丫鬟双儿的搀扶下,凤灵优雅地步上台阶。 守门人突然合上大门,又只『露』出缝隙:“凤大小姐此刻正跟着国师清修,怎么可能要见大巫?见鬼,你们是谁?” “你说的那位已经不是凤大小姐了。”双儿指着凤灵:“你眼前这位才是货真价实的凤大小姐,凤国公府的嫡长女凤灵。” 守门人冷冷道:“要见大巫?外面等着。” 他关上大门,从门房搬出椅子,泡了壶茶,晒了会儿太阳。 坐下不到半个时辰,神宫大门再次被敲响。 他放下茶壶,起身开门缝。 左正拎着大包小包站在门外,说道:“我来见……见那位大小姐。” 他想说凤大小姐,然而想起这几天闹得沸沸扬扬的凤府千金的身世,这“凤大小姐”是再不能叫出口了。 守门人一句话没说,把门打开。 左正走了进去。 等在门外近一个时辰的双儿气不过,大声质问:“为什么左大人进去你不通报?” “左大人是见那位大小姐,又不像你们,要见大巫。”守门人面无表情。 “那我们也见那位大小姐。” “左大人是大小姐的朋友,和你们能一样吗?” 尚未走远的左正脸瞬间沉下去,心想我什么时候和那位大小姐是朋友了! 双儿尖酸刻薄道:“刚才左大人已经告诉我们了,大巫进宫了,根本不在神宫!你一个守门的竟敢在此欺骗我家小姐,算什么东西!” “砰”的一声!守门人重重地关闭大门。 双儿的眼顿时红了,跑下台阶,回到马车,抹着眼泪说道:“奴婢从小伺候小姐,从未受过这等委屈。” 凤灵冷淡道:“待日后,你家小姐我成了国师的心尖宠,大巫的心头爱,我便叫那老东西跪下来向你道歉。” …… …… 左正站在醉莲池畔,震撼中带着无措。 这是他第二次进神宫,却是第一次走进国师的清修之地。 天地间有灵气,修行者依赖灵气修行。此处是他迄今为止见过的灵气最充沛的地方。明明它就在神宫,神宫就在帝都城,然而从未有人发现此地,显然国师在此地布置了结界,外面的人无法感应到此地的丝毫灵气。 此地属于神宫,神宫属于国师。 左正生怕自己抵挡不住醉莲池的诱『惑』,他连呼吸都小心翼翼的。 “左大人人来就可以了,干嘛还带这么多礼物,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左大人来向我下聘礼呢。” 大殿的门开了。 风轻摇笑眯眯地走出来,满口的胡言『乱』语。 第105章 太羞耻了! 左正想一走了之,然而带他过来的那个神宫的人已经离开,仅凭他自己不一定找得到出神宫的路。况且他相信这位大小姐聪明得很,一定猜得到他找她的目的,从而勒索他,令他想走不能走。 他索『性』不走了,迎上去,把手里拎的包花纸纸盒,肩上背的绸缎布袋一一卸下,摆在大殿门前,风轻摇的脚下。 风轻摇赞道:“左大人今天的定力很好啊。” 除了第一次见面他表现从容外,后面每次见她,他都像被威胁的野猫般瞬间炸『毛』,可是又不能拿她怎么办,有意思的很。 “这些是秦老太君让我带给你的。”左正的脸阴沉得像随时会刮暴风雨。 出宫时他遇见秦老太君。 秦老太君亲自去户部给这位大小姐改姓,可见这位大小姐的身世是真的,她确实不是凤国公的亲生女儿。 没人知道她的生父究竟是谁,所以她的姓改成了“秦”。 秦是秦老太君夫家的姓,也是秦大小姐母族的姓。 以后,她是秦大小姐。 最近在传秦大小姐的娘不守『妇』道,有人不怀好意地称其为『荡』『妇』,一贯在帝都城霸气外『露』的秦老太君内敛不少也消瘦不少,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年,已是满头白发。 秦老太君听说他要去神宫,便要他带些东西给秦大小姐。 秦老太君的一番好意竟成她口中的聘礼! 简直胡闹! 他对娶秦大小姐毫无想法。 他宁愿单身一辈子也绝对不要娶秦大小姐! 这种想法越来越强烈,左正忍不住说道:“在下心中的妻子是温柔贤惠的,秦大小姐并非在下娶妻的标准,以后莫要再说这些令人误会的话了。” 他只差说秦大小姐你卑鄙无耻下流! “嗯?哦。” 风轻摇回了两个语气。 第一个嗯?是没反应过来秦大小姐是谁。 第二个哦,是想起来秦老太君给她改了姓,她现在是秦大小姐。 凤与风谐音。 秦瑶与轻摇谐音。 或许这便是为何她会在漫天的雨声中独独听见凤瑶的呼救。为何她能轻而易举地替换凤瑶活下去,或许凤瑶其实就是风轻摇,而风轻摇不是凤瑶。 风轻摇蹲在纸盒布包前,一一拆开,东翻西找。 布包里的是秋凉后的保暖衣物,翻到最底下,『露』出几件私密的肚兜。 左正赶紧把脸转向别处,心想秦老太君过于溺爱秦大小姐了,秦大小姐不小了,这种东西哪里需要您老人家『操』心,害的他一路上竟背着秦大小姐的…… 太羞耻了! 风轻摇是没有羞耻心的,她随手一丢,继续翻找。 纸盒里装着糕点果脯,除此之外,没有令她眼前一亮的东西,比如空间法器什么的。 她兴致缺缺地盘腿坐下,嘴里叼了块桂花糕,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起来:“秦老太君对左大人很中意呢,帝都城这么多年轻男子,却偏偏选你来送东西,她老人家定是很希望你能成为……” 背后有凉意陡然升起,有人轻轻点了下她的后脑勺。 第106章 是你心太脏 “上门孙女婿”五个字就被她生生地梗在了喉咙口,脑袋往下一低,桂花糕掉回纸盒里。 无垢的白衣袖轻滑过风轻摇的侧脸,国师冰凉的气息渗进她的肌肤,她下意识打了个寒颤。 如果别人戳她脑袋,她肯定要在对方的脑袋上戳出一个洞。但是是国师,她就当什么都没发生,反正她戳不过他。 左正低下头拱手作揖,恭敬又感激地道:“拜见国师。” 国师“嗯”一声,然后睨向风轻摇,冷淡道:“废话真多。” 风轻摇咧嘴笑,拾起桂花糕殷勤地递过去:“国师吃糕。” 国师古怪地瞅着那块桂花糕。 桂花糕被咬去一口,上头沾着她的口水,分明就是从她嘴里掉下去的那块。 风轻摇意识到什么,桂花糕一分为二,把有缺口的半块塞进自己嘴里,剩下半块又递给国师,说道:“没想到国师你居然有洁癖。” 国师没接桂花糕:“不是我有洁癖,是你心太脏。原封未动的糕点多的是,却故意给我你咬过的,居心不良。” 他极不给面子地走远。 风轻摇幽怨地瞅着国师的背影,她的心如果是脏的,那他的心绝对是冷的,一点意思都没有,不如左大人有意思。 她的眼珠转向左正时,带着些许坏意。 “左大人……” 左正心中警钟大响,赶紧打断:“关于陈大公子,秦大小姐与他到底有何冤仇?” 这是上次在宫门前,他没来得及问的问题。 生怕风轻摇又戏弄他,他严肃地补充道:“如果秦大小姐还想找出那个背后可能陷害你之人,就请秦大小姐配合我的调查。” 他没有忘记秦大小姐曾将所有矛头指向凤灵小姐。 这几天他也查到了陈大公子假扮狱卒接近凤灵小姐。 但他是刑部的官员,一切讲究证据。 风轻摇单手支下巴:“我没告诉你吗?陈大公子要杀我,但他没能杀死我,于是我杀了他。”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没有笑很认真,似乎另有深意,好像她口中的陈大公子随时可以替换成别人。 她和他是不同的。 她是有仇报仇,余下的都不重要。 她不会告诉他起因和经过,因为这些也不重要。 在刑部的审讯室,她便已经说过了——不重要。 重要的是她要杀之人的生死,以及她的心情。 “我明白了。”左正沉默片刻,“还有一事……想听听你的看法。” “说说看。” 风轻摇把翻『乱』的衣物连同零嘴分几次扔进大殿,然后关上殿门,眼不见为净,假装一切都整整齐齐的。 “徐尚书的独子、秋院长的学生、曹将军看重的人才,徐公子失踪了。”左正观察风轻摇的表情变化,“徐府、书院、将军府三方人马把帝都城翻了个底朝天都没找到徐公子,此事惊动了皇上,皇上命令刑部彻查徐公子下落,我查过出城记录,徐公子最近一个月并未出城,人就这么凭空不见了。” 此事看似与她无关,但他有种直觉,她或许知道些什么。 第107章 坐到我想出去走走为止 “唉。” 风轻摇惋惜。 想到徐公子,她便想起那一同化成灰烬的空间法器,再无心思逗弄刚正不阿的左大人。 她的眼珠幽幽地转了个方向。 左正循着她的目光望过去。 醉莲池畔,国师负手而立,白衣如雪片尘不染。 他感觉真相就在眼前,然而真相却被醉莲池上的寒雾遮掩住了,他看不真切。 恰在此时,风轻摇高喊一声:“国师!” 国师回头冷睨她一眼,并不说话,继续观冰莲。 风轻摇心情大好,又笑开了。 云深真好看,比左大人好看,还是国师有意思。 左正心头一跳:“难道……” 徐公子失踪与国师有关? 风轻摇神秘兮兮地道:“左大人,陈大公子的死、徐公子的失踪,都不重要。” 不重要…… 左正郁闷。 又是这三个字。 当初向皇上禀告双生湖畔废墟案与国师有关时,皇上也说了这三个字。 既然不重要,继续查下去还有什么意思?如果查到最后都是国师,所有的证据都将作废,因为在轩辕国,国师代表绝对的正义! 左正带着沉重的心情离开了神宫。 风轻摇的心情不错,跑到国师身前坐下。 她把双手举在胸前,结出一朵冰花。 冰花还是很小,从上次的指甲般大小,变成如今的拇指般大小。 她举起冰花递给国师,殷勤道:“送你。” 国师用一根手指轻轻地点了下冰花。 冰花瞬间碎成星屑。 他掌心上翻,一朵莲状的冰花展开在他手上。碗口般大,晶莹剔透的花瓣围绕莲台缓慢拂动,栩栩如生,宛如醉莲池中盛开的冰莲。 他直言道:“就算你结不出大一些的冰花,至少也该结一朵像样一点的冰花,你结出的冰花太丑。” 风轻摇的冰花有多丑,大概就似被『揉』碎的纸花。 …… …… 神宫的人每天都要清扫一地金黄的秋叶,随着树木越来越秃,天气越来越冷,风轻摇越来越无聊,但就是不出神宫。 以前为魂时,忙于聚魂结魄,时间过得飞快。如今打盹发呆就能恢复修为功力,时间过得就特别慢。 一直到入冬,左正再没来找她。叶上清忙着祭祀大典,带着大黑马天天起早『摸』黑,整日不在神宫。 今冬的第一场雪落下时,风轻摇终于熬不住寂寞,摇着国师的衣袖:“我带你出去逛逛吧。” 她有一个小目标,就是在修为功力不能揍死帝都城中绝大部分的修行者前,她绝不离开国师半步。 “不去。”国师一口拒绝。 “那你带我出去逛逛吧。”风轻摇改口。 “不如你先陪我在此坐坐?我再带你出去逛逛?”国师道。 “坐多久?”风轻摇问。 “坐到我想出去走走为止。” “……” 第二天。 国师在大殿打坐。 风轻摇仰面躺在他的面前,左右打滚念念有词:“人生寂寞如雪,灵魂即将出窍。” 国师道:“这么想出窍,不如我帮你抽出来?” “……” 第三天。 风轻摇从锦鲤玉空间法器翻出一本秦老太君留下的书,终于安静下来。 第108章 看两眼整个人都升华了 入冬以后,叶上清命人送来一些银骨炭、一张云貂绒毯。醉莲池畔的大殿历来空『荡』,国师不需要这些,这些是给风轻摇的,叶上清怕她冻死在神宫不好向秦老太君交代。 银骨炭在炭火盆里平和地沁出缕缕温暖,无烟难燃不易熄,是极上乘的宫廷御用炭。 风轻摇单手支着头,侧卧在柔软的云貂绒毯上,津津有味地翻完全书,然后翻回第一页,重头再读。 这本书她翻来覆去看了三天,三天一声未出,几乎一眼没看国师,沉『迷』书中废寝忘食。 第四天。 国师无声无息地站在风轻摇身后,漠然冷淡地瞅了一眼她手里的书。 书上有图画有文字,图为主字为辅,主要展现衣衫半遮的男女在各个角度,摆出各种亲密无间的姿势。 显然,这是一本春宫画册。 国师没有表现如风轻摇般的热衷,也未出现左大人似的羞耻。他平静得好似看见一座山一座城,无甚情绪。 “有什么好看的。”他淡淡道。 这种书无聊的很。 就像他对食物没有强烈的欲望一样,对于这种书或者书中事他也没什么感觉。 世上除了生与死,他几乎对任何事都提不起兴趣,他唯一有兴趣的便是活着,比任何人都长久的活着。 “是没什么好看的。”风轻摇回了一句,眼睛仍盯着书上的图画文字。 这本春宫画册粗浅的很,是用于教授未经人事的小姑娘如何应对即将到来的新婚夜。 她估计这是秦老太君年轻时候和秦老将军一起钻研的教科书。教科书读起来肯定没什么味道,所以这书真没什么好看的,比极恶之地的春宫画册差了不止一个档次。 在她的极恶之地,有位专攻此画的画师,画出的画全是真人版本,动作之夸张,那叫一个生动。 那位画师从小爱逛青楼,不做只画,后来青楼的妖艳贱货满足不了他的绘画欲望,他便躲在新婚小夫妻的新房内,暗戳戳地全给画下来。他因为画了太多别人的私密事,走投无路最终投靠了极恶之地。 她上一世从未招幸一人,就是怕自己哪天出现在画师的画上,否则以她在极恶之地的至高地位,养一两个男宠不在话下。 风轻摇想着那些龌龊的往事,笑眯眯地道:“但如果把画中人想象成国师,就有意思的很了。” 这句话刚说完,书在她手上无火自燃起来。 她下意识丢出去。 书落进炭火盆,轰的一下,火红的光芒照亮风轻摇的脸。 谁能让书无火自燃? 自然是国师。 他能让书无所征兆的燃烧起来,也能让人不易察觉的毁灭。 风轻摇很识时务,从空间法器取出国师的画像,展开端详:“那种『淫』秽不堪的书烧了也好,多看两眼我都觉得眼痛,还是这幅画好,看一眼如沐春风,看两眼整个人都升华了。” 国师骂道:“马屁精。” 他扬手,一把陶壶出现在炭火盆上方。 壶中有水,壶下有书在燃烧,正适合煮茶。 第109章 秦小将军他快不行了 不一会儿,陶壶发出咕嘟咕嘟的水烧开声。 秘『色』瓷茶盏捏在国师的两指间,伸向风轻摇。 风轻摇很会看人脸『色』,尽管国师好看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她赶紧起身抓起壶柄,给国师满上。 滚烫的开水倒进茶盏,无比烫手。 国师松手,茶盏未落地,而是浮在空中。 他瞪了她一眼,说了一个字:“烫。” “我帮你吹吹!”风轻摇朱唇凑上前,轻吹热气。 无论让书自燃还是茶盏虚浮,都要消耗修为。 她从没见过有人像国师这样,在生活琐事小事上消耗自己的修为,可见国师修为之多,已经多到用不完开始浪费的地步了。 往后几天,风轻摇都在为国师煮茶,为此她烧掉了秦老太君一大半的书,从最初的那本春宫图册,到后面的诸家兵法,甚至秦老将军年轻时写给秦老太君的情书,都被她烧了。 空间法器因此腾了些位置出来,她烧得开心,煮茶时也开心。 国师的茶不是茶,只是水。 把醉莲池的池水煮开,他就喝白开水,但多数时候他只拿来暖手,确切的说是暖手指,因为茶盏很小。 临近新年。 秦府来了人。 是晨夏。 晨夏伤已痊愈,他在秦府跟随退役下来的老兵坚持练武,身体比以前更加的强壮结实,精神却不是很好。 他的眼睛红红的,像是路上哭过了。见到风轻摇,他眼里又涌起一层水雾,哽咽道:“秦老太君请大小姐务必回家一趟……” 话没说完,他的眼泪便落了下来。 风轻摇披着白狐皮斗篷,兜帽戴在头上,『毛』绒绒的白狐『毛』贴着她细滑的脸庞。 她的表情认真又严肃,蹲在醉莲池畔,扒着冰莲叶上的雪,然后把雪小心翼翼地灌进陶壶。 她不打算理睬晨夏,埋头做着自己手上的活。 天空飘着小小的雪花。 雪花静静落在她的身上。 她低头装雪的动作则落在国师的眼中。 国师伫立在大殿窗前,远远地凝望她。 她是极恶之地的风轻摇,这是她醉酒后亲口告诉他的。 风轻摇这个名字在如今的极恶之地已经无人提及,但在十年前,这个名字足以令极恶之地的大小恶人臣服。 她曾是极恶之地的首恶。 首恶在极恶之地就是老大,而在极恶之地外则是大魔头。 很难想象,那个嘻笑间取人『性』命的女魔头也有如雪般纯洁的一面。 或许是因为她的容貌改变了,或许是她在他面前不敢『露』出獠牙。 总之,她低眸弄雪的模样像一幅画。 可惜这幅画始终有个污点。 那个污点便是哭哭啼啼的晨夏。 晨夏抹着眼泪道:“秦小将军他……秦小将军他……快不行了!” 风轻摇停下动作,回头问:“谁快死了?” “是秦小将军,大小姐您的舅舅。” “走!赶紧回去,晚了就赶不上了!” 风轻摇起身就往外走,手里抱着国师的陶壶也来不及还回去,显得非常着急,着急中又有些难以掩饰的热情。 第110章 不如我送他一程 秦小将军是秦老太君唯一的儿子,身染奇毒,连『药』殿都束手无措,苟延残喘了多年,真真是可怜得叫人忍不住要笑出来。 风轻摇憋着没笑,眼底亮亮的。 国师目送她远去,心想恶便是恶。 …… …… 对秦府而言,今年入秋便是严冬。 对秦老太君来说,今年比那年的丈夫死女儿亡更难熬。 先是她发现瑶儿不是瑶儿了;再然后瑶儿的身世被揭『露』,帝都城疯传她那已亡的女儿是如何的不检点,秦府一门忠烈到她手里竟成了别人的笑柄;紧接着,她那苦命的儿子终于油尽灯枯。 这些她都有心理准备,但当所有事赤『裸』『裸』地呈现在她面前时,才发现她老了扛不动了。 秦老太君呆坐在儿子的床畔,满头白发满脸皱纹,她的眼睛是红的,但没有哭,她怕儿子担心。 秦小将军脸颊凹陷,瘦得皮包骨头,早已不见当年的英姿。 秦府的下人将他侍奉得极为干净,长发梳理的一丝不苟,白『色』的中衣上带有皂角的香味,被褥上残留着阳光的暖味。 屋子里很安静,没有人说话。 时间一点一滴流失。 生命也在逐渐耗尽。 风轻摇推门而入。 冬天的寒气灌进屋里。 秦小将军睁开眼睛,看见风轻摇站在床前,直勾勾地盯着她。 他很久没见她了,她比以前漂亮了,比她娘、他的姐姐更漂亮,仿佛一片纯洁无瑕的雪落在他的床头,他觉得此刻的内心无比宁静。 风轻摇目不转睛地观察秦小将军。 这是她第一次见他,他的嘴唇是深黑『色』的,没多少肉的脸是浅灰『色』的,恐怕毒入心肺,没几天可活了。 “瑶儿。”秦小将军轻唤。 “嗯?”风轻摇应一声。 “舅舅胸前有一枚玉,你帮舅舅取下来。”秦小将军的语气是虚的,有气无力的样子。 风轻摇『摸』向他的脖子,扯出一根红线,拽出一枚白玉。 白玉是头大尾小的锦鲤形状。 “舅舅这枚玉与你腕上的玉是一对。”秦小将军轻轻的笑,他笑起来很难看,有些狰狞,“你现在叫秦瑶,是秦家唯一的继承人,这对玉是我们秦家的传家宝,以后瑶儿遇上喜欢的人,便将舅舅这枚玉赠予他做定情信物。” 秦老太君受不了这种生离死别的场面,起身走到门口。 锦鲤玉是一对,她的那枚玉原本是传给秦家长媳的,但她却送给了瑶儿,因为她知道,这个儿子是活不久的,秦家不会有长媳。 风轻摇欢喜地收下锦鲤玉,用神识探了探锦鲤玉的空间,与秦老太君的空间法器大小一致,但秦小将军显然没什么产业,里头几乎是空的。 秦小将军看风轻摇高兴,他也开心,说道:“舅舅不能护着瑶儿,瑶儿以后要学会保护自己。” 风轻摇压根没听秦小将军说话。 她把锦鲤玉系在同一个腕上,笑道:“舅舅,反正你快死了,不如我一剑了结了你,你就不必再多痛苦几日,我也能多收一颗人头,咱们各取所需如何?” 第111章 从来不是一个好人 秦老太君的脸『色』变了变,最终什么都没说。 瑶儿不是瑶儿,瑶儿对舅舅没有亲情,说出这种话并非不能理解。她的儿子不行了,早一些离世,或许对他而言是解脱。 秦老太君扶着门颤巍巍地走出去,昏黄的眼底泪涌现。 秦小将军不生气,他笑了笑,洒脱道:“如此,也好。只是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病魔缠身的他在家里躺了数年,像死人一样活着,每天都是折磨。所以,他选择像活人一样死去。 风轻摇道:“说来听听。” 秦小将军道:“我死以后,秦家就剩母亲和你,母亲年纪大,怕是经受不住我的离世,所以你要答应舅舅,往后照顾好你的『奶』『奶』。” 秦老太君告诉过他,凤瑶改姓秦,以后是她的孙女。却没有告诉他,风轻摇不是秦瑶。 “好!” 风轻摇一边应声,一边取出流烟剑。 极恶之地的人没有亲情,没有友情,爱情同样是虚假的不切实际的。 她随自己的心而活,有些原则,比如人不惹她,她不杀人;也有些爱好,比如有人快死了,她不介意补一刀。 恶就是恶。 她从来不是一个好人。 流烟剑毫不犹豫地刺向秦小将军的咽喉。 秦小将军闭上眼睛。 他仿佛回到以前,看见了帝都城中那个神采奕奕的秦公子,又看见战场上英姿飒爽的秦小将军,那都是他回不去的青春岁月。 秦小将军平静地等待死亡。 然而死亡迟迟没有到来,剑刃没有割破他的喉咙,鲜血没有流出他的身体。 一道清寒的声音响了起来:“她的话你最好别信。” 极恶之地的风轻摇不是什么言而有信之人,她只是想要个人头而已。 秦小将军蓦地睁眼。 国师无声无息地出现在风轻摇的身畔,骨节分明的手指扣住了风轻摇执剑的手,流烟剑没能落下,秦小将军仍然活着。 “你是谁?”秦小将军不认得国师。 国师的手掌在秦小将军面前轻拍一下,秦小将军立即失去意识晕了过去。 “国师不会是来抢人头的吧?”风轻摇在国师的手里并不挣扎,反正挣扎无用,不如省点力气。 “救他。”国师松开她的手。 “哦。”风轻摇很乖,收起流烟剑往旁边站了站。 云深要出手,她风轻摇只能收手!还能怎么办?她又干不过他。 “你救他。”国师强调道。 “啊?”风轻摇无比夸张地张大嘴巴,瞪着国师,“你开玩笑吧,一个成熟的人头在前,我没收了已经是违背了我一贯的原则,你还要我救他?” “他不是你的敌人,救他对你没坏处。”国师说道。 “也没好处啊!”风轻摇气道。 国师不语,看向她腕上的一对锦鲤玉。 玉的成『色』品质算得是上品,空间不大,总体很一般,但对普通人家而言,够得上传家宝。她拿了人家一对传家宝,却说没好处? 风轻摇心虚地拿手挡玉,郁闷道:“你为什么不救?” 第112章 她曾食毒无数 “我现在就在救他。”国师认真说道:“我让你救他,就等于是我在救他。” “好像很有道理。”风轻摇想了想,疯狂摇头:“不救!” 堂堂极恶之地的老大去救人?这是要笑死极恶之地的所有恶人吗? 正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她如果救人,万一底下的小恶们有样学样全都开始乐善好施,以后极恶之地是不是要改叫极善之地? 太他妈的可怕了! “当初陈大公子的毒,你是如何做到一下子配出解『药』的?” 国师说的是风轻摇刚接手凤瑶身体的那天,陈大公子将带毒的银针刺入风轻摇的血肉,风轻摇没多思考,便报出了解『药』配方。事后她并不着急解毒,显得十分不在意。 极恶之地的风轻摇百毒不侵,她的血亦能解百毒。 问题是,那是她以前的身体。 风轻摇有些胆怯地后退一步,谦虚地说道:“大概是……瞎猫碰上死耗子?运气……运气而已,不值一提。” 国师掀开秦小将军的被子。 他在指尖凝聚一道气刃,气刃划破秦小将军胸前的衣料,『露』出衣下浅灰『色』的皮肤,以及心口处深如浓墨的黑『色』毒素。 毒已侵入心脏。 风轻摇全身都在警惕,眼睛死死地盯着国师的动作。 国师的手悬在秦小将军的心脏上方。 在看不见的空气中有什么正在发生变化。 半晌后,一滴黑『色』的血珠穿透秦小将军的皮肤,飘浮上来。 秦小将军的皮肤没有丝毫破损,黑『色』血珠落在国师的指尖,小小的一滴,像是浓稠的墨汁。 国师看着指尖的血珠,说道:“你略通『药』理而不通医理,我想了下,你解毒应是凭的感觉,把毒服下,通过毒在你体内产生的反应,从而找出应对的方法,也就是解『药』。” 风轻摇浑身一颤,然后僵在原地。 是的,她从未习医不懂医理,什么望闻问切她统统不懂。 但是她能解毒,她解毒的方式也不是望闻问切,而是把自己当成『药』罐,往里头倒入毒『药』,再把自己当『药』引,清除毒『性』。 但这一切的前提,必须是她上一世的身体。 因为那个身体百毒不侵。 而造就她百毒不侵的根本原因,是她食毒无数。 所以她对毒非常敏感。 陈大公子的毒奈何不了她,但她一样会中毒,因为她的新身体很普通,经不起上一世那样的折腾。 国师瞧着风轻摇反应异常,说道:“看来,我的猜测是对的。” “不对!”风轻摇大声反驳,脸上呈现出可怕的霜白『色』。 “你……在害怕?”国师感到意外。 他认识的她,不是个轻易害怕的人,更何况她是曾经的极恶之地首恶,她没有害怕的理由,她连他都不怕。 “你才害怕!”风轻摇再次反驳。 为了表示自己的勇敢,她义无反顾地把国师沾有血珠的手指咬进嘴里。 国师的手指她没能咬下来,但那滴毒血被她吞入了腹中。 吞完,她就后悔了。 一把甩掉国师的手,就开始扣自己的喉咙,试图把毒血吐出来。 第113章 趁火打劫,我不同意 “噗!” 她吐出一口血。 鲜艳的血『液』洒在地板上,隐隐泛黑。 这是毒血,但不是秦小将军的那滴毒血。 她中毒了,中了和秦小将军一样的毒。 她抓住国师的胳膊,说道:“国师……云深……今天我帮你这么大一个忙,事后你我的债必须一笔勾销。” 国师见她站不稳,搀扶她一把,平静道:“你这是趁火打劫,我不同意。” 风轻摇道:“那我不告诉你解『药』是什么。” “你确定你自己也不解毒了?”国师不以为意,“此毒会死人,且是慢慢地耗尽人的精气神,你看他。” 这个“他”指的是秦小将军。 风轻摇不看,瘦得跟排骨似的人有什么好看的? 腥气上涌,她又吐出一口血。 这次,她故意朝国师的脸愤愤地喷去。 国师抬臂挡脸。 风轻摇的血喷在他的长袖上。 洁白的袖,黑红的血,妖异异常。 风轻摇瞪着他道:“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救他,在我看来,你不是多管闲事的人,也不是将他人生死看得很重的人。” 从徐公子的死就能看出他的『性』格。 徐公子抢了她的流烟剑,他便把徐公子杀了。 这样的人,算不上是好人。 好人才会救人。 国师说道:“神宫是我的神宫,轩辕国是我的轩辕国,你们所有人都是我的人,我能决定你们生和死,无关为什么。” “明白了。”风轻摇以自己的理解说道:“心血来『潮』!” 说完,她昏死过去。 国师把她拎在手里,想了想,又把她打横抱在怀里,说道:“放心吧,死秦昭也不会死你。” 秦昭是秦小将军的名字。 风轻摇听不见这句话。 倘若她无法像以前那样解毒,他会在她毒发身亡前,把她救回来。他要谁死谁就得死,同样的,他要谁活谁就得活。 为什么她能在醉莲池顺利的聚魂结魄,因为醉莲池的灵气非天地孕育而生,而是他用修为养出来的。 …… …… 风轻摇从昏睡中醒来,看见一张慈眉善目的老脸,这张老脸属于神宫的『药』房管事华老,她是认得的。 所以,她回神宫了? 她转了转眼珠,转向角落。 角落里一排『药』柜。 国师背靠『药』柜,闭目打坐,依旧好看得不像话,也依旧漠然得没情绪。 “醒啦。”华老和蔼可亲地道:“你报『药』名,我来取『药』,是煮成汤还是搓成丸,全听你吩咐。” 风轻摇没有忘记自己中毒的事,她瞪着国师,冷冰冰地报出第一味『药』:“鬼域白芍。” 华老取『药』放『药』台上,嘴里絮絮叨叨地念道:“『药』殿那边尽欺负人,以前提供给我们的鬼域白芍都不正宗,跟他们理论他们非要说是最好的。也不知怎么回事,上个月突然良心发现,给换了批新的,倒是真的了。” 国师没有说话。 风轻摇继续报『药』名:“甘草、鬼兰、子风藤、九死还魂草……” “等等。”华老打断:“没有鬼兰。” 风轻摇问:“哪里有?” 华老不假思索道:“『药』殿。” 第114章 不要玄霜,要云深 『药』殿创建十年,广收世间『药』材,无论珍稀与否,『药』殿都会有。 按理说,十年『药』殿是比不上百年神宫的,但国师不问俗世,上任大巫选择避世隐居,传到叶上清便越来越不受朝廷重视,加上『药』殿的创建者其实是轩辕帝,有轩辕帝做靠山的『药』殿,自然有胆跟神宫一较高下。 这是整个朝野都知道的事。 轩辕帝亲近『药』殿、重视『药』殿,隔三岔五召见掌管『药』殿的那位殿主大人,商讨机密。 这就是为什么,当初凤国公要风轻摇远离国师。 『药』殿站在神宫的对立面,而需要『药』殿医治凤灵的凤府,与『药』殿站在了同一阵线。 然而许多人都忘记了一件事。 轩辕帝不是不亲近神宫,是他无法亲近神宫。 神宫的门一旦关闭,任何人都进不去。 反之,『药』殿的门是拦不住国师的。 风轻摇叫了一声:“国师。” 国师明白她的心思,睁开眼眸,平淡地道:“一起?” 一起,是一起去『药』殿的意思。 风轻摇展颜欢笑,『露』出要搞事的态度,应道:“一起。” 有国师在身边,她就可以天不怕地不怕了。 同样有此心思的是『药』房的管事华老。 白发苍苍的华老紧握拳头等在门口,喊口号似地道:“一起!” 『药』殿欺他神宫淡泊名利,今天他要欺回去! 国师神情淡淡,起身走向风轻摇。 躺在榻上的风轻摇高举手臂,有恃无恐道:“要国师背,不然我要闹了。” 她现在就像虚弱的秦小将军,无力自行站立。好在她中毒不久,外表看起来仍与常人无异,但如果放任毒在体内游走,估计不久后就能和秦小将军一样瘦骨如柴变成黑人。 而这一切,都是他害的! “不背。” 国师拒绝,同时手臂从她背后穿过,将她横抱起来。 风轻摇的双臂像藤蔓般迅速环住国师的脖颈,轻浮地笑道:“早知我中毒后待遇会高升,之前我就不该浪费时间试图抗拒。” 她眯起眼睛享受般地嗅嗅国师白皙的脖子,赞道:“真香。” 她的气息喷吐在他的肌肤上,是痒的。 国师微微蹙眉,面无表情地叫道:“玄霜。” 风轻摇立刻警惕,紧紧搂住他,一张脸全埋进他的温香怀抱,嫌弃道:“不要玄霜,要云深。” 刚刚现形的玄霜:“……” 国师冷眼睨她,说道:“废话还讲吗?” 总是得寸进尺! 风轻摇闷声乖巧道:“不讲不讲。” 嘴上不讲,心里可以想:云深真好看,怀里真温暖,脖子真细滑,长发真飘逸…… 国师道:“退下吧。” “……” 玄霜在极度郁闷中消失。 国师怀抱风轻摇出门。 『药』房外冰天雪地,寒风呼呼。 风轻摇把兜帽扣在脑袋上,双手藏进国师的怀里。 『药』房的管事华老搓搓手,跃跃欲试地跟在后头,他脸上的每一条皱纹都写着“兴奋”。 国师突然停步,说道:“你留在这里。” 华老的皱纹写满惊讶:“唉?国师不带上我吗?” 说好的三人一起呢? 第115章 你尽管去试 “一把年纪的人了,你去能做什么?” 国师说完,一步迈出,清雅绝伦的身影与皑皑白雪融于一体,转瞬消失。 华老委屈得张望白茫茫的天与地,心想比起年纪,国师比他大多了。 他是小孩的时候,国师便已是今天这般年轻的模样了;如今他老了,国师倒还是这般模样未曾变化。尽管如此,他的年纪依然比国师小。 在国师面前,他明明还是个宝宝啊! …… …… 神宫建在皇城的东方,『药』殿则相反,在皇城的西面,是一座七层圆塔形建筑,以深黑为主『色』调。 最高的顶层象征最高的权利,是『药』殿殿主的所在。 『药』殿的殿主极为神秘,很少有人见过他的真面目,几乎没人知道他从何而来姓甚名谁。 此时,身披黑『色』大氅的『药』殿殿主坐在黑漆描金的宝座上,双手交叉相握,冷冰冰地道:“圣旨已下,此生你都无法成为皇家的人,更别提皇后了。如今你还有什么资本与我谈条件,凤灵小姐?” 凤灵镇定地站在五步之外。 这是她第二次走入『药』殿面对殿主大人。 第一次,她承诺殿主大人,将来她会是轩辕国的皇后,她活着一天,『药』殿便能永享今天的地位,甚至更高。 殿主大人因此答应医治她。 这一次同样如此。 “国师。”凤灵自信地说道:“我与大巫叶上清的关系已经极为亲近,等过了祭祀大典,待叶上清空下来,他承诺带我参观神宫。只要见到国师,我就有信心让国师心向我。” 那天被神宫守门人关在门外,她再没上过神宫,而是在神宫通往皇宫的那条路上“偶遇”了叶上清。 叶上清温良如玉,极好说话,同时又极难亲近,他似乎对她有顾虑,总是刻意与她保持距离。 但总体看来,他们现在是“好朋友”。 “呵。”『药』殿殿主轻蔑地笑道:“他不是叶上清、徐公子这等『毛』头小子,就你这『乳』臭未干的小丫头,他是瞧不上的。你该知道,他不是一般人。” 凤灵昂起头,娇美的脸庞『露』出些许骄傲:“殿主大人也不是一般人,却能坐下来听灵儿说几句话,难道殿主大人认为自己比不过国师吗?” 言下之意是既然殿主愿意与她聊聊,那么国师自然也能聊聊。 神宫素来神秘,『药』殿殿主同样神秘,两者之间,她以为没什么区别。 “呵呵。”『药』殿殿主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伸出手道:“你尽管去试,无论成败,我都会治好你的病。” 凤灵先天有病,多少大夫治不好的病若他治好了,于他的名声有利无害。何况他已经找到治疗的方法,不治反倒浪费他这些年的辛苦。 “砰砰砰!” 有人在外面心急火燎的敲门,边敲边喊:“殿主大人不好了!神……神宫那位……是神宫那位!” 不等『药』殿殿主出声,凤灵迅速开门,盯着惶惶不安的黑衣『药』侍,惊疑道:“神宫那位?你说国师?” 第116章 与秦瑶比,谁更美? 『药』侍不知是惊吓的还是跑累的,喘着粗气道:“对,是……是国师。” 凤灵再三确认:“你确定?” 国师极少走出神宫,近几年几乎哪儿都不去,所以知道国师模样的人少之又少,认错也是有可能的。 『药』侍肯定道:“确定!从太医院退休下来的孙老太医年轻时见过国师,他说是,不会有错!” 凤灵怀疑道:“年轻时见过的,如今还能记得清?” 她难以相信,毕竟入秋以后她想尽办法的接近国师,结果连神宫的门都没进去。今天国师却突然出现,简直好像在讽刺她这几个月的努力全是白费功夫。 『药』侍道:“记得清记得清,凤灵小姐看上一眼就明白了。” 反正此生他再难忘记国师的模样。 『药』殿殿主不知何时站在了凤灵的背后,他压低嗓音道:“凤灵小姐,你的机会来了。” 凤灵“嗯”的应了一声,然后提起裙摆优雅而从容地走出去。 圆塔式的七层『药』殿中间是空的,楼梯是开放式旋转上升,从任何一层楼都能一眼望到底楼大堂,俯看全局。倘若从底楼向上望,黑『色』的基调又能给人一种沉重的压迫感。 然而今天,身处『药』殿的所有人都感受到了压迫,这种压迫全部来自于站立在『药』殿大堂的国师。 国师从空间法器取出黄檀木椅,让风轻摇自己坐在木椅里。 似乎是有些冷意,他双手拢袖,不紧不慢地说道:“姓罗的人呢?” 凤灵刚走到廊上,便听见这样一句话。 这句话的主人声音很好听,宛如落入掌心的初雪,干干净净的,清清冷冷的。 凤灵苍白的手『摸』上围栏,头往下低去。 她对『药』殿中人不熟悉,底下的许多面孔都是陌生的,但她却能一眼认出那道白『色』的身影。 白衣配神宫。 神宫的国师自然穿着白衣。 与『药』殿的黑衣形成鲜明的对比。 凤灵惊讶。 一直以来,她心目中或者想象中的国师,是一位白衣白发、白眉白须的老者,他或许老态龙钟、或许老当益壮、或许慈眉善目或许威仪庄重,如此才称得上是传说中已有百年寿元的大国师。 凤灵震惊了。 她真实看见的国师,有着长及腰黑如墨的长发,有着玉般光滑雪般白净的肌肤,有着如霜似雾般出尘无垢的气质。 他就这么随意的站在那里,似一幅绝世旷古的画。 他是国师? 神宫的国师? 轩辕国的大国师? 凤灵的心脏漏跳一拍,她感到呼吸有些困难,不敢再看国师。她下意识跪坐廊上背靠围栏,平复自己絮『乱』的心情。 她的心情很『乱』,心脏突然间跳得很快。 随她一起出来的『药』侍关心地问:“凤灵小姐您没事吧?” “我没事。”凤灵拍拍自己发烫的脸颊,突然问道:“我美吗?” 『药』侍老实道:“美。” 凤灵又问:“与凤瑶……不,与秦瑶比起来,谁更美?” 『药』侍心想各有各的美,但他情商极高,于是说道:“凤灵小姐更美。” 凤灵满意地起身,理了理凌『乱』的衣裙,朱唇浅笑,踩着莲步往下走去。 第117章 国师万福 『药』殿底楼宽阔的大堂,鸦雀无声。所有人停下手头的工作,紧张而不安地望着仿佛自带气场的国师。 冬日的寒气从敞开的大门肆无忌惮地刮进来,有人不自觉地发抖,不知是害怕还是冷。 没人敢说话,于是风轻摇和国师的对话便无比清楚。 风轻摇扯扯国师的长衣袖,好奇地问:“姓罗的人是谁啊?” 是啊,国师来『药』殿找谁?有谁能让几乎不出神宫的国师惦记上? 这是在场所有人心中的疑问。 国师平静地道:“此殿执掌者。” 也就是管理『药』殿的人。 风轻摇笑道:“那就是被称为『药』殿那位的殿主大人咯?” 国师回:“正是。” 『药』殿中其他人面面相觑,有无奈有震惊。『药』殿与神宫对立,国师找上门不难理解,但殿主大人神秘莫测,国师怎知殿主大人姓什么? 这个问题被风轻摇问了出来:“国师怎知他姓罗?” 国师漫不经心地道:“没有我不知道的事,只有我不想知道的事。” 风轻摇嘀咕一句:“不想知道不就是懒得知道吗?懒就直说呗。” 国师冷睨她,好像在说:废话真多! 风轻摇识趣,岔开话题大喊:“姓罗的出来了!” 没有人出来,也没有人回应。 寒风灌入『药』殿,愈发的冷寂。 片刻后,有人自旋转楼梯缓步而下。 不是罗姓的『药』殿殿主,而是凤府的病娇小姐。 凤灵白皙的手扶着楼梯扶手,纤细的娇躯包裹在粉红缎面的连帽斗篷里,粉裙曳地,姿态优雅而含蓄。 面对国师,她毫无惧『色』,一贯苍白的脸颊晕染着淡淡的羞红,似胭脂。 对于自己的美貌与气质,她有着绝对的自信。 她是清纯而娇美的,是遗落在人间的明珠;她是病弱而纤瘦的,是值得同情与怜惜的。 酷寒的风迎面吹来,将她脸上的羞红冻得苍白又脆弱。 她秀眉微蹙,捂嘴轻咳,显得很是柔弱无助。 在场大部分人的心顿时被揪了起来。 风轻摇的目光移到凤灵身上。 小姑娘出场的方式清高得令人不忍侵犯,惊艳了四座,又叫人心疼的紧。这种画面在极恶之地是万万见不着的,恶人不懂怜香惜玉,倒是很会蹂躏娇花。 风轻摇的手指忍不住调令起来,然而体内的毒素扼制了她的修为,抽干了她的体力,她放弃行动静观其变。 凤灵莲步轻移,终于走到国师面前,柔柔的福了福身,清脆而娇甜地道:“灵儿见过国师,国师万福。” 国师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漠然地“嗯”了一声,算是听见了。 接着他目光扫向从太医院退休下来的孙老太医,叫道:“你过来。” 孙老太医走过来作揖:“国师有何吩咐?” 他不属于『药』殿,顶多算客卿,加上年轻时有幸见过国师,所以此刻并不害怕。 “按此方抓十副『药』。” 国师的手里多了一张纸,纸上写有风轻摇在神宫『药』房配的解『药』『药』方,也不知他是何时写下的。 第118章 剑有灵,它自己跑出来的 孙老太医恭敬地接『药』方,转身去『药』房取『药』。 风轻摇道:“国师倒像是来抓『药』的。” 国师反问:“不来抓『药』我来做什么?” 风轻摇轻笑:“国师一进『药』殿就要找姓罗的殿主,那时候可不像是来抓『药』的。” 国师道:“找他,自然也是抓『药』。” 凤灵不甘被冷落,强行加入二人的谈话,温温柔柔地道:“灵儿与殿主是旧识,愿为国师引见。” “不必了。”国师无甚感情地道:“他已经走了。” 他在『药』殿说出第一句话的同时,罗姓殿主从顶层的窗户跳了出去,显然不希望与他打照面。 他要在帝都城找一个人还不简单? 问题是,他就只是来抓『药』的。 隐约明白了国师的心思,风轻摇不开心道:“早知国师只是来抓『药』,那我跟着来做什么?” 她是抱着有戏可看的心情,才抱病前来的! “来『药』铺自然是抓『药』的,还能做什么?”国师说道:“倘若我不带上你,你不是要闹吗?” 风轻摇撇撇嘴。 这话好像很有道理,但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药』殿一众人等心中愤懑而苦涩。 在国师的眼中,『药』殿只是一家普通的『药』铺? 『药』殿当然不是『药』铺! 『药』殿广收世间各种『药』材、医书,吸引了全国各地的医者,连太医院退休下来的老太医都自愿进入『药』殿,继续专研医术『药』学。 这里是轩辕国最高的医学机构!未来将不分种族吸纳各种流派的医术,『药』殿的前景不可限量! 凤灵又被无视了。 她『插』不上话。 她认为这是风轻摇故意的,故意纠缠国师,拆散她和国师。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秦瑶毫不犹豫的放弃了太子琮。 太子琮与国师,云泥之别。 难怪这些天她没在叶上清身边看见秦瑶,原来秦瑶真正喜欢的人是国师!国师神情冷淡,眼里根本没有秦瑶,秦瑶分明就是死缠着国师,真不害臊! 孙老太医用桑皮纸把『药』分十包包起来捆在一起,他双手捧着『药』包走出『药』房。 『药』殿大堂依然安静,他走路的声音一清二楚。 凤灵眼明手快,先一步从孙老太医的手里接过『药』包,多此一举地亲自递向国师。 国师没有多想,伸手要接。 铮! 流烟剑低鸣,倏地横在国师和凤灵之间。 隐隐泛黑的鲜血从风轻摇嘴角溢出,她毫不在意,嘴角噙着一丝善恶不明的笑。 剑,是她召唤出来的。 被毒素压制修为的她,召唤出剑自然要付出一些代价。 凤灵似乎受到极大的惊吓,她“啊”的一声倒下地去,把国师抓的『药』紧紧地抱在怀里,生怕被人抢去似的。 风轻摇对剑的控制没能坚持多久。 流烟剑失去生命般地随凤灵一同落下去,在即将掉到地上时,控制权到了国师的手上。 流烟剑重新飞起来。 国师接住流烟剑,奇怪地看了眼风轻摇。 风轻摇耸耸肩,回答他:“剑有灵,它自己跑出来的。” 国师:“……” 流烟剑有没有剑灵,会不会自己行动,他会不知道? 第119章 开始你的表演 仿佛听见国师的心声,风轻摇灿烂一笑:“不要在意这些细节。” 国师递过去一方干净的手帕,没有戳破她小小的谎言,因为没有必要,不过她这种宁愿自己受伤也要恐吓别人的行为很不值得提倡。 风轻摇不接,豪迈地拿衣袖一抹嘴角。 笑话,堂堂极恶之地的首恶用手帕?她又不是真的千金小姐,不在乎这些。 凤灵又被冷落了。 她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抽泣说道:“秦瑶你并非我爹爹亲生,但在我心里你依然是我的姐姐。姐姐为何一见我便生气?灵儿到底哪里惹得姐姐不高兴了?” 风轻摇微笑看她,亲切地道:“开始你的表演吧。” 凤灵凝滞了一下,泪珠似珍珠般大颗掉落:“姐姐又羞辱我。” 风轻摇静静地看着她。 好不容易拿到说话权,凤灵哪肯放弃,又道:“太子殿下喜欢灵儿,又不是灵儿的错。如今圣旨已下,灵儿断然不会与太子殿下再有关系,姐姐若是不信,灵儿今天就去找太子殿下,劝太子殿下迎娶姐姐入东宫。” 太子妃的位置,她不稀罕了。 风轻摇招招手:“你过来。” 凤灵怯怯的。 她看向国师,发现国师也在看她,心里一阵欢喜,勇敢地站起来走向风轻摇。 风轻摇揪住凤灵的衣服拉过来,扬手便是一巴掌。 啪! 声音不响,因为不重。 风轻摇没多少力气,这一下轻似挠痒痒。 尽管如此,凤灵却好像被重击一般地倒回地上,她怀抱国师的『药』包不曾松手,然后捂住自己被打的脸。 她的眼睛如受伤的小鹿,再一次看向国师。 国师依然在看她。 她窃喜不已。 果然,没有一个男人可以逃出她的手掌心。被打一下又何妨?只会让国师看见她的病弱可怜与无助,看清秦瑶的丑恶本『性』。 『药』殿以男『性』居多,眼看凤灵被打,一个个气得眼都红了。然而国师在场,他们没敢站出来伸张正义,于是凤灵在他们眼中便愈发的娇小柔弱,他们好心疼! 风轻摇勾勾手指:“来。” 有人愿意把脸凑过来给她打,她为什么不打? 凤灵要卖惨,她很乐意当这个恶人,反正她本来就是恶人。 况且,她没有忘记凤灵、凤国公和凤夫人在凤府对她下的手,先讨点利息,以后再算总账。 凤灵想风轻摇下手轻,便又正面迎上去。 风轻摇想也不想,卯足了劲地甩过去一巴掌。 又是啪一声轻响。 凤灵顺势倒下,满脸泪痕道:“姐姐教训妹妹,妹妹不敢违抗,只要姐姐高兴,给姐姐再打几下又何妨?” 说完,她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得满脸通红,仿佛是被风轻摇打红了脸似的。 『药』殿众人目『露』凶光,却仍不敢站出来。 风轻摇『揉』『揉』发麻的手,说道:“不打了,手疼,等我下次寻了板子再打。” “……” 凤灵不说话,心想还有下次?怎么可能!当她是傻的吗?有国师在看,她才放心大胆的被打! 她瞧向国师。 发现国师始终在看她。 第120章 一个人一场戏 突然,国师把手伸向她。 像是预感到什么,凤灵含羞带怯地低下头,也把自己的手伸出去。国师的手如白玉般好看,不知被国师握在手里是怎样一种感觉。 凤灵心跳加速。 在她想来,她这个先天有病的柔弱女孩被打是极惨的,任谁看了都会心生怜惜之意,尤其是男人,年轻的男人,血气方刚的年轻男人! 然而她似乎忘记了。 不老的国师已经经历了无数个春秋寒暑。 对于活了千百年感情始终冷淡的人来说,是没有怜惜之意的。 国师的手伸到凤灵面前,他没有搀扶凤灵的意思,而是漠然说道:“你什么时候把『药』给我?” 凤灵的手孤独地僵在半空。 她的脸煞白煞白的,怀里抱着孙老太医为国师打包的十副『药』。 她原本想亲自把『药』送到国师手上,谁知秦瑶从中阻挠,她摔倒三次被打两次,始终小心翼翼护着国师的『药』,她以为国师会因此感动。 难道,国师不感动吗?国师也不可怜她吗? 见她呆若木鸡,国师收回手。 “你若实在喜欢这些『药』,给你便是,不过你的病吃这『药』是没有效果的。”说完,他看向孙老太医,“再抓二十副『药』。” 『药』,是『药』殿的『药』。 免费的,不出钱,给谁都一样,亏不到他头上。 孙老太医道了声“是”,匆匆去『药』房。 凤灵无措地看看怀里的『药』,想送出去,发现国师已不再看她。 所以刚才国师一直看她,其实在看她怀里的『药』?国师没有看见她摔倒三次被打两次吗?这些『药』难道比她更重要吗? “呵!”风轻摇忍不住笑出声,“凤灵你成功取悦了我。” 小姑娘出场很震撼,过程很曲折,结局很悲伤。 一个人就是一场戏啊! 总算没白来。 “你……” 凤灵眼底恨意涌现,然而想到许多人在看,她立刻把恨意转为委屈,不再说下去,一个劲的掉眼泪。 孙老太医走出『药』房,这次他学乖了,直接把『药』送到国师手里。 国师抱起风轻摇,把『药』、流烟剑、以及风轻摇坐过的黄檀木椅一起丢进风轻摇的空间法器。 风轻摇皱皱眉头。 空间法器各有其主,各主有各主的一套秘令,除非更换主人,否则很难使用别人的空间法器。不然她早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手,『摸』进国师的空间法器去了。 当然,以国师的修为想要破解别人的空间法器很容易。 问题是,他这种不经同意就往她空间法器塞东西的行为,就好像直接往她的身体里塞了些什么,不舒服的很! 风轻摇有意无意的在国师身上『摸』来『摸』去。 所以,国师的空间法器到底藏在哪里? 一眼看透风轻摇的目的,国师低眸说道:“我的空间法器你是找不到的。” 语毕,两人离开『药』殿。 『药』殿所有人终于松了一口气。 其实国师从始至终都没对他们做什么,他们却自『乱』阵脚害怕得不得了,可能是国师身上有着比冬日寒气更冷的气息吧。 第121章 我从来没救过人啊! “那位来做什么?” 一身黑『色』大氅的『药』殿殿主突然出现在孙老太医的身后。 孙老太医转身递上一张『药』方:“抓『药』。” 这是他抄录的国师的『药』方。 经过『药』殿的『药』方都会记录下来,这是规矩。 “抓『药』?”『药』殿殿主讽刺般地笑了笑,“他当这里是『药』铺?” 孙老太医没有回话,心想国师确实把『药』殿当成了『药』铺,殿主你那时候又在哪里?国师离开后你才出现,真够狡猾的。 『药』殿殿主瞧了眼『药』方,自言自语般地道:“死不了了。” 秦小将军不会死了,这是解『药』『药』方。 『药』殿医治秦小将军数年,数年间他已研究出解毒的配方了,与这张『药』方没多少区别,但最终他没有为秦小将军解毒。 原因很简单,凤灵小姐不喜秦府, 凤灵小姐和他是同盟关系,所以他虽然与秦府无怨无仇,但凤灵小姐不打算救秦小将军,那他也无所谓救不救。 他是医者,却不是救死扶伤的那种。 现在解毒『药』方是国师的,那么与他就没关系了。 本身秦小将军是死是活,就与他无关。 …… …… 神宫『药』房外。 华老靠坐在门口的暖帘上,面前摆两红泥小火炉,一个熬『药』一个煲汤。 他怀里抱着暖手炉,心想在国师面前他是年幼的孩子,在秦大小姐面前他又是年迈的老人,现在的年轻人啊,一点都不尊老爱幼,竟叫他在外头吹冷风。 神宫『药』房内。 风轻摇挺尸般地躺在贵妃榻上。 秦小将军的毒不但抑制她的修为抽干她的体力,现在连体温都在迅速消失。她整个人冷飕飕的,如坠冰窟。 银骨炭在炭火盆里冒着暖气,她却感受不到一丝暖意,开始想念国师的怀抱。 这种感觉不太好,极恶之地的风轻摇就算冷也不会叫冷,她从不贪恋一个人一个怀抱,因为太假。 所以,她没有出声索要温暖, 国师在角落里闭目打坐,就像他在醉莲池畔的大殿一样。 “我还是不明白。”风轻摇打破寂静:“国师要救秦小将军,为什么不早些救?他现在中毒太深,一碗解『药』清不了他体内所有的毒。” 对于国师,她有许多的不明白,这只是其中之一。 以前有人说她喜怒无常,其实她的喜怒是有迹可循的;国师倒是永远一个表情,但他的行为却无迹可寻。 他的心思就像他的修为,深不可测。 “所以我要了二十副『药』。”国师睁眼看她,“再说,早些时候没有你,我怎么救他?” 风轻摇愣了愣。 国师的话很有道理啊! 一碗解『药』解决不了,那就两碗!没『药』就去『药』殿抓。再说修为高不等于医术高,解毒这种事还是她更擅长! 风轻摇感慨万千:“我可从来没救过人啊!” 国师说道:“凡事总有第一次。” “我有点忐忑和紧张。”风轻摇说道:“好像做了一件天大的坏事。” 国师怀疑道:“你有做过好事?” 风轻摇冥思苦想一番,认真道:“我曾多次帮助那些生活艰难的人脱离人世苦海。” 第122章 要国师喂我 国师替她总结道:“你杀了他们。” 果然是伶牙俐齿思维清奇,她杀人就杀人,非要扯什么帮助别人脱离人世苦海。 “尽说大实话。”风轻摇嘀咕一声,杀人确实不是好事,“其实我就是觉得良心不安,好像受到了谴责。” 她不是救人那块料。 一救人就浑身难受。 国师冷冷淡淡地反问:“你有良心?” 这就很尴尬了。 风轻摇尴尬地没敢继续往下扯,赶紧转移话题:“国师第一次救人时候是什么心情?” 国师脸不红气不喘地道:“我是好人,救人从不觉得忐忑和紧张。” 言下之意是只有风轻摇这种恶人才会在救人时感到不自在。 “不像。”风轻摇一口否定,“国师长的好看,却不是什么慈眉善目之人。” “慈眉善目的不一定是好人。”国师说道:“也可能是装的。” “有道理。”风轻摇认同道。 华老掀起暖帘,端着『药』碗走进来。 『药』汁是浓墨『色』的,盛在青花瓷碗内,一看便是极苦的。 不等华老端『药』过来,风轻摇便道:“要国师喂我。” 她站不起来,手臂也抬不起来,就像没有自理能力的婴儿般嗷嗷待哺。这些,国师自然都知晓。 “放下吧。”国师吩咐。 华老把『药』碗放在『药』台上,又出去看他的鱼汤。 『药』房只剩风轻摇和国师。 苦涩的『药』味混合在满屋的『药』材气味中,不分彼此。 银骨炭持续释放暖意。 国师继续打坐。 风轻摇见国师不动,催促道:“国师该喂我『药』了。” “等等。”国师说。 “等什么?”风轻摇奇怪。 “等『药』凉了。” “吹吹就凉了。” “你吹?”国师看她。 “我是病人。”风轻摇脸『色』微沉。 “也对。”国师起身走过去,随意地端起『药』碗,修长的指间隐约出现几缕似有似无的寒气。 风轻摇顿时无语。 他居然燃烧自己的修为为她弄凉『药』汤! 她是该感动呢?还是该骂浪费? 不过国师似乎从不在意这些,他总是在小事琐事上消耗修为,而在暗杀这种大事上从来都是玄霜代劳,简直就是“做好人我来背黑锅你去”的典范。 国师对修为的控制非常精准,『药』汤在他手中变得不冷不热,刚好是适宜入口的温度。 他单手端『药』碗,居高临下地审视风轻摇。 风轻摇自觉张口,她是听话的病人,绝不讳疾忌医,有病就治有『药』就喝,绝不矫『揉』造作。 国师平静说道:“我就这么倒下去,你会被呛死。” 风轻摇:“……” 国师在她枕边坐下,将她抱起来靠在自己怀里。他做这个动作时算不上温柔也不算粗鲁,既不娴熟也不生疏,就像他一贯的表情,淡然的指不出好与坏。 他把碗边直接送到风轻摇的唇前。 这次,风轻摇不急喝,说道:“国师不打算一小口一小口的喂我吗?” 『药』碗里明明有小勺,别当她没看见! 国师说道:“你是想一小口一小口长时间体会人间苦味呢,还是长痛不如短痛,一口一碗?” 第123章 墙都不扶就服她 “长痛不如短痛!” 风轻摇毅然决然道,然后就着他的手,一口气喝完一碗『药』。 『药』汁又稠又苦,她始终不皱一下眉,神『色』平常仿佛早已习惯人间苦味。 神宫『药』房外,纯洁的雪静静飘落。 华老守着温暖的红泥小火炉,孤单地咕哝道:“喝个『药』还这么啰嗦,腻歪给谁看呢!” 一个时辰悄悄的溜走了。 天『色』暗淡,渐渐转黑,白『色』的雪地映照着黑『色』的夜晚。 天地静谧,大黑马踩雪的声音在雪夜格外清晰,马尾后是神宫的车,车后的雪地上是两条长长的车轮印。 叶上清回来了。 他把马车停在『药』房门外,一个人跳下马车,然后从马车里抱出琳琅满目的一堆小玩意儿。 他用肩膀蹭开暖帘,走进『药』房。 『药』房里暖洋洋的,华老和风轻摇并排坐在贵妃榻上,一老一少人手一碗鱼汤,汤是白『色』的,上头飘着几粒青葱。 两人正在沉默喝汤,不见国师。 “我听说……秦小将军他……”叶上清吞吞吐吐生怕说错话。 最近他在外面的时间较多,已经有些日子没见秦大小姐了,也不打算见她。不管外头如何传他们关系很好,他始终认为他们不算很熟。 今天傍晚听人说秦府挂起了缟素,秦小将军估计去了。想到秦小将军和秦大小姐的关系,他心生怜悯,决定回来看看这位在神宫白吃白住了好几个月的秦大小姐。 不过秦大小姐看起来…… 意外的很平静啊! 风轻摇懒得抬头,接他的话说道:“他快不行了?” 叶上清安慰:“你节哀。” 风轻摇按了按胸口:“是有点心痛。” 一条本该嗝屁的命即将被她救活,能不心痛吗?加上一碗解『药』估计没清干净体内的毒,她此刻感到痛心疾首! 心里是这么想的,面上她却仍旧平静得喝着鱼汤。 “别想太多,多想想开心的事。”叶上清把怀里的小玩意儿一股脑儿放上『药』台,“我给你带了些小东西,你不要太难过。” 风轻摇没有说话。 暖帘掀开,寒气与国师一同进入『药』房。 国师面无表情道:“你哪里有空寻这些的?” 快到辞旧迎新,神宫的大巫肩负着祭祀大典的重任,叶上清不该有时间收罗这些小东西。 叶上清白皙的脸颊微微泛红:“是凤灵小姐帮忙收罗的。” 风轻摇意味不明地笑道:“墙都不扶我就服她凤灵。” 白天在『药』殿不知想引起谁的注意,晚上又跑叶上清面前找存在感,明明是柔弱的病娇小姐,却精力旺盛的似乎都用不完,凤灵的表演欲是有多强! 叶上清习惯了风轻摇说话时不时的怪声怪气,心平气和道:“凤灵小姐心地纯良,不懂人心叵测,可能哪里触怒了你,惹得你不高兴了,其实把事情说清楚就好了,毕竟十几年的姐妹,即便不是亲姐妹也总是有感情的。” 这些是凤灵给叶上清营造的故事。 故事里风轻摇不讲道理易生气,凤灵总是被欺负。凤灵善良从不计较,处处为姐姐着想,风轻摇则步步『逼』近,处处刁难妹妹。 第124章 呵,年轻人 凤灵本意是想『迷』『惑』叶上清,让他像陈大公子、徐公子那样深深地爱着她,成为她的奴隶。然而她低估了叶上清,叶上清是真正的纯良不懂人心叵测。 当初他讨厌风轻摇,听到风轻摇受伤,亲自为她捣『药』送她回家。 现在他仍然不是很喜欢风轻摇,听说风轻摇的舅舅不行了,他在百忙中抽空回来安慰她。 叶上清喜欢凤灵这种看起来文静善良的女孩,但他不敢喜欢。 他是神宫的大巫,大巫命短,给不了任何人天长地久,他有自知之明。 这是凤灵的意想不到。 华老喝完一碗暖暖的鱼汤,不经意地说话道:“呵,年轻人。” 风轻摇似有感悟,附和道:“年轻人啊!” 叶上清不知人心却不笨。 他们在骂他年轻不懂事天真的很。 华老这么说他也就罢了,毕竟华老活了好几十年,走过的路比他吃过的盐还多。问题是秦大小姐才多大?她甚至比他还小两三年,凭什么这么说他? 秦大小姐果然卑劣无比! 他好歹是轩辕国的大巫,除国师和皇上外,他无需向任何人屈膝。 可是在这里,他在他们眼中仿佛是幼童! 明明过了年,他就二十了! 叶上清委屈巴巴地看向国师,希望得到国师的认可。 国师没有感情地道:“他们说的对。” 叶上清难过地走出『药』房,一把抱住大黑马的头。 大黑马难受地甩头,马眼里全是鄙视,仿佛在说:小屁孩,滚远点! …… …… 早朝过后,太子琮奉轩辕帝的旨意,到秦府送秦小将军最后一程。 太子琮厌恶秦瑶,但是非轻重他分得清,秦家一门忠烈,他理应抛下儿女私情前来相送。与太子琮一同到来的还有左正和秦小将军当年的同僚。 秦老太君一看来了这么多人,想到儿子从昨天到今天就没醒过,怕是已经去了,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风轻摇刚踏进秦府就看见『乱』糟糟的一群人,抬秦老太君的抬秦老太君,喊大夫的喊大夫,看热闹的看热闹。 她也不嫌事大,幽幽地来了一句:“要是救不活,不如我补一刀。” 国师不在她身边。 她独自一人站在未化的雪地上。 太子琮看见她,脸『色』一变。 左正听见她的话,脸『色』一沉。 她披着白狐皮斗篷,头戴兜帽,白狐『毛』温柔地贴着她的脸庞。她的脸上没有血『色』,看起来有种大病初愈后的苍白。然而冬日暖阳洒下,她的肌肤变得如玉般莹润透亮。 如果她不说话的话,是极美的一幅画。 风轻摇嘴角勾起一抹坏笑,喊道:“左大人,好久不见,案子查的怎么样?徐公子的灰找到没?” 左正紧张又尴尬地看了看太子琮——太子殿下在此,秦大小姐你不先拜见太子殿下,找我做什么?这不是害我吗? “哼!”太子琮一甩大袖,头也不回地离开秦府。 反正秦昭已经看了,多留无意义。 左正恨铁不成钢地指指风轻摇,然后去追太子琮。 第125章 我还没死啊 见太子殿下和左大人都走了,那些身穿官袍的大人纷纷不辞而别。 有人出门,有人进门。 管家忧心忡忡地领着大夫匆匆进府,下人们在前府后院跑来跑去,一半是忙一半是慌,如果秦老太君就此倒下,秦府就散了,一辈子都在秦府干活的下人等于失去家园。 风轻摇独自走进秦小将军的房间。 下人们围着昏『迷』的秦老太君,房间里没有多余的人,风轻摇关门。 秦小将军不知是死是睡,躺在榻上双眸紧闭,看似无知无觉。 “活人永远比死人重要。”风轻摇来到榻前,探秦小将军的呼吸,“你没死,别人却都以为你死了。” 这句话是说秦小将军的现状,也是说她自己。 因为想起一些往事,她的表情冷冷淡淡,说话声音毫无情感。 她没有犹豫,取出搓成丸的解『药』,粗鲁地塞进秦小将军的嘴里。 人头固然吸引她,但像秦小将军这样的人头也不是非取不可,没了便没了,她不稀罕。 时间悄然流逝。 房间外偶有慌『乱』的脚步声经过,没有人进来看一看秦小将军,似乎都把他忘了或者都以为他死了。 炭火燃尽,无人添炭。 空气逐渐变冷,尽管门窗关闭也挡不住冬天的寒气。 冷,催醒了秦昭的知觉。 他长长地呼出一口浊气,睁眼看见数年不变的摆设,感叹道:“我还没死啊。” “一般情况下,你是死不了了。” 风轻摇一直坐在木凳上,支着脑袋盯着秦昭。 为了救他,她以身试『药』,吐了好几口毒血,躺了好几个时差,自然得看着他醒过来,不然总觉得自己吃了大亏。 秦昭看着风轻摇,搜寻记忆。 他中毒数年,外貌已非人样,看起来又丑陋又狰狞,就像生活在深山老林的野人。但他不糊涂,甚至比寻常人更聪明清醒一些。 他记得昏『迷』前,瑶儿要杀他,然后一个男人出现阻止了瑶儿。 “那个人呢?”他问。 “他很懒,一般情况下,你也见不到他。”风轻摇想这时候他肯定在醉莲池畔。 “他是谁?”秦昭又问。 虽然只有一刹那的接触,他感觉那不是一般人。 “你们轩辕国的国师。”风轻摇淡淡回答。国师出门太少,以至于几乎没人认得他,她习惯了。 “国师……”秦昭惊骇出声,挣扎着想要起身。他勉强撑起一寸,后又无力地躺倒回去,“他……竟就是国师吗?国师为何出现在此?” 他躺了太久,几乎与世隔绝,根本不知道近几个月在秦府外发生了什么。 他心里的国师,是遥远的。 尽管国师就住在城东的神宫,但对很多人来说,国师仿佛住在天边。 “心血来『潮』。”风轻摇无聊道。 她偶尔也会突发奇想,没什么奇怪的。 发生在国师身上的事都不要感到奇怪,因为国师的存在本身就很奇怪。 秦昭无语片刻后,说道:“我……好像胸中很舒畅。” “多吃几天『药』,你会更舒畅。”风轻摇低头瞧自己的手指,盯着秦小将军枯燥又乏味,不如守着国师有意思。 第126章 喜当爹 “我已经吃了几年的『药』了。”秦昭苦笑。 “这次不一样,不用吃几年,几天就可以,然后你就能站起来了。”说完,风轻摇站了起来。 “你说我可以站起来?”秦昭满脸不可思议,“像正常人一样的站起来?” “几天是不能像正常人一样的。”风轻摇慢悠悠地往门口走去,“不过可以扶着墙走路。” “是……国师救了我?”秦昭猜测道。 他心里的侄女仍是单纯的小女孩,所以他没有往风轻摇身上猜。 风轻摇停步想了想:“对,他救了你。” 救人这种事很丢脸,不能承认。 “我……” 秦昭哽咽,泪流满面。 除了小时候不知事,除了父亲和姐姐去世,他这一生从未哭过,但今天他哭了。他相信国师,他定能重新站起来,像一个正常人那样生活下去。 门被推开。 站在外头听了许久的秦老太君亦是泪如泉涌,她看着风轻摇,颤声道:“你说,我儿不但不会死,还能像正常人一样站起来?” “嗯。”风轻摇点头。 这个问题她似乎回答很多遍了。 再次听到肯定回答,秦老太君两眼一翻又晕过去。 之前她是难过的晕过去,现在她是高兴的晕过去,因为她的嘴角挂着笑,每一条皱纹都仿佛在笑。 …… …… 白天赌坊不营业,正是聊天好时光。 赌坊的小厮们一边晒太阳一边聊八卦。 “秦小将军活了,『药』殿治了那么多年秦小将军都没起『色』,国师去了一次秦府,秦小将军就能下地走路了,还是国师神通广大!” “可惜了,前段时间秦府传出那等丑事,秦小将军就算活了,日后怕也是抬不起头的,摊上那样一个不知廉耻的姐姐,也是可怜。” “最可怜的还是凤国公,给别人养了十几年的女儿。” “头顶十几年的大草原确实可怜。”一道含着笑意的女声突兀的出现在一堆大老爷们中间,“不过为帝都城增添了绿化,净化了空气,也算功德一件呢。” 小厮们看过去。 只见披着白狐皮斗篷的女孩毫无顾忌地蹲在他们中间,漂亮的脸蛋上挂着不知善恶的浅笑。 一时间小厮们都有点无措。 然而想到凤国公头顶大草原…… 绿『色』的大草原…… 绿油油的…… 突然,他们都笑了。 风轻摇说完话起身,迎面看见青年荷官倚在门口微笑看她。 她走上前,问:“那天你叫我小心,小心什么?” 青年荷官温和地笑道:“小心藏在暗处的修行者。” 风轻摇点了下头,走了。 那天经过他的双赢赌坊,他说小心,她没有在意,当时她已发现在暗中盯着她的凤府下人。 她误会了,其实他指的“小心”,是小心后面的徐公子。 帝都城真是个藏龙卧虎的地方,赌坊的荷官像读书人,完全看不出他还是一名修行者。 几天后,“凤国公头顶青青大草原”“凤国公喜当爹”的话题以压倒『性』的优势盖过了“秦小将军下地走路”的话题。 第127章 去看叶上清跳舞 凤国公气得一砚台砸破书房的门,怒不可遏地大吼:“臭婊子!死都死了,还要让我成为众人的笑柄!” 凤夫人怕被殃及,不敢上去劝说。 她也奇怪,不久前满城在骂秦瑶的娘不守『妇』道,转眼这些脏水就全泼到老爷身上了。就好像一阵妖风刮过,将那些不堪入目的词汇扫得一干二净,如今提起秦府,全在说秦昭的事。 『药』殿顶层。 黑『色』的布帘遮住白天的光线。 一室昏暗。 “秦昭没死!”凤灵推门进来。 “嗯。”『药』殿殿主悠闲地点燃一盏烛台。 “什么时候换血?”凤灵轻咬下唇,脸『色』苍白。 这几年她的病已大好,但大好的前提是每天服用大量的『药』,要想成为正常人,必须根治。殿主已经寻到根治的方法,因为秦瑶这个意外才耽搁至今。 “看你。” “年前。” “想清楚了?” “是的。” “用凤曦小姐的血?” “是。” “呵呵。”『药』殿殿主嘲讽地笑出声。 凤灵小姐是先天病,要根治需换血,一般人的血不行得用至亲的血。原本是用秦大小姐的血,后来发现秦大小姐和凤灵小姐不是亲姐妹,这血自然不能用了。凤国公和凤夫人的血也是可以的,就是没有凤曦小姐的血年轻有活力。 凤灵真是个没有人『性』的姑娘! …… …… 除夕。 风轻摇被接回秦府,和秦老太君、秦小将军一起吃年夜饭。 秦小将军已经可以拄拐杖行走,渗入皮肤的黑『色』毒素褪去,肤『色』由于常年不见光又变成惨白『色』。 秦老太君今天乐坏了,儿子日渐康复,孙女伴在身侧,年夜饭比之过去十年间都要丰盛,秦府每个人都收到了鼓鼓的红包,包括风轻摇。 风轻摇收到两个,一个是秦老太君的,一个是秦小将军的。 红『色』绸缎做成的小袋子,袋面绣着金『色』的“吉祥如意”。风轻摇袋口朝下倒出两条金鲤鱼。金鲤鱼与她腕上的锦鲤玉模样差不多,不同的是这两条金鲤鱼就只是金鲤鱼,不存在空间。 秦昭笑道:“瑶儿今晚将它们放在枕边,新的一年就能平平安安的。” 风轻摇不信这个,谢都不谢直接将金鲤鱼丢进空间法器。 见她使用空间法器,秦老太君悄悄说道:“我给你的空间法器里有一些书……” 风轻摇:“烧了。” 秦老太君愣愣,随后喃喃:“烧了就好,烧了就好。” 送出去时没想太多,刚才突然想起来里头似乎有些羞于启齿的书和信,幸亏这丫头算不上她的亲孙女,不然她的老脸可就丢没了。 秦昭道:“娘和瑶儿在说什么悄悄话呢?” 秦老太君凶道:“女儿家的事你别问!” 秦昭:“……” 吃完年夜饭。 秦昭开开心心地哄骗风轻摇守岁:“舅舅买了许多烟花,今晚陪瑶儿放烟花到天明。” 一家人就该坐在一起整整齐齐的,看烟花等新年。 风轻摇从不将任何人视作家人,冷冰冰道:“不,我要去看叶上清跳舞。” 第128章 一只没尾巴的狐狸在看叶上清跳舞 新旧年交替之夜,是轩辕国一年一度的祭祀大典。一是祭拜天地、二是祭拜先祖,祈祷新的一年风调雨顺、降福免祸。 天地有灵气,而无神明,修行者使用灵气做普通人无法做到的事,单单祈祷是得不到回应的;人死以后魂魄进入轮回,倘若在世间久留早晚化作烟尘不复存在,所以先祖也无法庇佑子孙。 所谓祭祀大典,只是仪式。 普通人寻宁静求安慰讨吉祥寓意或看热闹。 皇帝和百官在等结果。 祭拜天地先祖是流程,一切准备只为最后的结果。在祭祀大典结束前,神宫大巫感应天地测出未来一年的国运。皇帝和百官通过这份国运,有灾避灾有祸解祸,这便是轩辕国几百年长久不衰的根本。 而大巫窥探未来的代价是减寿。 风轻摇喜欢看别人遭罪,极恶之地的一大民风特『色』是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上。 叶上清拿命换天机,她很期待。 祭祀大典在大祀坛举行。 大祀坛为圆形代表世界,分三层代表三界,八面台阶代表八方。 无数灯火照亮大祀坛,身穿冰丝白羽衣的大巫叶上清正在最高处起舞。 舞是巫舞,没有华丽的舞步和高超的舞技,他身体挺拔步如太极,动静之间皆是圣神与庄重。 鼓声止又响,是巫舞的唯一配乐。 轩辕帝与后、太子琮、文武百官站在大祀坛下,神情肃穆地仰望叶上清,没有人敢出声。 大祀坛内外重兵把守。 外围是前来观礼的普通百姓。 风轻摇来得晚,只能站在最后排,遥望大祀坛上那道白『色』的身影。 洁白的羽衣在夜晚划出优美的轨迹,衣袂迎风飞舞,就像天边飘逸的云丝,很是好看。 这时候的叶上清隐约有些国师的出尘气质,令她想起上代大巫,不过比起国师和上代大巫,叶上清还是太年轻,缺少岁月沉淀后的沉静清远。 风轻摇看了一会儿便开始打哈欠。 这舞蹈固然挺好看的,但好像看不出特别之处,周围既没有灵气波动,也没有魂魄衰竭的迹象,更没有天机泄『露』出来。 让她有种踏进青楼欣赏花魁跳舞的错觉,当然花魁跳不出叶上清的圣洁,问题是叶上清也没跳出花魁的妖艳。 失望! 风轻摇遗憾地摇头,眼角余光瞥见一只狗。 大祀坛内建有一座望祀殿,那只长得像狐狸的狗坐在大殿飞檐上,神情专注地欣赏大巫的巫舞。 也不知它是如何爬上去的,不过那位置倒是不错。 风轻摇一跃而上,飞上望祀殿殿顶。 走近一看,发现那不是狗,不是狐狸狗,它就是一只狐狸! 狐狸惬意地摇尾巴,看得出来它心情不错。 风轻摇悄悄过去扯一把狐狸尾,然而她的手无所阻碍地穿过了那条摇来摇去的尾巴,那竟是一条幻化出来的假尾巴! “靠!”她激动地骂道:“没尾巴的废狐!” 狐狸听见人声,轻灵地跳下飞檐钻进人群。 人群里左正抬起头,看见风轻摇的一瞬间,他的脸『色』阴沉得又将下雨。 第129章 你要死了呢!不救呢! 为什么秦大小姐不乖乖站在人群,却要爬上望祀殿的飞檐? 是,站得高看得远,飞檐之上有观看优势,问题是皇上、皇后娘娘、太子殿下都在下面,你爬这么高不是在藐视皇权吗?藐视便藐视吧,秦大小姐你胆大包天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可你为什么要发出声音惹人注意? 左正紧张地看看左右同僚。 靠近望祀殿的地方,几名听觉灵敏的武将下意识抬起头。 秦大小姐他们认得,关于秦大小姐的传闻他们都听过——国师的人、大巫的知己、秦老太君的孙女、秦小将军的侄女,这些身份加在一起实在惹不起。 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几名武将面无表情地望回大祀坛上。 嗯,他们什么都没看见! 风轻摇站在飞檐上居高临下地搜寻狐狸的踪迹。 赤『色』皮『毛』的狐狸在黑压压的人群脚下很是难找,但当它窜出大祀坛遁入黑暗的一刹那,它被锁定了。 风轻摇如飞燕般掠下飞檐,往外追去。 一只会幻化的无尾赤狐,有意思! 子夜。 帝都城沉浸在即将迎接新年的喜悦中。 靠近大祀坛的街道冷冷清清,大部分人都去参加了祭祀大殿,偶有一户人家在家守岁,院子里传出零星的鞭炮声。 狐狸跑在其中一条街上,偶尔停一下,倒不是等风轻摇,而是在找寻着什么。 突然,它加快速度,向着一个人跑去。 街上的积雪被白天的车马人流踩得坑坑洼洼全是泥泞,白雪失去原有的纯净,那人倒在地上,没有一处是干净的。 狐狸嗅了嗅那人的气味,伸爪去摇那人的手。 然后,狐狸毫无防备地腾空起来。 风轻摇弯腰,两手各提一条狐狸前爪,把它拎起来。她眼珠微转,瞥向那个满身血泥和雪泥分不清之人。 那人脸朝下,黑发结辫珠花点缀,身体纤细显然是名女子。她气息奄奄,魂魄已有脱离躯体的征兆。 风轻摇蹲下来,笑『吟』『吟』地道:“你要死了呢。” “凤瑶……” 那人的头动了动,吐出微弱的两个字。 “咦?”风轻摇松开一条狐狸前爪,去揪那人的发,把那人的头抬起来,“是凤曦啊。” 她的笑更深更浓了。 “凤……” 凤曦在喊风轻摇之前的名字。 她满脸污垢,不见昔日的明艳动人。 她看着风轻摇,却又好像没看见风轻摇。 她的眼睛失去了鲜活的『色』彩。 她很绝望。 “不救呢。”风轻摇欢喜地道。 “……” 凤曦不知在想什么。 “不过我可以送你早点脱离人世苦海。”风轻摇笑道。 这句话刚说完,狐狸忽然『露』出尖牙,狠狠地咬住风轻摇的手。 风轻摇立即甩手,骂了句:“畜生。” 狐狸落到地上,对风轻摇『露』出凶态。 就在这时,一剑自夜空袭来。 此剑为虚,是修行者『操』控灵气幻化而成,带着凌厉的剑气与杀意。 风轻摇召出流烟剑。 以剑挡剑。 轰! 远处的大祀坛,无数烟花在夜空炸开。 同时。 她和流烟剑被那一剑震飞出去。 第130章 一起死,像不像殉情? 旧年结束,已是新年。 大祀坛上空烟花璀璨夺目,短暂得照亮了帝都城的夜空,照亮了清冷街道上两个女孩和一只狐狸的脸。 流烟剑掉落在街边。 风轻摇跌倒在地。 她皱眉,有血从嘴角滑落。 “跑!” 凤曦张开血口大喊出声。 血,源源不断地从她的后背流出。 她的后背『插』着一剑。 是风轻摇没能挡住的那一剑。 剑是虚的,凤曦的生命快速流逝,那剑也在快速消失。 作为一名努力修行的修行者,生命将尽之前,她感知到背后又有剑袭来。 她要死了,第二剑自然不会浪费在她身上。 所以第二剑是给凤瑶的。 此生她最讨厌凤瑶,都是凤府出生的女儿,凭什么凤瑶拥有她没有的许多东西? 当凤瑶变成秦瑶,她很高兴,凤府的女儿终于少了一个,她是不是可以得到一点点爹娘的关爱呢? 然而没有,凤灵有病,爹娘把疼爱与心血全给了凤灵,她好像永远是多余的。 她也不喜欢凤灵。 以前是讨厌,现在是恐惧。 她无法相信,同父同母的亲姐妹凤灵会要她的命! 拿亲妹妹的命换自己的康健,这是多么残忍! 她终于想明白了一些事。 那天凤瑶伤痕累累的回家,定是像她今天这样,被凤灵派出的修行者追杀。凤灵一开始要的是凤瑶的血,然而凤瑶的血不适合凤灵,凤瑶的身世因此被发现,她们不是亲姐妹。 凤瑶活了,她死了。 既然凤瑶活下来了,就别再像她一样死了。 所以—— 跑! 快跑! 风轻摇跑不了也没打算跑。 第二剑直接向她的胸口袭来。 她来不及召回流烟剑,双手猛地抓住那道幻化而成的剑,无数冰屑在她手上飞舞,不断试图将这剑冻住捏碎。 剑的速度变慢了,缓慢地刺穿她的冬衣,缓慢地刺破冬衣里面的皮肤,血逐渐染红胸前白衣。 一个男人踏夜飞来,一把抓住即将刺穿风轻摇胸口的那道剑。 风轻摇抬眸。 是左正。 那个刑部的官吏,穿着他一贯的绯『色』官袍,在冷冬的夜里有些好看,不是他的脸好看,是他的行为很好看。 左正是修行者,修为在此时的风轻摇之上。 在他的帮助下,那道剑失去原有的剑意与杀气,消失不见。 噗的一声! 第三剑袭来,刺破左正的腰。 左正跌倒在风轻摇旁边,雪泥粘上他的官袍,他按住伤口,鲜血从指缝溢出,显得狼狈。 刚才他已感知到剑来,却只能避开要害,说明在看不见的地方有位大修行者。 “左大人,新年好啊!”风轻摇打招呼。 这个新年过的一点都不好!左正不理风轻摇,集中精神感知周围一切动静。 “今天我与左大人一起死,像不像殉情啊?”风轻摇笑着咳出一口血。 伤重但不重要,局势恶劣也不重要,重要的是左大人在侧,她得活跃下气氛,不然就太压抑了。 “你跑,我挡!” 左正加重语气,比之以往任何时候都要严肃和阴沉。 他真的讨厌秦大小姐这种万事不重要的流氓态度! 第131章 我不来也有人救你 “跑不了,对方是大修行者,我们被锁定了。”风轻摇直言道:“对方杀凤曦,被你我瞧见,所以我们都得陪凤曦死。” 能跑她早跑了。 她能藏身暗处远距离削陈大公子,大修行者就能藏在更远的地方杀她和左大人。 在修行者前面加一个“大”字,其修为境界不是一般的修行者可以等同的。 风轻摇谈死平静。 左正却难以平静,嫌她聒噪的很。 第四剑、第五剑同时袭来。 剑在极远之地,左正便感知到了,然而剑的速度快似闪电,他来不及防守反击。 左正毫不犹豫地扑向风轻摇,以身挡剑。 剑,没有刺入他的血肉。 他的身后忽然出现一道寒冷的气息。 冬天的夜里本来就冷,但那道气息比冬夜更冷,仿佛冻住了天与地,冻住了剑带来的杀意。 他奇怪,回头。 一袭白衣如霜冰冷。 国师双手拢袖,静静地站在左正和风轻摇的眼前,冷漠地看着他们。 他出现的毫无征兆,出现的无声无息。 第四、第五剑静止在国师身后方的空气里,仿佛被定住一般。 风轻摇开心得收不住嘴角溢出的笑,说道:“你来得再晚一些,就能直接收我的魂了呢。” 国师冷淡道:“我不来也有人救你。” 他指的是那个打算舍身救她的左正。 风轻摇看着近在眼前以身护她的左正,笑道:“瞧左大人紧张的,帝都城是国师的帝都城,我们都是国师的人,国师才不会见死不救呢。” 感动是不可能感动的,这辈子都不可能感动。 极恶之地的风轻摇如果这么容易被感动,她就不是风轻摇了。 左正没有说话,从风轻摇的身前移到旁边。 这时候他才想起来,秦大小姐的背后有国师,秦大小姐是国师的人,所以秦大小姐无所畏惧。 她平静。 因为她知道国师会来救她。 他觉得自己有点傻。 就算他不救秦大小姐,秦大小姐一样能得救,甚至他的出现反而让两人受了伤。 国师说道:“你错了,我认为帝都城是我的,才是我的,倘若我认为帝都城不是我的,我随时可以舍弃。” 这话的意思是,如果他不想救,随时可以不救。 救与不救,全在他的一念之间。 左正微惊。 通过国师的话,他读到了更多更大的信息。 如果有一天,国师认为轩辕国不再是自己的轩辕国,那么国师是不是就会彻底抛弃轩辕国? 难道这就是为什么,国师明明就住在帝都城,却给人一种国师住在遥不可及的天边,因为这里的一切全是国师随时可以丢弃的东西。 国师不在乎,所以国师不理会轩辕国的内忧外患,无视帝都城发生的大小案件。 若他没有记错,自他记事以来,国师似乎一直对外宣称在清修。 风轻摇体会了下国师的话,突然敛尽笑容,摆出严肃认真的表情道:“国师如果舍弃我会很亏。” 她一口气说出来没有停顿。 这句话有两种含义—— 第132章 被国师一剑钉在墙上 国师如果舍弃我,会很亏——这是国师亏了。 国师如果舍弃,我会很亏——这是她亏了。 总之,都很亏就是了。 国师不理她。 手,从袖中抽出,轻拂身后。 他拂得简单而随意,就像拂去肩头微小的灰尘。 身后两道剑顿时化成两道青烟,随风消散。 大修行者的剑,没再袭来。 想来,亦不敢再来。 风轻摇感叹道:“差距也太大了。” 她指的不是大修行者和国师的修为差距,而是她与国师的境界差距。 即便是上一世的巅峰时期,她也做不到如此轻描淡写地拂去一名大修行者的杀意。 国师的境界修为果然变态得可怕! 更可怕的是他平时都不用出手,身边的玄霜已经很可怕。 左正无比认同这句话。 他是第一次看见国师出手,国师就像没有出手,危机就解除了。难怪邻国空有侵吞轩辕国的野心,却只敢在边关处小打小闹,根本不敢大肆进犯。 国师什么都不必做,只要国师还是国师,轩辕国便能长久稳定下去。 “你要他现在死,还是以后死?”国师看着风轻摇,眼底没有丝毫情绪。 这个“他”,是指躲藏在帝都城某处的大修行者。 左正感知不到大修行者的位置。 风轻摇同样感知不到。 但国师可以。 无论未来是怎样的,至少此刻的帝都城,确实是他的帝都城,没有他找不到的人,只有他不想找的人。 “我要他现在死。”风轻摇站起来,目『露』狠『色』,“我要亲手弄死他!” “确定你能撑得住?” 国师问的是她身上的伤。 她伤的很重,尽管她表现得很轻很不在乎。 风轻摇按住流血的胸口,一步一停顿地走向街边,拾起掉落许久的流烟剑。 “当然。” 她自信地说出两个字,眼前一黑,向后倒去。 失去知觉的一瞬间,她郁闷地骂了一句:“你大爷的!” 这个身体是有多弱? 一点点的时间都不给她! 国师一步瞬移到她身后。 她倒在了他的怀里。 流烟剑从她手里滑落,即将落地时被国师『操』控。 流烟剑倏然而起,流星般地飞向夜空。 “让你逞强。”国师按住风轻摇的伤口,血便不再往外流。他看了一眼左正,说道:“你也别逞强。” 一个看似极淡的眼神,直击左正的灵魂深处。 左正一句话说不出,两眼一翻,也晕过去。 他没有风轻摇的待遇,跌倒在血与泥混合的雪地里。 “送他回去。” 国师的身侧显现出玄霜的玄『色』身影。 “是。” 玄霜单手拎左正的衣领,就像拎着一只可怜的小猫,遁入夜『色』。 夜『色』深处。 有圆塔式建筑。 建筑内部,大修行者的肩上『插』着一把剑。 剑是流烟剑。 他被国师一剑钉在墙上。 他很恐惧,从头发丝到脚趾甲,从内里的每一根血管到外在的每一根汗『毛』,都充满了恐惧。 流烟剑并未停留太久,往回飞去。 冷冷清清的街上。 凤曦的尸体变得冰冷。 国师没有看她一眼,抬手,接住了从远处飞回来的流烟剑。 第133章 国师管不管了? 森寒的剑刃上残留一丝血。 国师对夜说道:“你可以多活两天。” 这句话是对远处的大修行者说的。 不知他听没听见。 剑刃上的血丝沸腾化气,直至消散。流烟剑恢复原有的干净,从他手上消失。 国师横抱起昏『迷』的风轻摇,转身不见。 子时已过。 帝都城上空偶尔炸出一束烟花,转瞬消逝。凤府没有存在感的凤曦小姐孤零零的被遗弃在街上。她满身污垢,血混着泥又混着雪,成为了过去。 不一会儿,狐狸从阴暗的墙缝间钻出来。 它看着凤曦的尸体,狐眼流『露』哀伤,狐爪按上凤曦的手,说起了人话:“我狐小刺是知恩图报的人,你喂我一顿饭,你的仇我一定会报!” 她是人,不是狐。 确切点说,她是妖族,而妖族也是人。 羽族与人族相比,多了一对翅膀。 妖族与人族相比,多了第二形态。 她现在就是妖族的第二形态,而她的第二形态是狐狸的模样,但不能因此就认为她是狐狸。 真正的狐狸不能说话,而她可以说话。 …… …… 秦大小姐又病了! 神宫『药』房外,华老怀抱暖手炉坐在门口的小椅子上,面前摆两红泥小火炉,一个煮『药』一个熬汤。画面似曾相似,前不久他也是坐在这里为秦大小姐煮『药』,不同的是今天『药』房里头的男人换了一个。 “大白天的就在里头关心来关心去的,腻歪给谁看呢!”单身了一辈子的华老咕哝道:“国师管不管了?” 国师不管,因为不在。 『药』房里头,温暖如春。 “想不想喝水?”叶上清的声音温柔得如春风拂绿。 “不喝。”风轻摇的表情冷冰冰的。 “我给你剥个橘子吧。”叶上清的眼神亦是柔和体贴的。 “不吃。”风轻摇拒绝。 “冷不冷?要不要再加一床被子?”叶上清一边说一边帮风轻摇掖被角。 “不冷。”风轻摇在被子里翻个身,把后脑勺对着叶上清。 叶上清沉默了会儿,眼底全是自责:“都怪我考虑不周全,只想到在大祀坛里外派重兵把守,却没把大祀坛附近的大街小巷也考虑进去,才会让贼人有机可乘,害得你和左大人受伤,还有……” 凤曦小姐死在通往大祀坛的那条街上。 新旧年交替之夜,许多人都去大祀坛参加祭祀大典,以至于街上空空『荡』『荡』。身为祭祀大典的总负责人,他应该多派人手在这些容易发生命案的地方巡逻。 凤曦小姐当时一定很绝望,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凤灵小姐现在也一定很难过,亲妹妹死在新年夜。 他觉得自己有很大的责任。 他很内疚。 他没办法还凤灵小姐一个妹妹。 而左大人身为男子汉也不需要他的特别关爱。 想来想去,他只能就近照顾秦大小姐,希望她快点好起来,这样他才能稍微赎一点罪。 风轻摇已经被叶上清唠叨了整整三日。 她明明觉得自己伤不重,但这三日她却只能身不由己地躺着。 第134章 国师脱我衣服脱得真顺手 今天终于可以随意翻身来翻身去,她又有点焦躁,不知是被叶上清烦的,还是别的什么,总之内心极不平静。 “皇上已经派刑部协助太子调查此案,要不了多久定能将凶手绳之以法。”叶上清安慰道:“神宫有国师,坏人不敢进来。你不要有太多心理负担,安心在此养伤,想吃点什么喝点什么不要客气尽管跟我开口。” 所谓“协助太子”只是一种说法,为的是给太子以后登基积累经验树立威信,看起来不至于像个一无所成的废材皇帝。 这个案子本身还是由刑部在调查,最终还是会落到左大人的肩上。 左大人是熟人。 办事方便! 风轻摇想着这些事,翻身回来盯着叶上清那张清秀得略显稚气的脸,说道:“你太吵了,出去。” 吵得她都没办法想心事。 叶上清欲开口再关心点什么。 风轻摇瞪着他道:“闭嘴!” 叶上清半张的嘴赶紧闭上,人畜无害的眼眸里满是委屈。 直到现在他仍然不是很喜欢秦大小姐,尽管如此他依然愿意关心她,她居然嫌弃他! 叶上清又难过又委屈地走出『药』房,拎着张小板凳放到华老身边,强行与华老挤在一起。 华老嫌弃地瞅他一眼,把暖手炉塞他怀里。 叶上清在外面是受人敬重的大巫,而在神宫,他始终是大家的孩子。 『药』房内。 风轻摇得到片刻的安宁。 然而好景不长。 暖帘被人掀起,寒气灌进来。 风轻摇想也不想,拉上被子蒙住头一气呵成——不听不听,叶上清是王八! 一只冰凉的手把她头上的被子掀去。 风轻摇『露』出幽怨的眼神,国师好看的脸倒映在她的眼底,她眼底的幽怨顿时转化成意外的喜悦。 她躺了三天,三天里国师一次没出现。 他就在神宫,但几乎所有时间他都在醉莲池畔,漠然无声地看一池冰莲,或者望远方的云烟。 这些,她都清楚。 于是她说道:“醉莲池有什么好看的,看了这么多年不腻吗?” 国师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他不说话,脸上无情绪,仿佛他的脸是玉石雕刻而成,天生没有表情。 他把盖着风轻摇身子的被子掀到一边,极其自然地解开她的衣带,扯开她的衣领,『露』出雪白的胸脯和包着伤口的纱布。 风轻摇可以动却没动。 她既不认为国师的行为无礼,也不觉得自己该遮点什么。 她就这么坦然地把自己暴『露』在他面前,笑意盈盈地说道:“国师脱我衣服脱得真是顺手呢。” 国师也没觉得脱她衣服有何不妥,平静道:“如果我没看错,这是我的衣服,我脱我自己的衣服,难道还会生疏?” 风轻摇:“……” 她的衣服被大修行者的剑刺破了也染污了,她不在意;前两天醒来,她的伤口包扎过了,身上的衣服换了,她也不在意;现在国师剥她衣服,她同样不在意;但国师说的话,她就不得不在意了—— 好有道理! 她竟无法反驳! 第135章 大概就是所谓的毒舌吧 之前没注意,此刻才发现,原来她穿着国师的白衣,难怪如此不合身。 一团火焰骤然出现在国师手上。 国师手指碰触风轻摇胸口的纱布,纱布燃烧起来。 火焰是虚幻不真实的,烧尽了纱布却烧不着风轻摇的肌肤,她的肌肤白白嫩嫩,只有被剑刺破的地方留下一寸殷红的血口。 国师取出琥珀『色』的琉璃盒,指尖挑了些『药』膏。 透明的『药』膏冰冰凉凉,像捣烂的冰雪。 他把『药』膏均匀涂抹在风轻摇的伤口上。 风轻摇乖乖躺好,不管是国师烧纱布,或是给她抹『药』,她都一言不发,嘴角噙着意味不明的笑,盯着他的脸看。 国师的手法算不上温柔,好在风轻摇以前过的也不精致。 抹完『药』,国师把她抱起来,在她伤口缠上新纱布,再拉上衣领帮她系好衣带,最后重新把她放回榻上盖好被子。 对于极恶之地的风轻摇来说,这是莫大的享受。 从来没有人为她抹伤『药』缠纱布,更没有人替她穿过衣服,当然也没人给她脱过衣服。她从来都是自己动手,受伤了自己抹『药』,没『药』便撕一段衣角把伤口扎上,等伤口自己痊愈。 感动是不可能感动的。 然而心底深处隐约有一丝丝难以言表的感受,是她从未有过的感觉。 是什么呢? “还是国师对我好。”风轻摇心有疑问,面上保持镇定,笑容略显轻浮,说道:“我在这里躺了三天,也没人来给我换『药』。” 华老一天熬三锅汤『药』往她嘴里灌,从不管『药』是不是能治她的伤,好在她本人粗糙习惯了,有『药』就喝不太挑。 叶上清更过分,从来不管病人的喜静心情,整天在她耳边叨叨叨个不停,好在她不娇生惯养,没被他烦出内伤。 看来看去,国师最好! “我忘记告诉他们,你需要换『药』。”国师把盛着『药』膏的琉璃盒放在风轻摇的枕边。 此『药』是从他的空间法器拿出来的,并非神宫『药』房的制『药』,也不是外面随处可买的伤『药』。 他留下『药』,离开『药』房。 风轻摇目送国师出去,半天憋出一句话:“明天记得来给我换『药』啊!” 她是实在没法接国师的话。 国师的话往往能直击要害,叫人哑口无言。 大概就是所谓的毒舌吧。 风轻摇没有等来国师的答应。 『药』房门外响起一个恭恭敬敬的声音:“小的晨夏,来看大小姐。” “进来。” 风轻摇坐起来。 刚才她不想动,因为有国师在。 现在国师不在,她便自己行动。 她不是那种受点伤就表现得无比娇气的千金大小姐,虽然现在的身体确实有些娇弱,但她的意志从来不弱。 晨夏抱着一堆大盒小盒走进来,笑着说道:“秦老太君和秦小将军听说大小姐受了伤,特别担心,让小的给大小姐送些补品过来。秦小将军还说,等过些天他的腿脚再灵活一些,要亲自来看望大小姐。” “这两天你留在我身边,我有事要你办。”风轻摇不理会秦家母子的关心。 第136章 左大人起床办案了 在她的心里,秦家母子远没有叶上清来的亲,毕竟叶上清是她看着长大的。 “是,大小姐。”晨夏略显不安和紧张。 倒不是他怕办不好大小姐的事,而是他每次走进神宫都非常害怕,好像神宫里住着妖魔鬼怪似的,总给他一种窒息的压迫感。 但是为了大小姐,他会克服的! …… …… 朝廷的旬休节假一结束,新年的气氛便淡了。冬天的寒冷仍在持续,朝廷各部已经热火朝天地运作起来。 天未亮。 风轻摇擅作主张地走进刑部衙门的后堂,推开其中一间房,大摇大摆地走进去。 她不顾榻上之人睡得正沉,扬手掀去厚软的棉被,说道:“左大人,起床办案了。” 一夜的温暖尽数散去。 左正浑身一激灵,猛然坐起,眼睛瞪得圆圆的,不可思议地瞧着站在榻前的风轻摇。 半天后他才反应过来自己不是在做梦,警惕道:“办什么案?” 他瞅了眼门外。 门外黑漆漆一片,寒气肆无忌惮地灌进来,他打了个哆嗦,下意识把棉被抱回怀里。 风轻摇手指一根根地竖起,笑道:“双生湖畔废墟案、刑部衙门前陈大公子案、徐公子失踪案,以及凤曦被杀案,差不多就这四件,后面想起来我再补充。” 左正坐在榻上怀抱棉被,一副被欺负的病娇模样,警觉又悚然地道:“你想干什么?” 废墟案去年已经结案,这时候她提出来准备干什么? 陈大公子和徐公子的案子大约都与国师有关,且都是她秦大小姐透『露』给他的信息,最终必然与废墟案一样不了了之,现在她又拿出来说事,是闹哪一出? 再说凤曦案,他才刚刚接手都没来得及看调查报告,怎么秦大小姐又出现了? 他本来就有点不甘心,自己一心查案,结果左一句不重要右一句不重要,把他查案时的心血全都践踏在脚底。 怎么? 秦大小姐又要挖坑等他跳了? 风轻摇大咧咧地坐下,左正的棉被被她压在屁股下,她手支下巴,笑眯眯地道:“我与左大人也算是生死与共过,想着不能给左大人增加麻烦,所以特来帮助左大人快速结案呐。” 那个“呐”字语气格外轻佻,一听就极不正经。 “秦大小姐莫要开玩笑。”左正一脸严肃,想了想又道:“你先出去,我起来便是。” 好歹是帝都城的世家千金,就这么明目张胆闯进男人房间,真是……不知廉耻! 这话他没敢骂出口,以他对秦大小姐的了解,秦大小姐估计会认为他在夸她。真是……与众不同的女子啊! 这次风轻摇没有为难左正,笑嘻嘻出门,难得细心地替他把门关好。 左正快速穿戴整齐,开门出去,却未看见风轻摇的身影。 一名衙役提着灯笼上来,小心翼翼地说道:“秦大小姐去了公堂,拦不住。” 刑部公堂是审理案件的地方。 左正脸『色』一变,快步往公堂走去。 寒风刺骨,事情绝不简单! 第137章 升堂! 肃穆的公堂。 “明镜高悬”的匾额高悬于上。 风轻摇在公案桌后正襟危坐,似乎在感受刑部公堂带给她的神圣感与震撼。 值班守夜的衙役三三两两地散在公堂角落,不敢上去招惹她—— 秦大小姐在刑部非常出名,砍牢房铁栏就发生在去年,刑部大牢她想进就进想出就出,左大人都奈何不了,何况是他们这些小角『色』。 “下来!”左正匆匆步入公堂,径直走向风轻摇,“这里是刑部衙门!岂是你胡闹的地方!你竟胆敢坐在主审官的位置上,你可知你犯了大不敬之罪!快下来!” 他脸『色』难看得就像夏天的雷云,又黑又沉。 秦大小姐浑身是胆,胆大包天! 幸亏来的人是他,倘若是刑部的其他官员,看见她如此放肆,怕是要当场打她板子了! 风轻摇望着公堂外黑沉沉的夜,平静说道:“等等。” 左正险些内伤吐血。 等等? 等什么啊! 区区一介世家千金,谁给她的勇气坐那个位置的? “你赶紧给我下来!”左正顾不得礼教,伸手去拉风轻摇。然而他的手都没触到风轻摇的衣服,他的衣袖便被什么咬住了。 他沉着脸回头看。 一张比他此刻的脸黑上千百倍的马脸越放越大。 他惊得倒退一步,后腰撞上公案桌,扯痛了尚未痊愈的伤口,喝问:“这是什么!” “马。”一名衙役紧张地回答,“是神宫的那匹马。” 神宫有一匹出名的大黑马,是两任大巫的坐骑,得先帝许可随意进出皇宫。所以大黑马溜达进刑部公堂好像没什么问题,况且这是秦大小姐带来的马,谁敢动?更关键是这匹马会咬人! 左正气闷地从马嘴里扯出自己的衣袖,赶也不是不赶也不是。 “圣旨到——” 一道尖细的嗓音打破此时的尴尬。 “来了。”风轻摇主动迎出公堂。 左正跟上去,心想有事要发生。 “传皇上口谕。”大总管高公公手执拂尘昂首挺胸,“秦瑶秦大小姐暂待刑部左正左大人之职,为期一天。” 风轻摇没有下跪,有模有样地拱手作揖:“遵旨。” 她叫晨夏办的事,便是替她递张纸条给轩辕帝,至于怎么递进去,是晨夏的事。 高公公笑眯眯地凑近风轻摇耳畔,悄声道:“皇上叫奴才提醒大小姐,不能再像上次那样调皮了。” 上次秦大小姐递进宫四个字,皇上看后好几天食欲不振。 风轻摇摆摆手,很不在意。 她弯腰笑问跪在地上发愣的左正:“左大人在刑部是什么职务?” 左正下意识道:“侍郎。” 风轻摇赞道:“左大人果然是狼人。” “秦大小姐是骂我还是夸我?”左正有些木讷,又问:“请问高公公,皇上的口谕是何意?下官不太明白。” “不明白就对了。”高公公神秘一笑,“皇上的心思岂是你我能够明白的。” “左大人,官服借穿一天。”风轻摇突然道。 她笑得又邪气又狡诈,趁左正冥思苦想之时,粗鲁地一把剥下他身上套在最外面的那件绯『色』官袍。 “你……!” 左正惊醒,想要阻止为时已晚。 风轻摇把他的官袍当作披风披上身。 绯『色』官袍带出风,宽大的袍服展开,似大鹏展翅,潇洒又霸气。 她冷酷转身入公堂,说道:“升堂!” 第138章 威武! 三三两两的值班衙役自觉去拿杀威棒,临时凑队在公堂分站两排。杀威棒击打地面,衙役们高喊:“威——武——” 左大人不愿明白皇上的口谕,他们都明白了——今天一整天秦大小姐可以随意使用左大人往日在刑部的权利,高公公代表皇上会站在秦大小姐的背后,既然如此,秦大小姐说什么便是什么。 风轻摇坐在公案桌后,没有感情地道:“带人犯凤灵!” 今天当值的衙役都是经验丰富的老手,即便风轻摇不按章程办事,他们也知道怎么办。 有两名衙役站出来道:“是!”转身出公堂。 左正的脸『色』半是阴沉半是苍白,他站在公堂门口微微颤抖,不知是被剥了外袍冷的,还是被夺了职务气的。 高公公站他旁边,没有走的打算。 风轻摇坦然坐在主审官的位置,绯『色』官袍随意地披在肩上,她一只脚踩椅子的管脚枨,大腿微微翘起,手肘搁膝,握拳支下巴。 她的坐姿毫无女子的端庄秀美,公案后的她看起来随『性』洒脱,英姿初显。 等待凤灵的时间,风轻摇手指无聊地敲击公案桌。 她本无表情,当眼珠慢悠悠地转向左正时,忽然笑了:“快给左大人拿件衣裳,瞧左大人都冻得发抖了,也别站外头,里面暖和进来坐。” 一竖血纹胎记隐约浮现在风轻摇的眉心正中。 她笑得寡情又冷淡,又道:“高公公也进来坐,多搬两张椅子,干嘛都这么客气。” 高公公微笑拱手:“多谢大小姐。” 他倒是从未见过秦大小姐有如此风华冷艳的一面,就像是把刚与柔『揉』在了一起,既妩媚又霸道。 衙役搬来两张椅子,又替左正拿了袍子披上。 天『色』由黑转蓝。 帝都城正在苏醒。 凤府的大门被敲响,凤灵从美梦中惊醒,尚未理清楚发生了什么,便被“请”去了刑部。 这不是她第一次莫名其妙进刑部,所以很快镇定了下来——第一次不能拿她怎么样,第二次又能做什么? 面对娇弱又配合的凤灵小姐,衙役没有为难没上枷锁。 凤灵迈着优雅从容的莲步走进刑部公堂。 看见堂上的风轻摇,她一点不惊讶,平静得好像全在她的预料之中。 负责押送凤灵的衙役说道:“禀告秦大小姐,人犯凤灵带到!” 风轻摇提醒:“叫大人。” 那名衙役耿直地又说一遍:“禀告大人,人犯凤灵带到!” “秦瑶!你胆敢坐在主审官大人的位置上,这是大不敬!”凤灵先声夺人,气势凌厉。 她不管秦瑶暗中做了什么手脚,这里是刑部,是讲法的地方。而她从未犯法,她的双手是干净的,那些肮脏的不堪的事,全是别人做的,与她无关。她是凤国公的嫡长女,从小养在凤府的病娇小姐。她手无缚鸡之力,能做什么? “掌嘴。”风轻摇轻飘飘地下令。 那名耿直的衙役想也不想扬手便要掌掴凤灵。 “你敢!”凤灵娇声喝斥。 “等等。”风轻摇喊住。 第139章 如果我有做不对的地方,你就憋着 凤灵自信地浅笑起来,好像在说你秦瑶不敢打我,不过是装腔作势罢了。 风轻摇从签筒抽出一支令签,她不清楚各令签的作用,掷向衙役道:“拿这个打,小心手疼。” 她掷得快又准。 耿直的衙役接得准又快,道一声“是”后,一令签往凤灵嘴上抽去。 这一下又狠又重,凤灵承受不住,娇弱地跌倒下去。 她的嘴巴火辣辣的疼,脑海出现短暂的空白。接着,她想起前不久风轻摇在『药』殿说的话——我下次寻了板子再打。 见此毫无道理的一幕,左正下意识站起来,然而想到自己被剥夺了一天的职权,话到嘴边硬是什么都没说出来。 耿直的衙役弯下腰准备继续抽凤灵——大人不喊停,他怎敢停? “不打了。”风轻摇叫住,“留她一张嘴说话。” “是。”耿直的衙役站到边上。 凤灵缓了一会儿才缓过神来,虚弱地道:“左大人和高公公在此,你不能动用私刑。” 长这么大,这是她第一次被打。她攥紧粉拳,恨恨地思索前因后果。事情其实很简单,谁占有国师,谁便是赢家。什么高公公,什么左大人,在国师面前屁都不是! 只是,为何今天国师不在? 左正说道:“审案讲究章程,不是秦大小姐这般胡来的。” 倒不是他可怜凤灵,而是身为秉公执法的刑部官吏,他看不惯风轻摇的做法,哪有不问青红皂白上来就打的? “左大人,我第一次审案,如果有什么做不对的地方,你就憋着。”风轻摇倏然出现在左正背后,抬手把左正按回椅子里,“你瞧人家高公公,情商高,就很懂得什么时候说话什么时候不说话。” 高公公微笑着点点头,显得高贵又大气。 这时候他就是想说话也不敢说话了。 天光破开深蓝浓稠的天『色』。 新一天开始了。 随着天『色』渐渐亮起来,在刑部任职的大小官吏、轮值的衙役都来了,然而看见坐在公堂的高公公,以及气得说不出话的左大人,谁都不敢靠近公堂招惹风轻摇。 晨夏领着刑部记录文书的主簿走进公堂,机灵地说道:“大人,这位是专门在审案时做记录的师爷。” 上了年纪的师爷抱着笔墨和簿子,眯着眼睛瞧瞧风轻摇又看看左正,显然还没人告诉他眼前的情况,显得无比茫然。 “师爷一职不如由左大人暂待。”风轻摇说道:“左大人意下如何?” 高公公抢先一步道:“我看行。” 左正沉着脸不说话,不情不愿地去拿师爷的笔墨和簿子,坐到师爷的位置上。 风轻摇坐回公案桌后,瞥见惊堂木,她举起就敲,啪的一声,说道:“凤灵勾结陈大公子,多次谋害于我,罪无可恕。” 在场所有人的心同时颤了一下,也不知是被风轻摇吓的,还是惊堂木敲的。 左正打开簿子,蘸墨正要书写,一听这话,心想与刑部平时审案的开场白完全不一样,不过秦大小姐不是真的刑部官吏,无论说什么话好像都没问题。 他想了想,下笔记录。 第140章 案子审的真任性啊 “我不认识什么陈大公子。”凤灵倒在地上不打算起来,秋水般的眸子蓄满泪水,仿佛遇到了天大的冤屈。 “我说你认识,你就认识。”风轻摇强硬道。 左正笔下顿了顿。 这……案子审的真是任『性』啊。 “你有何证据证明我和陈大公子是认识的?”凤灵咬住下唇,美艳动人的小脸蛋透着小倔强。 一部分血气方刚的年轻衙役抵挡不住美人的泪水攻击,心疼得不行。 左正心道:是啊,这是审案不是儿戏,凡事讲究证据确凿,岂是你秦大小姐说什么就是什么的地方? “证据?”风轻摇想了想,恍然大悟道:“噢!你们还要证据,真是麻烦。” 极恶之地办事从不讲证据,全靠实力说话。 感情秦大小姐你根本不知道怎么审案啊!左正内心一片荒凉,麻木地起身说道:“陈大公子是凤曦小姐的同窗,曾多次拜访凤府……” 他自去年夏天开始调查双生湖畔废墟案,一直到前几天的凤曦被杀案,期间不止一次发现与凤灵小姐有关的线索。 秦大小姐若拿不出凤灵小姐与陈大公子相识的证据,他可以帮她。 然而,风轻摇打断道:“左师爷安静做记录,别打岔。” 左师爷…… 左正发现自己已经没办法正常思考了,他木讷地坐下去,心里空『荡』『荡』的,写字的手很是无力。上天再给他一次机会,他绝对不去招惹秦大小姐,能避就避,避不了的话,大不了辞官回家种田去! “来人。”风轻摇一敲惊堂木,冷冰冰地道:“带人犯双儿。” 双儿是凤灵的丫鬟。 天未亮时,凤灵被带进刑部公堂,她被拦在刑部大门外。 此刻衙役要逮捕她,她想起自家小姐,没有反抗,慌慌张张地跟进公堂,看见跌倒的凤灵,她失声喊道:“小姐!” “先打十板子。”风轻摇说道:“别打死。” 衙役拦下双儿,抬出长凳,把她按在长凳上。 双儿惊慌失措道:“奴婢犯了什么罪,你们要打我?” 风轻摇面无表情地盯着双儿,不说话。 耿直的衙役举起杀威棒,一棒子往双儿的屁股打去。 “啊——” 双儿凄声尖叫,脸『色』瞬间惨白。 风轻摇满意地微笑起来。 这一棒子不留力,打得狠,她喜欢。 凤灵面无血『色』,说道:“你想屈打成招吗?” 左正看不下去了。 “明镜高悬”的匾额悬挂在堂上,刑部公正无私,怎能屈打成招? 他站了起来,想说几句公道话。 风轻摇眼珠一斜,嘴快道:“左师爷的椅子上是生了钉子吗?” 高公公一眼瞄过去,说道:“平整的很呢。” 左正尴尬地坐下,暗下决心,下次说话绝不再站起来。 十板子打完,双儿还剩半条命。 风轻摇说道:“双儿,把你家小姐凤灵如何勾结陈大公子陷害我的事,一五一十招出来。” 双儿恨恨道:“听不懂!” 无缘无故的上来就打她,打完还想她招供?哪有这么美的事! 第141章 我全是为了你啊 “继续打。”风轻摇不废话,“别打死。” “啊——” 双儿的惨叫再次充斥公堂。 耿直的衙役下手不留情,但手里有分寸,打人板子这种事,就像厨师烧菜,熟练后就能掌控火候,让几分熟便几分熟。 左正几次要出声,几次被风轻摇堵回去,到后来风轻摇支着脑袋笑眯眯地盯着他,盯得他心慌慌的,什么话都没说出口。 “小姐,救命!”双儿受不住皮开肉绽的巨痛,大喊大叫起来,“救救奴婢!” 她身后的衣裙被血染红。 凤灵的唇『色』如脸般苍白,竭力维持着冷静,说道:“秦瑶你不能这么做,动用私刑,不顾枉法,屈打成招,双儿会被你『逼』疯的,人在疯狂的状态下什么话不敢说?但那些话是不能信的。” 对,不能相信! 我已经事先警告你了。 后面双儿受不了痛说出不该说的话,都是不能信的。秦瑶你最好打死双儿,反正结果我都是清白的。 凤灵讲话时很平静。 双儿却很痛,不止皮肉痛,内心更痛。 她从小伺候小姐比任何人都细心,怕小姐冷着热着,宁愿自己苦着累着。她以为小姐是宠她的,凡是欺负她的人,小姐都会替她欺负回去。为了小姐,她干尽坏事,却原来她与陈大公子一样,不过是小姐有用时候的棋子。 双儿的叫声止了。 棒打皮肉的声音也止了。 公堂安静了一瞬。 风轻摇看过去:“怎么回事?” 耿直的衙役道:“晕过去了。” 风轻摇冷酷无情地道:“冰水泼醒,继续打。” “是。” 衙役应声,去取冰水。 左正寻到说话的机会,说道:“刑部审案讲究人证物证,不到万不得已不动刑。” “我是万不得已啊。”风轻摇笑,“左师爷与我有生死之交,要不是看左师爷为难,我也不会这么麻烦,找什么证据。” 极恶之地要处置一个人,哪有这么麻烦。 杀凤灵,不过一剑。 但杀完后,左大人就麻烦了。 为了左大人不麻烦,她稍微麻烦一点,反正也只是动动嘴。 动动嘴这种事确实轻松。 难怪凤灵隔三差五的在她面前演一出。 戏固然挺好看,但看多了是会腻的。 又不是国师的脸,几年看不腻。 风轻摇不着调地总结道:“我全是为了左师爷你啊!” 高公公眼神奇怪地投向左正。 凤灵的眼神亦是不敢相信——今天这一切是因为左大人?所以国师才不在的?秦瑶这个小浪蹄子到底勾引了多少男人?竟比她还多!不,她没有勾引任何人,都是那些男人主动送上门的! 左正的脸一阵红一阵白。 这句话得引起多大的误会! 秦大小姐说话就不能…… 算了,她说话从没正经过! “启禀大人,人犯双儿招了。” 耿直的衙役『插』话进来。 在风轻摇无所事事地戏弄左正时,衙役泼醒了双儿,兢兢业业地继续打双儿的板子,双儿心灰意冷,终于招了。 “看,证据来了。”风轻摇笑嘻嘻地面对左正,但当她转向衙役时,脸瞬间冷下来,“招什么了?” 第142章 最恶心的人之一 双儿丢了大半条命,剩一口气趴在长凳上。她不甘心,不停说着话,话很轻很细,如同蚊蝇。 耿直的衙役把耳靠近她的嘴,勉强听清几句话,复述道:“小姐把秦瑶骗去双生湖畔的废墟,再叫奴婢找陈大公子杀秦瑶。陈大公子生前有个小厮叫防已,奴婢每次都找他联络陈大公子。” 凤灵眼底闪过一丝阴狠,随后掉落大颗大颗的眼珠,说道:“双儿,我待你不薄,视你情同姐妹,你何苦污蔑于我。是,你痛,你不得不说这些话,我不怪你,打在你身痛在我心。” 风轻摇无视凤灵的假惺惺,看向左正道:“左师爷听清楚了吗?记下来。” 左正一边记录一边回忆思索。 去年凤灵小姐提过双生湖畔的废墟,当时没多想。谁会认为一位久病不出门的千金小姐会杀自己的亲姐妹?那时候秦大小姐还是凤大小姐。 正这么想着,左正就看见风轻摇手提流烟剑站在双儿身前。 “等等!” 他预感到什么,弃笔起身撞到了书案,打了个趔趄。 来不及了! 风轻摇一剑刺穿双儿的胸。 流烟剑带出双儿的血,一滴又一滴,落在长凳下地面上。 “你……杀人了!你杀了双儿!你……”凤灵微微颤抖,“左大人……” 她站起来往左正走去,寻求庇护。然而刚走两步便跌倒下去,她的脚没有力气不听使唤。 不想承认,她有些怕了。 不是因为双儿背叛了她,而是她亲眼看见风轻摇当着所有人的面杀人了。 风轻摇回头:“等什么?” 她的神情异常平静,仿佛她只是折了一枝花。 “你应该留着她,或许还会有别的证词。”左正眼神复杂,他尽可能让自己表现得自然一些,然而语气免不了震惊。 他震惊于那个弱不禁风要他保护的凤灵小姐,竟如此歹毒。 他震惊于那个总是不正经的秦大小姐,竟杀人不眨眼。 到底是怎样一种环境,促使这些养尊处优的千金小姐去杀人? “左师爷总算说了句人话,可惜你说慢了,不然我就再留她一会儿。”风轻摇坐回公案桌后,“带人犯防已。” 死便死了,她再找证据便是。 证据对她而言本来不重要。 重要的是结果。 结果是凤灵不能活。 在此之前,她会慢慢折磨凤灵的精神,看着凤灵一点点崩溃,有意思的很。 风轻摇眼珠移向凤灵。 凤灵触到她的目光,微微一颤。 她脸『色』惨白,哭了一会儿似乎得不到周围男人的关爱,又不哭了,楚楚可怜地缩在左正的书案下,『露』出受伤小鹿的清纯模样。 不明真相的,会心疼她。 知道真相的,会厌恶她。 世上最恶心的人之一,便是她这种明明蛇蝎心肠,非要装得人畜无害,好像全世界都在欺负她伤害她,所有人必须爱护她服从她。 风轻摇见过比她更恶心之人,已能免疫,笑道:“凤灵,徐公子和你也有一腿呢。” 凤灵张了张无血『色』的小嘴。 “你别急,证据会有的。”风轻摇不给她说话的机会,“带人犯二宝。” 第143章 画一道分割线 二宝是凤府小厮,曾掩护徐公子一路尾随风轻摇。也是他,在风轻摇被徐公子的术禁锢时,往风轻摇头上套麻袋,夸徐公子是修行奇才。 此时的二宝,陪着凤夫人焦急地等在刑部大门外,衙役不费吹灰之力便将他带到风轻摇的面前。 一进公堂,二宝一眼看见惨死的双儿,腿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风轻摇对耿直的衙役说道:“不用我再教了吧?” “是。”耿直的衙役说道:“老规矩,打到招为止。” 衙役们心领神会,搬长凳的搬长凳,押二宝的押二宝。在二宝发懵的时候,耿直的衙役一棒子重重打上二宝的屁股。 “啊——” 二宝的惨叫回响公堂。 对比柔弱的双儿,他要结实的多,话也多了—— “大小姐饶命!啊——” “小的错了!啊——” “是二小姐……啊——” 耿直的衙役暂停棒打,等他招供。 就在这时,一道冷厉的喝斥生生打断二宝的后话。 “秦瑶你放肆!” 是太子琮的声音。 紧接着,大批东宫护卫鱼贯而入,转瞬包围了刑部公堂。 一同跟进来的还有凤夫人。 凤夫人被挡在刑部大门外半个多时辰,外面天寒地冻,她的内心亦是寒冷如冬,容颜憔悴。她已经失去女儿凤曦了,不能再失去凤灵。 “娘!” 凤灵先看见凤夫人,哭着喊出来,泪水决堤。 “灵儿!”凤夫人抱住女儿,跟着哭了,“灵儿别怕,别怕!太子殿下来了,殿下会护你周全。” 凤灵不说话只是哭。 太子当然会来,就在刑部衙役闯入凤府时,她便叫人通知了太子。以太子对她的深情,必然是要来的。 就是来的晚了些。 她的双儿没了。 太子琮望着凤灵惊慌失措的模样,瞧着她发白的脸『色』颤抖的身子,心就像被什么揪住了。 对,是秦瑶! 他的心如此痛苦,必然是被秦瑶的手揪住了! 秦瑶是一切的罪魁祸首! “轩辕国的刑部公堂岂是你秦瑶可以私自使用的!”太子琮怒指风轻摇,“你不顾人命动用私刑,连朝廷命官左大人你都敢胁迫,我轩辕国的官袍竟被你这种人给玷污了!” 左正的绯『色』官袍被风轻摇披在自己身上。 他的身上披着常服,多次震惊后的脸『色』略显苍白,荒凉地站在师爷的书案后,看起来真像被胁迫了。 “甚至……甚至……” 太子琮转向高公公。 高公公衣装整洁,仪表得体,始终挂着一抹圆滑的微笑,怎么看都不像是受人胁迫,更像是来看戏的。 风轻摇道:“甚至什么?” 她不说话还好,一说话,太子琮便克制不住一腔怒火,喝道:“给本宫把秦瑶抓起来!” 刑部的衙役不敢,但东宫的护卫敢。 东宫护卫们持刀一拥而上。 风轻摇两步踩上公案桌,流烟剑扫出一道剑气,画出一道分割线,分割线隔开了她和别人,切开了刑部公堂的大理石地面,也斩断了左正面前的书案。 轰的一声。 尘屑飞扬,笔墨纸砚摔了一地。 第144章 有国师就是能为所欲为 她对流烟剑的控制极好,分割线的尽头断在左正脚下。 左正只觉得一阵罡风迎面刮来,他没动,也没受伤。 风轻摇大喝一声:“国师在此,你们也敢动我?” 其实一剑之后已经没人敢动她,这句话更像锦上添花,所有人都不敢动了。 秦大小姐最大的靠山是国师——这在帝都城都传遍了。 现场无人质疑风轻摇这句话的真假。 那些去年跟随太子琮在神宫遇见国师的人,眼神开始四处游移找寻。国师的身法他们是见识过的,国师会出现在任意的地方,他们想不到的时候。 高公公本想抬出轩辕帝为风轻摇解围,然而风轻摇先一步抬出了国师,他便没有说话,与众人一样,察看四周。 人满为患的公堂安静得可怕。 所有人屏住呼吸,静待神宫的白『色』身影,不包括风轻摇。 等了许久。 公堂里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 风轻摇似笑非笑地望着众人。 太子琮意识到什么,怒吼:“秦瑶你又耍花样!哪里有国师!?” 他早该想到的,秦瑶说话从没正经,弄虚作假胡说八道!什么国师!根本没有国师!信了她的邪! “国师在此。” 风轻摇把流烟剑『插』-进分割线的裂缝中,带出一道剑气,又把众人震得退后一步。 她的手上多出一卷画卷。 画卷展开。 墨线勾勒的飘逸身影栩栩如生地展现在众人眼中。 这是国师的画像。 没有多余的『色』彩,只有墨『色』的浓淡,简简单单,却非常符合国师清冷无垢的气质。 画的意境很美。 画中人的模样也很美。 然而所有人无心欣赏,如鲠在喉。 太子琮感受最明显。 他又被戏耍了! 风轻摇高举国师画像,一只手虔诚地放在心口,声情并茂地说出一句话:“国师与我同在!” “……” 没有人接话。 所有人无语。 被无视许久的神宫大黑马慢慢悠悠地穿梭在人群中,鄙夷地瞥一眼众人。 马蹄声惊醒众人。 太子琮收拾百味杂陈的心情,冷笑道:“如果只是一幅国师的画像,是不是本宫复刻一幅也能为所欲为了?” 大黑马走到公案桌后,啃起了砚台。 风轻摇顺势往马背上一坐,高兴地说道:“为所欲为这个词用的好,有国师就是能为所欲为。” 这是…… 多么厚颜无耻啊! 太子琮哑口无言。 想她当初纠缠他时,偶尔也会脸红一下,羞涩一番,现在说起不要脸的话来脸不红气不喘,真叫他恨得牙痒痒,偏偏动她不得,因为她有国师护着! 他想不明白。 她到底哪一点入了国师的眼? 她浑身上下就没一点,他是看得上的! 刑部衙役押着陈大公子生前的小厮防已踏进公堂。 公堂里人挤着人,场面十分混『乱』。 双儿的尸体横在公堂上,无人理睬。 二宝有气无力地趴在长凳上,旁边有衙役抱着杀威棒。 公案桌前一道裂口,仿佛地震一般;左大人身前的书案四分五裂;一群提刀护卫一步不敢上。 第145章 我要见国师 秦大小姐脚踩公案桌。 这是多么藐视皇权与王法啊! 防已大惊,噗通一下重重跪倒。他手脚并用爬向风轻摇,在分割线前停住,悲恸大叫:“大人开恩,求大人留小的贱命一条,小的什么都招!” 风轻摇俯视他。 是个识时务的。 防已长得不怎么样,脑袋却很好使,完全不需要风轻摇问他什么。 他积极主动地说道:“死在双生湖畔废墟的四个人,是陈大公子为凤灵小姐圈养的死士。去年夏天,双儿找小的联络陈大公子,为的是替凤灵小姐除掉您。那四个死士虽是小的亲点,但那都是陈大公子的命令,小的当时特地寻了四个底子最差的,就是怕伤害了您啊,这是小的一点小小的私心,望您看在小的在陈大公子面前虚与委蛇的份上,饶小的一命吧!” 这段话的重点在前面,后面全是屁话。 所有人听完前面的,已听不见后面。 太子琮愣怔在当场。 他听不懂防已的话。 什么叫为凤灵小姐圈养死士?替凤灵小姐除掉您? 灵儿温柔善良,连蚂蚁都不敢捏死,她怎会养死士?那种为杀人而存在的死士,与灵儿何干? 灵儿又要除掉谁?秦瑶吗? 是,秦瑶可恨,处处为难灵儿。但灵儿从不记恨或讨厌谁,在灵儿心里恐怕一直把秦瑶当作亲姐姐,她怎会想要除掉秦瑶? 真是一派胡言! “大人!小的也招!”凤府的小厮二宝哭喊起来,“入秋那天,小的奉凤灵小姐的命令,配合徐公子跟踪您。小的发誓,除了把您带回凤府外,小的从没伤害您。还有徐公子失踪,小的真不知道。不过,凤灵小姐可能知道,她与徐公子关系密切,这一点小的可以作证!” 明明是他先被押进公堂,防已那厮居然抢先招了! 可怜他的屁股,白白挨了好几板子。 “放肆!”太子琮气得面红耳赤,“竟敢污蔑凤国公的嫡长女!来人,给本宫打!狠狠的打!” 风轻摇举起惊堂木重重敲下去,啪的一声后,她说:“不能打。” 太子琮怒道:“你打得,本宫为何就打不得?” “此地由我做主,我说打就打,说不打就不打。”风轻摇提醒道:“高公公,我说的对不对?” “皇上口谕:秦大小姐暂代左大人之职,为期一天。”高公公明白风轻摇要他说什么,他圆滑的笑道:“太子殿下,这一天的时间尚未结束,才刚开始呢。” 太子琮又是一怔。 他早该猜到的,高公公是父皇身边的人,能一声不吭地看秦瑶无法无天,必然是父皇默许的。能让父皇默许的事,必然与国师有关。 又是国师! 这句话同时响起在凤灵的脑海。 她望着国师的画像,想着在『药』殿遇见的国师,思索秦瑶与她的不同之处。 她美丽清纯、温柔善良,从任何方面比较,她都比秦瑶有优势。 她唯一比不过秦瑶的地方,是遇见国师的时间晚了次数少了。 “我要见国师。” 凤灵泪眼婆娑道。 第146章 画像都不给你看 太子琮内心凄楚一片。 他能感觉出,灵儿说这句话时的失望与绝望。 是对他无能的失望。 对眼前正在发生的事的绝望。 别说是国师,他连父皇的口谕都没办法违抗。 他没有用。 所以灵儿才想见国师。 只有国师能护灵儿周全。 只有国师配得上灵儿的美好。 “莫说真人你见不着,就连画像我都不给你看。”风轻摇不紧不慢地把国师的画像卷起来,收进空间法器。 “国师!”凤灵忽然仰天大叫,“国师我是灵儿,你出来!” “你叫吧。”风轻摇笑道:“叫破喉咙国师也不会来。” 他那么懒得人,出来给自己找麻烦吗? 这时候,他定然在醉莲池畔,赏冰莲叶上的白霜和结冰的池水。 凤灵这种庸脂俗粉,云深是看不上的,不如冰莲来得清新脱俗。最近她也觉得醉莲池挺好看,前提是云深必须在那附近。 凤灵自顾自地叫道:“灵儿苦,灵儿一出生就苦,所有人都要欺负灵儿,灵儿做错了什么要被这些人欺负。国师你不心疼吗?国师你出来为灵儿做主啊!” 国师是无所不能的! 她相信国师能够听见她的话,看见她的苦。 她难道不可怜吗? 国师难道不同情吗? 国师听见了吧?看见了吧? 她是凤灵,是灵儿。 是世上最娇最弱的灵儿,是值得所有男人呵护在心尖的灵儿啊! “她叫她的,我们审我们的。”风轻摇漠然扫视众人,“左师爷,我们审到哪儿了?” 左正已经见怪不怪,麻木道:“徐公子失踪案。” “接下来到重点了。”风轻摇指指脚下的公案桌,“左师爷,重点案要重点记,不能因为桌子坏了就可以偷懒。来,坐这里继续记。” 这里是主审官的位置。 这个位置她不在乎。 风轻摇高坐于神宫大黑马的马背上,脚踩公案桌,前面『插』着一把剑,不像审案,更像打架。 她身披绯『色』官袍,居高临下地望着众人。 所有人只能仰望她。 仿佛她是一方霸主。 左正铺开纸,执笔蘸墨,无视正在啃砚台的大黑马。 大黑马很是意外地瞅他一眼,好像在说:这家伙的定力居然提高了。 风轻摇说道:“华老来了吗?” “来了来了。”华老仿佛掐着时间而来,挤进公堂,不停地念道:“闪开闪开。” 不需要风轻摇吩咐什么,一切早已安排妥当。 他径直走向凤灵,去探凤灵的腕。 凤灵缩在凤夫人的怀里,把手藏起来,警惕道:“你干什么?” 华老不耐烦道:“把脉。” 凤灵道:“我有自己的大夫,不需要外人把脉。” 华老看向风轻摇,意思是:你看着办。 “高公公你代表着皇上,记得看着点太子,别让他打扰我审案。”风轻摇一句话交代下去,“来人,帮一把。” 耿直的衙役一把抽出凤灵的手臂,把她的手腕暴『露』在华老面前。 凤灵惊慌地叫起来:“太子殿下救我!” 太子琮上前拦阻。 高公公说道:“不过是平安脉罢了,太子殿下莫要因此忤逆了皇上。” 第147章 换血,血亲的血 太子琮停下,奇怪地凝视凤灵。 把脉而已,灵儿何必激动? 这个想法同时存在于凤夫人的脑海。 于是接下来谁都没有为凤灵挡住华老。 华老按上凤灵的脉,片刻后“咦”了一声,说道:“几年前老夫为凤灵小姐把脉,当时诊断是母胎带出的气血亏损,以至于出生后体弱多病,必须靠『药』吊着一口气。” 当年凤国公和凤夫人为了病女儿遍寻名医,尤其在帝都城,医师不管有名的还是无名的,几乎都为凤灵把过脉。 凤家小姐有病的事因此传遍帝都城。 华老放开凤灵的脉,笑道:“不知是哪位神医治好了凤灵小姐的病,凤灵小姐如今非但无病痛缠身,且体质极好,非常适合修行。” 世间修行者无数,但不是所有修行者都能取得修行成绩的。就像人人可以唱歌,有些人天生好嗓子,就适合在这个领域发展,有些人天生五音不全,勉强发展也难出成绩。 而凤灵适合在修行界发展,就像她的亲妹妹凤曦。 但这不重要。 太子琮惊喜道:“真的吗?” 轩辕国是大国,无数修行者服务于这个国家,所以生在帝都城的千金小姐完全不需要修行,庞大的国家会保护她们。 他唯一在意的,是她的身子。 她健康了。 母后会不会接受她? 父皇会不会收回成命? 她是不是可以做他的妻子? “是『药』殿,『药』殿那位大人治好了灵儿!”凤夫人先是惊讶,然后喜极而泣,“灵儿你什么时候康复的?为何没有告诉娘和你爹?” 凤灵唇『色』惨白。 她还没来得及告诉任何人,当然也不打算告诉任何人。 她用亲妹妹的血换回了梦寐以求的健康。 她用亲妹妹的命换来了锦绣前程。 凤曦可以修行,她当然可以修行。 凤曦那么健康,她必须是健康的。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凤曦不肯乖乖献上自己,竟在她治疗期间逃跑了,还撞上了秦瑶。 又是秦瑶! 每次都是秦瑶! 秦瑶就该像凤曦一样去死! 风轻摇平静道:“也就这几天吧。” 她在回答凤夫人的“什么时候康复”。 华老点头附和:“应该就是这几天。” 距离凤曦死亡也就过去没几天,自然就是这几天的事。 “去年夏天,陈大公子在我手臂上割了一刀。”风轻摇跳下公案桌,来到凤灵面前,“伤不重,流了许多血,险些失血过多而亡。当时没在意,现在想想,是有原因的。” 事实上,被陈大公子割了一刀的女孩已经死了。 现在活着的,是极恶之地的风轻摇。 “前不久我遇见凤曦,她身上的刀口也不重,也流了许多血。”风轻摇蹲下身,冷冰冰地盯着凤灵,“如果不是有人在背后给了她一剑,最后她会失血而亡。” 凤灵楚楚可怜地缩进凤夫人的怀里,怯怯道:“你想说什么?” 风轻摇道:“你这种病要根治,有一个方法,换血,血亲的血。” 抱着凤灵的凤夫人浑身一颤。 第148章 听说砍头都在菜市口 高公公收起微笑。 在场几乎所有人都『露』出了大不一的震惊。 唯独左正在冷静地记录审案的过程。 双生湖畔废墟案,凤灵杀秦大姐失败;陈大公子被杀案,秦大姐成功报双生湖畔废墟案的仇;徐公子失踪案,凤灵置秦大姐于死地,又失败。 三件案子的最初目的,是凤灵要取秦大姐的血;最终目的,是凤灵要秦大姐死。 然而,凤灵都失败了 于是,她把目标转向凤曦。 凤曦死了。 她赢了。 但,也到此为止了。 左正心想。 “一派胡言!”凤灵厉声喝道。 换血是『药』殿殿主的主意,『药』殿殿主没理由出卖她,也不会出卖她!所以,这些都是秦瑶的猜测,猜测就不可能是真的! “对,一派胡言……”凤夫人目光呆滞,颤声道:“我的灵儿是世上最善良的,敬爱姐姐爱护妹妹,她不可能害曦儿,曦儿是被大修行者杀死的,与灵儿无关……” “对!是诬陷!秦瑶你诬陷灵儿!”太子琮不愿相信,愤怒道:“证据呢?你拿出证据来!” “证据啊……” 风轻摇想了想,瞥向防已。 防已摇摇头,他是陈大公子的厮,陈大公子死后,他与凤府再无联系。 风轻摇看向二宝。 二宝缩了缩脖子,他虽是凤府的厮,但毕竟是外院的人,知道的有限。 风轻摇若有所思地转向双儿的尸体。 之前左正提醒过她,应该留下双儿。 当时她不在乎。 现在同样如此。 证据从一开始就不重要。 重要的始终是结果。 结果就是凤灵活够了。 风轻摇一把揪住凤灵的头发,把她从凤夫人的怀里无情地拽出来,说道:“她的病好了,就是证据!” “秦瑶你放肆!” 太子琮心一痛,拼命似地扑上去。 流烟剑倏然而起。 剑尖直指凤灵的咽喉。 太子琮戛然止步,道:“住手!秦瑶你住手!你要什么本宫都答应你,你别激动!千万别激动!” 风轻摇漫不经心地道:“左大人,结案了。” 左正没有回话。 是的,结案了。 从去年夏天的双生湖畔废墟案,一直到新旧年交替夜的凤曦被杀案,都清楚了,该结束了。 秦大姐的审案手段强势了些,歹毒了些,甚至是不折手段藐视王法。但他都信,信这一切都是真的。 因为,早在他第一次接触秦大姐时,她便已经多次透『露』,有人要害她,那个人是凤灵。 风轻摇不需要左正的建议,她有她自己的主意,说道:“听说这里的人砍头都在菜市口。” 凤灵试图把自己的头发从风轻摇手里救出来。猛然听见风轻摇没有感情的话,她忿恨的眼底骤然涌出受伤的眼泪,伸手出去喊道:“太子殿下……” “秦瑶你不能这么做!案子是错的!是有问题的!”太子琮情绪激动,却不敢有所动作,生怕风轻摇的剑刺穿凤灵的喉。 风轻摇不理睬任何人,淡漠的目光望出刑部公堂。 第149章 喜欢就不能杀我 风轻摇抓住凤灵瘦弱的肩膀,提着她飞掠出去。 太子琮不敢多想,急迫地追上去,左正紧随其后,所有人跟在后面。 看得出,秦大姐是真的要砍凤灵姐的脑袋。没有什么是秦大姐做不出来的,他们在公堂上已经见识过秦大姐的手段了。 流烟剑在前面开道。 风轻摇一路畅行无阻。 帝都城的菜市在街上,刑场在街口,所以刑场也叫菜市口。据说在菜市口卖菜生意兴隆,因此往来人多。 凤灵被丢上菜市口,跌坐在死过无数犯人的刑场上。 风轻摇站在她的背后,单手抓着她的头发,迫使她看前方。 她的前方是吆喝叫卖的菜贩和来来往往的菜客,这些人茫然地望着她和风轻摇。 她终于怕了。 恐惧蔓延至全身,她全身剧烈地颤抖起来。 喊国师没用,国师根本不会来。 喊太子也没用,太子根本救不了她。 那个痴情的陈大公子死了,那个贪恋美『色』的徐公子失踪了。不过没关系,世上男人无数,爱她的男人多的是。 “大巫!”凤灵叫得撕心裂肺,“大巫你在哪?救救灵儿,灵儿什么都愿意给你,人给你心给你,你快把灵儿带走!大巫!叶上清!叶上清!” 是的,还有一个人。 神宫的大巫叶上清! 叶上清位高权重,不但在神宫说得上话,在皇上面前也说得上话,而且他和秦瑶的关系不错,一定可以救她! 关键,他喜欢她! 他无法敞开心扉地爱她,定是觉得她在利用他、没有真心待他。没关系,只要能活下去,她都可以给他——清白的身子,以及炽热的心! 叶上清没有出现。 一只赤『色』的狐狸坐在某座高楼的檐角上,望着菜市口正在发生的一幕。 风轻摇手执流烟剑,剑刃抵着凤灵的后颈,冷漠说道:“莫说叶上清听不见,他就是听见了,也不能救你。没有人可以从我手里救走你,你虽然还活着,但在我眼里,已经死了。” 凤灵尖叫道:“秦瑶你有什么资格判我!你说的那些都是假的,是不可信的!我要找讼师,我要告御状,我是冤枉的,是清白的!” 她不敢挣扎不敢动,后颈上的冰凉触感正威胁着她。 她害怕,但更多的是不甘心。 死的应该是她秦瑶! 风轻摇目视前方,平淡道:“凤曦这姑娘挺不错的,嘴上不饶人,手上倒是干净。从未沾过血的双手,比你我都干净。” 就是蠢了一些。 要是聪明一点,也不至于死在凤灵这种货『色』手里。 “凤曦……曦儿……”凤灵念着这个名字,突然凄厉地吼道:“她死了!她死就死了,而我要活着,不然她就白死了!我是她姐姐要替她活着,我是她最亲最爱的姐姐,唯一的姐姐,她的命就是我的命,我们不分彼此,所以你不能杀我,你既然喜欢她,就不能杀我!” 第150章 绝望吗? 她的语气平淡中有些清冷,听不出到底哪里恶心了。 凤灵不知道那个人是谁,也没时间没心情知道。 她的视线里出现太子琮、左正等人的焦急身影,他们被看热闹的人群挡在后方。 她想活,不想死! 她嘶吼出来:“救我!太子殿下救我!” 声音没了平日里的温顺与从容,也不似鹿般的惊慌与不安,这是真正的惊悚与恐惧,扭曲了她的五官,凌『乱』了她的长发。 太子琮吓得心脏仿佛跳出体外。 他不顾一切地飞身而起,踩着无辜百姓的头冲向凤灵。 “太子救不了你。”风轻摇不慌不忙地道:“我杀人从不废话,之所以与你闲聊这么久,就是在等他们过来,让他们眼睁睁看你死去而无能为力,让你眼看生机在前却得不到解救,绝望吗?” 凤灵感到了绝望。 风轻摇高高地举起流烟剑蓄力,然后重重地斩落下去。 “不要——” 许多人同时惊叫起来。 有胆的围观群众慌『乱』地捂上自己的眼睛。 凤灵的眼睛也像被他们捂住了般,再也看不清前方的人。前方是无尽的黑暗,黑暗里有无数双手在撕扯她纠缠她,要把她拉入不见天日的地底深渊。 太子琮喊到声哑,也喊不停风轻摇挥剑的手。 就在此时。 一身黑衣的大修行者持剑飞来。 剑是虚的不真实的,是天地间的灵气幻化而成,携着大修行者此生所有的剑气与杀意,誓要一剑刺杀风轻摇。 他的速度极快,如同瞬移。 风轻摇感知到他的存在时,他已来到她的面前,剑尖直指她的咽喉。 然而风轻摇毫不在意,挥剑的速度丝毫不减。 流烟剑无情地斩向凤灵的后颈。 锋利的剑刃斩断姑娘的脖子,姑娘的脑袋像球般滚落下去,血流如注。 同时,大修行者的剑没有刺穿风轻摇的咽喉,剑在距离咽喉一寸处扭曲起来,似乎无法维持剑的形态,碎成尘屑,消散。 大修行者保持着一剑刺出的动作。 那天的恐惧再次充满了他全身的每一根血管与汗『毛』。 身后是一道比寒冬更冷的气息,冻住了天与地,也冻住了他的行动。 白『色』的身影悄然无息地出现在大修行者的身后,是凤灵一直想见却始终见不到的国师。 国师出现了,而她已经死了。 到死她都没能再看一眼国师。 国师的双手拢在温暖的袖中,很是随意地站着,看起来就像没有出手。但就是这样散漫的漠然的态度,却震撼了现场所有人。 普通人因为他过分好看的脸和气质。 修行者因为他深不可测的修为境界。 大修行者看不见国师,但不影响他对国师的畏惧。 数天前,国师在他的肩上刺了一剑,已经愈合的伤口不知何故突然裂开。 第151章 国师与我同在 他的心撕裂般的痛。 他的眼前是风轻摇,风轻摇的脚下躺着没有头的凤灵。 忽然,他不怕了。 眼神变得温柔起来,再没有恐惧。 他爱这个姑娘,即便知道姑娘的心又脏又坏,仍是爱她;即便知道姑娘只是在玩弄他的感情,也还是爱她。 爱她,愿意献上所有,包括自己的命。 此刻,他无比安心。 与她死在一起,也不错。 流烟剑刺穿大修行者的心脏。 心脏碎裂。 他已感觉不到痛。 风轻摇不说一句话。 她杀人从不废话。 废话多了,往往死得会是自己。 她也不看大修行者。 死人不配被她记住长相。 大修行者倒了下去。 国师无尘的身影映入风轻摇的眼帘。 冷若冰霜的脸庞逐渐温暖起来,风轻摇盈盈浅笑道:“国师与我同在。” 国师睨她一眼,对她的话未做评价,然后转看向人群。 人群『骚』『乱』。 凤夫人瞪着血红的眼睛,拔下发簪,张牙舞爪地冲向风轻摇,发疯似地尖叫:“我杀了你!杀了你这个贱人为我女儿报仇!” 流烟剑毫不犹豫地刺穿凤夫人的胸膛。 凤夫人保持发簪刺出去的动作,停在原地,再也迈不出一步。她很后悔,应该在秦瑶刚出生时就掐死,也不至于落到今天家破人亡的地步! 风轻摇的眼珠慢悠悠地转向凤夫人,说道:“你的女儿凤灵杀了你的女儿风曦,我杀凤灵,替你女儿报仇,你却要杀我,真是不可理喻。” “啊——” 人群后方,传出痛苦地嘶吼。 是凤国公。 凤国公今天一早例行参加朝会,下朝后得知家里出了事,他先去了刑部,不见人又心急火燎地赶到菜市口,好巧不巧看见夫人被杀一幕,看见横尸在刑场上的女儿凤灵,听见风轻摇说凤灵杀了他的女儿凤曦。 为什么? 这都是为什么啊!? 凤国公疯癫起来,无法接受残酷的现实。 流烟剑从凤夫人的胸膛抽出来。 凤夫人倒下去。 左正一步而上,按住风轻摇的手臂,说道:“凤灵有罪,该死。凤夫人要杀你,你防守反击,错手杀了她。但凤国公并无错处,如果你杀他,我将以故意杀人罪逮捕你。” 她杀了凤夫人,他主动替她找了无罪的理由。 若她再造杀孽,他也无法包庇她。 风轻摇看着左正。 流烟剑从她手里脱出,笔直地朝凤国公飞去。 噗的一声。 是剑刺入血肉的声音。 左正没有去看凤国公,以他对风轻摇的了解,她一旦出手,对方必不可能有活下去的机会。 他心情复杂地凝视风轻摇。 他不知道,眼前的女孩是极恶之地的风轻摇,是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 极恶之地的女魔头想杀就杀,不想杀就不杀,不会因为他的一句话而改变决定。 “左大人与我有生死之交,我自然不能为难左大人。”风轻摇笑道:“轩辕国有株连罪,至于是什么罪,左大人你自己想。” (风轻摇和舜以前写的女主都不一样,她的一些手段如果引起大家的不适,一定要记住,她是女魔头,本来就不是正常人。因为是女魔头,所以大家不可以学她哦,她良心喂狗了!) 风轻摇:谁说我良心喂狗了? 国师:你有良心? 第152章 抓住那只狐狸! 抓着风轻摇手臂的手指一分分地收紧,他恨不得捏断她的手臂,以此告诫她,他对她的容忍即将到达极限。 他手上的力道越来越重,换成别的姑娘,这时候该叫疼了。 风轻摇不叫疼不求饶不反抗,坦然地站在血腥气弥漫的刑场,笑得云淡风轻,好像凤灵、凤夫人、凤国公,以及大修行者的尸体不过是她折断的几枝残花,不值得重视。 对峙片刻后,左正放弃了。 他不能逮捕她。 国师在此,没有人可以抓她。 而且,她好像没什么大错,错的始终是凤灵。 凤灵为了一己私欲,泯灭人『性』,残害亲姐妹。是凤灵造成了凤府的家破人亡,秦大姐不过是斩草除根而已。凤灵是草,凤国公和凤夫人是根,他们把所有的养分都输送给了凤灵,却忘记看一看他们的女儿凤曦。 凤曦没有存在感。 但她曾经努力地活在阳光下。 左正放开风轻摇,看向太子琮。 整个事件最可怜的便是太子殿下了。 太子殿下曾那么的喜爱凤灵姐。在太子殿下的心中,凤灵姐一直是真善美的化身,失去凤灵姐,他该是何等心痛。 太子琮呆呆的。 凤灵的脑袋滚落的一瞬间,他的灵魂仿佛被抽走了。 风轻摇好奇看过去。 她从来没有为谁的死而难过,更别说像太子琮这样失魂落魄了,就连当年自己魂飞魄散,她都没有太难过。 无法理解。 不正常。 她低头看了看大修行者的尸体,说道:“一个人居然可以为另一个人去死,尤其这另一个人死不足惜,真是愚蠢至极。” 国师瞅着她,说道:“愚蠢之人不愚蠢,怎能体现聪明之人更聪明?” “有道理,国师说什么都对。”风轻摇召回流烟剑,一扫众人道:“戏看完就散了吧。” 刑场周围围着许多人,有从刑部赶来的当值人员,有太子琮带来的东宫护卫,也有原本就在附近的路人百姓。 他们或目睹了全程,或目睹了半程,即便只看了个结尾的人,置身血淋淋的刑场,早已惊骇不已。 此时听见风轻摇的话,几乎所有人都条件反『射』地自觉散去。 然而尚未走出几步,他们又听见风轻摇大喝一声: “抓住那只狐狸!” 所有人脚步一滞,有机灵的已经在挽袖准备逮狐狸了——大姐的话,就是他们生命的方向! 所以,狐狸在哪? 某座高楼的檐角上。 看完全程的狐刺摇了摇幻化的尾巴,恩人的仇已报,是时候走了。 她刚起身,便听见底下有人要抓她,围观群众全都虎视眈眈地盯着她。 她当即发出一声刺耳的狐叫。 狐叫声摧残着所有人的耳朵。 趁着众人受不了在捂耳朵之际,她飞快地跃下高楼。 突然,她后颈一冷。 下一瞬,她从高楼瞬移到了刑场上。 一只仿佛沁寒的手抓住了她命运的后颈,她被人提在了半空。 那只手抓得很随意,她却吓得尾巴都没办法维持。 国师将无尾赤狐递到风轻摇的面前。 第153章 国师喜欢什么口味? 狐刺认怂地伸出一只前爪。 让你咬让你咬! 看在你替我恩人报了仇的份上,给你咬就是了! 风轻摇眼底的危险气息渐渐散去,说道:“你倒是只敢作敢当的狐狸。” 狐刺心想我就是不敢当,此时也得敢当啊! 身首异处的凤灵就死在她的眼前,她如果不听话惹怒这位杀神,后果不堪设想。她已经没有尾巴了,不想连脑袋也没有。 太阳高悬于东方的天空之上。 金『色』的阳光洒照在菜市口每个人的身上。 风轻摇看向国师道:“国师我饿了。” 天尚未亮,她便离开了神宫,一口饭都没吃。 此时太阳高升,是该饿了。 “回去吃饭。”国师把狐狸丢进风轻摇的怀里。 狐刺自觉地团成『毛』茸茸的一团,乖顺地任由风轻摇抱着。 她不敢招惹风轻摇和国师,这两个人哪个都不好惹,哪个她都惹不起。 风轻摇顺势说道:“国师做饭给我吃。” 国师道:“你想多了。” 风轻摇反过来说道:“我做饭给国师吃。” 国师想了想,说道:“可以。” 虽然他进食不多,但如果她想给他做饭,他勉勉强强可以尝一口。 狐刺心想:幼稚! 这对话真幼稚,一点都不像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说的话,烟火气太浓了。 只听风轻摇继续说道:“狐狸是红烧好吃,还是清炖好吃?国师喜欢什么口味?” 国师平淡道:“都可。” 狐刺前爪一把抱住风轻摇的胳膊,狗腿般地伸出舌头,本想讨好地『舔』一下风轻摇的脸。 风轻摇眼疾手快,抓住狐刺命运的后颈,把她提在手里,说道:“这只狐狸听得懂人话呢。” 国师说道:“她不但听得懂人话,还会说人话。” 狐刺:“……” 风轻摇又道:“我见过的妖族与人无异,他们把自己的第二形态隐藏的极深,有些甚至终生都不会现出第二形态,私密的很呢。你说她会不会以为自己就是只狐狸,而忘记怎么变回人的模样了?” 国师说道:“妖族是偏蠢一些的。” “……”狐刺声的,用只有风轻摇和国师才能听见的声音说道:“我也不想以第二形态示人,这不是没钱花了吗?用狐狸的模样去找吃食,心理压力会很多。” 也方便很多,比如偷……咳咳…… 以后她会还的,所以是借! 说起来这两人是妖吧? 不是妖族的妖,是妖孽的妖! 妖族的第二形态都不一样,只要不是太过特殊化,不说话的话,一般人很难分辨妖族和动物的区别,就像妖族的第一形态,很难与人族区分开。 “噢!”风轻摇作恍然大悟状。 她随意地拎着狐刺,与国师往神宫方向而去。 这次不需要流烟剑开道,人群自动分散两侧,让出一条路。 “等等我!” 华老急切的声音从人群后方传来。 风轻摇和国师谁都没理他,渐行渐远,直至消失。 第154章 一只会汪的狐狸 大黑马的缰绳被他死死地攥在手里。 气死他了! 身为一匹马,居然不载他回去! 大黑马鄙夷地瞅华老:要不是担心你个老不死的老眼昏花找不到回神宫的路,就凭你的老胳膊老腿能牵制我?身为一匹通灵的马,你以为谁都能骑我? …… …… 过完年,叶上清便闲下来了。没有国之大事发生的话,他能一直清闲到入秋。 今年他二十岁,这个年纪在寻常人家早已谈婚论嫁,但他身份特殊,寻常人的寻常事反而与他无关,不过不影响他在这个血气方刚的年纪里对女孩子动心。 他打算在这一两天内邀请凤灵姐来神宫做客,同时打算与凤灵姐坦诚相见,告诉她,他的命不长,不会是她的良配,希望她能放弃他,当然出于私心,他还是希望她不要放弃。 叶上清第一次对女孩子有好感,心里很紧张。 他紧张地在神宫大门附近转来转去,想出门又似乎不想出门。 守门人盯了他很长时间,很是莫名其妙。 冬阳高照。 风轻摇拎着狐刺进神宫,迎面遇见坐立不安的叶上清。 叶上清的紧张感达到了濒临爆发的点,需要缓解下心情,正巧风轻摇撞了上来,他不满道:“秦大姐你怎么什么都往神宫里带?你是打算在神宫养一条狗吗?” 风轻摇把狐刺提上来,说道:“你说她?” 狐刺的妖族第二形态是赤狐,没有尾巴。 她乖巧地任由风轻摇抓着,狐眼一眨不眨地看叶上清。 叶上清被看得有些不舒服,幽幽地说道:“这只狗长得倒挺像狐狸的。” 狐刺:“……” 她哪里像狐狸了! 不! 她哪里像狗了! “狐狸狗,叫一声听听。”风轻摇乐了,说道:“叫一声就不炖你了。” 狐刺没有骨气地张嘴:“汪!” 叫就叫! 狗就狗! 她狐刺能屈能伸! 风轻摇放她到地上,『摸』『摸』她的头,说道:“狐狸狗,好好看门。” 狐刺:“……” 从此以后,神宫的守门人多了一个伴,一只会“汪”的狐狸。 …… …… 神宫的厨房外,围着围裙、手执锅铲的神宫诸人紧张地望着从厨房里飘出来的源源不断的烟。 厨房会不会烧坏? 晚饭能不能按时? 所有人心焦得直冒冷汗,然而想到国师就在门口,应该出不了事吧? 国师一身白衣纤尘不染,冷漠地伫立在厨房门口,周身一圈淡淡的屏障,把呛人的烟阻隔在外。 厨房里不断传出叶上清的呛咳声。 秦大姐一定在报复他刚才对她的质问。 说什么为国师做饭,确定是做饭不是烧厨房吗? 然而看见风轻摇也在厨房里被烟熏陶,叶上清又觉得,大概她真想为国师做饭吧? 于是他又往灶口里塞了一把稻草,终于忍不住说道:“秦大姐,为什么直冒烟不出火啊?” 第155章 我挑食 他擅长占星卜卦预知未来,却不会寻常的家务活。 风轻摇懒洋洋地道:“国师,快帮帮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叶大巫。” 国师叫道:“玄霜。” 玄霜现身于叶上清背后。 叶上清长袖捂鼻,看了眼眉目冷酷的玄霜,自觉让出烧火凳。 他见玄霜的次数屈指可数。 记得师父说过,玄霜不是人。 玄霜是什么他不在意,反正谁都活不过国师,玄霜是不是人又如何? 玄霜一如既往的沉默似冰山,俊朗非凡的男子坐在灶口熟练地运用烧火棍,不一会儿,稻草燃烧起来,又一会儿,锅里的水沸腾起来。 国师轻摇手。 一阵清风卷走滚滚浓烟。 风轻摇随意地抓了根白萝卜,随手一捏。萝卜被她捏得粉身碎骨,萝卜渣渣混着汁水落入滚烫的沸水中。 她就近抓了棵大白菜,双掌齐上,把白菜撕得四分五裂,破布般的菜叶子全数掉进萝卜汤里。 想了想,她从鱼缸里捞出条肥美的鲫鱼,直接把鱼置于萝卜白菜汤的上方,正要用劲把鱼掐死时。 突然,国师说道:“我不吃鱼内脏,鱼鳞也不吃。” “你也真是挑食。”风轻摇不满地嘀咕一句,然后残忍地拧断鱼头,粗暴地掏出内脏,狰狞地掀去鱼鳞,飞快地丢无头鱼进沸水锅。 叶上清吓得躲到墙角。 他感觉秦大姐不是杀鱼,像杀人。 国师沉默许久,说道:“鱼要洗,菜也要洗。” 风轻摇说道:“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以前她在极恶之地猎兽来吃,从来不洗直接上火烤的。 “我许久没看别人做菜,一时没想起来。”国师说道:“玄霜,你怎么不提醒她?” 玄霜茫然地抬起头。 他和主人在神宫住了好几百年,这好几百年里,主人的饭菜皆由神宫准备,所以他好几百年没为主人做饭了,主人确实已经好几百年没看别人,也就是他,做饭了。 所以,以后主人没想起来的事,也要他提醒吗? 可是,他从来都是根据主人的意志行动的。 刚才他没有感觉主人要他提醒那位大姐啊? 风轻摇不拘节道:“事事,反正都能吃。” 片刻后起锅。 风轻摇舀了碗鱼汤。 鱼汤量很足。 白菜叶萝卜块加上残缺的鱼尾巴险些溢出瓷碗。 她热情地把第一碗递给国师。 国师没有接,盯着汤『色』古怪的鱼汤,说道:“你先喝一口。” 风轻摇吹散热气,喝了一口,说道:“味道还行。” “还行就好,喜欢你就多吃点。”国师忽然『摸』了『摸』她的头,“我的也让给你。” “你不吃?”风轻摇甩甩头。 国师的手没人能拒绝。 她甩了半天没甩掉。 只听国师一本正经地道:“我挑食。” 另一边,叶上清好奇于风轻摇这锅味道还行的汤,他给自己舀了一碗,喝了一口,拉了一夜。 一夜以后,风轻摇在菜市口连斩四人的举动震惊了整个帝都城,同时凤府家破人亡的消息也在疯狂传递。 第156章 生气了,哄不好的那种! 人们震惊于凤灵姐的仙子形象崩毁,更震惊于秦大姐的嗜血杀戮。前者只能从刑部窥之一二,后者是许多人亲眼所见。尽管如此,大部分人不敢提后者,只论前者。 前者,伤了许多男人的心。 东宫的太子琮死了心,如行尸走肉般的活着。 神宫的叶上清丢了心,把自己关在寝殿一连好几天。有只没有尾巴的狐狸经常从他的殿门口经过,是故意的,却装作无意,然而他从没注意到。 生活还是要继续。 醉莲池畔。 国师凝望一池冰莲,总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风轻摇凝望着他,思索自己的事。 去年夏天到现在已经过去半年多,她的修为功力恢复极慢。这几天,她尝试重头修行推动修为恢复,效果微乎其微。 她的身体没有问题。 问题应该出在魂魄上。 她的魂魄并不完整。 她一直都知道。 但,她找不回那些散碎的魂魄。 余下的魂魄太碎太,太难找回。 也或者,根本就不在世间了。 风轻摇把玩着一叶冰莲。 冰莲叶心有一黑点,是凤瑶的魂魄。 她在考虑炼化凤瑶的魂,修补自己的魄。 仿佛知道她在想什么,国师对上她的目光,平淡地提醒道:“她不适合你。” 她,是指凤瑶的魂魄。 不适合,是指凤瑶的魂魄不适合拿来炼化修补魂魄。 去年的时候,他就说过,凤瑶的魂魄对她没用。 当时她没在意,略有些执拗,对他也有些敌意。 风轻摇这次听进了他的话,说道:“那么谁的魂魄适合我?” 国师说道:“你自己的。” 出于对国师能力的习惯『性』信任,风轻摇马上联想到自己的散碎魂魄还留在世间的未可知之地。 这个世间有许多不为人知的地方。 如果她的某些散碎魂魄飘到了那些地方,她就很难找回来。 不过没关系。 她找不回来的,国师一定能找回来。 风轻摇走近国师,轻轻拽了拽他的衣袖,『露』出一脸诚恳和善的微笑,温温柔柔地叫了一声:“云深。” 国师想也不想,说道:“不找。” 风轻摇想起之前讨好国师不成反被嘲讽的经历,又想到对国师过于强硬结果被丢醉莲池的经历。 她想了想,一扭头,说道:“生气了,哄不好的那种!” 然后,她望见秦将军正朝这边走来。 秦昭的身体恢复的不错,已能不拄拐杖独自行走,面『色』也有了红润感,就是依旧清瘦得不像话,似乎风一吹就能飘走。 他来到国师面前,作揖行礼道:“秦昭见过国师。” 国师“嗯”了一声。 他又道:“秦昭多谢国师的救命之恩。” 他拿得出手的谢礼,相信国师都有,且不一定看得上。 国师也不需要他这样的角『色』做什么。 所以,他除了谢,还是谢,只能谢。 国师看向风轻摇。 真正救秦昭的,是她,而不是他。 第157章 冷就要多穿衣服 像是真的生气了。 国师不说话走远了。 他从来不是一个热情的人,也不是乐善好施之人。他可以帮她在帝都城找一个人,这消耗不了太多精力;但如果在三千世界寻找她的魂魄,实在不是明智之举。 纵然她找全自己的魂魄,又能活多久? 在他长久的生命中,她又能陪他多久? 他是理智的人,是冷静之人。 或许有些冷漠,但绝不冲动。 这世间没有谁能活得过他,所以他还是孤独的人。 他习惯孤独。 国师在水榭中负手而立,像过去的许多年一样,他一个人,便是一个世界。 风轻摇偷偷地瞄他一眼,咕哝道:“真冷。” 他的心如果是暖的,那么他的血肯定是冷的。 不过他的血是暖的,所以他的心必然是冷的。 她的胸口莫名有些不舒服,堵得慌。 大概是看见了秦将军,让她想起了曾经救过一个人,丢了一颗人头。 所以她这种人不适合救人,做好人她心慌! 秦昭脱下御寒的披风,披上风轻摇的肩膀,关心道:“冷就要多穿衣服。” 风轻摇斜眼看他,任他把自己裹成一颗粽子。 秦昭说道:“你一直在这里也不是个办法。” 风轻摇道:“什么不是办法?” “我知你是接受不了外头的风言风语,才躲在神宫不与外面的人接触,但躲着也不是办法。”秦昭自我脑补道:“舅舅是相信你的,我家瑶儿连鱼都不敢杀,怎会杀人呢?瑶儿莫怕,时间会向世人证明一切的。” 风轻摇无语。 证明什么? 证明她不但杀人,也杀鱼? 秦昭伸手入袖,把一张纸条交给风轻摇:“这是高公公让我带给你的。” 风轻摇展开纸条。 纸条是轩辕帝的秘信,请她进宫一趟。 秦昭自顾自地说道:“瑶儿的年纪该是谈婚论嫁了,你『奶』『奶』年纪大,这方面是疏忽了,舅舅没有忘记。我知瑶儿你喜欢太子殿下,但太子殿下不是你的良配,他为了一个死去的凤灵弄的……” 后面的话没说下去,身为臣子他不能非议太子殿下。 风轻摇朝水榭喊了一声:“国师,借支笔。” 一支墨笔朝风轻摇飞来。 风轻摇接在手里,大笔一挥,在轩辕帝的纸条背面写上两个字:没空。 见风轻摇心不在焉,秦昭叹气道:“我知瑶儿你又听不进了。” “我都听见了。”风轻摇把纸条塞给秦昭,“记得带去宫里,现在你可以走了。” “好好好,舅舅不提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伤你心,我们不提。”秦昭舍不得走,退而求其次地道:“其实左大人就挺好,年轻有为。我听说左大人曾为你挡过一剑,人是有些刻板,贵在有情有义,我看行。” “行什么?”风轻摇道。 “左大人是你的良配。”秦昭道。 “照这个说法,国师也行了。”风轻摇笑,国师替她挡了可不止一剑。 “国师不行。”秦昭认真说道。 “为何不行?”风轻摇好奇。 第158章 好像哪里不太对 其实他想说祖宗的,但国师的外貌实在太过年轻,当祖宗似乎有些违和,那就长辈好了。 在国师面前,莫说是他,就是他的母亲秦老太君都是辈。这就意味着,将来瑶儿像母亲一般年老时,国师依旧如今天这般年轻,这样的人可以仰望却不能过日子,自然不是良配。 “呵呵。”风轻摇冷笑两声,“先找你自己的良配去吧。” 尽给她添『乱』! 秦老太君为何忽略她?因为早就知道她不是真的秦瑶,没理由也没资格『操』心她的事。秦老太君洞察力强,秦将军就弱太多了。 她两世的年纪加一起,足够当秦将军的长辈了。 她和国师这两位长辈看起来比秦将军可年轻多了。 “对了,有个叫防已的年轻男子说要追随你,我暂时留他在秦府了。”秦昭尴尬地岔开话题。 他的良配在哪里? 他不敢去想。 久病多年,他早已不是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秦公子。 风轻摇无情道:“叫他滚。” …… …… 这天,狐刺低着头心翼翼地进入醉莲池的范围,如果她有尾巴,此时应该是夹着的。 醉莲池畔有国师,国师什么都不做,就能带给她沉重的压迫感,不是万不得已,她一点都不想过来。 她踩着轻如羽的步子靠近风轻摇,狐爪轻挠风轻摇的裙角,声说道:“大巫……叶上清他……一个人闷在屋里好几天没吃饭了。” “等他饿狠了,自然就想吃饭了。”风轻摇满不在乎地道。 最近她满脑子都在思考修为如何能恢复快一些,哪有时间管别的事?再说别的事又关她什么事? “可是……”狐刺难过道:“我觉得他快饿死了,他想饿死自己。” 风轻摇精神一振,转个方向便往外走,说道:“他想死我送他一程。” 狐刺意识到风轻摇的危险思想,四爪扑上去抱住风轻摇的腿,嚎叫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你劝他吃饭,不然他真的要饿死了,你不是他的朋友吗?” “我有朋友吗?”风轻摇脚步一滞,残忍地笑道:“对,我有朋友。” 她当然有朋友,但这个朋友不是叶上清。 叶上清是朋友吗?她不觉得是,顶多是朋友。 “让他死。” 国师冷漠的话语从风轻摇背后传来。 这次换风轻摇不淡定了,她回头看国师,略微诧异道:“叶上清是国师的人,国师不救?” 她不觉得国师是好人。 但国师也不是坏人。 他会救他想救的人,杀他想杀之人。 而叶上清一直被他护着,似乎不该是他见死不救的那类人。 国师说道:“生死由己不由天,既然是他自己想死,他自己做的决定,旁人应予以尊重。” 风轻摇想了想,说道:“有道理。” 自己都想死了,救来做什么? 但好像哪里不太对? 别人想不想死,关她什么事? 她为什么要考虑别人的心情? 再说如果别人不想死,难道她就得救人? 这不是她的作风! 第159章 抬手就是一拳 是错觉吧? 一定是错觉! 抱着风轻摇腿的狐刺很没底气地道:“我以为,他只是有心结解不开,只要解开心结,就……不会这样了。” “什么心结?”风轻摇理解不了。 心结她也有。 她的心结让她活到今天。 所以她无法理解有人的心结能纠结到死。 狐刺有些难受有些不爽地道:“大概因为那个叫凤灵的……” 冬雪正在消融。 屋檐上滴滴嗒嗒落下无数水珠,就像刚下了一场雨。 叶上清的心里也下了一场雨。 狐刺的心里隐约有雨。 风轻摇的心里没有雨,有些阴云,不是因为叶上清,而是她上辈子的一些私事。上辈子的事她不允许轻易就过去,这辈子的事她倒是想快点过去。 风轻摇熟门熟路地推开叶上清寝殿的门。 狐刺一下蹿进去,先一步找到呆坐在墙角的叶上清。她没敢靠近,停在十步外。 不过几天的功夫,叶上清消瘦了许多,下巴生出点点胡渣,多了一些成熟和沧桑。他仿佛没听见开门声和脚步声,呆滞地望着地面,像个没有灵魂的人偶。 风轻摇边走近边说道:“听说太子在东宫能吃能喝的,怎么到你就撑不住了?” 叶上清迟钝地抬起头,喃喃:“秦大姐……” “是,你喜欢的凤灵是我杀的。”风轻摇把流烟剑塞进他的手里,大方而豪气地道:“给你一次报仇的机会。” 叶上清仿佛吓着了,蓦地丢掉流烟剑,不知想到什么,抱头痛哭,然而许久未进水米的他,没能哭出一滴眼泪。 与其说是哭,不如说是叫。 他嚎啕大叫。 风轻摇抬手就是一拳。 “噗!” 叶上清被她打得吐出一口血,当即晕死过去。 “啊!” 狐刺发出一声惊叫,蹦向叶上清,狐爪探了探他的鼻息。 还好! 还活着! “吵死人了。”风轻摇掏了掏险些被震聋的耳朵。 “是太吵了。”国师站在门口,语气平常,神态漠然。 狐刺飞快跑出去。 都怪她,找谁不好非要找女魔头求助。 叶上清他好可怜! 没过多久。 狐刺咬着华老的衣角,拖着华老回到寝殿。 华老显然不情愿但还是来了,说道:“废狐要带老夫去哪里啊?老夫很忙的。” 他虽老眼昏花,但狐狸和狗还是分得清的。 此时的寝殿内。 风轻摇蹲在叶上清身前,手里抓着从国师那里要来的帕子,正在擦拭流烟剑,她泛着光芒的眼眸盯着昏死在地的叶上清,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狐刺暗道不好,一把抱住风轻摇执剑的那条胳膊——女魔头的动作好危险!怎么看怎么像是要磨剑杀人? “这……”华老看见一嘴血污的叶上清,忙上前把脉,片刻后说道:“是谁打了他?” 风轻摇擦完剑收起来,坦然地指指自己:“我。” 华老愣了一下,夸赞道:“打的好啊!” 风轻摇奇怪道:“好在哪里?” 第160章 拒绝不了他的摸头 像是为了印证华老的话。 叶上清睁开了眼。 “看,醒了。”华老慈祥地笑道:“好点没?” 叶上清愣了愣道:“我饿了。” “知饿就好,这就没什么大碍了。”华老说道:“年轻人哪有过不去的砍呢?你得好好谢谢秦大姐。” 风轻摇微讶。 她打他一拳,把他打好打醒了? 她做了件好事? 完了,她心中也有郁结了! 叶上清抹掉嘴角的血,看向风轻摇道:“秦大姐,我不会找你报仇,你没有做错什么。我这几天是想不明白凤灵姐纯善的表象下,内心竟那般阴暗,一时难以接受。所以,我要向你道歉。” 风轻摇:“啊?” 她又做什么了? 叶上清诚恳道:“一直以来,我错把秦大姐当成坏女孩,不怎么喜欢秦大姐。通过这件事,我想明白了,在秦大姐很坏的表象下,内心应该是善良的。” 狐刺躲在风轻摇背后疯狂摇头。 错了错了,她的内心也是坏的! 风轻摇想了想,笑得亲切又虚伪,说道:“你能明白就好。” 国师出现在风轻摇和狐刺的背后,提醒道:“你别误导他。” 听见声音,狐刺滋溜一下溜出寝殿——这位国师大人比寒冬还冷,不能站太近,绝对不是她不敢面对叶上清! 叶上清看见了那团赤『色』的身影,没多想也没说什么,在他心里,狐刺连狐狸都不是。 风轻摇起身,正对上国师淡漠的深眸,义正言辞道:“如果不是我一拳把他打吐血,他能清醒过来吗?” 什么叫误导? 明明是叶上清自己过度脑补。 国师点破道:“你只是嫌他太吵而已。” 因为叶上清吼的闹心。 所以她出手给了一拳。 到她这里,倒成了壮举了。 风轻摇不服气道:“你不是也嫌他吵了?” 叶上清和华老皆是无语。 感情这只是意外? 秦大姐不救便罢了。 国师也见死不救? 刚清醒过来的叶上清又有点郁结。 “不过,有意的救是救,无意的救也是救,你救了叶上清一命。”国师忽然赞许般地『摸』了『摸』风轻摇的头。 风轻摇不喜欢被人『摸』头,总好像矮人一截,受人压制。 但她拒绝不了。 国师的手仿佛遮天蔽日,哪怕他只是随意地抬了抬手,她便无处躲藏,任他抚『摸』。 风轻摇也不喜欢救人,从来没有人救过她,她的命从来都是自己杀出来的。 但与他有关,她似乎也拒绝不了。 她还是觉得,他有意无意地挖了个坑,她不知不觉地掉了进去。就像她给左大人挖了好多坑,左大人一次又一次的掉进去,却仍然琢磨不透她的心思。而她,也琢磨不透国师的心思。 其实国师的心思,又与她何干呢? …… …… 第161章 正是交配的好季节 或许是各地都入春了,天气暖和了,而醉莲池上的寒气仍旧不肯散去,她觉得冷;或许是着急恢复修为,她想各处转转找找灵感,国师不帮她不在意,她习惯了自立自强;也或许是一些她自己都没察觉的心思,莫名其妙扰得心烦,想远离。 总之,她去『药』殿看了几天书。 『药』殿的人不敢拦她,避她如蛇蝎。 临行前,她顺手往空间法器装了点成品丹『药』和珍惜『药』材。 依然无人敢说话。 期间,『药』殿殿主未出现一次,仿佛默许了风轻摇的行为。但风轻摇每次离去,他总会出现在底楼大堂目送她远去,若有所思。 “秦大姐懂『药』?懂医?”『药』殿殿主问。 这个问题困扰他很久了。 他耗费几个年头才想出治愈凤灵姐的法子,秦大姐却在刑部公堂随口点破了。 是她自己想的?还是国师教的? 后者的可能『性』或许大一些。 站在他旁边的孙老太医说道:“从传言看,应是不懂的。不过从去年开始,秦大姐不断给人制造惊喜,或许懂一些也未可知。” 『药』殿殿主无所表情道:“是惊吓吧。” 秦大姐在菜市口的豪举,生生吓住了帝都城的大部分人,连皇上都没过问那件事,甚至有意亲近她。 据他所知,皇上已经不止一次递纸条给秦大姐了。 他有点心动,想拉拢她。 虽然她杀了他的徒弟。 好在徒弟他多的是,死一个不稀罕,何况是被女人利用的痴徒? 凤灵终究太弱,而秦大姐又太强。 太强的女人不易掌控,不会听话。 他有些犹豫。 春天,万物复苏。 双赢赌坊前的大树终于抽芽展绿。 赌坊厮们坐在明媚的阳光下,永恒不变地谈论帝都城的趣闻轶事。 “当时,凤灵姐的脑袋骨碌碌的滚了下来,吓哭了好多人!”厮甲绘声绘『色』地描述震撼全帝都城的大案,仿佛他当时在场似的。 “听说那天在菜市口卖菜的贩,后面几天卖得特别火,都发财了。”厮乙遗憾自己不在场。 “你们还在谈这事啊?都过时了!”厮丙兴高采烈地道:“过几日,妖族的公主要来帝都城了,听说是天上地下唯一一只活着的九尾狐,身材火辣,妖艳动人,比凤灵姐不知美多少倍,关键是她要与我们轩辕国和亲。” “和亲也和不到你头上,你兴奋个什么劲!”一群厮调侃起来,却都『露』出了花痴般的神往。 就在这时,一道清清冷冷的女声极不和谐地响起—— “春暖花开,正是交配的好季节啊。” 厮们循声望去。 白衣白裙的女孩蹲在旁边,似乎在听他们说话,又似乎在看着什么。女孩长得很漂亮,干干净净的像雪般纯洁,非常惹人喜爱,就是蹲姿太不雅致,像个流氓。 这个女孩他们记得。 年前,女孩披着白狐皮斗篷曾与他们蹲在一起。 女孩是风轻摇。 他们不认得。 接着,他们循着风轻摇的目光望过去。 只见大树底下,一条狗骑在另一条狗的身上,做运动。 厮们会心一笑,都很懂的样子。 第162章 那年,她在极乐宫点了一把火 青年荷官身靠赌坊的门,微笑目送。 厮们不认得她,他是认得的。 秦大姐真有意思。 春天,桃树枝头吐『露』粉嫩的花蕾,娇似女孩的粉唇。 风轻摇无心欣赏春景,走进一家老旧的书店,不羞不涩地买了本春宫图册,回到神宫。 醉莲池外的神宫处处洋溢着春的生机勃勃,就连一把年纪的华老都很朝气蓬勃的样子。 华老招呼风轻摇『药』房里头坐。 一老一少面对面坐在窗前。 风轻摇倒出一大堆成品丹『药』和珍惜『药』材。 “找到你想找的了吗?” 华老低着头,专注地瓜分起来,你三颗我一颗。 这几天风轻摇每天都会从『药』殿顺点什么回来,他们已经分得很熟练,无需多言。 “没有。”风轻摇也低着头,同样专注地把分回来的丹『药』和『药』材装回空间法器。 她去『药』殿找寻炼化魂魄的方法,以及如何找寻遗落在未可知之地的她的散碎魂魄。 『药』殿的书是多,然而多是医『药』方面的书籍,且都普通的很,入不了她的眼。 华老知道她有问题,却不清楚她的具体问题,说道:“『药』殿这种收罗天下医书的地方都满足不了你,看来你的问题很特殊。其实还有一个地方,但我不推荐你去。” “什么地方?”风轻摇问。 “据我猜测,『药』殿在学习或者是在模仿那个地方,但那个地方终究不易模仿。”华老说道:“你可能听过极恶之地,极恶之地有座极乐宫,极乐宫收罗了这世间几乎所有奇书,不管是医书还是修行方面的书,不管是正的还是邪的,哪怕是远古的失传的,听说都有。” “没那么多了。”风轻摇淡淡道。 那年,她在极乐宫点了一把火。 火灭以后,她便是极乐宫的新主、极恶之地的首恶。 旧主的尸体和大部分的书一起化成灰烬。 她不后悔烧了那些书,极乐宫旧主眼中的好书、外人认为的奇书,在疯魔的眼里一文不值。 疯魔便是那个教她和她的朋友修行之人。 但是疯魔从不让她们喊师父或者老师。 如果疯魔还活着,或许能解决她的问题。 然而疯魔比前世的她死的还早。 华老没意识到风轻摇这句话背后隐藏的秘密,他好奇地道:“你到底遇到了什么问题?是身体不适?还是修行方面?说出来,或许我能给点意见。” 风轻摇淡漠道:“随便看看。” 是修行的问题,但不是普通的问题。 魂飞魄散后的重塑魂魄。 这世间恐怕没几个人可以解答。 一只无尾赤狐跳上窗台。 狐刺叼了一封信,乖巧地放在风轻摇面前。 风轻摇展信阅读。 信,是轩辕帝写的。 相比于以前简陋的纸条,这次他密密麻麻写了两大张纸。 内容概括起来,就是他已人到中年,最近白发增多,老得有点快。太子琮的消沉令他非常担心轩辕国的未来,他恐太子琮无法继承大统。所以,他先不追求长生不老了,能不能先向国师打听长命百岁的秘方? 第163章 还是熟悉的国师,半分没变 狐刺点头。 风轻摇想了想,下意识转头望四周。 『药』柜林立的『药』房,不见国师的清寒身影。 她恍然想起来,这里不是醉莲池畔,她也没有受伤卧榻,以他漠不关心的个『性』自然没理由在这里。 风轻摇取来案上墨笔,在轩辕帝的信背面,随手写了份在『药』殿看到的丹『药』方子。此方子不知好不好,反正吃不坏。 她对折信纸,塞回狐刺的狐嘴里。 狐刺跳下窗台,往大门而去,没有尾巴的狐屁股光溜溜的。 风轻摇忽然意识到一些事。 『药』殿是在轩辕帝的支持下创建的,『药』殿丹『药』有一部分很可能是提供给轩辕帝的,而『药』殿之所以炼制这么多丹『药』,恐怕是在为轩辕帝炼制长生不老丹。 所以,她等于取了原本就属于轩辕帝的东西,又给了轩辕帝。 不知轩辕帝看完后又会几天吃不下饭。 好在,与她无关。 想起好些天没去醉莲池畔看国师了,风轻摇往门口走去,说道:“华老,我走啦。” 华老摆摆手,示意她赶紧走。 老头儿怀抱从『药』殿顺来的丹『药』和『药』材正在乐不思蜀。 可算报了当年『药』殿欺他神宫『药』房的仇了! 风轻摇心生怪异。 她想走就走,与一个老眼昏花的老头说什么废话? 她再不停留,走出门去。 半路上。 叶上清抓着把皇竹草在喂大黑马。大黑马不大爱吃,马头左摇右晃不停拒绝。不远处的角落,送完信的狐刺在偷望叶上清。 叶上清没注意到狐狸,倒是看见了风轻摇。 他正准备打招呼。 “叶上清你闭嘴。”风轻摇抢先一步说道:“还有那匹黑马,别过来。” 大黑马不想吃皇竹草,希望风轻摇能解救它。 然而风轻摇谁都不想理会,快速走远,转身进入醉莲池的范围。 同在神宫,别处已是暖洋洋的,醉莲池畔依然寒冷,就像国师给人的感觉。 国师也依然伫立在醉莲池畔,冷冷清清的,好像知道她不会不回来似的,都懒得看她一眼。 国师清冷。 风轻摇热情。 她热情地呼唤道:“云深想我没?” 国师依旧不看她,无所情绪地说道:“你所到之地我均能感知到,想你做什么?” 整座帝都城都在他的感知范围内,除非他屏蔽自己的五识,切断自己的感觉,否则她去哪里,他都知道。 她看似几天没来。 于他而言,她每时每刻都在。 没得到肯定回答,风轻摇自我安慰道:“不错,还是熟悉的国师,半分没变。” 说完,她无赖似地躺在国师脚下的草地上,翻出春宫图册。 这本春宫图册比秦老太君遗忘在空间法器,后被国师烧毁的那本,要精彩一些。 它精彩就精彩在,画中人物还原最初最真的一面,没有多余的遮挡物,直观、深入,让人眼前一亮。 风轻摇翻一页,就抬头看一眼国师好看却淡漠的脸,然后美滋滋地笑起来。 第164章 我没有那方面的隐疾 几乎条件反『射』的,风轻摇快速把书收进空间法器。 然而不到一个呼吸的时间,那本书又飞了出来,落在国师干净修长的手指间。 他捏着春宫图册,警告般地看着她。 “别烧别烧,刚买回来还没翻完呢。”风轻摇站起来欲夺回,“至少等我翻完一遍再烧。” 国师的手往上抬了抬,紧接着,一团火焰无端燃起。 书,在国师手里燃烧起来。 片刻不到,烧成灰烬,落下地。 国师挥手,灰散。 “云深。”风轻摇极其认真地说道:“我想问你一个问题,特别诚恳真挚的那种,且你必须相信,我问这个问题是关心你,而非好奇。” 她略感郁闷。 上次,她说把书中人想象成国师会好看许多,国师烧书。 这次,她什么都没说,国师又烧书。 都已经是春天了,她看些属于这个季节的书,碍着他什么了。 “你问。”国师说道。 “你是不是有什么隐疾?”风轻摇问得含蓄。 “什么隐疾?”国师不解。 “那方面的隐疾。”风轻摇同情的目光缓缓移向国师腰下面的某个部位,那个部位罩在层层白衣之中,她当然什么都看不见。 如果风轻摇上一句话,国师没能联想到什么,那么此刻,她直勾勾的眼神已经很清楚的说明她的问题。 这个问题相当隐私。 普通男人听完后或多或少会出现些羞愤,毕竟那方面不行,关乎到男人的尊严。 国师听懂了。 他很淡定。 他淡定地任由她的眼睛『乱』瞄,反正也瞄不出花样来。 然后,他淡定地说道:“我没有那方面的隐疾。” “那你为什么要烧我的书呢?”风轻摇持怀疑态度。“一般的男人对这种书都爱不释手,国师未免太无情了。” “一般的男人也活不过我。”国师有理有据道。 风轻摇思考一下,说道:“有道理。” 国师不是一般人,他知道很多不一般的事,比如他可能知道如何恢复她魂魄的完整度。 所以这些天她找错了方向。 像『药』殿这种很一般的地方,必然是找不到答案的。 那么,哪里是不一般的地方? 在国师和神宫的笼罩下,帝都城、乃至轩辕国没有一处地方是不一般的,她应该把视野拓宽到帝都城之外、轩辕国之外。 而外面的世界,是危险的。 没有谁比她更了解这个世界的黑暗。 风轻摇说道:“云深,我问你借个人。” 国师道:“谁?” “玄霜。” 风轻摇的想法很美,终有一天她会离开帝都城,国师到时候就不在她的身边了,那么玄霜是不错的选择。 玄霜出手又快又狠,而且随叫随到肯听话,是保驾护航、杀人越货的不二人选。 国师说道:“我把流烟剑借你了,再借未免贪得无厌。” 风轻摇争取道:“剑是剑,人是人,能一样吗?” 国师平静地道:“谁说玄霜是人了?” 第165章 我就出去买了本书 “剑。” 国师手中现出一把剑。 剑,通体玄黑『色』,表面泛着霜白『色』的寒气,寒气就像杀气。剑刃看似不如流烟剑来的锋利,但却仿佛蕴含着毁天灭地的力量,给人一种窒息的压迫感。 似乎是在证明自己的话非虚。 国师叫了一声:“玄霜” 剑,化成人,站在了风轻摇的面前。 身着玄衣,面如冷霜。 正是玄霜。 风轻摇盯着玄霜,眼冒精光。 她绕着玄霜转了一圈,手伸出又放下,想『摸』又无处下手的样子,说道:“剑有灵能化人,这是传说中的剑灵啊,传说竟是真的。” 怪不得玄霜总是出现的毫无征兆。 他是一把剑,收入在国师的空间法器。 风轻摇最终没有借到玄霜,也没能用流烟剑换玄霜剑。 …… …… 除了醉莲池上的寒雾外,帝都城已经完全进入春季。 春风拂柳,踏青赏桃花的人络绎不绝,街上行人也越来越多,越来越拥挤。 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春日,从城门通往皇城的那条大街,终于被热情似火的帝都城百姓给挤爆了。 多少人翘首以盼的妖族公主进城了。 传闻,妖族公主是天上地下唯一活着的九尾白狐,她高贵而妖媚、美丽而聪慧,她是妖族的瑰宝。 那天,一辆由水晶打造的奢华马车缓缓行驶在大街上,雪纱轻扬间,妖族公主的身影朦朦胧胧,给人留下无限遐想。 那天,风轻摇没有买到想买的书,书店门关了,老板跑去看妖族公主了。赌坊门前的厮不见了踪影,连青年荷官都去凑热闹了。 她慢吞吞地闲逛了三条街,没找到开门的书店,寻到一家正常营业的面摊,叫了碗牛肉面,特地吃了很长时间。 她瞧着时间差不多,起身原路返回。 那家老旧的书店门开了,老板看到了想看的画面,满面油光,显得既高兴又兴奋。他见风轻摇几天前来过一次,大方地给她打了个对折。 风轻摇买到想买的书,心满意足地回去了。 夕阳西沉。 橘『色』的光映红了神宫的白墙。 白墙上,被夕阳拉长的人影重重叠叠。 一向幽静清寂的神宫大门外,此时人满为患。 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本该在轩辕国朝会大殿上接受洗尘的妖族公主,竟然在高公公的陪同下出现在了此地。 高公公代表轩辕帝,可见轩辕帝默许了妖族公主的这个行为,甚至为了表示对妖族公主的重视,左正等一众文臣武将也被派遣了过来,或陪同或保护。 人虽多,却很安静。 于是风轻摇的出现引起了许多人的注视。 她没有看任何人,神『色』平常地迈上台阶,从容地敲敲大门,心想我就出门买了本书,怎么什么人都敢来了? 守门人打开一条缝,见是风轻摇,赶紧大开大门。 风轻摇未发一言地走进神宫。 大门合上。 “她是何人?” 问话的人,是妖族公主。 苏如漾,是她的名字。 (“苏如漾”是两年前一位qq备注是落落的读者取的,舜用在了这里。两年了,落落估计已经不看舜的书了,嘤~ “刺”用的亲友的名字,打过招呼了~ 谢谢大家看舜的书,每条评论我都会看,包括打赏、推荐票~爱你们!) 第166章 他竟亲自出门相迎 残阳染红了妖族公主苏如漾的白衣白裙。 她如传闻般美丽,不足双十年华的她有着少女独有的清纯,或许是九尾狐的缘故,眉梢眼角又有些天然的媚态。妖娆的身段配上清冷的白『色』,清纯之余多了一点酥媚,正是大多数男人心目中的完美女人形象。 神宫的守门人也是男人,他显然不在大多数之列。 神宫的大门没有为妖族公主打开。 苏如漾已经在门口等了近一炷香的时间。 然而同为女人,风轻摇比她晚来却先进去了,她自然要问一问。 高公公如往常般笑得圆滑,说道:“是秦瑶,秦大姐。” “秦大姐”四个字在帝都城鼎鼎有名。 苏如漾刚入城,却是不知,问道:“她与国师是何关系?” 高公公想也不想,说道:“秦大姐是国师的人。” 秦大姐在神宫住了大半年,早已默认她是神宫的一份子。神宫是国师的神宫,神宫的人都是国师的人,他的回答完全没问题。 左正等轩辕国的人也是这么想的。 秦大姐如果不是国师的人,与国师还能是什么关系? 这话听在苏如漾和妖族人的耳中,味道却变了。 与此同时。 神宫大门里面。 风轻摇问了一个类似的问题:“外面那是什么人?” 一般情况下,她很少在意与自己无关的事。 她活着的目的只有一个。 在实现之前,她不应该关心别的事。 但是出于某种莫名其妙的直觉,她觉得有必要问一问。 守门人明白她想问谁,说道:“是妖族的公主,今天刚进城。” 风轻摇恍然大悟道:“是那只九条尾巴的狐狸啊!” 守门人应道:“就是那只狐狸。” 风轻摇道:“她来做什么?” 她吃面的时候,妖族公主应该刚进城。 后来她去买了本书,转眼妖族公主就到神宫门口了。 事出突然必有妖! “找国师。”守门人回道:“已经有人进去禀报了。” “国师呢?” 风轻摇心想,他应该还在醉莲池畔吧?轩辕帝他都不肯见,何况是妖族的公主?他向来怕麻烦。 守门人没有回答,他后退两步,让出通向大门的路,然后拱手作揖。 能让傲慢惯了的守门人如此恭敬的,只能是一个人。 风轻摇回头。 国师慢条斯理地往大门而来。 他依然淡漠,看不出多余的情绪。 对于妖族公主的到来,他没有表现出迫切或者高兴,当然也没有不高兴或者不在意。 他的行为在风轻摇的意料之外。 因为一个妖族公主,他竟亲自出门相迎。 风轻摇略有些呆。 她呆呆地注视他。 清寒的白影从她身边经过,国师目视前方大门,不曾看她一眼。 守门人打开神宫大门。 门外有风忽卷进来。 春天的风是暖的。 风,轻抚过国师,将他周身的寒气吹往身后方。 寒气,是醉莲池上的寒气。 后方,站着风轻摇。 风轻摇抬手一抓,那道寒气被她抓散了。 她面无表情地望着国师迈出大门。 第167章 等一朵冰莲花开? 所有人恭敬地作揖行礼,齐声道:“拜见国师。” 国师像往常一样“嗯”了一声,不轻不重,表示他听见了免礼。然后他把目光投向为首的妖族公主苏如漾,淡然道:“是你找我。” 这是一句肯定句。 苏如漾抬起头,仰望国师。 这一眼,令她的心有了些许波动,就像一颗石子投入了平静的湖面,泛起层层涟漪。 轩辕国的国师云深,此前数年,她已经见过无数回,只不过是在画上。 画上的国师如仙似妖,说他是仙,是指他的气质;说他是妖,是指他的脸。他的脸完美无缺,他的气质浑然天成,更别说他的身份尊贵、他的能力莫测,他身上所有的一切都令人向往。 他是遥不可及的,也是触手可及。 苏如漾收起这一眼的震撼,淡淡而笑道:“是,妖族朝云国公主苏如漾,见过国师。” 她又按照妖族礼节,向国师行了礼。 她身后的妖族人,也都再次向国师行礼。 国师不废话,直言道:“说出你的来意。” 苏如漾也不希望拐外抹角,说道:“三百年前,国师是否到过妖族的『迷』雾之境?” 国师不答,似在回忆。 三百年前的事,太久了。 轩辕国也不过刚刚建成三百年而已。 三百年前,这里除了国师,怕是都没出生。 哪怕是活了两世重生为人的风轻摇,三百年前,也还不知道在哪里。 苏如漾善解人意地替国师解答道:“三百年前,国师还不是国师,国师在我朝云国的『迷』雾之境住了一段时间。” 说完,她纤长的玉手朝上一翻。 一卷画卷出现在她的手心。 她把画卷展开,面向国师。 “这便是证据。”苏如漾说道:“画中所绘是三百年前的『迷』雾之境,画中之人是三百年前的国师。三百年前国师在『迷』雾之境凿一方莲池,栽上一池冰莲。画中描绘的是国师在池畔赏莲。” 风轻摇走上来,倚靠神宫大门,望向妖族公主手中的那幅画。 画中有人,是一袭白衣如旧的国师。 画中有景,是与神宫醉莲池极为相似的一方莲池。 画中所绘,是国师在池畔负手而立,就像在醉莲池畔一样,凝望一池冰莲。 一幅画一番话,提醒了国师。 国师颔首道:“嗯,是有这么一回事。” 苏如漾一边卷起画卷,一边说道:“后来,国师离开了,带走了那一池冰莲,却遗落了一段冰莲藕。冰莲藕在我朝云国匠人一代代的细心栽培下,生出了七片冰莲叶,又在我出生的那年,长出了花苞。据推测,大约再过几个月,便能盛放。” 风轻摇在心底惊讶。 她沉入醉莲池数年,数年里,冰莲始终无变化更无花苞,而妖族不但种出冰莲还长出了花苞?匪夷所思。 她看向国师。 她从来都知道,国师非常重视冰莲。 他长久地守望冰莲,似乎在等待什么? 难道是在等一朵冰莲花开? 所以,他出来了。 就因为,苏如漾有他想要的冰莲花? 第168章 春天是一个容易躁动的季节 没有多余的话。 表情始终如一。 对于他的冷,苏如漾不在意,依然微笑道:“我长途跋涉来到轩辕国,是为和亲,而我和亲的对象、我心目中的夫婿,一直以来,都是国师你,从未变过。” 这番话,在她初见轩辕帝时,已经讲明白了。 在她还没有踏出朝云国的领土时,她已经选好和亲的对象,不是轩辕国的太子,而是国师。 也就是说,她是为了国师才远道而来的。 她的话不能引起高公公等人的震惊了。 在朝会大殿上,所有人都震惊过了。 这些话也没办法引起国师的丝毫情绪波动,他简单而直接地道:“继续。” 继续,说明他对妖族公主的话有兴趣,他想继续听下去。 高公公等轩辕国的人感到意外,难道国师也被妖族公主的美貌打动了?不像啊! 朝云国的妖族人却是喜悦的,进展的不错,轩辕国的国师不如传闻中的冷酷无情嘛。 风轻摇表情不变,无喜无悲,冷淡地瞅着台阶下方的人。 苏如漾笑道:“孕蕾的冰莲是我的嫁妆之一,另外,金器、银器各千件,妖族独有的珍珠、玉石各万件,各类珍兽的皮『毛』、骨角不计其数,再有产自妖族的奇花异草,矿石泉水等,再此便不一一细说了。” 这只是嫁妆的一部分。 这里的金器银器、珍珠玉石最没价值,珍兽的皮『毛』骨角才是真正的宝物。 妖族所说的珍兽不是狮虎象这类寻常野兽,而是如九尾狐般的神兽,这类神兽都是妖族人死后的遗骸,这些遗骸是无数世人追求向往的无价之宝。 对此,妖族公主报出了“不计其数”四个字。 高公公等人不淡定了。 风轻摇有些心动。 她取出流烟剑和帕子,开始擦剑。 如果这些嫁妆里有一条九尾狐的尾巴,想必她养在神宫的无尾狐狸应该很开心。 国师斜了眼风轻摇,又看回苏如漾,说道:“就这些?” 这些已经足够惊人了,国师还要什么? 高公公等人心想。 不过也对,对象是国师的话,这些确实是不够的。 还有,秦大姐拿剑出来干嘛? 秦大姐一亮剑,总觉着下一刻要有血案发生。 看得他们心慌慌的。 苏如漾不慌不『乱』,一点不在意风轻摇的吓人行为,继续说道:“我出嫁之时,朝云国正式成为轩辕国的附属国。父王只有我一个女儿,将来我便是朝云国的女王,国师若为我的夫婿,朝云国你为王我为后。” 这…… 高公公等人瞬间惊呆。 这是直接连自己的国家一起嫁过来了啊!免费送国土? 在场的妖族人并不惊讶,这次与轩辕国的和亲,是朝云国上下皆知的事,甚至他们的王对公主下了死令——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风轻摇一边擦剑一边幽幽地道:“春天是一个容易躁动的季节,许多动物都开始发-情出来找配偶了。” 第169章 十年准备为国师 风轻摇眉心舒展,望向穿绯『色』官袍的男人,似是调皮地笑道:“左大人,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左正顿时头皮发麻。 这叫他怎么回答? 秦大姐明显在嘲讽妖族公主。 世人皆知,妖族除人的形态外,还有第二形态。妖族公主苏如漾的第二形态是九尾狐,九尾狐是神兽,神兽也是兽,不都是动物? 恰巧,妖族公主又是来说亲的。 所以按照秦大姐的说法,妖族公主发-情了…… 像动物一样发-情了…… 关键他今天早上起床,看见刑部大门外有两条狗…… 画面太美。 他不敢想下去。 更不敢回答。 秦大姐你能不要每次见到我,就点我的名吗?这次我只想安静得当个背景。 高公公同情地看了看左正,笑得依旧圆滑。 风轻摇不客气地转向他,友好而虚伪地笑道:“高公公你说呢?” 高公公手一颤,拂尘险些脱手。 这个问题不好回答啊! 若说“是”,得罪妖族公主。妖族公主是轩辕国的贵客,皇上就指着她扩充国库扩展领土呢。 若说“不是”,得罪秦大姐。秦大姐的手段他亲眼见过,完全可以用“辣手摧花”形容她。 好为难! 秦大姐您能别盯着奴才吗?奴才还想多活几年伺候各位主子! “我是否可以认为,秦大姐吃醋了?” 苏如漾声音清脆而甜腻。 她的出声算是替左正和高公公解了围。 左正和高公公同时抬手抹了抹额间的虚汗,同时感激地看向苏如漾,至于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他们还没来得及深思。 国师转看向风轻摇,神情依旧冷漠,不知是何心思。 风轻摇迎上苏如漾含笑的美眸,一本正经道:“不,我没有吃醋。中饭我吃了一碗面,特地叫老板不加醋,早饭一碗粥一个馒头,也没加醋。你要是问昨天的话,昨天、前天、再前天我都在神宫用餐,神宫的厨师长不爱吃醋,所以神宫没有醋这味调料。” 台阶下,众人茫然。 是他们没理解公主的话,还是秦大姐理解错了公主的话? 苏如漾眼神略复杂:“你认真的?” 她说的吃醋,是指秦瑶在嫉妒她与国师和亲之事。 又不是那个醋。 秦瑶在戏弄她,还是傻? 但是秦瑶看起来意外的平静。 风轻摇继续低头擦剑:“公主谈醋欢喜,定是很喜欢吃醋,高公公,记得依公主的口味多加点醋。” 高公公应声:“是。” 这次应该谁都不得罪了。 苏如漾看不透风轻摇的心思,索『性』不去理会。 她再次望向国师,落落大方地道:“国师,可还有不满意的地方? “没有一处是满意的。”国师的语气淡如水,淡得没有人能理解他对和亲这件事是持什么态度。 他似乎在给妖族公主机会。 又似乎一点机会都没给。 苏如漾心平气和地道:“请问国师想要什么?” 只要他有想要的,她就有机会。 没有机会,她还可以创造机会。 机会向来是给有准备的人。 而她,准备了十年。 第170章 我要的,你给不起 别的,他一概看不上。 唯独冰莲,他在意。 他会看,等于给了苏如漾机会。 “冰莲已随我来到轩辕国,此刻就在行宫当中,由专人日夜看守。”苏如漾优雅而含蓄地行了妖族礼仪,温言道:“如漾随时恭候国师到来。” 她准备了十年。 而朝云国准备了三百年。 国师云深『性』情寡淡,无甚喜好,唯一看重之物便是世间罕见的冰莲。 这件事,风轻摇也是清楚的。 她没有说什么,漠然地收起流烟剑和帕子,走进神宫,代替守门人关上大门。 神宫的大门很高很沉,她花了些力气,关得稍微慢了点,于是望见台阶下面,苏如漾正微笑看着她,眼角眉梢皆是狐媚之态,望着就不舒服。 守门人上来提醒道:“国师还在外面。” 风轻摇道:“他想进来可以爬墙钻狗洞,怎样都行,一扇关闭的门还能拦住他不成?” 守门人就在风轻摇的身边,偷偷说道:“这样不好吧?这是国师的神宫。” 他嘴上是这么说的,行动上却没半点要阻止风轻摇的意思,全程旁观风轻摇把门关上。 “我没说这不是他的神宫。” 风轻摇的声音清清冷冷的,听着没有丝毫感情。 她转身,一眼对上国师的深邃黑眸。 一扇门确实拦不住国师。 国师站在她的十步之外,仿佛站了很久。 他若有所思地注视着她,不出声无行动,就像他望一池冰莲时的坚持与专注。 风轻摇不搭理他,张望左右,嚷嚷道:“我养的那只废狐呢?死哪里去了,让看门都看哪里去了?王门郎,晚上想吃红烧狐狸还是清炖狐狸?” 王门郎叫的是守门人。 王是他的姓,门郎是官名,负责守卫宫门。神宫大门不同于皇宫大门,皇宫大门经常换人,干的好还有升职的可能。神宫大门通常一守一辈子,如今他守了半辈子,时间长了自己也不记得自己叫什么。 反正,大家都叫他王门郎。 王门郎沉思道:“还是不吃了吧,养出感情了。” “感情这东西这么容易培养出来的吗?”风轻摇不信,不知何故,她的语气有些不善有些冲,“她才来几天?一个月有没有?一个月能养出屁的感情?” 对极恶之地的她来说,感情确实难养,甚至养不养的出来,都是个问题。 “感情这东西因人而异,有些人只要一眼,有些人一辈子都不见得有感情。”国师出声,然后顿了顿,突兀地接了一句,“我养了你近十年。” “干嘛?”风轻摇警惕起来。 一提他为她做过什么,或者她从他身上得到过什么,总觉得下一句,他就要开始清算,吓得她险些来一句:要债没有,要命一条。 国师没再继续,转身离去,留下风轻摇一脸茫然。 …… …… 极恶之地的首恶,是没有感情的,否则镇不住一众大恶恶。 但极恶之地的风轻摇,是有感情的,否则她也不会魂飞魄散。 第171章 有色心没色胆的畜生 风轻摇从被抓进极恶之地,她没有亲人没有亲情。但她有许多朋友,真心的假意的,遍布极恶之地。 魂飞魄散以后,她想明白一个道理——在极恶之地,可以利用,不可以有情。 所以,秦老太君、秦将军不是她的亲人,叶上清、左正不是她的朋友,必要时,她随时可以舍弃或者杀了他们。 无论如何,她终究是极恶之地的风轻摇。 夜『色』沉沉。 偏僻街边的酒肆生意清淡。 唯一的一桌酒客正喝得兴起。 二哥不在,不知是另寻别家了还是正巧今天没来,掌柜的亲自端菜上酒,忙前忙后。 风轻摇走进酒肆。 她的酒量不差,在极恶之地从未醉过,然而,她却在这家无名的酒肆醉倒了一次,那次她喝了一坛都不到,其中一口是国师喝的。 “姑娘,想吃点什么?”掌柜的热情迎上来。 “老板,你们的酒有问题。”风轻摇一个人大咧咧地坐下。 “对,是有问题。”掌柜的坦白道:“不过本店的酒进行了改良,这次包客人您满意。” “好,来两坛!”风轻摇豪迈道。 “好嘞!” 掌柜的笑着答应,抱来两坛自酿的酒。 风轻摇点了两道下酒菜,坐在上次的位置,靠近门的那一桌。她不用碗,直接抱坛豪饮,惹得隔壁桌的三名酒客频频侧目。 半『乳』白『色』的酒『液』挥洒在桌上、地上。 浓郁的酒香弥漫在空气里。 春-夜静谧而温柔,莫名惹得人心痒痒。 一名满面虬髯的酒客忽然站起来向风轻摇走去,阴鸷的眼珠一眨不眨地扫视风轻摇。酒已下肚,他却不停地吞咽口水,喉结上下滚动,全身散发危险的气息。 夜晚僻静的酒肆,独自饮酒的女孩,与三名躁动的大汉。 掌柜的先一步走向风轻摇,紧张地催促道:“姑娘快回家去吧。”这里不安全! 满面虬髯的酒客大掌一拍,一把拍晕掌柜的,粗糙的手顺势『摸』上风轻摇纤柔的肩,邪恶地笑道:“姑娘一个人喝酒啊?爷我陪你一起喝怎么样?喝一口亲一下,喝两口『摸』一把,喝一坛睡……” 突然,一道剑影从他眼前一闪而过。 流烟剑一头扎入他身旁的青砖地面。 他愣了一下。 接着,他看见自己的手脱离了自己的手臂。 粘稠的血喷了出来。 他的手断了。 “啊——” 满面虬髯的酒客痛苦地滚到地上。 另外两名酒客赶紧跑上来查看他的伤势。 风轻摇眼珠一斜。 看见那只断手仍然抓着她的衣裳。 她抬手,手指轻弹。 血淋淋的断手从她的肩上滚落下去,掉在三名酒客的眼前。 三名酒客抱作一团,惊慌失措地望着她。 她幽幽地说道:“一群有『色』心没『色』胆的畜生,竟敢在我面前放肆,也不问问我是谁。” …… …… 月『色』朦胧。 似有雾气遮住了本该明亮的月。 妖族暂居的行宫,飘散着没有温度的『迷』雾,仿佛来自妖族的『迷』雾之境。 一片『迷』雾中,七叶冰莲栽种在水晶盆中,放置在『露』天。 第172章 我想要的人,虏回去便是 是妖族的勇士,个个骁勇善战,由他们保护七叶冰莲应是万无一失的。而且公主临行前亲自设下『迷』雾大阵,重重防御下,谁人敢觊觎朝云国的七叶冰莲? 一袭白衣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七叶冰莲前。 妖族勇士们警觉地拔刀相向。 统领楼外楼快步站到勇士们的前面,示意他们不要上前。 “你是……”楼外楼猜测道:“国师?” “嗯。” 国师谁都不看,只看面前的七叶冰莲。 相比于醉莲池的冰莲,水晶盆的空间有限,冰莲被限制了生长,仅有的七片冰莲叶都很,最的似铜板,最大的似人掌。 妖族公主没有说谎。 七叶冰莲有花蕾,不过指大。 “拜见国师。”楼外楼行轩辕国之礼。 “嗯。” 国师又是一个简单的字。 楼外楼知道轩辕国的国师天『性』寡淡,所以不在意,说道:“公主此时正在轩辕帝的宫中参加洗尘宴,请国师在此稍做休息,我马上进宫通知公主。” “不必了。” 国师留下冷淡的三个字,消失在七叶冰莲前。 …… …… 酒肆。 掌柜的被杀猪般的叫声吵醒,触目惊心的血腥画面映入眼帘,吓得他连滚带爬地躲到柜台后面。 风轻摇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一只脚踩上长凳,正要训话,瞥见扎进青砖的流烟剑。 她及不雅观的打了个酒嗝,晕晕乎乎地说道:“怎么自己跑出来了?” 就在她思索之际。 两名酒客拽起断手的同伴,慌不择路地逃出酒肆,迎面撞上一人白衣如霜。 他们没心思去看,冲上大街,然后惊悚地看见自己腰部以下的身体跑在僻静的街上,一息之后,全数倒地。 他们的身体竟不知何时被拦腰斩断。 伤口处没有血,只有火。 火焰将他们烧成灰。 这个过程极快。 快到他们都不清楚自己是怎么死的。 一阵春风扫过。 灰,散了。 街上空『荡』『荡』,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国师迈进酒肆。 一柄诡异的如同白骨般的剑正在往他的掌心里缩。 那剑,曾将徐公子斩成灰烬。 刚才,又斩杀了三名放肆的酒客。 此时的风轻摇还在挠头,对着流烟剑喃喃道:“难道你也有灵?你有灵的话,给我变个人出来瞧瞧。” “流烟剑有灵,但差了些,并不能化出人形。”国师无声无息地来到她的身边,“还有,它是我召出来的,不是你召出来也不是它自己跑出来的。” “哦。”风轻摇有些『迷』糊。 她把脚放回地面,然而酒后站不稳,打了个趔趄,险些跌倒。 国师伸手扶了下她。 风轻摇顺势勾上国师的脖颈,满嘴的酒气往他干净的脸上喷去,没羞没臊地说道:“云深,你挺对我胃口的,不过秦将军说你不是良配,我想想也是。好在我风轻摇不需要什么良配,我想要的人,虏回去便是。” 这话听着似有深意。 国师淡定地把她的脸转向另一边,说道:“嗯,这很像你的作风。” 第173章 我喜欢你 然而,风轻摇也有无可奈何的时候。 她把国师的手强行按下去,满是酒气的脸又转了过来,郁闷地说道:“可我虏不了你。” 国师没再驱赶她,平静地应道:“自然。” 这是理所当然的事。 这世上没人虏得了他。 除非他甘愿被虏。 “我打不过你。”风轻摇越说越憋屈。 在酒的作用下,她的脸红扑扑的,就像受了天大的委屈,憋着一肚子的气,却无处发泄。 “正常。”国师又应了她一声。 就算巅峰时期的她,照样打不过他,除非他让着她。 “我喜欢你。” 最后,风轻摇简简单单地吐出这四个字,没有过多的情绪起伏,就像她在与他闲聊一样。 “看出来了。” 国师平平淡淡地应她。 他活了很久,遇到过很多人,不是男人就是女人,阴阳人倒是不多。 他有一张很好看的脸,喜欢他的女人自然不会少。 在他的漫长人生中,有过各式各样的女人用各种各样的方式,向他表明心意,手段层出不穷,他没见过所有,也见了大半。 被喜欢本身不是件坏事。 但喜欢到不折手段,从而打扰到他的生活了,就会很烦。 按照一部分女人的执着,或者是自以为是,接下去她或许会问:你喜欢我吗? 风轻摇没问。 她醉醺醺地勾着他的脖颈,摇摇晃晃地指着他的脸,霸气而强硬地说道:“管你喜不喜欢我总有一天要把你睡了。” “这就是你看春宫册的理由?” 国师淡定地从她的空间法器『摸』出一本少儿不宜的书。 书,是风轻摇白天刚买的,还没来得及翻看,以后也没机会看了。 那本书在国师手中燃烧起来,迅速化成灰烬。 风轻摇直愣愣地盯着灰从国师指间掉落。 然后,她脑袋一沉,醉死过去。 国师顺势捞了她一把,她才不至于滚下桌底。 风轻摇无知觉地靠着国师的肩睡着了。 国师面无表情地揽着她的腰,说道:“醉酒不醒的行为一点不像你这个身份该做的事,这会让你处于危险之中。我想你以前应该不会犯。” 他低眸凝视她。 指腹轻抚她眉心一竖血纹胎记。 极隐极淡,不注意的话,几乎看不见。 他又说道:“还是,你认为我会来找你回去?” 风轻摇睡得很沉。 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酒肆里传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掌柜的从柜台底下爬了出来。 他没看见三名酒客的死亡,但是听完了一个女孩的表白全过程,这让他觉得世界还是很美好。而当他望见国师时,他仿佛望见了皎洁的明月照亮了他的店。 掌柜的赶紧舀了一碗酒,恭恭敬敬地端向国师,说道:“贵人,我店的酒按照您上次的建议进行了改良,您尝尝?” 第174章 一坛醉 掌柜的欣喜:“老儿斗胆,可不可以请贵人为店的酒赐名?” 国师瞥向风轻摇的酒桌。 酒桌上两坛酒,一坛未开封,一坛已见底。 与上次一样。 他不假思索道:“一坛醉。” 掌柜的欣喜若狂:“多谢贵人赐名!”他决定店名也叫这个。 国师长袖拂过未开封的酒坛,将其收进空间法器。 …… …… 妖族在帝都城暂时居住的行宫。 苏如漾站在七叶冰莲前,问:“他来过了?” 楼外楼拱手作答:“是。” 苏如漾道:“如何?” 楼外楼据实以告:“属下等人毫无阻止之力,倘若他来此取人『性』命,属下等人皆已死。” “有这么夸张吗?”作丫鬟打扮的姑娘馨儿走过来,“楼你可是我们朝云国一等一的高手。” “不夸张。”苏如漾看向馨儿,“你查的怎样了?” 他是国师。 更是云深。 世间修行者在他面前不过是些普通人罢了。 所以,她要得到他。 馨儿正『色』道:“秦大姐骄纵蛮横人缘极差,在帝都城得罪了不少人。去年夏天她被国师救了,此后倚仗国师,变本加厉,当众行凶给国师惹下不少麻烦。会一些把戏,不是公主的对手。” 苏如漾疑『惑』道:“国师为何救她?” “属下没查出来,只是这之后国师就成了她的靠山。”馨儿说道:“公主请放心,国师对她绝无感情,或许是一时好玩罢了。” “说的不错,如国师这般活了几百年的男人,以前没对谁动情,以后也不会对谁动情。”苏如漾眼底滑过一丝阴狠:“但是看见她,我恶心。” 她不会傻到向国师示爱,期盼国师爱上她。 这太难了。 习惯了寡情冷淡的男人,他的心很难被打动,恐怕耗费女人一辈子的时间都不一定感动他。 她的一辈子在他那里只是弹指一挥间。 她不能浪费时间。 与其花时间得到他的心,不如想办法得到他的人。 馨儿问:“属下找人弄她?” 苏如漾提醒道:“不要找我们的人。” 馨儿含笑道:“属下明白。” …… …… “阿嚏——” 风轻摇狠狠地打了个喷嚏,醒了过来。 她躺在醉莲池畔的大殿里,没有床和枕,单薄的身上仅盖着件国师的白『色』大氅。 她坐起来,望向窗户。 国师临窗而立,正在注视她。 他没有表情。 她忽然有种想捏他脸的冲动,但是醉酒后残留的些微头疼,令她放弃了这个想法。 “我明白了。”风轻摇喃喃自语,“不是我的酒量下降了,是我这个身体本身就没酒量。” 这个身体太契合她的魂魄,仿佛本来就该是她的一样,以至于她时常忘记自己换了新的身体,许多以前不可能犯的『毛』病,稍不注意就出问题。 比如,她不但喝醉,还生病了。 风轻摇『揉』了『揉』自己的鼻子。 春寒入体,她的鼻子有些不透气。 “还敢一个人深夜出去喝酒吗?”国师问她。 第175章 她眉间的一竖血纹很眼熟 记得昨天傍晚以后,国师不在醉莲池畔,神宫上下哪里都不在。 她在,他不在。 认识他以来,这种事第一次发生。 他真的去看妖族公主的冰莲了。 后来她出门了。 没有找他。 因为没必要。 她进了一家酒肆。 喝酒这事不需要理由,想喝就喝,然后她喝醉了。 之后遇到些什么,她不记得了。 醉酒后发酒疯干蠢事的人她见过不少,所以既然不记得,就跟上次同样的处理,她绝不犯傻去问他。 风轻摇不问。 国师不提醒。 千百年来,多少女人向他表明心意,如果每一次都必须回应的话,他不累死,也会烦死。 死别人也不能死自己。 通常他的解决方法是转身就走,或者闭关锁门,毕竟开口拒绝也会惹下麻烦。有些女人真的很缠人,缠人到杀了她,她都能自以为是的以为自己被特殊对待了,他有经验。 但是,介于他养的她可能不记得自己说过什么。 他就当什么都没发生。 “原来你有送画的习惯。”风轻摇爬起来,光着脚在他的白『色』大氅上有意无意地踩了一下,“那幅画真精彩,有山有水有『色』彩。” 大殿打扫得异常干净,她没能踩出脚印。 就像那幅被妖族朝云国妥善保存了三百年的画,崭新如故。 “那幅画不是我送的。”国师知道她说的是哪幅画。 “三百年前的事你记得这么清楚?” 风轻摇低头穿袜穿鞋,语气随意似在闲聊。 他答得太快了。 据她了解,一件不被提起、间隔很长的事,通常他会想一会儿,比如那个几乎无人再喊的他的名字。 一个连自己名字都得思考好久的人,别指望他会记住别的事,除非这件事对他很重要。 不过话又说回来,他的事关她什么事? “就算忘了,我也有办法回忆起来。”国师下意识地强调并解释:“那幅画不是我送的不是我作的,我不知道那幅画的存在。” 他活了那么久,不可能记得每件事。 事实上,极大多数的事他都不会去记,随时间遗忘。 就像,他觉得她眉间的一竖血纹很眼熟,应该在哪里见过,不在极恶之地,在别的什么地方。 他想不起来。 想不起来的事通常不重要。 不重要的事何必去想? 或许某一天的某一件事会提醒他,让他想起什么。 也或许,永远都想不起来。 他漠然地凝视她。 就像看这世间的绝大多数人一样,这些人在他眼中终将成为历史,谁也活不过他。 风轻摇穿戴完毕,无所情绪地向外走去。 极恶之地的女魔头冷酷起来,不比国师热情,只不过她的冷酷是间歇『性』的,且一定是有什么惹得她不高兴了。 “大概……”国师沉思了一下,说道:“那年在妖族停留了一段时间,大约有人见我生的好看,便画下来了罢。” 说完他就觉得,这跟他有什么关系呢? 第176章 今天不吃我,指不定明后天就要吃我 国师一个人留在大殿,显得略有些孤单。 风轻摇独自来到『药』房,华老不在,她给自己抓了『药』,翻出『药』罐搬出板凳,坐在『药』房门口点燃红泥火炉。 春风拂面。 她一个人煎『药』的身影,也似乎有些孤单。 国师习惯了一个人。 风轻摇习惯了独立。 今天以前,谁都不认为自己是孤单的;今天以后,稍微有了些改变。 这时,狐刺叼着信,挨着墙角边走过来。 她很久没幻化尾巴假装自己是健全的狐狸了,本来她就算不上是狐狸。人是没有尾巴的,她有没有尾巴其实无所谓。 风轻摇从狐嘴里取信。 信,是轩辕帝的。 轩辕帝问她上次给的方子是不是从『药』殿抄的?没有表达不满,继续强调他老了,非常担心轩辕国的未来,能不能拜托她向国师打听延年益寿的方法? 她怀疑轩辕帝照抄了上次的信。 『药』罐里发出咕嘟咕嘟的声响。 苦涩的『药』味不停散发出来。 她习惯这种味道。 她就是在这种味道里,活下来并成长起来的。 “拿笔来。”风轻摇说道。 狐刺听话地走进『药』房,往书案上跳,前爪刚抓到边沿,后爪没跟上,滑了下去。 第二次她才勉强跳上书案叼到一支笔,落地时跛了下脚。 作为一只能轻松跃上望祀殿飞檐的高端狐,这种情况极少发生,说明她受伤了。 风轻摇从狐嘴里取笔,在轩辕帝的信背后写下一张新的方子。 此方出自极乐宫。 极乐宫有许多方子,被她烧掉很多,好在她记『性』不错,忘记不多。 她把信对折,塞回狐刺的狐嘴里。 狐刺转身,继续挨着墙角边往大门而去,光溜溜的狐狸屁股看着怪可怜的。 风轻摇淡淡地看向狐狸,说道:“伤哪儿了?” 狐刺停步回头,狐狸眼睛顿时涌出泪水,哇的一声委屈的哭了,轩辕帝的信飘落地上。 风轻摇怪异道:“我今天又不打算吃你,你哭什么?” “今天不打算吃我,指不定明天后天可能就要吃我了。”狐刺边哭边道:“但是我好感动,从来没有人在我受伤时候关心我,没想到第一个关心我的人会是你这个冷血的大魔头,呜……” 她叼起信,快速离去。 风轻摇望着狐狸跑起来时歪歪扭扭的身子,说道:“我问你伤哪儿了又不是关心你,有什么感动的。” 不过,狐狸不肯告诉她,她懒得追问。 闲着也是闲着。 风轻摇『摸』进空间法器,半天没有『摸』到昨天买的那本书,估计国师趁她喝醉时偷偷把书烧了。 没关系,她可以再买。 喝了『药』,风轻摇出门。 …… …… 从神宫到那家老旧的书店,途中会经过双赢赌坊。 天空下起了淅淅沥沥的春雨。 厮们躲进赌坊避雨。 青年荷官独自一人站在门口对雨出神。 风轻摇漫步在雨雾里。 青年荷官看见她,忽然微笑起来,叫道:“请留步。” 风轻摇停步看他。 青年荷官转身进赌坊,很快拿了把伞出来。 他递给风轻摇道:“心。” 第177章 上你你懂吗?(1) 春雨润泽,她任凭细雨敲打在身。 因为下雨,街上的行人逐渐少了。 她拐进一条僻静的巷。 突然,仿佛有千斤重石砸在她的身上。 她皱眉,这种感觉不好,去年她经历过一次。巧的是,在那之前,赌坊的青年荷官也曾提醒她心。 这种提醒太多余。 难道她心了,就能避开对方的故意挑事吗?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心是没用的。 风轻摇跌倒下去。 一名青衫男子出现在她身后。 青衫男子不发一声,粗鲁地抓起她,就像抓着没有反抗能力的猫狗,飞快地穿梭于幽静的巷中。 在巷深处,他推开一扇破败院的门,走进漏雨的屋子,把风轻摇丢在『潮』湿的草堆上。 他蹲下来,攫住风轻摇的脸面对自己。 风轻摇看见一张陌生的脸,白白净净的,像是富家公子。 她不认识他。 不过,他可能认识灰飞烟灭的徐公子。 他束缚她的术,与徐公子的一模一样。 似乎猜到了风轻摇的猜测,青衫男子大方说道:“你应该记得这个术,不妨告诉你,我与徐公子读同一所书院,我姓魏,你可以叫我魏公子。” 风轻摇朝魏公子翻白眼。 她大约猜到了这个魏公子所为何事。 她看了凤灵的能力,比狐狸精还会勾引男人,关键勾引的男人一个比一个蠢,想来不蠢的话,也不会被凤灵勾引。 “我倒是忘了,以你的微弱修为是没办法在这个术的束缚下说话的。”魏公子沉声道:“你有国师当靠山,我不杀你,也不会太为难你,但今天你肯定是要受点苦的。” 他拍了拍手。 门外走进来几个无家可归的流浪汉,年龄不一,高矮不等,衣着破破烂烂肮脏不堪,仿佛几个世纪没有洗澡。 “我想了很久,要怎么不着痕迹的为灵儿报仇。”魏公子恨恨地说道:“最近可算让我想到了,看见这几个男人了吗?” 他让开身,让风轻摇看向门口。 门口的几个男人正在不停地吞咽口水。 这是危险的讯号。 他们非常饥渴。 对食物和女人的饥渴。 魏公子阴狠地低笑起来,“我会让这几个男人轮流上-你,‘上-你’你懂吗?就是撕碎你的衣服,压在你的身上……” 风轻摇吃惊地瞪眼看魏公子。 魏公子笑得更深了,“看来你明白了,如果秦大姐被一群恶臭的流浪汉侮-辱,必然是痛不欲生的,以后怕是嫁不出去。别怕,我会替你保守这个秘密,我想你也会替自己守住这个秘密。” 对女人最残忍的报复,是摧毁她的贞-洁。 这比杀了她还要无法忍受。 没有哪个女人敢说出去。 这会是一个秘密。 没有人知道的秘密。 他要为灵儿报仇! 他要叫秦大姐生不如死! 魏公子笑得愈发得意,他轻抚风轻摇的下巴,“这么漂亮的脸蛋,这么细滑的皮肤,还没有被哪个男人碰过呢,我很期待接下去的事。” 他一把揪住风轻摇的衣领,正要撕开。 突然,一只冰冷的手抓住了他的腕。 第178章 上你你懂吗?(2) 极致的寒气从她的掌心钻入魏公子的皮肤,魏公子的皮肤表面迅速结出一层薄冰,冻住了他的手臂,再蔓延至他的全身,最终他一动不能动。 “我以为,现在这座城里,应该无人敢对我下手才是。” 风轻摇笑了起来,嗓音格外清亮动人。 “你……你……” 魏公子震惊得不能言语。 她不是不能动吗? 不是任他摆布吗? “你以为我还是去年的我啊?”风轻摇从『潮』湿的草堆上站起来,再一脚狠狠地把魏公子踹进草堆,“这种术已经困不住我了。” 修为恢复的是有点慢,但这个慢是对她自己而言。 现在的她,对付极恶之地的老朋友还差的远,对付帝都城的角『色』还是很简单的。 “刚才你一直在装?你假装被困,假装害怕?”魏公子难以接受,就像他无法接受凤灵死了。 门口处,脚步声起。 胆的流浪汉们慌不择路地往外逃。 局势反转,雇他们的魏公子反被囚困,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风轻摇眼珠一斜。 流烟剑随之飞出去,一剑钉在流浪汉们的面前。 流浪汉们吓得腿软,再也迈不出一步。 “我允许你们走了吗?”风轻摇说完,重新看向魏公子,“被困不假,害怕没有,我只是在对你的做法表示认同,你没看见我刚才在用眼神赞许你的做法吗?” 什么? 魏公子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 她想说什么? “我以前竟没想到你这个别具一格的好方法。”风轻摇笑得邪恶,语调轻浮而暧昧,“你有没有想过被一群男人上,上你懂吗?就是撕碎你的衣服,压在你的身上……” 魏公子的眼神惊悚起来。 秦大姐在说什么? 这些话,他听得懂又好像听不懂。 “你懂的,不要害怕,我会替你保密,你也会替自己保密吧?”风轻摇温柔而危险地抬起魏公子的下巴,“这张脸细皮嫩肉的,一看就是养尊处优的贵公子,没被男人碰过吧?我很期待下面的事哦。” “你……你胡说什么!”魏公子颤抖起来,不知是吓的还是冻的。 风轻摇学他拍手催促道:“外面几个进来,听见我说的话了吗?赶紧上,不上我就杀了你们。” 几个流浪汉慌慌张张地进屋,看见躺倒在草堆的魏公子。 这魏公子长得是挺俊俏,问题他不是女人啊! 风轻摇大方让出位置,走到门口,见几个流浪汉扭扭捏捏谁都不上,她笑道:“怎么?是我的话不够清楚?还是我的威胁不够?” 话音一落,流烟剑在她的命令下飞进屋里。 噗的一声。 一剑刺入最近一个流浪汉的腹中。 那个流浪汉发出惨叫,倒地流血。 剩下的流浪汉惊恐不已,再也顾不得魏公子是男是女,争先恐后地扑向魏公子,七手八脚地撕扯魏公子身上的华贵衣衫。 “滚!滚!你们干什么!”魏公子又恶心又恐惧地大叫:“把你们的脏手拿开,我杀了你们!” 第179章 疯狂眨眼暗示 他们怕死。 “怕什么,他又动不了。”风轻摇拔出流烟剑,靠在门口,拿手帕擦拭起来,“你们觉得,是他能杀你们,还是我能杀你们?” 洁白的手帕染上他们同伴的血,变成了红『色』。 流浪汉们认清形势,发疯似地撕碎魏公子的青衫。 魏公子的皮肤细腻白皙,不去在意细节的话,很像女人的肌肤。 “杀了你们!我要杀了你们!”魏公子目眦欲裂,极度痛苦地嘶吼,“秦瑶你这个贱人,疯子!你不得好死!” “太吵了,堵住他的嘴。”风轻摇收起流烟剑,擦净自己的手指,然后蹲在门口开开心心地欣赏真人版春画。 春天,真是一个容易躁动的季节啊! “唔唔……” 魏公子的嘴被一团脏布堵住。 他的眼睛充满绝望。 为什么会这样! 不应该会这样! 他已经放弃为凤灵报仇了! 如果不是那个女人…… 对,今天清晨有个叫“馨儿”的女人来找他,告诉他这个所谓的完美报仇法,而他一时冲动,竟忘了秦大姐的残忍! “呜呜……” 魏公子不堪受辱滚下泪。 风轻摇看得兴起。 没注意背后来人了。 “有什么好看的?” 国师清寒如雪的嗓音出现在她的背后。 她没来得及回头,便被国师一把拽了起来,往院门拖去。 风轻摇无法反抗国师,悻悻地随他往外走。 她的脚虽然跟着走了,眼睛却没有放弃,始终拉长着脖子往屋里张望。屋里头应该进入正题了,偏偏国师走得太快,一下子把她拽出了那所破败的院。 她眼睛虽然看不见了,脑子还是可以想象的,大概就像她在赌坊门口看见的那两只狗,只不过院里面的“狗”略多一些。 魏公子呜呜咽咽的声音隔着春雨时隐时现,相当的美妙动听,不知他是幸福得哭了,还是痛苦得哭了。 风轻摇遗憾地回答国师的问题:“真好看,我从来没有见过男人和男人……” 后面的话没能说出来。 她的嘴巴不受控制地合上了。 国师恰到好处地对她施了一个闭口术。 总之,她不能说话了。 风轻摇幽怨地回头,终于把投向远处的目光放到了国师身上。 春雨自天而降。 落在屋檐,落在土壤,独独不敢落在他的身上。 他的周身似有一层无形的屏障,将春雨隔绝在外。 风轻摇一个箭步拦住国师。 她指指自己的嘴,比划了几下,表示想说话。 国师漠然地看着她,“我暂时不想听你废话。” “……” 风轻摇瞪他。 过分了啊! 她没有忘记,一开始他说给她绝对的自由。 自由呢? 好吧,自由这东西是要自己争取的。 怪她自己,与那魏公子废话了半天,刚才如果她不吓魏公子,直接切入主题,或许她能在国师来之前,看完全场。 国师撑起一把伞,挡住两人头上的雨,说道:“朝云国的七叶冰莲可以帮助你恢复修为。” 风轻摇疯狂眨眼疯狂暗示。 第180章 她的思想很危险 风轻摇疯狂点头。 国师未作丝毫动作,闭口术解开了。 风轻摇开口第一句话是,“昨天晚上你去看苏如漾的七叶冰莲了?” “嗯。”国师应她。 “冰莲呢?”风轻摇伸手讨要。 “在行宫。” “为什么不顺手拿回来?” “不需要我为什么要拿?” “我需要。” “你需要不是我需要。” “……” 风轻摇觉得国师的废话也挺多,尽管大部分的废话听起来都挺有道理,她不太好反驳。 当然,不能反驳的原因之一,是她不是国师的对手。她在国师的面前,就像大部分人在她的面前一样,心情好了她施舍一些恩德,心情差了对方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不过,国师的强大人尽皆知,没人敢招惹他。 而她,总被人低估。 风轻摇走出巷。 春雨绵绵,似烟似纱。 国师不紧不慢地跟在她的身后,墨竹伞面为她挡下连绵的细雨。 她的长发与衣裙早已在来时被雨打湿,但不妨碍他为她撑伞。 “阿嚏——” 风轻摇对街打喷嚏,把手伸向后面的国师,“手帕。” 她的空间法器有一方手帕是问国师拿的,用于擦剑,而她本人没有带手帕的习惯,在极恶之地粗糙惯了。 手帕她可以用手、袖子等代替。 然而想起妖族公主苏如漾…… 出于某方面的直觉,她觉得有必要过的稍微精致一些。 国师递过去一方洁白干净的手帕。 风轻摇拿过来狠狠地擤了擤鼻涕,『揉』成一团,还给国师。 精致的生活从细节开始习惯。 国师不接,盯着她认真的脸,“你留着吧。” 风轻摇不拘节地揣进兜里,“你回去吧。” “把我支开后,你打算去哪边?”国师问:“是原路返回看那些不堪入目的画面,还是继续往前买那些俗不可耐的春画?” 她的思想很危险。 把她以前的话和她醉酒后的话联系起来,感觉越来越危险了。 她看那些画的时候,会把他代入进去。 她说迟早要把他…… 这也没什么。 毕竟能不能实现得看他让不让。 问题的关键,是她现在的思想有点偏离正轨 不能因为她喜欢他。 而他还没开始考虑要不要回应她。 她就开始自暴自弃往同-『性』发展吧? 这事他不是没遇到过,有经验。 “知我者云深也。”风轻摇不知国师在想什么,只知他说出了她的心里话,竖起大拇指笑道:“你也有兴趣的话,我们先原路返回,再往前。” “我没有兴趣。”国师说道。 “那你回去吧。”风轻摇挥挥手赶他走。 “我也不打算回去。”国师巍然不动。 风轻摇觉得他有点怪,又说不上怪在哪里,一定要说的话,他的存在本身就很奇怪。 她索『性』哪里都不去,停在街边凝视他。 烟雨朦胧。 他撑伞在雨中的画面有些唯美和梦幻。 墨竹伞下,墨发白衣。 他看起来完美得不真实。 风轻摇忽然有感,伸手轻抚向他的脸颊。 第181章 开天辟地头一朝 他的脸如玉石般温润细滑,是柔软的。 风轻摇仔细观察他的表情。 他始终没有表情。 于是她的手指一点点地开始收拢。 “你如果敢捏下去,往后一年哪儿都别想去,那七叶冰莲自然也没机会拿到手。”国师出声警告。 风轻摇手指松开,镇定地笑言:“云深你有读心术,还是我的心思太好猜了?” 她是想捏一下他的脸。 不过,现在这样也可以。 手感不错。 国师道:“太好猜了。” 风轻摇道:“左大人他们却猜不透我的心思。” “你认识他们多久?”国师问:“我认识你多久?” 她在他的醉莲池,近十年。 她从醉莲池出来,一年未满。 而且,他知道她的秘密,别人不知道。 “也对。”风轻摇想了想,“也不对,同样的时间,云深了解我,我却不了解云深,岂不是不公平?” 如果靠时间的长短可以了解透一个人,她又怎么会魂飞魄散? 国师思考一下,说道:“你在我面前不设防。” 去年她对他还有顾忌。 今年她无所顾忌,不需要掩饰自己。 也或者,因为喜欢,所以坦白? 他没有这方面的经验。 通常被女人表明心意后,他都是有多远跑多远,毕竟被感情用事的女人缠上是很烦的一件事,而他是冷静的理『性』的,非常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千百年来,他从未想要有一个人陪伴在侧,尤其是女人。 “这才对。”风轻摇赞同,“我在你面前设防没用,如果我设一道墙,能拦得住你吗?” “拦不住。” “云深。”风轻摇叫他的名字,“别动。” “我站在此地,好像没有动过。”国师认真回她。 他没有多动或动作的习惯。 站便是站,坐便是坐,他的修养一向极好。 风轻摇的手『摸』向他的后颈,踮起脚尖,毫无提示地把自己的唇贴上他的唇。 他的唇比她想象中的柔软,却没想象中的温暖,有些凉意,像春寒。 国师岿然不动。 仿佛在展现无比良好的涵养与定力,他依然从容而淡定地撑着伞。 伞下的他,眨了两下眼睛,意味不明地盯着她看。 风轻摇也在看他,看着他眼底深处的一丝诡异。 他的眼眸极黑极深。 藏着太多的未可知。 “呀!” 下着春雨的街上响起一声惊呼。 一名路过的『妇』人牵着孩子从拐角出来,看见街边亲吻的一男一女,惊得赶紧遮住孩子好奇的眼睛,拖着孩子往家跑,心想世道变了,年轻人越来越奔放了啊! 纵然街上有行人三三两两。 风轻摇的眼里只有国师。 国师的眼里也只能映出她。 放开国师,风轻摇『舔』一下自己的唇,严肃起来:“云深不推开我,我在想,你是习惯了此事,习以为常了,还是开天辟地头一朝,被吓懵了?” 国师沉思片刻,同样严肃道:“我在想,你还生着病,回去我得喝一碗『药』,以免你把病传给我。” 第182章 当街轻薄国师 风轻摇用力吸了吸鼻子。 仿佛急着回去喝『药』预防,国师把伞塞进风轻摇的手里,转身消失。 风轻摇没有挽留,笑着挥挥手。 烟雨蒙蒙,不见国师的踪影。 她无趣地挥了一会儿手,蓦地转头。 视线的尽头是一面老院墙,墙里面栽着一株四季常青的大树,春天枝叶抽新,枝繁叶茂,足够躲藏一个人。 那个人气息尽敛,自认为没人发现他,然而在神宫大门外,风轻摇就发现他了。 青年荷官的“心”,从来不止是表面的心。 比如上一次,凤府厮的背后藏着徐公子,徐公子才是那个出手的人。 再比如这次,魏公子的背后藏着树上那个人,按理说,他应该是最后出手的人,却迟迟没动手。 风轻摇走到墙下,不再往树上看。 她意有所指地笑道:“看到些什么听到些什么,千万记住了,上报的时候别漏了。” 既不出手也不离去,那就是在监视她了。 帝都城已经没人有胆招惹她了,除了魏公子这种容易被人利用的蠢男人。 魏公子早不出手晚不出手偏偏在这个时候出手,就好像在告诉她——妖族狐狸天生比人族女人会蛊『惑』男人的心。 毕竟狐媚。 凤灵想要健康的身体。 苏如漾想要国师这个人。 都贪心的很呢。 也都喜欢找她麻烦呢。 风轻摇故意『舔』了『舔』双唇。 嗯…… 云深的味道还不错。 希望苏如漾对她的表现能满意。 为了送妖族公主一份礼,她可是冒着被拆骨的危险,未经允许亲自亲了国师。 套用左大人的话,那叫大不敬,好在她极恶之地的风轻摇不知何为大不敬。 风轻摇又望回树上。 她的眼神充满恶意与嘲讽,唇边噙着一丝冷笑,浑身上下透着危险的气息,然而—— “阿嚏——” 所有的形象,在这个无法忍住的喷嚏下化为乌有。 她『揉』了『揉』鼻子,心想不会真的把病传给云深吧? 监视风轻摇的那个人趁机落地。 秦大姐的喷嚏太吓人了。 说打就打。 不会是什么讯号吧? 他一头钻入茫茫雨雾中,迅速远去。 几个起落后,他落在妖族暂居的行宫,把今天的所见所闻上报馨儿。 “知道了。” 馨儿提起裙摆,匆匆跑向七叶冰莲所在的『露』天院中。 『迷』雾弥漫的『露』天。 苏如漾百无聊赖地拨弄冰莲叶。 馨儿附耳低语。 苏如漾听完后脸『色』变了变。 馨儿怕公主不高兴,刻薄地说道:“那个秦瑶竟当街轻-薄国师,太不要脸了,什么世家千金名门之后,不过是上赶着倒贴男人的『骚』货罢了,国师是不会喜欢的。” 苏如漾冷淡道:“下次找中用点的。” 对于风轻摇的这一出戏,她不作评语。 她是一国公主,有身为公主的骄傲与自持。 秦大姐不要脸,她还要脸! 馨儿惭愧认错:“属下办事不利。” “那个魏公子,知道你叫什么了?”苏如漾冷冷看她,“一个女人都治不了,如此不中用,留着他何用?” 第183章 尚未成亲?没未婚妻吧?有心爱的人吗? “不光是魏公子,魏公子找来的流浪汉也要处理。”苏如漾面『露』恶心,“一名未出阁的女孩,竟然威『逼』一群可怜的流浪汉,生生地摧毁了一位世家公子的身与心,这已经不是‘恶毒’二字可以形容的了。” 她光记住了风轻摇结的果,不提自己种下的因。 风轻摇的所作所为是邪恶的令人发指,而她指使魏公子摧毁一名女孩的贞-洁是正义的理所当然。 对她人和对自己作双重标准。 馨儿问:“是否一并处置?” “她的存在,羞辱了国师的高风亮节。”苏如漾清高地道:“但若一并处置了,有失偏颇,她留给魏公子太多的伤害,这个伤害必须由她亲自承担。” 馨儿阴暗地笑道:“属下明白了。” …… …… 第二天。 在那座破败的院,魏公子不堪受辱『自杀』了。死前,他把侮辱自己的流浪汉们一并杀了。 这是刑部的初步判断。 现场一片狼藉。 破碎的衣物、肮脏的血污,以及暴『露』在外的男『性』躯体,不堪入目的画面足以摧毁许多人的意志,尤其是男人。 案发的院被包围了起来。 时不时有刑部官差跑出来呕吐。 在经历了半个时辰的调查后,负责此案的左正也忍不住出来透气。 院外的巷围着不少看热闹的群众百姓,风轻摇挤在人群第一排,嗑着松子,凑着热闹。 看见她,左正的脸『色』瞬间变难看。 他走上去,严厉地道:“这种场合不适合秦大姐,快回去!” 风轻摇笑,“左大人怕是忘了凤灵。” 她在菜市口当众斩下凤灵的头。 她会怕血腥的场面吗? 当然不会! 左正没有忘记,他神『色』凝重地道:“今天不一样,这案子……总之此案不适合你这个未出阁的姑娘在此观看停留,你赶紧离开,赶紧的!” 这案子太污秽! 他一个大男人都受不了要出来透口气! 风轻摇吐着松子壳,轻浮地道:“不就是一个男人和一群男人之间的‘爱恨情仇’嘛,现在是春天,发生这种事很正常。” 一听她说“春天”,左正立刻联想起她在神宫大门口面对妖族公主说的一句话——春天是容易躁动的季节,许多动物都开始发-情出来找配偶了。 该死的! 秦大姐人在外面,她是怎么知道里面是一个男人和一群男人的…… 他有种非常强烈的不好的预感! 自从凤灵案完结后,刑部平静得有些可怕,就像暴风雨前的宁静。 “左大人怎么不说话了?”风轻摇笑得一派天真无邪,好像她什么都不知道,就是一路人。 “秦大姐又知道了些什么?”左正满怀怨念,不甘心地问。 “左大人尚未成亲吧?也没未婚妻吧?有心爱的人吗?”风轻摇突兀地问了个与案子毫无关系的问题。 “啊?”左正茫然,接着又有点紧张。 他想起自己曾经不止一次被秦大姐调戏。 第184章 奉王命勾引国师 这真是…… 太不知羞了。 姑娘家的,怎能如此不矜持呢? 左正的脸突然涨得通红,看起来就像被气的。 “你这个表情,是有还是没有?”风轻摇没看懂,笑得亲切而危险,“不过无妨,我就随口问问,你有或者没有,都由不得你选择。” “呃……” 左正没敢说话。 他听着,怎么好像秦大姐要『逼』婚? 结合她以前的所作所为,这种事她不是做不出来。 今天的秦大姐很不一样。 左正紧张地凝视风轻摇。 发现今天的她有了女孩子的味道。 风轻摇昨天决定过的精致一些,放下了一头爽利的马尾,像帝都城许多的千金大姐般,将乌黑柔顺的长发垂散在背后。 及腰的长发,在左正的眼里,少了一点英气,多了几分柔媚。 他觉得她,有着完全不输于妖族公主的美,只不过以前的她太跋扈,后来的她太霸道,糟糕到骨子里的个『性』令人忽略了她的优点。 风轻摇把嗑剩下没开口的松子,全数塞进左正的手里,转身挤出人群。 左正的心情『乱』糟糟的,不明白自己刚才为什么会出现一点点的期盼,现在又变成一点点的失落。 天空飘起了『毛』『毛』雨 春天真是个多雨的季节。 风轻摇来到秦府。 秦老太君不在家,自从得知风轻摇不是真正的秦瑶后,对这个不知底细的孙女就不怎么关心,她最近都在忙秦将军的亲事。 秦将军不明真相,倒是想把风轻摇接回家,一家人团团圆圆的,但他康复后被轩辕帝召回朝中,贡献他的价值去了,最近很忙。 晨夏也不在,他最近跟着秦将军混得不错。 迎接风轻摇的,是防已,就是在刑部公堂毫不犹豫供出已故前主的陈大公子的厮。 结案后,他想投靠风轻摇,进不去神宫,就死皮赖脸的在秦府住下了,当然他每天都有勤勤恳恳的干活,依旧是厮。 “大姐请用茶。”防已殷勤地上茶,“今年新采的头一批春茶,顶级的。” 风轻摇品了一口,没品出什么味。 她不爱喝茶,现在也不渴,于是放下茶盏,起身走人。 防已追在后面,着急地道:“大姐,的有事禀报。妖族公主苏如漾不安好心,她进城那天没多久,就派人四处打听大姐。的怕大姐吃亏,自作主张偷偷地调查了妖族公主。” 风轻摇随口问:“调查到什么了?” 这事不稀奇,她都猜到了。 防已欢喜道:“朝云国危在旦夕,恐怕一年内就会被大妖国吞并,妖族公主奉王命前来勾引……不,寻求国师庇护。她嫉妒大姐有国师做靠山,暗地里要对大姐使坏,大姐千万要心,您把的留在身边吧!” 所有的话只为引出最后一句。 他想追随大姐左右,不希望像晨夏那样被冷落。 第185章 朝云国为国师而建 这些历史,风轻摇有所耳闻,是从极恶之地的妖族人口中听来的。当时没在意,现在回想,三百年前正是国师在『迷』雾之境的时期。 “你替我办件事。” 风轻摇说道。 反正一时间找不到人,就他了。 “是!”防已心花怒放,“的一定竭尽所能!” …… …… 醉莲池上飘着雾般的雨,仿佛『迷』雾之境的『迷』雾涌入了神宫,天地一片朦胧。 水榭的临水一侧,国师长身玉立,衣袂被风吹起一角,有种即将乘风远去的翩然之姿。 “三百年前,国师在『迷』雾之境时,有朝云国吗?”风轻摇走进水榭。 她问得客气。 国师不可以『逼』问,会适得其反。 他软硬不吃,遇到他不想回答的时候,就是拿刀架在自己脖子上威胁他,他也只会旁观你去死。别问为什么刀要架自己的脖子,因为没人能让刀靠近国师。 国师不语,他在回忆。 回忆半天后,他侧头注视风轻摇。 风轻摇对上他幽深的眼眸,没有给他一点提示。 他的记『性』称不上好,也不能算差,毕竟过去三百年了,不是所有的事都会记得。记不住的一般是事,大事的话就算自己没记住,也有历史帮他记着。 “玄霜。”国师叫道:“回答她。” 玄霜现出人形,“朝云国是主人在『迷』雾之境时建成的。” 对于一把剑而言,只要不断,就有无限的生命,生命越长似乎记『性』也该长一些。 玄霜剑灵没有人类的复杂心思,很多事都还记得。 他不需要思考,所有行动和意志,都取决于主人。 “朝云,云深……”风轻摇想到一种可能。 “朝云是朝拜主人的意思。”玄霜说出了她的猜测。 朝云国的“云”字,是云深。 那时候,国师不是国师。 他只是云深。 “是有这么回事。”国师顺着他们的对话找回了一些不曾在意的记忆。 风轻摇轻笑起来,“原来朝云国是为云深而建,结果云深撇下朝云国子民当了轩辕国的国师,难怪苏如漾要来找云深。” 朝云国是从大妖国分离出来的一个国,因国师的存在而存在,如今国师不在三百年,大妖国要收回丢失的国土,朝云国慌了,派遣尊贵无比的九尾狐公主前来寻求国师的庇护,就像国师庇护轩辕国一样。 以前不清楚,反正她在醉莲池的这几年,没见轩辕国拿嫁公主来稳固江山的。 “我没有叫任何人建国立宫。”国师说道:“当年我在『迷』雾之境凿了一方池子养冰莲,就像我在这里也凿了一方池子养冰莲,然后这里建起了神宫,出现了帝都城,变成了轩辕国,朝云国也是如此。” 不同的是,他离开了妖族的朝云国,留在了人族的轩辕国。 原因有很多。 风轻摇怔了怔,惊讶道:“建立一个国家这么简单?” 第186章 喜欢他,所以喜欢亲近他 “那你做了什么?”风轻摇好奇。 国师想了想,“打退犯我领地之人,就这么简单。” 风轻摇一点都不觉得简单,这是最难的! 身为极恶之地的老大、极乐宫的主人,她完全能够理解三百年前大妖国国君的『操』蛋心情。 一片完整的领土被人割走一部分,这事谁都不能忍,必须拿回来。结果打不过国师,眼睁睁看着自己的领土好像被人啃掉一块。 大妖国韬光养晦三百年,总算找到机会收复领土,此时若是国师出现,估计还得继续韬光养晦,也就是憋着。 那种什么都干不了只能等待的心情,她太懂了! 风轻摇幽怨地瞅着国师,好像他抢了她的领土似的。 国师不理她,继续观莲。 这世上有人爱他必然有人恨他,有人敬他势必有人怨他,他不是圣人。 事实上,他只是找了一处适合养冰莲的地方,不被打扰最好。朝云国和轩辕国的祖先便是利用了这点,从中获利,建立国家。只不过后来,朝云国的祖先越来越贪,而轩辕国的祖先给他留了一片清静之地,神宫因此而来。 所以说,妖族是要比人族蠢一些的。 风轻摇突然挽住国师的手臂,强行把他拉向临水的美人靠坐下。 她紧挨着他,头放肆地靠上他的肩。 国师没有推拒,很是顺从,低眸注视她的眼睛,想着她喜欢他,所以喜欢亲近他,这个举动并无错处。 风轻摇抬眸,同样在看他的眼睛。 即便靠的很近很近,她依然看不见他的情绪、看不清他的心思,他的黑眸似浩瀚的宇宙,无比的美丽,无比的莫测。 她风轻摇从来没被谁吸引去全部的目光。 她必须承认,这个男人对她有着极其强烈的吸引力,同时又非常危险,她抓不住他,控制不了他! 而且,她感觉他随时会离去,如同三百年前他丢下朝云国,有一天他也一定会舍弃轩辕国。 权位、金钱,甚至女人都不是他追求的,轩辕国也好、神宫也罢都不是他真正在守护的。 他数年如一日,所思所想皆是那一池冰莲。 除此之外,她不了解他。 “云深多大了?”风轻摇问。 国师想了一会儿,“很大。” 很大这个概念很大。 对一般人来说,一百岁就很大,国师显然不止一百岁,甚至超出三百这个数字许多,大到他在短时间里算不清。 不重要的事,他一向不用心记。 “与天同齐?”风轻摇夸张道。 “我出生时,天就已经在了。”这次国师没有思考。 “云深出生在哪里?”风轻摇顺着他的话问下去。 “用你们的话说,未可知之地。”国师又没考虑,说明这事重要,他没有忘。 但是,未可知之地也很大。 所有找不到的地方、进不去的地方,甚至是毁灭的地方,都可以称之为未可知之地。 第187章 你身上很香,是寒香 “没有。”国师答道。 从来没有人像她这样靠近他,又怎知他身上香不香? “以后有了。”风轻摇贴近国师的脖颈,像猫儿般嗅了嗅,“你身上很香。” 温热的气息吐在他冰凉的肌肤上,有些酥麻有些痒。 这些细微的感触并不能勾起他的丝毫情绪波动。 国师镇定地抬起手臂,闻了一下。 什么都没闻到。 “哪儿来的香?” 他从不用香囊、香包、香粉等带香味的东西,太容易暴『露』自己的位置。 风轻摇故意清清嗓子,一本正经道:“一股盛开在未可知之地的未可知之花的未可知之寒香。” 她不嫌绕口得说了三个“未可知”,以此表达他是个未可知之人。 香是真的香,人的身上或多或少都有气味,不同之处在于,有人是香的有人是臭的,有人味很重一步外就能闻到,有人味很浅必须靠得很近很近。 寒是真的寒,不是他体寒,而是他的心、『性』格、情绪,好像斩断了七情六欲般没有感情。或许活了很久的人,看尽春夏秋冬、历史沧桑,对这一成不变的世间提不起了任何兴趣。 “废话多了。”国师习惯『性』无表情,“后面两个字形容就可以了。” …… …… 几天后。 妖族暂居的行宫。 “公主,轩辕帝派人送来的今年第一批春茶,您尝尝。”馨儿把茶碗放在茶几上,然后抱着端茶的托盘,不怀好意地说道:“秦瑶那个『骚』货整天勾引国师……” “你还没出手?”苏如漾打断。 她不想听秦大姐又对国师做了些什么伤风败俗的事,听多了她有种被人挖了墙角的刺痛感,头顶好像绿油油的。 国师…… 不,是云深。 在朝云国,云深就是云深,不是什么国师。 从很的时候起,她就知道,云深将是她的夫婿。这是很早以前就计划好的事,如果执行的过程出现意外,云深也必须是她孩子的父亲。 她是为他而生的。 就像朝云国是为他而建的。 “属下办事不力,对不起公主的厚爱。”馨儿惭愧地低下头,“秦瑶这几天躲在神宫一步都不出,属下找不到机会下手。公主,属下可不可以动用神宫里面的力量?” “不可以。”苏如漾拒绝。 朝云国安『插』在帝都城的力量,不到万不得已她不会使用。 她不希望双方撕破脸皮,希望和平解决问题。 她给云深接受她的时间,但希望这个时间不会长。 否则…… 一名丫鬟慌慌张张地跑进大厅。 馨儿声『色』俱厉道:“谁允许你不通报就闯进来的?冒失的东西!”抬手便要掌掴丫鬟。 苏如漾阻止,温言道:“什么事?” 被馨儿一吓,丫鬟比之前更紧张害怕,哆哆嗦嗦地道:“秦大姐求见……” “求见一词用错了,我这个人去哪里从不求人,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谁还能拦得住我?” 风轻摇冷笑着跨进厅里。 第188章 就问一句,有没有国师? 风轻摇随手抽出一卷画卷,往说错话的丫鬟脸上抽去。 丫鬟吓得跪趴在地。 她是临时调来打扫行宫和伺候妖族公主的人族。 馨儿厌恶地瞪了眼丫鬟,退回苏如漾的身后,声低估:“她倒自己送上门来了。” “馨儿不得无礼。”苏如漾提醒,然后端起茶碗优雅地呷了一口,“秦大姐找我所为何事?我与秦大姐好像不熟。” “我『奶』『奶』秦老太君最近在帮我舅舅秦将军物『色』合适的世家千金做老婆,我就想到公主你也在找男人。”风轻摇拿画卷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敲自己掌心,“我看你这几天没什么动作,所以主动帮你物『色』了些世家公子。” 防已适时地上前一步道:“这些是世家公子们的画像,全都附有生辰八字和家世背景。” 大姐交给他办的第一份差事,就是帮妖族公主找男人。 馨儿听不下去欲喝斥几句被苏如漾阻止。 苏如漾不动声『色』地道:“秦大姐应该知道我要的是谁。” “先看看我手上的是哪位公子。”风轻摇没理会苏如漾的话,自顾自地展开画像,乐了起来,“这位公子我熟。” 她把画正对苏如漾。 画上的男人不似国师般仙姿缥缈,但也是一表人才。他没有笑容,比国师的淡漠要刻板得多,身穿绯『色』官袍,正是在刑部任职的左正。 苏如漾看都不看一眼,盯着风轻摇,好笑道:“秦大姐做这件事,是想让我放弃国师吗?” 风轻摇把左正的画像顺手挂在防已的肩上,又抽出一卷画卷,“让我们看看下一位,今天真是巧了,又是熟人,不过这位怎么在这里?” 防已尴尬道:“是的考虑不周,公主如果看上大巫,以后岂不是要成寡『妇』?” 那幅画是叶上清。 苏如漾见风轻摇不理自己又去拿下一卷,冷声道:“不必看了,我就问一句,这里有没有国师?” “没有。”风轻摇拿画卷的手停下。 “为何没有?”苏如漾冷笑起来,一副看透了风轻摇心思的嘲弄表情。 她已经确定,秦大姐想让她退出,把国师让出来。 可笑至极! “柿子捡软的捏,你就算看上国师,国师看不上你,我也拿他没办法。”风轻摇两手一摊,『露』出一脸真假难辨的无奈,“但是其他人,你看上了,我就能帮你绑了来,当丈夫、情人、男宠都随你,哪怕这些人你都要,也成,我都能替你做主。” 她风轻摇如果能搞定云深,还有她苏如漾什么事? 能靠武力镇压的事,她绝不谈判! 谈判多累? 馨儿气不过道:“你把公主当成什么人了?” 风轻摇道:“九条尾巴的狐狸。” “你……” 馨儿气得说不出话。 这话听起来就像在骂公主是畜生,但她无法反驳,因为公主确实是九尾狐。 第189章 没有为什么,高兴! 她多次派人调查秦大姐。 秦大姐的修为远在她之下,对战的话,她必赢。 赢,不是她的目的。 她想没有后顾之忧地亲手掐断秦大姐的脖子,也算是成全了秦大姐为爱而死。 “不敢不敢。”风轻摇能屈能伸地摇手,虚伪地谦虚道:“我就是赢了你,也赢不了国师。再说我今天找你,也不是为了国师。” 今天她如果能打赢苏如漾,她进来何必说这么多废话? “你为了什么?”苏如漾意外。 “七叶冰莲。”风轻摇笑,“它不是你的嫁妆吗?” 先把苏如漾嫁出去,嫁妆就到了男方家里,她再叫男方把七叶冰莲吐出来,这个思路完全没问题。如果苏如漾嫁的是左大人、叶上清、秦将军这类熟人,那么七叶冰莲就是她的囊中之物了。 她兜一个大圈子,只为那株可以加速她修为恢复的七叶冰莲。 如果是为了国师,她找她苏如漾做什么? 苏如漾也笑,“你若能说动国师娶我,别说是七叶冰莲,妖族数不尽的荣华富贵我都给你,甚至认你作我妹妹,给你公主的地位。” “我还不如帮轩辕帝问长生不老『药』去。”风轻摇卷起画像就走,想了想,又回头道:“这么多画像换你手上那张国师的画像如何?” 七叶冰莲,她要。 国师的画像,她也要。 没有为什么。 高兴! 苏如漾高傲地道:“秦大姐请回吧,以后别来了,我这里不欢迎你。” 风轻摇头也不回地走出去。 防已亟亟跟上。 馨儿意有所指地低声道:“公主就这么放她走吗?” 苏如漾说道:“她在我这里出事,算我头上吗?” 馨儿低下头,“属下愚钝。” 厅外花园。 千娇百媚的花草挤满花坛,花香阵阵。 一只无尾赤狐死了一样倒在花丛中,狐狸的鼻子动了动,在飘满花香的空气中嗅到一丝熟悉的味道。 风轻摇大步往外,经过花坛时随意地瞥了一眼,然后停下,“我养的狐狸怎么在这里?” 进来的时候她也走的这条路,当时这里没有狐狸,至少她没有看见。 听见声音,苏如漾走出大厅,看都不看狐狸一眼,不屑地道:“秦大姐错了,这不是狐狸,也不是秦大姐养的。她是我朝云国的子民,叫狐刺。” 说完,她给馨儿一个眼『色』。 馨儿明白,端来一盆水『色』如葡萄酒的『液』体,往没有尾巴的狐狸身上泼去。 像是预料到她们要做什么,狐刺颤抖着把自己缩成一团。 诡异的『液』体浇在身上,她的身体逐渐变大,狐狸『毛』不见了,『露』出了属于人的光滑肌肤,变成了人族模样的女孩。 人是没有尾巴的,所以她的人族模样并不缺胳膊少腿,但身上却有不少的伤痕。 第190章 真正动手,从不废话 暴『露』在外的肌肤上,新伤与旧伤交织在一起,大多是鞭痕。 防已赶紧脱下自己的外衣,盖住狐刺。 他倒不是正人君子,只不过这只妖族狐狸是大姐养的,身份不同,不能给别人看。 妖族公主的心肠真毒。 那盆水,一定是让妖族从第二形态变回第一形态的『药』水,妖族的第一形态是人的模样,公主铁定知道突然变回人是赤条条的,故意羞辱这个可怜的妖族女孩。 “是谁伤了她?”风轻摇眼神寒冷地看向苏如漾。 “你别误会公主,她的伤是我抽的。”馨儿站出来,嚣张地道:“狐刺这个贱人多次偷袭伤害公主,该打!公主没有下令杀她,是公主仁慈!” “她伤了公主,确实该打。”风轻摇目光移向馨儿。 馨儿嘲讽地笑了笑。 她还以为秦大姐想报仇呢。 “公主伤哪儿了?”风轻摇关心道。 馨儿笑得愈发讽刺,“有妖族勇士在此保护公主,公主怎么可能被一个贱人伤到?” “噢!”风轻摇恍然大悟,“公主没受伤啊!” 语毕,流烟剑闪电般朝苏如漾飞去。 锋利的剑刃泛着寒光,切向苏如漾的肩膀。 “公主!”馨儿惊呼。 苏如漾发出一声狐叫,妖娆的身段前倾,一条洁白的狐尾从身后显现,瞬间缠住流烟剑。 她目『露』凶残,警告道:“秦大姐,我处处让着你,容忍你,今天你若在此放肆,信不信我现在就弄死你!” 狐刺裹紧防已的外衣,撑起上半身,惊慌地道:“你……你走……快走……” 她伤重,没办法走路回去。刚才嗅到风轻摇的气息,本想让风轻摇把她抱回神宫,谁知风轻摇一言不合直接开打。 苏如漾很强,狐尾尤其强,一旦苏如漾张开全部的狐尾,会死人的! 她了解苏如漾。 苏如漾不会杀她,她休息几天就可以走了。 “闭嘴,这里没你说话的份。”风轻摇召回流烟剑,盯着苏如漾,“我不管她是哪国的子民,被我逮住了,就是我养的,是我的狐狸。你们在她身上抽了几鞭子我没空数,我就在你身上切上几剑,直到像她一样站不起来为止。” 馨儿站出来道:“人是我抽的,有本事冲我来!” 风轻摇眼珠斜向馨儿。 流烟剑跟随她的目光再次飞出去。 没有废话。 她真正动手的时候,从不废话。 第二剑,又被苏如漾的狐尾拦截。 风轻摇不废话,她举手向天。 这个动作在她刚刚重生时摆过一次,为了对付陈大公子,当时她没有剑,现在她有剑,却不打算用了,因为她擅长的术从来就不是剑术。 但是那次她被国师阻止了。 今天,国师不在。 风轻摇指令起,周围的气压瞬间变得低沉阴霾。 苏如漾“嗷”的一声,身后出现二尾。 局面一触即发。 突然,有人说道:“请你们住手。” 第191章 马上离开,绝不纠缠 一群守卫行宫、保护公主的妖族人追在后面,没能阻止他。 强行阻止不是不可以,问题这个人和秦大姐一样,不好得罪。 他是『药』殿的殿主。 国师以外,轩辕帝最亲近的人。 “公主殿下。”『药』殿殿主客气行礼,“非我有意打扰,听说秦大姐在此,而我有事找秦大姐。” 苏如漾冷淡地看向他,没有收起狐尾,但也没有发起进攻。 “这里毕竟是轩辕国的帝都城,请公主高抬贵手。”『药』殿殿主往前走了两步,来到风轻摇的身边,同样客气道:“秦大姐,公主是轩辕国的贵客,身为轩辕国的子民,我们应以礼相待。” 这是他第一次出现在风轻摇的面前,仿佛和事佬。 他大约在三十到四十岁之间,不年轻也不老。剑眉入鬓,眼眶凹陷,鼻梁高挺而有形,唇薄『色』淡,不英俊也不难看。 一身如暗夜般的黑衣,衬得他格外深沉,就像终年不见阳光的阴暗地牢,迎面扑来一股陈旧的腐朽的气味。 “你是谁?”风轻摇惊怔地望着他,忘记了出手。 “『药』殿的殿主。”『药』殿殿主想了一下,“我姓罗,叫……” 那天,国师带风轻摇去『药』殿抓『药』,问了一句,姓罗的人呢? 他姓罗,没有错。 风轻摇的脸『色』瞬间惨白,她毫不犹豫地转身就跑。 “哎……” 『药』殿殿主还没来得及报出名字,就看见风轻摇跑了。他伸出手去,想留住风轻摇,然而风轻摇跑得太快,快得好像在逃命。 他愣了一下,自己好像没做什么吧? “秦大姐等一等!”『药』殿殿主追出去。 防已看看狐刺,飞快闪过一个念头。 大姐跑太快,他估计追不上,不如退而求其次,把大姐在意的狐狸送回去,争取给大姐留下好印象! 防已连拖带拽地把狐刺拉出花坛,“你能不能变回狐狸啊?” 姑娘穿着他的外衣,能遮的都遮了,遮不住的腿上都是鞭痕,并不养眼,反而容易引起误会。 狐刺颤声道:“等『药』效过了,就能变回去。” 馨儿欲刁难二人,被苏如漾拦下。 “这种角『色』不值得动手。”苏如漾收起狐尾。 防已没敢问『药』效什么时候过去,搀着狐刺赶紧离去。 …… …… “秦大姐请留步!” “我有事请教秦大姐,是关于秦大姐呈给皇上的那张『药』方!” “就几句话,问完我马上离开,绝不纠缠!” “你跑什么啊!” 『药』殿殿主喊了一路,追了一路,想了一路。 当初秦将军的病由『药』殿负责,他与凤灵合作后,就不治了,冷眼旁观秦将军自生自灭,最后秦将军活了,凤灵死了。 治愈凤灵的方法是他想的,但凤灵陷害秦大姐的事与他无关。 以秦大姐的手段,倘若认为他有罪,还不得把『药』殿一锅端了?凤府的例子在前。 既然他与秦大姐无怨无仇,干嘛看见他就跑? 他长得不吓人吧?而且以秦大姐的胆气,一般人吓不到她吧? 第192章 回去再给你抱 时而是人多的宽敞大街,时而是无人的幽深巷,她穿过寻常人家的整洁的院,飞过清澈而平静的河面,所过之处,无不干净而清新。 这对她来说,是陌生的。 她熟悉的地方是极恶之地。 极恶之地脏『乱』差,浑浊的空气、肮脏的人心、混『乱』的建筑,全部刻在她的脑海里,闭着眼睛她都能寻到出路躲藏起来。 但是在轩辕国的帝都城,她找不到路。 她慌不择路。 不知跑了多久。 尾随在后的声音终于听不见了。 她一头撞进一个怀抱,惊得她以为后面的人堵到前面去了,想也不想,转身再跑。 “跑什么?” 是国师的声音。 他抓住她的手臂。 她跑不出去。 听见是他,风轻摇猛地扑进国师的怀里,一把抱住他。 她扑得太突然太用力,国师倒退了半步才稳住自身。 “他活了!”风轻摇把脸深深地埋进他的怀里,好像这样就能把自己藏起来,藏在一个别人找不见的未可知之地。 她魂飞魄散都能重生。 别人自然也能重生。 “谁活了?”国师一头雾水。 “罗阎王!”风轻摇说这个名字时,声音略有些颤抖,似乎很害怕。 很少有人能令她害怕,害怕到脸『色』发白,声音都变了。 国师没有接话。 他望向风轻摇的身后,没有人。 追了她半座城的『药』殿殿主跑远了。 『药』殿殿主相当精明且非常识相,从不与国师打照面。 国师若有所思。 他知道『药』殿殿主姓罗,不叫罗阎王。 罗阎王另有其人,她认错人了。 风轻摇紧紧地抱住国师,仿佛要把自己『揉』进他的体内,或者把他『揉』进自己的体内,好像只有融为一体,得到他的全部力量,才能使自己坚不可摧。 “有我在你身边,鬼都不敢来找你。”国师说道:“所以能不能把你的手稍微松一松?就算我不是一般人,也是会感觉到痛的。” 她简直在用生命抱着他。 风轻摇听了他的话,在极其用力的基础上稍微松了一丢丢,变成用力地抱着他。 国师商量不成,于是说道:“你要抱我到什么时候?” 风轻摇不说话。 国师继续商量:“这样好了,先回去,我再给你抱行吗?” 风轻摇继续沉默。 国师无话可说,单手搂住她,带着她瞬移回醉莲池畔。 池上寒雾终年不散。 不知是惊魂未定还是被冻着了,风轻摇打了个寒颤。 国师从空间法器取出自己的白『色』大氅,裹在风轻摇的身上,然后就不管她了,像往常一样观莲。 他冷冷清清地负手而立,一派仙风道骨,只是怀里比平时多了一人,起初不太习惯,渐渐的便适应了她的存在。 被她抱着的感觉不错,是暖的。 夕阳西斜。 风轻摇失去知觉般地滑倒下去。 国师捞了她一把,然后坐下去,让她倒进他的怀里。 他坐在醉莲池畔的草地上,怀抱睡着的她,观了一会儿莲,突然叫道:“玄龟。” 第193章 听说屁股大的女人好生养 老者就是玄龟。 玄龟皱纹满面、须发皆白,身穿灰布大衫,手执一本书,就像退休的教书先生。 他『揉』了『揉』刚睡醒的眼睛,习惯『性』地问一句:“现在是什么年?几月几了?”距离他上一次被召唤出来,又隔了多久? 他和玄霜剑灵不同,多数时候他都在不可知的空间沉睡,一睡便是几年几十年、甚至几百年,每次醒来他总有种“我在哪”的茫然。 好在他始终记得自己是谁,他的主人是谁。 玄龟看向国师。 风轻摇舒舒服服地枕着国师的臂膀,身上盖着国师的白『色』大氅,她依偎在国师温暖的怀抱,睡得格外香甜。 国师平静而淡然地注视玄龟,等他清醒。 玄龟使劲地『揉』了『揉』眼睛,然后惊悚得张大嘴巴,足以丢进一颗鸡蛋。 天呐! 他的主人! 他尊贵的殿下! 居然怀抱一个女人! 玄龟不敢相信地仰头望天。 天,还是那片天。 没变呐! 玄龟低头数指头,计算变数。 然而眼前的画面过于震惊,他难以静下心,结果连一加一等于多少都没算出来。他索『性』不算了,胡思『乱』想起来。 难道,殿下意识到自己的时日不多了,所以找个女人传宗接代? 听说屁股大的女人好生养。 考虑到这个女人是殿下的女人,玄龟没敢放肆看,而是偷偷地瞄向风轻摇的『臀』部,结果盖得太严实,他判断不出风轻摇到底好不好生养,很是遗憾。 国师不知玄龟在想什么,吩咐道:“查一查极恶之地的风轻摇与罗阎王的关系,时间大约是十年前。” “是。” 玄龟拱手作揖,然后翻开手里的书。 他一边翻书,一边偷偷观察风轻摇,心想到底好不好生养呢? 他翻到十年前,继续往后翻。 书,不是普通的书。 这本书记载过去和正在发生的事,事无巨细,大到国之大事,到家长里短,无论发生在哪里,都会被记录进去。 书,是天书。 天书不是一般人可以翻看的。 国师不是一般人。 玄龟也不是。 “有了。”玄龟说道:“风轻摇是罗阎王的『药』奴之一。” “详细一点。” “罗阎王是极恶之地的首恶,极乐宫的宫主,为人阴毒,一生钻研毒物,他专门用十岁以下的孩童试毒,这些孩童被称为『药』奴。风轻摇四岁时被他抓进极恶之地,不过这孩子命硬,没死,不但没死,因为食毒无数,反而成就了她百毒不侵的体质,她的血还能解百毒。” 玄龟往前翻了两页,似乎看得有趣,笑了起来,“罗阎王对她极为宝贝,把她当成一味『药』,随时取血用之。这孩子也算自强不息了,学了些本事,最后杀了罗阎王,烧了极乐宫,自己成了极恶之地的首恶。” 这是发生在许多年前的事,不止是十年,玄龟往后翻了好几页,可能是两个十年。 当然风轻摇的成长过程不是几句话能够描述的,天书的记载也不可能详细到点点滴滴。 个中滋味,只有风轻摇自己知道。 第194章 殿下果然想留后代了 她的眼眸在平时是明亮而澄澈的,时不时『露』出些恶意的笑,或者狡诈的味道,在他看来,都是些女孩的调皮举动。 极恶之地的风轻摇,在他眼里,就是顽皮的女孩。 而此刻,她的眼眸是那么深邃,带着岁月洗练后的沉重感。 魂飞魄散以前。 魂飞魄散以后。 两世的经历加在一起,她早已不是初入极恶之地的那个天真无邪的女孩了。 风轻摇被玄龟的说话声吵醒,听完了自己的往事。 那段往事漏了许多关键点。 比如,她的本事是一位叫“疯魔”的人教的,疯魔不止教她,还教了她的朋友们。 再比如,罗阎王是她和朋友们一起杀的。 只不过她冲的最前,杀的最猛,给了罗阎王致命的一击,在极乐宫点了一把火,烧光了一切。 然后,他们在废墟上重建。 “不怕了?”国师问她。 “不怕了。”风轻摇冷漠道:“我已经杀了他一次,即便他活过来又怎样,我再杀他一次又如何?” “你杀不了他。”国师说道。 “为什么?”风轻摇不是不信他的话,是不想接受。 国师说道:“你今天看见的人是轩辕国的『药』殿殿主,他姓罗,叫罗起阳,不是极恶之地的罗阎王,身体和灵魂都不是。” “……” 风轻摇沉默许久。 她相信他。 那个人不是罗阎王。 其实她已经做好心理准备,先杀罗阎王,再找朋友叙旧。 现在看来,是她不冷静太冲动,究其原因就是不够强大。 她竟然被昔日的手下败将给吓懵了。 丢脸! “他们长的真像啊。”风轻摇长舒一口气。 国师凝视她,没有说话。 她亲手杀死了罗阎王,时隔多年后,在新的环境下遇见一个长相相似之人,竟还会害怕的想躲起来,说明罗阎王留给她的创伤,很深很深。 她忘了一件重要的事。 如今的她,在别人眼中只是轩辕国的秦瑶,即便罗阎王死而复生,也不可能认出她。 不过,要不要把罗阎王的魂魄找出来,让她再杀几次,杀到她不怕为止?如果罗阎王已经转世投胎,就有点难找了。 国师淡不可见地轻蹙眉头。 这个想法太可怕,真要找的话得耗费他多少精力修为? 他很快打消了这个念头。 风轻摇转看向玄龟,“那本书拿来我看看。” 玄龟用眼神询问国师。 国师道:“给她看吧。” 玄龟把天书递给风轻摇,心想殿下果然想留后代了,这算是交代财产吗?先交给孩子他妈,以后再交给殿下。 但,好生养吗? 玄龟心翼翼地打量风轻摇。 风轻摇躺在国师的怀里,一点都没起来的打算。 她翻开天书,空白一片。 再翻一页,还是空白。 继续翻,继续空白。 “这是怎么回事?”她疑『惑』。 老头看了这本书,准确说出了她的过往。 她怎么什么都没看见? 玄龟解释道:“想看清天书上的字,需要消耗大量修为。” 第195章 神宫的人,就是这么高傲冷漠 过去既然已经过去,何必费力探寻?天书当故事书随便翻翻即可,若要为此付出代价,是万万不能的。这天书,还不如春宫画册好看。 “咕——” 风轻摇肚子饿得叫了一声。 她从国师怀里坐起来,起身往醉莲池外走去。 玄龟望向风轻摇的背影,眯起苍老而精神的眼睛,盯着风轻摇的『臀』部直至看不见,心想这个尺寸是大是?好像不算大也不算,到底好不好生养呢? “你回去睡吧。”国师说道。 玄龟收回视线,郑重其事起来,“殿下,老臣这次想多呆些时日。” “嗯。”国师颔首,“自己的情况自己清楚,不要勉强。” “是。”玄龟深深作揖。 殿下在提醒他,他已经很老了。 他和玄霜剑灵不同。 玄霜剑不断,剑灵不灭,生命无限。 而他的生命是有限的。 为了多活几年,他在不可知的空间里不断沉睡,以此减少生命的消耗,所以他醒的时间太长的话,可能一不心就在某天老死了。 但是,为了殿下能够顺利传下后代,这点牺牲根本没什么! …… …… 风轻摇饿了会自己觅食,从不挑食,以往的经历教会她独立。不过在神宫她独立的机会不多,比如厨房每天每顿都会为她留饭菜,哪怕她偶尔在外吃了,也会留,风里雨里从不间断,好像怕她烧厨房似的。 生火做饭她又不是不会,真正会烧厨房的是叶上清。 风轻摇填饱肚子,走出厨房,经过大门。 “秦大姐!”守门人王门郎叫住她,“刺受伤了,秦大姐能不能带她找华老?” 他得守着大门,不能离开。 风轻摇看见王门郎心翼翼地抱着狐狸形态的狐刺,“她怎么回来的?” “是防已送回来的。”王门郎老实道:“神宫重地,我没放他进来。” 当时,他把刺抱进大门里面,然后直接关门,一句话都没给防已留。 神宫的人,就是这么高傲冷漠! 风轻摇单手拎住狐刺的后颈,像拎布袋般一摇一晃地往『药』房去。 王门郎瞧着心颤颤的,毕竟狐刺陪伴他守了好几个日夜的大门,有感情的。 风轻摇没有感情,至少她自己是这么认为的。 她走进『药』房,华老不在,随手把狐刺丢在靠窗的贵妃榻上,熟门熟路地找来『药』膏。 然后,她瞪着一团『毛』的狐狸,说道:“你能不能变回人?你这满身是『毛』的,我哪里瞧得见伤口?” “哦。”狐刺乖乖地变回人族女孩。 她趴在贵妃榻上,乌溜溜的眼珠偷偷注视风轻摇。 女魔头似乎不是很坏,对她挺好的,还为她和苏如漾打了起来。 风轻摇剜了一手指『药』膏。 她下手无轻重,往狐刺后背的鞭伤上狠狠地抹去。 “啊——” 狐刺惨叫一声,痛得飙泪。 女魔头就是女魔头,怎么可能对她好! 分明是抓她回来折磨她! 可是,她还是好感动怎么办? “叫什么叫?吵死了。”风轻摇想抡起拳头打晕她,然而想起被她打痊愈的叶上清,决定作罢。 第196章 嗯? 狐刺呜咽,下巴委屈地搁在双手上,就像做错事被训话的狐狸。 一整罐『药』膏胡『乱』抹上狐刺的伤口,风轻摇百无聊赖道:“你和苏如漾什么仇什么怨?” 没有尾巴的废狐挑战九条尾巴的公主,也算勇气可嘉,就是蠢了点。怪不得云深说,妖族比人族蠢一些。 狐刺把脸埋进掌心,无言沉默。 她不肯说,风轻摇懒得追问,换个话题道:“你想不想拥有一条真实的狐狸尾巴?” “你想干什么?”狐刺警惕地回头。 “你瞧瞧人家公主,有九条尾巴,你再看看你自己。”风轻摇眼神斜过去,看向狐刺显『露』在外的『臀』部。 狐狸有『毛』,不需要衣裳。 从狐狸变回人自然没有衣裳。 狐刺赶紧用手遮住光溜溜的屁股,想了想,拿了一旁的靠枕盖住。 风轻摇凑近她的脸,阴恻恻地笑道:“我去给你割一条尾巴过来,如何?” 狐刺不敢置信地对视风轻摇。 风轻摇靠得很近,几乎贴着她的眼睛。 她隐约看见风轻摇的眉间有一竖血纹,如同鲜血渗出眉心,妖异异常。 她忽然想起菜市口那一幕。 刺目的冬阳下,风轻摇冷酷地割下凤灵的头颅,头颅滚下刑台,血腥气弥漫。 女魔头的话,好像没有问题。 “你……我……”狐刺心绪杂『乱』,有些期待有些害怕。她心又声地道:“苏如漾是白狐,我是赤狐,她的白『色』尾巴会不会不配我的赤『色』皮『毛』啊?” “白『色』好啊,可以随便染成你喜欢的颜『色』。”风轻摇笑得危险,她一探空间法器,“嗯?” “嗯?” 狐刺跟着她发出一声疑『惑』。 风轻摇笑不起来了。 她的流烟剑呢? …… …… 月光穿不透妖族的『迷』雾大阵。 苏如漾在七叶冰莲的上方点了一盏灯,灯光是温暖的,冰莲是寒冷的。她刺破指腹,伸入莲盆,丝丝鲜血融入水中。唯一一朵花蕾轻轻震颤,仿佛在吸收她的血。花蕾鼓鼓的,顶端已显『露』出娇艳的花瓣,吐出淡淡的芳香。 “国师!” 负责守护七叶冰莲的楼外楼突然叫道。 刺伤的手指含入口中,苏如漾惊喜回头。 她是高贵又高冷的妖族公主,是尊贵无价的神兽九尾狐,她本该从容面对国师云深,此刻却『露』出了女儿似的欣喜娇憨。 『迷』雾大阵渺渺茫茫。 国师洁白的身影如梦似幻。 他走向她。 “云深,你来了?” 苏如漾娇柔道。 她的心脏跳的有些快。 她明白,自己动心了。 从面对他的画像,都不曾动心。 然而一见真人,她终于控制不住自己的心。 她爱他。 爱这个清冷洁白的男人。 她也明白。 像他这样的男人,很难爱上一个人。 她不在乎。 从一开始就没想得到他的心,她要的,是他的人。 “嗯。” 国师漠然停步。 他与她的距离,仅一步。 太近了。 苏如漾脸颊泛红,手臂扶住身后的莲盆,丰盈的胸部因而挺立起来,“你,同意了?” 第197章 不要犹豫,跑就是了 “同意什么?”国师凝视那枚白玉。 “同意我们的婚事。”苏如漾胸口起伏不定,娇羞地按住胸前白玉。 云深目光专注,是不是喜欢她?或者喜欢她的身子? “不同意。”国师一口拒绝。 骨节分明的手指突然伸向苏如漾的胸前。 苏如漾心跳加速,呼吸急促,仿佛预感到什么,按在胸前的手垂下,将自己傲人的胸展现出来。 她以为,国师想要她。 然而,国师细白的指尖停在羊脂白玉前一寸,下一瞬间,他的手往后拉,流烟剑被他从羊脂白玉的空间拉了出来。 羊脂白玉是空间法器。 流烟剑被苏如漾放在了里面。 如果流烟剑在外面,国师站在醉莲池畔就能把它召回来,在空间法器的话,他就不得不亲自走一趟,近距离破解对方的空间法器,从中取剑。 苏如漾再次按住胸前白玉,惊得打了个趔趄。 馨儿快速上前扶住她,“公主!” “这是秦大姐的剑。”苏如漾惊魂未定,“云深你……” 存放在空间法器的东西,除了自己,没人能取出来,除非云深这般深不可测之人。 这没什么惊奇的。 可是,为什么是取秦瑶的剑?而不是她的私密之物? “我是来取剑的。”国师说道:“这是我的剑。” “这把剑在秦大姐的手里。”苏如漾不解。 云深的剑为何在秦瑶手中? “我借给她的。”国师说道:“借不是送,我的剑就是我的剑。” 这时,一名妖族守卫急急忙忙跑进『迷』雾大阵,“公主,秦大姐又闯进来了!” 话音落,风轻摇的声音紧随而来,“九条尾巴的公主,我来拿我的剑。” 一般人走不进『迷』雾大阵,但是国师进来了,『迷』雾大阵已有漏失。而且国师能感知风轻摇在哪里,她要进来,他便顺手为她开路。所以风轻摇进『迷』雾大阵和进神宫一样没有难度。 风轻摇一进来,就看见国师和苏如漾面对面而站,彼此仅一步之遥。 她沉默了一下。 国师望向她,纠正道:“是我的剑。” 苏如漾浅浅一笑,向国师走近半步。 不注意看的话,此刻他们仿佛拥抱在一起。 国师本能地退后。 想靠近他的女人以前不少,现在也有。而他并不喜欢被她们靠近,因为很缠人、很烦人、很麻烦。可以的话,他想遇一个斩一个,问题有些女人以死在他手中为一生的心愿,强行与他建立羁绊,哪怕只是一瞬间的羁绊。 遇到这种情况,不要犹豫,跑就是了。 “别动!”风轻摇喝住他,“你们继续聊!全当我没有来过!再见!” 她头也不回地跑出去,跑得格外快,比白天的慌不择路更快,快得一眨眼不见了。 “云深。” 苏如漾温柔凝视近在咫尺的国师,发现他只退了半步,并未退远,她伸手就能触『摸』到他的眉眼。 第198章 差那么一点点,以为她吃醋了 苏如漾伸出去的手,触『摸』到的是空气。 空气里仿佛残留着国师的气息,有些寒意。 馨儿生怕公主心里难受,说道:“秦瑶好生狼狈,跑的那么急,定是看见公主与国师亲密无间,嫉妒得受不了了呢!最好气出内伤,气死算了!” 苏如漾忧伤地叹道:“国师不同意这桩婚事。” “婚事不成,人还在。”馨儿一边安慰一边指向七叶冰莲,“公主,看。” 苏如漾看过去。 不过片刻功夫,莲盆里唯一的花蕾绽开,花瓣从中打开一个口,莲蓬若隐若现。 冰莲通体如冰晶,花瓣和莲蓬却是娇艳欲滴,仿佛女人媚『惑』的红唇。随着花瓣打开,妖异的花香越来越浓郁,遍布行宫各个角落,随时将要飘散出去。 苏如漾笑了。 三百年前,祖先试图将苏家的女儿送上云深的床,云深没有接受,走了,落下一段冰莲藕。朝云国耗费三百年时间钻研,成功培育出七叶冰莲,由历代朝云国公主的精血孕育而成。 冰莲还是冰莲。 冰莲花已不是冰莲花。 朝云国的七叶冰莲,身是冰莲,花是血莲。 血莲花专为云深而开。 血莲盛开,满城飘香。 香气入体,云深会来找她。 她的家族和国家为此准备了三百年,她定不辜负祖先的期望。 另一边。 风轻摇以近乎超越极限的速度赶回神宫,没有敲门,她直接翻墙,火速赶到醉莲池,迎面撞见国师一身白衣悠然站在醉莲池畔背对着她,就好像他一直在此,从未离开。 气得风轻摇险些吐血。 不是叫他别动吗?怎么比她早回来?她动作慢吗? 『操』! 风轻摇脏话吐在心里。 她不管三七二十一,速度半分不减,直奔醉莲池而去,周围灵气尽数归她掌控,她纵身一跃。 然后—— 被定在醉莲池上方,保持着即将跃入池中的倒悬姿势,她的一只手几乎已经触到最近那片冰莲叶。 一阵微风拂过。 满池的冰莲叶随风,轻摇。 仿佛在嘲笑她的不自量力。 “我说你跑这么快做什么?”国师平静地望着风轻摇的倒悬身影,“原来想趁我不在,采我冰莲。” 就差那么一点点,他以为她吃醋了。 毕竟当时,苏如漾故意靠近他。 毕竟之前,她说喜欢他。 亏得他在醉莲池观莲数年,一并将她观透了。 她这个人,不能用正常人的思维思考,坏的很。 风轻摇眨眼看向国师。 这时候的国师在她眼中是颠倒的,她的整个世界都是倒置的。天在下地在上,云深依旧惹人爱。 长得好看就是能叫人无处生气。 风轻摇用商量的口吻说道:“我先向你预支七叶冰莲,日后我再还你带花的七叶冰莲,如何?” 前半句,是指醉莲池的七片冰莲叶。 后半句,是指苏如漾的七叶冰莲。 是他亲口告诉她,七叶冰莲可以加速她的修为恢复。但是以她现在的修为直接拿苏如漾的七叶冰莲难度太大,不如采他醉莲池的七片冰莲叶。 第199章 让女人怀孕,必须这样那样 他不在醉莲池。 多好的机会啊! 至于他为什么与苏如漾站在一起,他们在干什么,她没来得及深思,也不想思考,想多了脑壳疼。 “不如何。”国师负手凝望她,“我拒绝。” 风轻摇郁闷:“我拒绝你拒绝我。” 国师淡淡道:“越来越放肆了。” 她越来越不怕他,越来越脱离他的掌控。 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他不太清楚。 不过这不重要,她仍然在他的身边,他仍记得她欠他的,一笔笔一桩桩,记得清楚。 风轻摇沉默片刻,瞥见飘浮在国师身边的流烟剑,恍然大悟道:“云深去为我取剑,怎么事先不告诉我一声?” 国师道:“告诉你后,你好趁机采冰莲?” 风轻摇听后,极度胸闷,“终于知道你为什么日日夜夜连觉都不睡也要守着冰莲了,原来是怕别人采啊。” 国师淡定道:“除了你,没人敢采。” “今天我不采了,你放我下来。” 明后天采也一样。 风轻摇话在心里不敢外『露』。 岂知国师一语道破:“今天不采明天采?还是后天?” 话音落。 风轻摇不受控制地飞回醉莲池畔,落在国师身边。 她不理他,转身往大殿而去。 以前的大殿空空『荡』『荡』,自从她入住后,多了许多东西。秦府送来的衣物被她丢在一角,随用随取;从秦老太君的空间法器倒出一堆她认为没价值的玩意儿,『药』殿顺来的瓶瓶罐罐也不少,都被她丢在角落。 国师用来遮风挡雨的大殿,仿佛她的空间法器,只不过无法随身携带。 介于上次受寒生病,几天前风轻摇驾轻就熟地卷走叶上清一床被褥,在大殿给自己打了个地铺。 此刻她钻进被窝,一声不响地睡了。 仿佛怕她装睡找机会偷冰莲,国师跟进大殿,在她的地铺旁打坐。他不需要睡觉也不能睡觉,默默注视她。 大殿外。 夜深,人静。 一个猥琐的老头指戳窗户。 大殿的窗户是琉璃制造的,枯枝般的手指竟能轻而易举在上面戳出洞来。 身穿灰布衣衫的玄龟透过窗洞,偷偷『摸』『摸』地瞄进大殿。 大殿里,风轻摇身盖绸缎被在睡觉,国师在她身边打坐。 大殿外,玄龟在偷窥。 月朗星疏。 春夜幽静。 风轻摇安睡一夜,国师静坐一夜,玄龟空望一夜。 天亮了。 玄龟的腿麻了,他扶住老腰一步一拐地往外走去,满面愁容。 经过一夜的观察,他发现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 他的主人。 他尊贵的殿下。 可能不知道如何让女人怀孕。 他想提醒殿下,光盯着女人看,女人是不会怀孕的。 但他不敢提醒。 强大如殿下,几乎对所有人所有事都了如指掌,世间多少隐秘于殿下而言不过是些过家家的把戏。如果殿下发现自己居然不懂让女人怀孕,岂不十分丢脸? 善解人意指的便是他这样的人。 所以,如何详细的又能不着痕迹地告诉殿下,让女人怀孕,必须这样那样呢? 第200章 我的心肠也不好 秦昭走进大殿,瞧见裹在被子里只『露』出额头的风轻摇,不由失笑。 他走过去,轻拍风轻摇,“瑶儿,醒醒。” 风轻摇微微拉下被子,『露』出惺忪的眼睛,“是你啊。” 多日不见,秦将军的脸上长了些肉,脸『色』比之前红润了,尽管仍然清瘦,却好看许多,终于有了人样。 作为她秦大姐的舅舅,秦将军出入神宫几乎无阻。 秦昭低声道:“皇后娘娘来了,就在外面。” 今天他来,是专门为皇后娘娘敲开神宫大门。因为据说,瑶儿拒绝进宫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没办法,只得通过他,亲自过来找瑶儿。 瑶儿的行为犯了大不敬,好在瑶儿是在国师的神宫,皇后娘娘才没有降罪。 所以,他希望瑶儿至少出门拜见皇后娘娘,而不是让皇后娘娘进来看她睡觉。 “哦。”风轻摇懒懒地拉上被子,蒙头继续睡。 在极恶之地,她从不睡懒觉。 但是在神宫,有无所不能的国师坐镇,还不让她睡觉睡到自然醒吗?反正天塌下来有国师撑着,国师如果撑不住了,他们都得死,也不用急着醒。 “瑶儿……” 秦昭无奈地叫道。 仿佛回应他,风轻摇腾地一下坐起来,“国师呢?” 国师不在大殿。 她无视秦昭,赤脚爬出被窝,急急忙忙跑出大殿。 春日的阳光洒在身上,她感受不到温暖。所有的暖意在醉莲池的寒雾下,都将变得清冷。 国师伫立在不远处的水榭里,白衣如旧,清冷如故。 风轻摇感到遗憾。 国师观莲,她就只能观国师了,虽然他很好看,但好看并不能让她的修为恢复快一点。 轩辕皇后站在大殿门外,华美的宫装藏在暗『色』斗篷下。她远远凝望国师,不知在想什么。听见身后有动静,她回头,温婉中带着威仪,叫了一声:“瑶儿。” 风轻摇转向轩辕皇后。 轩辕皇后微笑道:“瑶儿许久未进宫了。” “没事进宫做什么?” 轩辕国的皇宫不如国师的神宫安全有保障。 轩辕皇后保持微笑,“瑶儿很的时候,本宫便属意瑶儿了,一直盼望瑶儿成为琮儿的太子妃。以前是琮儿不懂事,如今琮儿想明白了,他亲口告诉本宫,愿将瑶儿你娶进东宫。皇上的意思是,只要瑶儿点头,立刻给你们赐婚。” 秦昭退到一边,神『色』略难看。 他不知道皇后娘娘找瑶儿所为何事,现在知道了,有点后悔,太子琮从来都不是瑶儿的良配。 风轻摇了然地笑起来,“我亲手杀了他心爱的女人,他终于想明白如何找我报仇了吗?” 如果她是那个深爱太子琮的女人,嫁过去一定被太子琮虐到生不如死,想想就很有意思。 帝都城的男人,报仇的方式总是别出心裁,就像魏公子。 “琮儿是想明白了凤灵的蛇蝎心肠。”轩辕皇后略感到尴尬,儿子的那点心思她自然是清楚的,她也是没有办法。 “皇后,我的心肠也不好。” 风轻摇转身回大殿。 第201章 乖巧又懂事,可怜又脆弱 一番话说完,一国的皇后失了往日的端庄。 秦昭眼观鼻鼻观心。 皇后娘娘的话是不是表示她年轻时候对国师存有某种心思? 不不!他什么都没听见! 默默陪伴在侧的简姑姑轻唤一声:“娘娘。” 轩辕皇后清醒过来,望一眼水榭的方向。 国师负手而立,纹丝未动,连眼睛都不曾转看过来。 她知道。 这个距离,他是听得见的。 他听见了,也当没有听见。 国师就是国师,数十年如一日清寒如霜,不为任何人动心。 妖族公主的做法是正确的,与其苦苦暗恋,等待不可能的事发生,干脆直接一点——婚事不成,人还在。 妖族公主要的从来不是国师的心。 她确实是为瑶儿好,何必与那妖族公主相争呢? 风轻摇已经进入大殿,听了轩辕皇后的最后一句话,好奇“同他一样老”的“他”是谁? 她又走出大殿。 大殿外多出一人。 满头白发满脸皱纹的玄龟抱着一摞书,茫然地看看轩辕皇后、简姑姑和秦昭。 什么叫同他一样老?就算再过一百年,也不可能有他老! 风轻摇冷笑,“这些话你应该对妖族公主苏如漾去说才是,是她一进城就迫不及待找国师谈婚论嫁,而不是我。” 轩辕皇后愣了愣,“你不想嫁国师?” 妖族公主的心思她很清楚,但瑶儿不也是这个心思吗? 同为女子,她怎会看错? 风轻摇毫不犹豫道:“不想。” 水榭里,国师目光淡淡地看过来,一眼过后,他又看回冰莲。 喜不喜欢和嫁不嫁是两回事。 她喜欢他不代表就要嫁给他。 没有问题。 “既然不想,为何你要住在神宫不出去?”轩辕皇后问。 “不是我不出去,是出去了也没我什么事?”风轻摇说道:“我出去做什么?”神宫外有国师这般好看的人吗? “你的家在秦府。”轩辕皇后提醒。 “我没有家。”风轻摇实话实说。 秦府不是她的家,神宫也不是。 极恶之地同样不是家。 家是什么鬼? “一个连亲生父亲是谁在哪都不知道的丫头,确实没有家。”轩辕皇后冷声说道:“秦瑶,你配不上太子,是本宫看走眼了。” 她最后望一眼国师,然后离去。 秦昭难受地看向风轻摇,“瑶儿,舅舅明天就去打听你父亲的下落!” 他似乎明白瑶儿不回家的真正原因了,不是为了逃避现实,而是想父亲了,没有父亲和母亲的家,不算家。 风轻摇道:“你打听吧。” 是得给这个蠢舅舅找点事做,不然他就会给她没事找事,烦的很。 一听这话,秦昭更加肯定自己的想法,愈发觉得风轻摇脆弱可怜又无助,他红着眼睛赶紧离开,生怕自己忍不住哭出来。 他的瑶儿又懂事又乖巧,明明是太子琮配不上瑶儿! 第一个男人有点棘手 相比于人狠话不多的玄霜剑灵,年迈的玄龟明显话多唠叨,他跟在风轻摇的左右,说道:“你不想嫁给殿下,那你想不想为殿下……” “殿下?” 风轻摇讶异。 “就是你们的国师。”玄龟挺直腰板,自豪道:“我的殿下。” “为什么是殿下?” 风轻摇奇怪道。 她有听人喊国师为大人的,第一次听人称国师为殿下的。称呼代表身份,在轩辕国的云深是国师大人,在玄龟这里的云深是什么身份?能被称为殿下者,出生都不凡。 “因为殿下就是殿下,一出生就是殿下。” 玄龟没有敷衍,他的态度极为严谨。 “这样啊。” 风轻摇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结太久。 国师的存在本身就不凡,不值得惊讶。 她进殿穿鞋袜。 玄龟缠着她不愿离去,说道:“继续一开始的话题,你想不想为你们的国师、我的殿下生孩子?” 嫁不嫁的,问题不大。 能不能生,才是大问题。 这关系到殿下的血脉延续。 “不想。”风轻摇没有犹豫,平静得好似压根没听问题。 “能为殿下生得一男半女,是你前世修来的福分,是伟大神圣值得骄傲一生的事,足以载入史册,千古流芳。”玄龟越说越激动,就像一口锅炸开了一样,“你居然不想?你都不考虑一下就说不想?你可知殿下有多尊贵?为殿下生下一男半女,你就能母凭子贵了啊!” 这女人是不是傻? 先不提殿下的真正身份,就说国师这个身份好了。 就在刚才,那个什么国的皇后,话里话外明显是在留恋殿下。还有个什么国的公主,千里迢迢赶来向殿下求婚。 这都是近期的,往远的说……太多了,记不清了。 总之,多少女人终其一生都想为殿下生个一男半女,然而千百年以来,殿下从未对哪个女人产生哪怕一丢丢的兴趣,吓得他有段时间以为殿下喜欢男人,后来通过长时间的观察,他发现殿下是个人都没兴趣。 殿下只对活着有兴趣,仿佛要证明什么,誓要活到天荒地老。 “为什么是母凭子贵而不是子凭母贵?你从哪里认为我不够贵?”风轻摇嘲讽般地笑起来,“听说生孩子很痛,我为什么要帮男人生孩子而痛了自己?你这糟老头,坏的很。” 她是极恶之地的大恶人风轻摇,不是帝都城里温顺的千金姐。 她风轻摇不下嫁,更不会为了男人痛了自己。她要孩子,可以让别人生,她来养;也可以别人替她养,她负责玩。至于她看上的男人,掳在身边做男宠便是。 这才是恶人该有样子! 那么问题来了,如何才能把云深长久地留在身边? 她风轻摇看上的第一个男人居然有点棘手,说明她眼光很好。 玄龟哑口无言。 这个女人的思维真是不同寻常,因为痛而不生孩子的话,人类岂不得灭亡?不过她长在极恶之地,有这样的思维好像也没问题。 不不不! 这种想法很危险,必须趁早扼杀! 就指着她给殿下留后呢。 第203章 成熟的男人要学会自己出门 殿下和女人都需要他『操』心,他果然是劳碌命。 正在思索之际,一股似有若无的异香飘了进来。 “嗯?” 玄龟发出一声疑问,走出大殿。 明媚的春阳下。 醉莲池畔的空气略清寒。 寒气入鼻是冷的,哪有香味? 玄龟在空气里东嗅嗅西嗅嗅,像老狗在寻觅肉骨头。 “嗯?” 风轻摇跟他出来,对他的举动表示疑『惑』,下意识对空气嗅了嗅。 “你有没有闻到一股格外妖异的香气?”玄龟神『色』严谨,“时隐时现。” “没有。” “你再闻闻,那个方向。”玄龟吸着鼻子撅起嘴拉长脖颈。 风轻摇又嗅了两下。 不等风轻摇告诉他有没有,玄龟遗憾道:“又隐没了。” 风轻摇一脸怀疑地瞅着玄龟。 “哎!又出现了!快,这里!”玄龟神经质地要去拉风轻摇。 风轻摇退后避开,然后踏空而起,飞向水榭,留玄龟一人在大殿前找寻那股不知是否存在的异香。 水榭里,国师不曾移动分毫,仿佛一尊雕琢完美的玉像。 风轻摇落在他的面前,故意踮起脚尖挡住他的视线,笑眯眯地道:“云深想出门逛逛街透透气换换心情吗?” 国师静如止水的目光落在她坏坏的脸上,“你陪我?” 风轻摇收起坏笑,放肆地勾住他的脖颈,贴近他,说道:“你已经是成熟的男人了,要学会自己出门。” 国师始终负手而立,低眸注视她道:“骗我出门,好采我冰莲?” 风轻摇手臂自然地滑落,将国师负在背后的手转到身前,她的手指穿进他的指间,十指相扣。 “做什么?”国师问。 他本能地想把手抽出来。 “别动。” 风轻摇扣住,握紧。另一只手绕到他的头上,快速解开他束发的发带。 发带绕在她的指间,他的头发垂散下来,乌黑顺滑,又长又直。然后,她用他的发带缠绕上相扣的手,一圈又一圈,最后打了个死结。 国师看着绑在一起的手,镇定地道:“你想把自己绑在我身边,以此告诉我,你是清白的,绝不会采冰莲?” “国师就是国师,聪明!”风轻摇赞道。 不亏是她看中的男人,她想什么做什么,他都了然于胸,并且毫不吝啬地点破。 “多此一举。” 国师说完,死结散开,发带落于他的手中。 他抬手,准备将一头散发重新绾起。 “别绑,好看。”风轻摇按他的手阻止他。 “哪里好看?”他停了停。 “哪里都好看。” 她明亮的眸中倒映出他的风华绝世。 “废话。”国师说道。 从任何一个角度看他,他都很好看。 非他自恋,而是事实。 他活了多久,就被人夸了多久。 都已经这样了,他还要说自己不好看或者一般,那是虚伪。 风轻摇抽走国师的发带,绑起自己的长发。她黏人似地紧挨着国师,望玄龟在大殿前嗅来嗅去。 空气里一丝似有似无的香气,淡得就像她眉间的一竖血纹,极少有人能发现。 …… …… 第204章 得叶上清者得天下 一条银白『色』的光河横跨星空。 叶上清身着清雅的冰丝白羽衣,立在院中,仰望夜空。一只无尾赤狐躲在墙根处偷偷凝望他。 今晚的叶上清仿佛国师,站着便是站着,一动不动。 今晚的狐刺同往常一样,藏身暗处,无言守望。 别人喜欢国师的沉静高远,她偏偏爱大巫的纯净天然。国师就像头顶无垠的星空,浩瀚而神秘,未可知的事物向来是可怕的。叶上清不同,他天真无邪,毫不复杂。 她仍能清晰记得除夕夜晚,大祀坛上翩跹起舞的他,不似女子的柔美,而是庄严的神圣,世间所有光辉都照耀在他一人身上。 真好看! 狐刺想得出神,忽有一双手将她腾空提起来。 她欲逃跑。 那双手的主人将她死死地抓住。 “我不止一次发现你在偷窥叶上清。” 风轻摇意味不明的声音响起在她的头顶。 狐刺前爪在空气中胡『乱』划来划去,恨不能转身堵住风轻摇的嘴——话别说这么响啊!会被他听见的! 叶上清听见了,转头看过去,“秦大姐又要来我这里拿什么?” 风轻摇经常到他的殿阁顺手牵羊,他习惯成自然。 神宫不是没为风轻摇准备日常物什,然而风轻摇粗糙惯了,过于繁复精致的反而遭她嫌弃,加上醉莲池畔不是谁都敢进,于是风轻摇还是习惯在叶上清的殿阁挑选心仪的用品。毕竟神宫大巫,叶上清的一切用度皆是最好的,比如他那身冰丝白羽衣,防火的。 狐刺前爪捂住自己的眼睛,从爪缝间偷看叶上清,发现叶上清根本没在看她。 她在他眼中,连狐狸都不是。 他似乎也不喜欢『毛』茸茸的动物。 据她在神宫近两个月的观察,叶上清每天雷打不动给大黑马刷『毛』喂草,隔三差五慰问一下神宫的老年人,偶尔处理下皇城那边的事,剩余时间他会摆弄罗盘、算筹、龟甲、古钱币等便于测算的工具。 风轻摇说道:“找你算卦。” 叶上清仿佛知道拒绝没用,顺从地说道:“算什么?” 风轻摇道:“国师什么时候一个人出门?” 未来是可以预见的,同时,预见的未来是可破的。 轩辕国利用已知的未来,打破未来,重塑未来,以此避免灾难发生,长治久安。 如果她知道国师什么时候不在,就能采到冰莲叶,反过来,如果国师知道她什么时候采他冰莲叶,就能防患未然。 就看谁先占先机。 如此看来,得叶上清者得天下啊! “凡与国师有关,我都不能算,这是神宫的规矩,也是师父的嘱咐。”叶上清说完这句话,再次仰望夜空。 他的神『色』严谨肃穆,仿佛一下子褪去了少年的稚气与天真,变得稳重成熟起来。 这样的他,让风轻摇忍不住也望向天上。 今夜星辰意外的明亮,与极恶之地的星空同样璀璨。 对普通人来说,星空唯美而浪漫。 对大巫而言,星空暗藏天机。 叶上清在虚空抓了一把,似有星辰被他抓在掌心。 他曲指计算。 下一瞬,他猛地喷出一口血,跌倒下去。 第205章 只是想看你吐血 叶上清从地上撑坐起来,不在意地抹掉嘴角血迹,仿佛这个结果他早已预料到了。 风轻摇慢悠悠地走向他,蹲下身,平静地道:“你算到了什么?还是,你每算一次都要吐几口血献祭?” 这是她第一次看叶上清测算未来,不清楚过程。如果吐血不是常见现象,那么就是他算了不该算的事。 叶上清愁眉不展道:“我预感到帝都城有大事发生,但是我连算几天毫无头绪,我算不出是什么事,在何时发生。” 普通人的预感可能是错觉,大巫的预感通常即将发生。然而这几天,他什么都没算出来。别人眼里明朗的星空,在他看来仿佛蒙了一层纱。 “就在刚才。”叶上清又道:“我想到一种可能。” “你认为此事与国师有关?”风轻摇接他的话,“所以刚才,你破了规矩,违背你师父的话,算了国师?” 叶上清捂着沉闷的胸口,点头。 风轻摇坏笑道:“我猜你一无所获。” 叶上清颔首作答。 风轻摇拍拍叶上清的肩膀,鼓励道:“事关重大,不能放弃,继续算。” “你说的对。”叶上清耿直道:“我身为大巫,有责任有义务把测算的结果呈报皇上,为国家避免灾祸。” 他伸出手指。 狐刺急得上去就是一爪子,尖尖的爪子在即将抓到叶上清时,又急忙收起来。 她用狐狸柔软的肉垫拍了下他的手。 叶上清莫名其妙地看看狐狸,然后看向风轻摇,“秦大姐,请你看好它。” 在他看来,狐刺是风轻摇养在神宫看门的狐狸狗。 对于这些『毛』茸茸的东西,他从不喜欢不讨厌。 “好嘞。”风轻摇爽快道。 她一把抱起狐刺,牢牢抱紧,不给狐刺捣『乱』的机会。 叶上清曲指测算,十息过后,又喷出一口血。 风轻摇眼儿弯弯,冷眼旁观。 叶上清不服,再算。 狐刺挣扎不出风轻摇的双手,心急如焚地喊起了人话:“叶上清你别算了!女魔头只是想看你吐血,她没安好心!你会把自己算死的!” 风轻摇笑得像朵妖艳的花儿。 是的,她想看叶上清吐血。 红艳的鲜血喷出去,溅在清雅的白衣上,如同泼了墨的写意古画,多美! 叶上清惊愣。 他望望四周,最后把目光落在狐狸身上,语气僵硬地道:“秦大姐……它……刚才说话了?” “你幻听了。”风轻摇捏住狐狸嘴巴,“别停,继续。” 话音落,一道清冷洁白的身影踏夜走来。 国师素手微扬。 虚空中有无形的线被他切断。 那些线是叶上清用于连接漫天星辰的。 如此一来,他暂时不能通过星辰窥探天机。 “适可而止。” 国师说道。 他叫叶上清适可而止,也叫风轻摇适可而止。 叶上清像做错事的孩童般低下头。 风轻摇不把国师的话当回事,她对着夜空嗅了嗅,终于闻到玄圭所说的一股格外妖异的香气。 第206章 向国师要个孩子而已 他出生在不可知之地。 他是一个不可知之人。 无论是计算还是算计,凡是窥探他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 叶上清委屈地仰望国师,“上清有一事无论如何都算不出来。” 国师无所谓道:“算不出来就别算了。” “可是……” 他是神宫大巫,与国家与帝都有关的事,必须算清楚。 “没有可是。”国师任『性』般地道:“我不想听。” 另一边。 风轻摇抱着狐刺在院中瞎转,东嗅嗅西嗅嗅,她终于体会到玄圭当时像狗一样到处嗅的焦躁心情了。 妖异的香气时隐时现,难以捕捉。 狐刺也在嗅。 狐狸的鼻子比人敏锐一些。 那股香气淡若游丝,说不上来是哪种香味,有些甜腻有些媚『惑』。 “你在做什么?” 国师看向风轻摇。 风轻摇放下狐刺,走过去拉住国师的衣袖,一边嗅一边问:“你有没有闻到香气?” 这股香气很妖,隐约有种『迷』『惑』的味道,不是普通的花香或者胭脂香,它更像毒的香味。她最了解毒,尤其是中毒以后,但现在她没有中毒,所以不确定。而且这股香气太淡,一阵有一阵无,若非玄圭的判断在先,她根本不会在意。 “没有。”国师道。 “……” 与她回答玄圭的一模一样。 …… …… 一天后。 叶上清将没有结果的预测勉强写成奏折,差人送进宫。他不隐瞒即将发生的大事可能与国师有关,并且承认自己能力不足,什么都没算出来,愧对皇恩。 奏折没有送进御书房,中途被人拦截,转道送往皇后的未央宫。 寝殿里只有轩辕皇后和简姑姑。 轩辕皇后看过奏折后,放在烛火上焚烧。 看着即将烧成灰烬的奏折,简姑姑忧心忡忡地道:“娘娘,真的要这样做吗?” “皇上醉心长生不老,无心朝政,这奏折烧了便烧了,没什么可看的,即便看了,也是加派人手防患于未然。帝都城的防御向来极好,如今有秦昭在,更是坚如磐石。” 轩辕皇后毫无感情地道:“况且也没什么大事,不过是妖族公主想向国师要个孩子而已,这对轩辕国不是坏事而是好事。妖族公主嫁给国师,朝云国就是我轩辕国的附属国。” 简姑姑遗憾道:“若是如此,秦大姐往后便不能留在神宫了。” “本宫原想拉她脱离妖族公主的这个局,她偏不识好歹,那便算了。”轩辕皇后说道:“本宫当年疼她,是因为她是秦老太君的外孙女、凤国公的千金,这样的身世在帝都城是极好。只可惜凤国公不是她的亲生父亲,她娘是个不干净的女人,这种女人生下的女儿,本宫看不上。” 又一天后。 妖异的香气似有似无地飘散在帝都城各个角落,一部分嗅觉敏锐的人闻到了纷纷猜测,一部分人偶尔闻到一次没放心上,还有一部分人索『性』就没闻到。 (每次写玄龟自动脑补一只千年老乌龟的模样,防止出戏,舜把玄龟改成了玄圭,读音是相同的。) 第207章 千载难逢的机会 香气愈来愈浓郁,仿佛盛开到极致的野花,在吸引昆虫前来采蜜授粉。 纸醉金『迷』的帝都城夜市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奢靡,艺馆青楼人满为患,寻花觅柳的男人险些踩烂门槛。 女人是花,男人便是采蜜的昆虫。 数年不曾踏足后宫的轩辕帝,在香气的作用下,临幸了风韵犹存的皇后。 身心麻木的太子琮忽然看见凤灵的幻象,在东宫大哭一场。 秦府的秦昭辗转难眠,翻来覆去想着是不是该找媳『妇』了? 左正独自一人徘徊在神宫大门外,不知为何,今夜他特别想念那位没心肝的秦大姐,怀疑自己是不是有受虐倾向。 醉莲池畔的大殿内。 风轻摇裹在被窝里,『露』出一对警惕的眼睛,对视国师。 一个时辰前,国师看向她,再没从她身上转移。这太反常了,通常国师在殿外观莲或远望,在殿内闭目打坐,偶尔看她,停留的时间很短,眼神极淡。现在,他不但长时间注视她,眼神极不友善,仿佛随时将她生吞活剥。 别人如果用这种眼神看她,她早就揍上去了。 然而是他,她哪里敢揍?揍得过吗? 所以,她在内心自我检讨了一番。 她不该窥视他最重视的冰莲;不该前脚刚证明自己绝不采他冰莲,后脚就去找叶上清算计他。叶上清吐了两口血,她没讨到半分好处,冰莲仍在醉莲池,有他在,她压根不敢动手。 有必要时时刻刻盯着她吗?盯的她心里『毛』『毛』的,不断想起她欠他的好像分文未还。 “那个……” 风轻摇打破紧张而沉默的气氛。 “嗯?” 国师丢给她一个意味不明的声音。 风轻摇一瞬间爬出被窝,略显着急地往外走,“我突然想起来有件事要办。” 没事也要想点事做,喂马逗狐狸看门发呆,总之先出门避避风头。今晚的国师不太正常,不能靠他太近。 她风轻摇向来能屈能伸。 “别动。”国师叫住她。 风轻摇非但没有别动,反而加快脚步。 她伸手开门。 门没碰到,碰到国师的胸口。 她缩手,本能地往后退。 直觉告诉她,眼前的国师有些危险。 国师一把扣住她的腕,拉她近身,托起她的后脑,吻上她的唇。 风轻摇一脸懵地盯着近在咫尺的他。 什么鬼? 前不久,她带有目的地当街亲他,他当然是清楚的。那么眼下,他又是带着怎样的目的? 云深的吻不似风轻摇那般轻浅无味。 他的吻带有强烈的侵略『性』质,霸道地掠夺她的芳香。 满城飘香,所有人仿佛都沾染香气。 云深身上尤其明显,原先的清冽寒香被妖异的媚香取代。 香得浓烈,香得呛鼻。 香气无毒,至少风轻摇没有中毒,她就是受不了那股刺鼻味道。 风轻摇推不开国师,索『性』迎合他的吻,让自己舒服一些。然后,她如梦初醒,这是一个机会啊! 钻研春宫图册数十载,今晚终于派上用场了! 她决定把握住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风轻摇『摸』上国师的腰,『摸』到那根关键的腰带。 她毫不犹豫地将其解开。 第208章 小孩子才做选择,她全要 玄圭撅着屁股猥琐地趴在窗外,他透过一指宽的窗洞,望见风轻摇在粗暴地剥国师的白衣,心想口是心非的女人啊!嘴上说着不要给殿下生孩子,关上门比任何人都要主动。 这事看来成了。 玄圭凭空一拈,一片羽状树叶从远处飞入指间,他喜滋滋地堵上窗洞,然后挺直腰板,转身迈出一步。 得走远一些,过会儿万一传出嗯嗯啊啊的声音,怪不好意思的。 就在这时。 殿门从里面猛然打开。 一道狼狈而凌『乱』的白影冲入黑夜,转瞬消失。 白影是国师。 狼狈是他不再镇定的行为,凌『乱』是他不再端正的白衣。 玄圭第一反应是,这么快? 第二反应是,能不能怀上? 第三反应没来得及在脑海里成形,他就看见风轻摇衣冠楚楚地走出大殿。 风轻摇没事人一样地倚在门口遥望夜『色』。 浓烈呛鼻的香气淡了。 国师的气息远了。 远得都感知不到了。 他的速度果然快。 快得一眨眼不见了。 很遗憾,她没能睡到他。 在她即将剥下他的白衣时,他突然醒悟过来,不留情面地推开她,头也不回地离去,无情的很呢! 风轻摇冷笑。 睡他的机会没了。 但随之而来的,是另外一个机会! 风轻摇的满脸嘲讽于瞬间变成手舞足蹈。 她乐不可支地飞奔向醉莲池。 由于太激动太高兴太兴奋,噗通一声,她奋不顾身地跳入醉莲池,以单身数十载的极限手速就近摘下一片冰莲叶。 玄圭看得目瞪口呆。 冰莲叶被采,殿下不管管吗? 还是说,事成之后家产共享了? 所以殿下这么快到底成没成? 不过,这事就算成了,也不可能一次就怀上吧? 玄圭捂着自己的老心肝,心想殿下太快了,这么快该多来几次才是! 醉莲池上寒气氤氲。 冰莲在清寒的池水中似晶莹剔透的冰晶。 叶柄折断,冰莲叶落入风轻摇的手中,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枯萎。 风轻摇瞠目结舌。 什么鬼? 她又摘一叶,又枯萎。 心想枯萎成渣渣的冰莲对修为恢复有效果吗?或者她直接咬?假如不煮熟不炼成丹,生吃会有效果? 风轻摇一边思考一边咬一口冰莲叶。 冰莲叶入口没化,滋味苦涩,咀嚼起来似枯草。 她吐出来,发现还是枯萎的。 这就尴尬了。 满池冰莲在手,她竟无从下口! 早知如此,她就应该先问国师冰莲如何处理。 对了,国师呢? 风轻摇现在才想起来,她摘下两片冰莲叶,又咬坏一片,他居然没有出现? 他不是号称,帝都城内任何事都逃不过他的眼睛吗? 他不是号称,无论她在哪里在做什么,他都一清二楚吗? 他不是非常非常重视冰莲吗? 风轻摇扫视醉莲池畔,不见往日的白『色』身影。 他去哪儿了? 如果他不回来,是不是表示她可以继承他的冰莲,远走高飞了?虽然他是她风轻摇看上的第一个男人,但男人再好怎比得上自己好? 她当然是选择…… 呸,孩子才做选择,她风轻摇全要了。 第209章 我要告一个人 一身青黛『色』窄袖常服的左正伫立在静谧的夜『色』中,他不穿官服的时候很少,此刻的他少了些严肃,多了几分儒雅。 他负手而立,对门出神。 不知过去多久,神宫大门开启,风轻摇从里面走出来。 左正一惊,吓得转身就跑。 神宫的大门极少打开,所以他才敢在门外望很久,何况夜已深,秦大姐不睡觉出门做什么? “回来!”风轻摇一眼认出左正,快速上前拦住他,“你跑什么啊左大人。” “呃……” 左正面对风轻摇说不出话。 他总不能告诉她,今夜突然特别想她,于是过来看看,怕她发现怕她嘲笑,所以才跑的吗? 再说我哪次见你不跑?虽然每次都没跑掉。 我都习惯成自然了,秦大姐你还没习惯? 风轻摇此时没心情戏弄他,难得严肃地问:“国师走哪个方向?” 左正说道:“我没看见国师。” 他站在门外一个多时辰,没有一人从门前经过,她是第一个从里面出来的人。 国师岂是这么容易遇见的? 风轻摇心想也是。 国师来无影去无踪,一般人看不见他找不到他。 她左右望了望。 茫茫夜『色』,仿佛没有尽头。 比起管闲事,风轻摇更喜欢冷眼旁观,笑看别人身处险境。 当然,国师作为她第一个看上的男人,她可以适当关照一下。毕竟后宫三千佳丽总有那么一个被偏爱的,而她风轻摇目前就看上了这么一个,自然得格外呵护。 她原地沉思起来。 异香在城里飘散了好几天,香气入体,她没有中毒迹象。对于毒,她异常敏感,哪怕现在的身体不如以前结实。既然没有中毒,说明香气无毒,或者对她无效。 她毫无预兆地靠近左正,在他脖颈附近猫般地嗅了嗅。 左正惊得连连后退,『露』出一副受辱的媳『妇』模样,“秦大姐请自重!” 深更半夜孤男寡女,秦大姐这是个什么举止啊!太不知羞,太奔放了吧! 风轻摇没理他,也没再靠过去。 满城飘香,似乎所有人都或多或少沾染香气,而国师的身上格外浓烈,国师身处的大殿香的呛鼻,大殿外香味渐淡,如今在神宫的大门外,香气已然淡若游丝,左大人的身上几乎闻不到。 妖媚的香气好像全被国师摄入了。 这香气似乎专为国师准备。 左正见风轻摇一反常态,严肃而认真,于是问道:“出什么事了?” 风轻摇瞅着左正终于有了办案时的一板一眼,似有所悟。 国师是谁? 她在醉莲池陪伴他数年之久,从未见他情绪外『露』,他淡似古井无波,又似无风的海面,广袤而幽深。 他是一个冷漠的人,是冬天的霜白,不是夏天的烈阳,他从来都不是一个热情的人。 然而刚才,他太热情了,热情的就好像…… 吃了春-『药』…… “左大人。”风轻摇眨眨眼睛,真诚中『露』出些许不正经。 “做什么?”左正警惕。 “我要告一个人。” 第210章 血莲花开,只为吸引他来寻她 左正困『惑』。 秦大姐要向他这个刑部官员告一个人?这是那个不顾枉法规矩、全凭喜好行事的秦大姐吗? “错了,不是人。”风轻摇纠正道:“是畜生。” “啊?” 左正茫然中带着些确定。 果然还是那个说话不负责的秦大姐,而他还是听不懂秦大姐说的话。 “我告妖族公主苏如漾设计国师,意图对国师进行不可描述的行为,其罪当诛。” 风轻摇声寒如冰,面无表情。 左正仔细揣摩风轻摇的这段话。 妖族公主是九尾狐,狐狸是畜生,没问题。但是什么叫不可描述的行为?不把妖族公主的行为具体的描述出来,他如何判断妖族公主是不是有罪?既然这次是她主动找他上告,她能不能稍微配合一次? “秦大姐……?” 他用商量的口吻叫了一声。 没人应他。 他转身回头,四处张望。 风轻摇不见了。 左正气极。 她不会找妖族公主搞事去了吧?! …… …… 水晶盆里七片大不一的冰莲叶簇拥着一朵血莲花,数十盏莲形水晶灯有意无意地摆放在四周,灯火在『迷』雾大阵中朦朦胧胧,营造出梦幻般的『色』彩。 『迷』雾大阵从来挡不住国师。 国师出现在阵中。 一袭白衣有些凌『乱』,像是匆匆忙忙穿戴在身,又像是被人为的扯『乱』了,隐约『露』出些许线条分明的锁骨,为他清寒的气质添了几分妖冶。 他的神『色』有些古怪,仿佛平静的湖面下深藏着汹涌的暗流。 今夜的七叶冰莲,没有妖族守卫。 一张宽而大的矮榻建在『露』天,云烟般缥缈的纱帐一垂到地,妖族公主苏如漾的曼妙身姿若隐若现。 纤长素手撩开纱帐,『露』出冰藕般白净的手臂,苏如漾含羞带怯地望向国师。 血莲盛开,满城飘香。 无论云深藏身何处,都躲不过香气的侵入。 为此,朝云国准备了三百年,也等待了三百年。 国师以自己的修为养育冰莲,朝云国以历代公主的血孕育血莲。血莲盛开在冰莲当中,就像历代公主为国师绽放。然而历代公主到死都没等来的机会,落在了她的身上。 冰莲是他,血莲是她,密不可分。 血莲花开,香气弥漫,只为吸引他来寻她。 就像一朵花盛开到极致,以香气吸引昆虫前来采蜜授粉。 她已准备好一切,就等他来采她。 只要一次,她便能怀上他的孩子。 国师停在十步外,呼吸略微絮『乱』。 他盯紧苏如漾,眼底有股压制的意味。 苏如漾起身下榻,一条轻薄的雪纱裹住她的身子,足尖点地,她主动走向他。 …… …… 风轻摇手执流烟剑,踏空飞入妖族在帝都城暂居的行宫。 她没有走门,很是急躁。 毕竟她看上的男人她自己都还没睡到手,怎能便宜了一只畜生?更何况她看不惯这只畜生不是一天两天了,至少三天以上。 风轻摇刚一落地。 馨儿带领一群妖族勇士立刻将她团团包围。 “秦大姐惊喜吗?”馨儿嘲笑道:“我已在此等候多时。” 第211章 这里交给你了! 馨儿好笑道:“我拦你又怎样?” 风轻摇认真同她说道:“我这个人发起狠来,连自己都不放过。” “我好害怕呢。”馨儿故意瞪眼作惊恐状,随后讽刺道:“我倒要看看你怎么个狠法。” 一条皮鞭出现在她的手里,她挑衅地一皮鞭抽打在地,尘土轻扬。 风轻摇一眼扫过馨儿等人。 她的记『性』向来不差,除非她没用心在听。 如果没记错,根据防已自作主张的调查,馨儿丫鬟不是凤灵的双儿丫鬟那般手无缚鸡之力,不是她风轻摇随便打几下就能弄死的。 今天没有刑部的人供她驱使,她单枪匹马……呃,还有一只没有尾巴的废狐狸。 风轻摇余光瞥见狐刺的前爪抓在北墙头,狐狸的脑袋探了出来,贼头贼脑的模样。 狐刺与苏如漾有仇。 为了报仇,她提前一个多月进入轩辕国的帝都城,原计划是在帝都城设下埋伏,岂知从朝云国到轩辕国路途遥远盘缠用尽,别说报仇,她险些将自己给饿死。幸亏偶遇凤府千金凤曦,把她喂饱了。结果没来得及报恩,恩人死了,然后她遇见了女魔头。 今晚她总算找到了报仇的机会,苏如漾的身边没有一个护卫!即便她打不过苏如漾,也要给苏如漾挠两爪子。结果没来得及付出行动,就见国师来了,吓得她掉头就跑,然后她又遇见了女魔头。 只听风轻摇大喝一声:“狐刺,这里交给你了!” 流烟剑凌厉地往前飞出去,两侧剑刃划出两道森寒的剑气,馨儿和妖族勇士们下意识避让,让出一条无阻碍的路。 风轻摇跟随流烟剑一同飞掠,往行宫深处而去。 “啊?” 狐刺一脸茫然。 她只是路过啊! 紧接着,她发现馨儿等人纷纷转向她。 馨儿皮鞭甩出,北墙被她抽出一个大窟窿,轰隆一声,狐刺的狐狸身板骨碌碌地滚落墙头,跌进『乱』砖堆,四脚朝天。 “狐刺,伤好了又敢出来浪了?”馨儿笑得恶毒,“也好,我先热热身收拾你,再去收拾她。” 她一点不担心秦大姐会跑掉。 因为,今晚的行宫有进无出。 …… …… 风轻摇寻到七叶冰莲的所在地。 与上次不同,这次没有国师为她打开妖族的『迷』雾大阵,她没有看见七叶冰莲,也看不见国师和苏如漾。 她的眼前是厚重而浓稠的雾气,像散不开的炊烟聚成团。 妖族勇士们在『迷』雾大阵前一字排开,他们身挺如松,个个魁梧健壮,虎视眈眈地按剑在手。站在妖族勇士前面的男人叫楼外楼,是朝云国的修行高手。 “秦大姐。” 楼外楼客气地叫一声。 他神『色』低沉内敛,比起馨儿的冷嘲热讽,他看起来友好许多。 他掌心上翻。 一把形似镰刀的诡异妖刀悬浮在他的掌心上方。 “你们都别动手。”楼外楼吩咐身后的下属,“我一个人就够了。” 这不是客气和友好。 这是傲慢与自负。 风轻摇在他眼中如同弱鸡。 第212章 心好痛,现在回去还来得及吗? 极恶之地的风轻摇出手从不废话,如果废话多了,代表她没有信心战胜对方。这时候她会多聊几句,趁机找找对方的破绽,或者找找逃跑的路线。 根据防已的调查,楼外楼是朝云国数一数二的高手,是大修行者以上的级别。 姑且将他等同于极恶之地的第一第二,那便是魂飞魄散前的她的实力,那么此刻的她,是无论如何都扛不住对方的一击的。 她必须做好国师帮不了她的心理准备。 那她必须得抗住,至少得抗到左大人带人过来。 风轻摇思索之际,楼外楼的妖刀快速旋转起来,迅如闪电般朝她袭来。锵的一声,妖刀被流烟剑挡住,绕着流烟剑刃飞速旋转,无数星火在周围爆炸开。如果是普通的剑,此刻已被妖刀切断。 短暂的碰撞后。 楼外楼『操』控的妖刀震开流烟剑,风轻摇被一同震飞出去。 剑和人同时撞向身后方的墙壁,留下一道浅淡的血印。 风轻摇的后背撞出斑斑血迹,她皱皱眉,拾起流烟剑,以剑支撑自己站起来。 她靠着墙,呸的一声,吐出一口污血。 背上的伤只是皮外伤,皮外伤她以前受得多,不会在意,难受的是内伤,刚才那一击损坏了她的脏器。 然而,她笑了起来,“还差一点。” 那一击比起魂飞魄散前的她要差一点,在极恶之地顶多排在前十水准。 “是还差一点。”楼外楼收回妖刀,“下一刀,必让你死。” 他的差一点,是差一点杀死她。 “那是有点太快了。”风轻摇不舒服地捂住胸口,思考下一步怎么应对。 “我给你交代遗言的时间。”妖刀从楼外楼掌心消失。 “限时间吗?”不限的话,她的遗言会说到左大人来为止,然后,她绝不给他交代遗言的时间。 “我给你半盏茶的时间。” “那是有点短。” “太长我怕有变数。”楼外楼始终盯着风轻摇。 “你能保证在半盏茶的时间里不会有人打扰我吗?”风轻摇余光瞥向正往这边走来的馨儿。 “可以。”楼外楼也瞥见了馨儿,他不在意。 反正风轻摇在他看来,已经是死人了。 馨儿一手执皮鞭,一手拎狐刺的一条后腿,慢悠悠地走过来。她在楼外楼的身边停下,随手把狐刺当垃圾般地丢出去。 狐刺落地滑出一段距离后才止住去势,她一声不响一动不动,血淋淋的就像死了一样。 风轻摇按着发疼的心口,痛心道:“你被解决的也太快了。” 她实在不明白,这只废狐狸哪里来的勇气,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比自己强大数倍的畜生? 就像她…… 风轻摇忍不住痛苦地咳嗽一声,又咳出几滴血。 心好痛! 她是谁?她在哪?她要干什么? 现在回去还来得及吗? “秦大姐,乖乖受死吧!” 馨儿一皮鞭发狠地抽向风轻摇。 第213章 跟你拼了 “你干什么!?”馨儿勃然大怒。 “她。”楼外楼指指风轻摇,“我一个人解决,你不要『插』手。” 馨儿拽了两下皮鞭,拽不回来,气道:“我看你不像是在解决她,倒像是与她调-情。” 楼外楼解释道:“我在给她交代遗言的时间。” 馨儿冷笑着瞪向风轻摇,“我倒要看看你能吐出什么遗言来。” 所有人看向风轻摇。 风轻摇手执流烟剑背靠墙壁,一动不动地站着,就是不说话。 “你倒是说啊!”馨儿不耐烦起来。 风轻摇不理她,捂着心口的手垂落下去,在极短的时间里她稍微休息了一下,顺便调整了一下。 她紧紧握住流烟剑,然后提一口气,倏然踏空而起,飞掠向楼外楼等人身后的『迷』雾大阵。 她感知到了云深的气息,在『迷』雾大阵中,微弱的如同天边的云丝,不知是被『迷』雾掩盖的关系,还是他现在很弱。 虽然撑到左大人带人来,是个不错的选择。 但她风轻摇从到大都是一个人抗,尤其魂飞魄散以后,连朋友都不能信任,叫她如何相信才认识一年不到的左大人? 那团『迷』雾是妖族的『迷』雾大阵。 上次有国师为她开阵,她进出容易。 这次没有国师,她稍微做了些准备,心算了一下阵法的摆放,猜测了一下阵眼的位置。 时间仓促。 随缘吧! 风轻摇一剑刚猛地刺入『迷』雾大阵。 她想将那团浓墨般的『迷』雾切割开。 然而,『迷』雾大阵吸收了她那一剑的力量,同时反弹给她,她被甩飞出去,重又撞向那堵墙壁,再次在墙面留下一道血印。 “不自量力!”馨儿高傲地笑道:“实话告诉你,国师就在阵中,公主也在阵中。今晚是公主与国师的洞房之夜,公主早就猜到你会来捣『乱』,早已设下天罗地,就等你自投罗。” 『迷』雾大阵的反弹力量不及楼外楼的一刀。 风轻摇这次受伤不算重,她重新站起来。 然而听完馨儿的话,她胸口莫名一阵难受,血腥气上涌。 她紧抿嘴唇,把血咽了回去,冷冰冰地盯着馨儿。 “今晚这一切是为国师设计的,同时也是为你设计的。”馨儿嘴碎地继续说道:“你该感到荣幸,公主很重视你,一定要取你的命。” 她厌恶地瞥向生死不明的狐刺,“不像她,废物一个,公主都不屑杀她,免得脏了手。” 这时,楼外楼出声打断:“秦大姐,时间到了,你准备好了吗?” “我没准备好,但是我想你不会再给我准备的机会。”风轻摇一剑『插』向面前的砖地,举手向天,“罢了,跟你拼了。” 楼外楼的妖刀再次袭来。 流烟剑拔地而起,飞起当刀。 刀与剑摩擦产生无数星火,不断炸开。 流烟剑依旧只支撑了十息。 十息之后,妖刀横切向风轻摇。 风轻摇没有举起的手一把抓住妖刀,掌心立现血口,她后退一步撞上墙壁。 墙壁轰然倒塌,她跌进墙后面,碎砖尘屑堆满一身。 再无声息。 第214章 后果我一个人承担 左正换回了绯『色』官袍,敲响行宫大门。 半晌后,无人开门,无人应声。 行宫里面不会没人,即便没有妖族人,也会有负责打扫的人族。门如果开了,可能没什么;但异常安静,说明有问题。 “撞门。”左正吩咐。 “是。” 几名刑部官差按刀出列,他们退后几步,助跑后以身撞门,两人一组轮流撞向行宫紧闭的大门。 门没有撞开。 一队禁军踏夜而来,把左正和刑部官差们团团围住。 宫里头的简姑姑走进人群,不卑不亢地道:“左大人,请回吧。” “刑部办案,请简姑姑不要『插』手。”左正的态度还算客气。 “『插』手之人,并非奴婢。”简姑姑提醒,“请左大人看清楚这些是什么人。” “简姑姑是皇后娘娘的人。” 左正没去看别人。 早在第一眼,他就看清了包围他的这些人是皇上的禁军,只有皇上能够调动。如果此时来的人是高公公,他会相信是皇上叫他不要『插』手妖族公主的事,那么他也许会撤离。 然而简姑姑不是皇上身边的人。 “皇上今晚留宿皇后娘娘的宫中。”简姑姑简单说道。 这一代的轩辕帝不贪美『色』,后宫只有皇后和贵妃两位娘娘,贵妃几年前薨逝,如今只剩皇后,但皇后过的并不好,轩辕帝已经几年没进后宫了。 今晚皇上突然宠幸皇后,又将禁军借给皇后。 这是什么意思? 左正不懂。 简姑姑看向行宫那扇大门,“妖族公主是轩辕国的贵宾,今晚以后,她会为轩辕国带来数不尽的珍宝和广袤的领土,左大人,你懂这意思吧?” 这段话,左正懂。 妖族公主一入帝都城便扬言和亲对象是国师,报出了令人难以相信的丰厚嫁妆。妖族公主将以整个朝云国为嫁妆,嫁入神宫。 但是,国师不是没同意吗? 秦大姐说妖族公主设计国师。 简姑姑说今晚以后…… 难道妖族公主想在今晚生米煮成熟饭? 国师是这么容易被设计的吗? 还是说,国师默认了这件事? 于是,皇上和皇后也默认了此事? 这时候他如果闯进去,岂不是坏了所有人的好事? 可是,秦大姐还在里面…… 就在这时,行宫里面隐约传来墙壁的坍塌声。 左正的思绪顿时被打『乱』。 他想也不想一掌打向行宫大门。 轰的一下,大门被他瞬间震开。 门后面有几个人同时被他震飞出去。 之所以刚才撞不开门,就是因为有人在门后顶着,有人不想让他进去,或者不想让任何人进去。 “左大人你要抗旨吗?”简姑姑神『色』一变。 刑部官差们个个脸『色』难看。 他们不想抗旨,都想多活几年。 “你们留在外面,我一个人进去,所有后果我一个人承担。”左正交代完,头也不回地跑进行宫。 这座行宫,他是熟悉的。 这本就是轩辕国的行宫。 没人拦他,也拦不住他。 他找到『迷』雾大阵的所在,看见秦大姐养在神宫的狐狸血淋淋的倒在边上,馨儿举着一盏灯站在墙壁上的破洞前,昏黄的灯光照亮破洞后面土坡似的碎砖堆。 一只手高举出碎砖堆。 左正认出了风轻摇系在腕上的一对锦鲤玉。 第215章 苍穹之上,忽有雷鸣 他不顾一切地扑进破洞,徒手拨开碎砖。 碎砖屑纷纷往四周滑落,『露』出了风轻摇的脸和身。 无数碎砖落在她的身上,她的身上到处是伤口,或大或,或明或暗。尘土与鲜血混合在一起,她满身血污,看起来随时会死去。 然而她的眼睛仍然睁着,还在眨眼。 她的眼底有生命之光,是冷酷的无情的。 左正的手止不住地颤抖。 他想将她拉出来,想治好她,想抱抱她。可是他不敢下手,无论从哪个角度拉她,都会扯到她的伤口,她都会很痛。 想到这里,左正忽然觉得自己也好痛,眼睛突然泛红。 他想,何必呢? 这些妖族人何必呢? 秦大姐又没砍他们的头,何必如此折磨她? 她是有点凶残,有点不分青红皂白,但都是别人先惹她的。只要不去惹她,她顶多顽劣一点。帝都城中认识秦大姐的人何其多,不都还好好的吗? 所以,何必呢? 她不过就是个爱调皮捣蛋的十几岁女孩而已! 也不过就是未经允许闯了妖族公主的行宫而已! 他左正又不是不能替她担着这份罪! 风轻摇余光瞥见左正的手越来越靠近自己,暴喝一声:“滚!” 左正的手顿时僵在原地。 风轻摇仍然抓着楼外楼的妖刀。 妖刀轻颤低鸣。 楼外楼在召回它。 风轻摇放手。 妖刀倏然飞回,回到楼外楼的掌心,一股触电似的刺痛感瞬间传入血肉,楼外楼立即脱手,妖刀落地,锵的一声。 “楼,你不会看上人家了吧?怎么她还活着?”馨儿瞅了眼地上的妖刀,恶毒地道:“你要真看上她了,也不是不可以将她带回去。公主仁善,会成全你的。不过你必须废了她,不但废掉她一身修为,还要挑断她的手筋和脚筋,让她永远只能躺着。” 风轻摇以流烟剑支撑自己站起来,然而她无法站稳,摇摇晃晃好像随时会跌倒。她一动,又牵扯到伤口,血不停往外流,落在剑上,滴进砖堆。 她冷漠的眼神直勾勾地注视馨儿,“我说过,我这个人发起狠来连自己都不放过。” 馨儿嘲笑道:“我好怕……” 话音未落。 轰隆隆! 苍穹之上,忽有雷鸣,震耳欲聋! 馨儿被突如其来的雷响吓得脸『色』一白。 好端端的,怎么打雷了?春雷可不多见。 『迷』雾大阵周围的空气骤然变得低沉起来。 所有人都感受到了暴风雨前沉闷压抑的气氛。 这仿佛是自然界的变化。 又好像是人为的变化。 有人隐隐不安起来。 “楼!”馨儿提醒,“你再不出手,我便要出手了!” 听到这句话,左正立刻护在风轻摇的身前。 “滚开!”风轻摇大喝一声。 左正无辜回头。 他看见风轻摇的一只手始终高举,不曾放下。 此时,她突然向天一抓。 似有雷电抓在她的手中。 看似弱弱的拳头上,无数细微的电痕在闪烁。 第216章 站住! 风轻摇引雷下界,一手抓住了苍穹之上天雷闪电,然而她现在的修为太低,一只手抓不稳,另一只手再去抓。 仿佛在蓄力。 她怒吼出声,双手往前甩去。 用力过猛,她自己都止不住地往前倾倒。 天雷闪电被她抓在手中如同一条带光的鞭子,她一鞭子恶狠狠地抽向『迷』雾大阵。 轰隆隆! 又是一声震耳欲聋的雷鸣。 天空都仿佛被她撕扯下界。 没有人敢阻止她,所有人都能看见她手上的闪电飞光,她全身都包裹在闪电飞光之中! …… …… 『迷』雾大阵中。 血莲花开得正盛,香气四溢,浓郁而媚『惑』。 苏如漾裹着柔软轻薄的雪纱,赤足走向国师。她香肩外『露』,玉臂伸向国师,在即将抱到国师时,国师从她眼前消失了。 再出现,已在她身后。 似乎被什么克制着,国师没能移动太远,一步之外是他的极限,剩下的路,他必须自己走。 国师朝七叶冰莲的方向迈出第一步。 同时,一把森森白骨般的剑从他掌心深处伸展出来。 此剑名为万骨枯,斩尽一切,焚尽所有,任何事物在这把万骨枯剑下终成灰烬。 去年,他斩毁了从风轻摇手里抢走流烟剑的徐公子。 后来,他又斩杀了三名意图对风轻摇不轨的酒汉。 他们都在他的剑下成了灰,被风吹散。 此刻,他要斩断那盆引得他不舒服的七叶冰莲。 七叶冰莲的香气很特别,短暂的『迷』『惑』了他的心志。 刚才在醉莲池畔的大殿,他莫名其妙想起风轻摇当街吻他。 那天其实没什么特别的感觉,他知道她只是在使坏,做出那种损人不利己的事,只为做戏给别人看,事后他没在意。 不在意的事他通常记不太清。 所以只记得她吻了他,却想不起来那个吻到底是何滋味。 他一直看着她,看着她的唇,看着她的人,想要回想起来。 他的记『性』确实不太好。 他没有想起来。 于是在香气的诱导下,他控制不住地主动吻了她。 那个吻是疯狂的不冷静的,失了他一贯的沉稳作风。 直到她动手解他的衣服。 不知是她的手有些凉,还是他的身体有些热。 她冰凉的指尖触碰到他滚烫的肌肤,他终于清醒。 这株七叶冰莲已经丢失本『性』,冰莲纯净清寒,绝不似朝云国培育的这般妖异似火,这不是冰莲,是妖莲。 国师斜举万骨枯剑在前。 他挥剑斩落。 突然,万骨枯剑消失了。 七叶冰莲分毫未损。 苏如漾再次靠近,张开手臂想从背后抱住他。 此时,一道天雷响起。 国师皱眉不悦道:“别捣『乱』。” 他挥动长袖,将苏如漾碍事的手臂拂去,然后朝『迷』雾大阵外走去。 “站住!”苏如漾着急喝止。 她发现国师比想象中的难对付。 血莲的香气并未令国师意『乱』情『迷』。 相反,他很清醒。 他清醒的知道是什么对他不利。 他不是来找她的。 他是来斩七叶冰莲的! 国师没理她,继续往前。 “站住!”苏如漾又喝一声。 九条白狐尾从她身后同时伸展出来,齐刷刷地缠向国师。 国师不知被什么克制了,没有避开。 苏如漾的白狐尾分别缠住了他的脖颈、双手双脚和腰。 第217章 想多了 一道森寒的玄『色』身影霍然显现。 玄霜满身杀气,于高空挥掌斩向苏如漾的白狐尾。 他是玄霜剑灵。 他整个人就是一把剑。 此时,他的手掌就是剑刃。 苏如漾发出一声尖锐而妖媚的狐叫,白狐尾灵活如蛇,诡异如蝎,弹开玄霜的同时发起进攻。她有九条白狐尾,缠住国师用了六条,余下三条足以应付玄霜。 “玄霜。” 国师又叫一声。 玄霜剑灵凭主人的意志行事。 不需要国师多做吩咐,他立即转向七叶冰莲。 盛开于七叶冰莲之中的血莲,正在持续不断地释放诡异香气,香气对别人微乎其微,唯独对国师不友好。 他的意识还算清晰明朗,然而身体某处的某个东西开始蠢蠢欲动。 苏如漾的三条白狐尾紧紧缠住玄霜。 “我不想与你为敌。”她对着国师的冷漠背影说道。 国师没有理她,目视前方。 浓厚的『迷』雾挡住所有人的视线,挡不住他的目光。 他静静地望出万重『迷』雾层层障碍,望向风轻摇。 风轻摇与他,恰好处在面对面的位置上。 可惜隔着『迷』雾大阵,她看不见他。 “我尊重你的选择,可以不成亲。”苏如漾投其所好道:“我的嫁妆一样都不会少,还是会送进轩辕国。我只有一个请求,让我为你孕育一个孩子。” “你想多了。”国师冷淡道。 “给我一个孩子又能怎样?”苏如漾声调拔高,激动起来,“你不必与我成亲,孩子也不需要你抚养,你还是自由身,想去哪就去哪,甚至你日后想娶十个八个女人,我都由着你。” 这是多少男人梦寐以求的事? 这世上有多少男人吃着碗里看着锅里,抛妻弃子只为流连花丛? 想必渣男都非常乐意接受苏如漾的要求。 如果国师是这样的男人,苏如漾不会作践自己。男人如果不够优秀,女人又如何看得上?当然不包括在垃圾堆里找男人的瞎眼女人,而苏如漾身为一国的公主眼光是极好的,运气是极差的。 “你想多了。”国师还是这四个字,冷冷清清,没有感情。 苏如漾不甘心地道:“朝云国为你而建,我们都是你的子民。如今,大妖国不断进犯,不出一年,朝云国就会被大妖国彻底吞并,难道你要眼睁睁看着你的国家、你的子民陷入水深火热的境地吗?” “关我屁事。” 国师骂了句脏话,显得厌烦和不耐烦,但他的表情依旧淡如止水。 他突然想起来当年为何离开妖族的『迷』雾之境。 一是『迷』雾之境的灵气不够纯净充沛;二是妖族女人太缠人。 他曾对风轻摇说,妖族人是偏蠢一些的。 同样是在他无心『插』柳下建立的轩辕国,轩辕国的初代国君就聪明许多,为他建神宫,替他把麻烦之人拦在外面。 朝云国的初代国君却反其道而行,不为他建神宫就罢了,竟然鼓励妖族女人纠缠他,好像他就会因此把其中的女人,或者全部女人娶回去。 一个字,蠢。 轩辕国也好朝云国也罢,都不是他的国家。 他们所有人,都想多了! 第218章 别捣乱 祖先们立志于在朝云国的王室加入云深的血统,所以才用历代公主的血养育血莲,他们相信云深的血脉必定强悍无比。当然出于私心,他们认为云深不会不管他的孩子,也就不会不管朝云国。 国师不想再理睬。 理的越多,缠的越久。 他试着往前迈出半步。 仿佛被他的举动激怒,苏如漾厉声道:“你跑不掉的!朝云国耗费三百年研究冰莲,我们已经知道,冰莲以你的修为养成,而血莲以我之血孕育,血莲在冰莲中盛开,我天生克你!” 说完,纠缠国师的白狐尾越收越紧。 国师再度止步不前。 他望着前方,说道:“不够。” “什么不够?” “想克制我,得再研究个三千年。” 三百年对别人来说很长,甚至是一个国家一个朝代的更替起落。 但对于他,不过是弹指一挥间。 三百年,太短了。 “我已经限制你的行动。”苏如漾得意地笑起来,“连你的玄霜剑,都因你而变弱了。否则以我这点本事,哪里能阻止玄霜剑灵?” 她媚笑着向国师走去,身后的三条白狐尾游刃有余地对付玄霜。 玄霜不着急,沉稳而冷静,不断尝试靠近和摧毁七叶冰莲。他确实被削弱很多,因为他所有的意志和行动都受主人的影响。 “不够。”国师重复这两个字。 不是她克制他,也不是血莲,或者七叶冰莲。 限制他行动的,是他的剑。 他斩七叶冰莲时,万骨枯剑消失了。 他没有收剑,是万骨枯剑自己有意识地收了起来。 身体某处那个蠢蠢欲动的老东西,是万骨枯,勉勉强强算是万骨枯剑灵。 苏如漾至今所说的话,都不成立。 他说别捣『乱』。 不是叫苏如漾别捣『乱』。 是叫万骨枯剑灵,别捣『乱』! 否则苏如漾这种连他的零头都没活到的畜生,怎能近他身? “朝云国煞费苦心设计我,倒不如直接去对付大妖国。”国师给了个建议。 “不行。”苏如漾摇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我们了解你,不了解大妖国,对付大妖国,我们没有胜算。更何况有你,足矣。” 最后四个字的语调无限柔情。 她没有具体指出是朝云国还是她自己。 总之,有他足矣。 她就是要对付喜欢的人,而不是讨厌的大妖国。 “说过了,不够。”国师又道。 “这种情况我们考虑到了。”苏如漾这次终于听懂了,国师认为她和朝云国做的不够,不足以使他屈服。 他错了! 数十盏莲形水晶灯升空。 香气四散而出。 与血莲不同,水晶灯里的香气更加妖艳媚『惑』,所有香气源源不断地进入国师体内。 国师皱眉说道:“别捣『乱』。” 苏如漾从背后抱住国师。 那条薄而软的雪纱从她身上滑落。 第219章 头顶分明在冒烟 冰莲自带他的气息,血莲在冰莲中盛开,也带了少许他的气息,所以血莲的香气成功催醒了被他封印许多年的万骨枯剑灵,是真的挺不错。 不过,水晶灯里的媚香太劣质了。 嗯…… 是非常劣质! 与血莲的香气糅合在一起,还是劣质! 国师脸『色』煞白。 长袖下,他的指甲有意识地陷进掌心,掐出一道血痕,刺痛感令他保持清醒。 如果不是血莲的香气、如果不是万骨枯的捣『乱』,这种劣质到极致的媚香根本无法触动他。 “云深,我不会伤害你的。”苏如漾『摸』到国师的束腰玉扣。 未来得及解开。 一道雷电携着雷霆万钧之势,劈开『迷』雾大阵。 滚滚『迷』雾像避之唯恐不及,迅速朝两边散开。 雷电如光鞭般甩进来。 国师所站就在风轻摇的对面。 此时,那道雷电毫无退势,不顾一切地朝他当头劈下。 国师的脸『色』愈发惨白,神『色』极其难看,为了保命,他毫不犹豫地往后退。然而苏如漾在他身后,他没能退后多少,于是头往后仰,以确保至少护住脸。 苏如漾的手按在国师腰前的束腰玉扣上,正对风轻摇的雷电。 风轻摇雷劈下去,最终没有劈中国师,劈中了苏如漾细滑的手。 兹拉一声! 电烤苏如漾的手,瞬间烤焦成黑炭。 “啊——” 苏如漾痛得惊叫,第一时间缩手回去,所有白狐尾同时消失不见。 『迷』雾大阵被毁,她立即将落地的雪纱裹回身上,看着变成黑炭丑陋不堪的手,她满脸恨意。 然后,她听见国师说了一句话:“你对自己也太狠了。” 这句话,不是对她说的。 而是对风轻摇。 紧接着,国师又说一句话:“你对我也有点狠,就不能看准一点吗?” 风轻摇的那道雷电差一点就劈到他的身上了。 如果他被雷劈了,他绝对怀疑这是她和苏如漾联合起来要搞他,毕竟她握雷在前,苏如漾缠他在后,当时他夹在中间有点进退两难。 活了这么久,他拒绝的女人多到数不清,总会有些女人对他因爱生恨。 他其实挺无辜的。 好在最后劈中的是苏如漾的手,劈开的是『迷』雾大阵。 『迷』雾散去。 狼藉一片。 莲形水晶灯砸回地面,灯油流淌,燃烧起来,照亮四周。 风轻摇用力过猛,扑倒在地,衣裙焦黑不见原样,一头长发卷曲焦枯,整个人就像烤焦一般,头顶分明还在冒烟。 这便是国师为何说她对自己太狠了。 没见过雷劈别人连自己都劈的! 她确实兑现了自己的话。 极恶之地的风轻摇发起狠来,连自己都不放过! 为了引天雷下界,她耗尽所有修为。 就像魂飞魄散那天,她耗尽所有修为,只为留下一缕即将湮灭的魂识,然后她耗费许多年重塑了一个仍有些欠缺的魂魄,好不容易找到一具非常契合的身体,如今这身体估计被她毁坏了。 她何苦拼命? 就为一睡国师? 太不划算了! 第220章 早治疗早止损 她说不了话。 不只是她。 雷劈过后,她前方的地面留下一条裂口,一直延伸到国师脚下。裂口附近的妖族人无不像她一样,烤焦般地跌倒在地冒着烟,一部分已失去生命迹象,一部分能喘气不能发声。 风轻摇雷劈『迷』雾大阵,这些妖族人是来不及跑开被波及的,假如她往别的方向劈,会是怎样的结局? 馨儿不敢想象,心有余悸地跌坐地上。 她从没见过有人能引天雷下界。 还好她跑得够快! 秦大姐是真狠,连自己都不放过。 她服了! 玄霜趁机斩断血莲花和冰莲叶,推倒水晶莲盆。 砰的一声!水晶莲盆摔得四分五裂,冰莲叶和血莲花迅速枯萎,盆底的淤泥和水融入土壤,『露』出国师遗落在『迷』雾之境三百年之久的一段冰莲藕。 冰莲藕早已失去原有纯净,藕身泛着血丝,仿佛是朝云国历代公主的血丝缠绕。 玄霜抬脚就要往下踩。 “住手——” 苏如漾喊得歇斯底里。 血莲花毁了不要紧,只要云深的冰莲藕还在,一切都能重头来过。他们有经验,不用耗费三百年,这次只需三个月,血莲花便能再度盛开,她还有机会! 玄霜顿了顿脚,心想住手不是住脚。 他一脚踩碎冰莲藕。 咔嚓…… 像冰,碎了。 丝丝血气从冰渣里升腾,消散。 玄霜脚底只剩冰莲藕最初的洁净,只是碎了,再也生不出根,长不出叶与花。 冰莲藕毁,手也毁了,苏如漾暴怒,“秦瑶!找死!” 她仿佛失控,九条白狐尾瞬间显现,以迅雷之势飞速缠向风轻摇。 “玄霜!” 国师叫。 玄霜一刹那以身护在风轻摇前面。苏如漾的九条白狐尾来不及收住去势,全部缠上他,狠狠勒紧,仿佛在勒风轻摇。玄霜的身体顿时扭曲,仿佛要断了一样。 “别捣『乱』。” 国师警告封印在体内的万骨枯剑灵,接着他在虚空画了一个印,几条纯净充沛的气息从他指间流泻出来,连同那个印飞向风轻摇。 印入风轻摇的眉间,气息流进她的体内。 那个印将她随时溃散的魂魄固定。 那些气息修复她破碎的五脏六腑。 这是暂时的。 暂时他只能做这些,算是给她的奖励,奖励她破开『迷』雾大阵,助玄霜砸毁七叶冰莲,让他舒服许多。 他看向左正,“带她走。” 伤得这么重,必须早治疗早止损。 她多留一会儿,事后就得为她多费一些修为,他心疼自己的修为。就算他活了很久修为很多,那也是一天天积累下来的。 左正心疼无比地看着风轻摇。 他其实不敢碰她,好像随便一碰就会牵扯到她的伤,令她疼痛不止。然而国师吩咐,不敢不从。他想了想,决定抱她起来。 “滚开!” 风轻摇推掉左正伸过来的手,自行站起。 极恶之地的风轻摇不会这么容易被打倒,何况天雷本就是她自己引的。她的命向来硬,除非将她魂魄打散,否则她能一次又一次站起来,吓也要吓死对面。 第221章 断尾之痛,锥心刺骨 玄霜护在她的面前。 苏如漾的九条白狐尾缠绕在他身上。 风轻摇想也不想一把揪住其中一条白狐尾,流烟剑在她的召唤下快速飞来。 与此同时,楼外楼察觉她的意图,『操』控妖刀猛烈地朝她袭去。 必须杀死她! 由他保护的七叶冰莲毁了,再不能让公主受伤! 下一瞬,左正徒手抓向妖刀。 高速旋转中的妖刀杀气无限,他还没靠近,便被杀气刮伤,整个人被震飞出去。 风轻摇不看他不看妖刀。 流烟剑入手,她朝苏如漾的白狐尾毫不犹豫地割去。 狐尾断裂,玄霜的手重获自由,瞬间抓住楼外楼的妖刀。 “啊——” 苏如漾凄声尖叫。 断尾之痛锥心刺骨,她本能地收起余下八条白狐尾,痛得滚落地上,断尾处鲜血不停流出,染红一地。 “公主,公主!”馨儿连滚带爬地跑去苏如漾身边。 从风轻摇重新站起来,到玄霜抓妖刀,整个过程只有一个呼吸的时间,太快了,反应过来的人极少。 楼外楼召回妖刀,横刀护在苏如漾前面。为数不多的妖族勇士全聚拢过来,把苏如漾护在中间。 “给我杀了她!我要杀了她!”苏如漾痛苦地嘶喊。 她的眼睛布满红血丝,还有仇恨。 她身后的断尾剩下指长的一截,持续流血。 她没有理智只剩疯狂。 在风轻摇毁她一只手时,她就已经失去冷静。 “我说过,要送狐刺一条你的狐狸尾巴,就算她死了,我也会给她烧过去,来世让她做一只完整的狐狸。”风轻摇拎着苏如漾的断尾,“接下来,我要把你的狐狸皮『毛』剥下来,做一条九尾白狐斗篷。” 她无所畏惧地把血淋淋的断尾系在腰上。 断尾处的血,流在她焦黑的裙子上,她没有不适,反而开心得笑了。满身焦黑满身是伤亦不能影响她的丝毫情绪,她撸起焦烂的衣袖,仿佛准备大干一场。 国师仍然站在原地,看着她而不阻止她。 忽然想到什么,他转向左正。 左正跌坐在地伤得不轻, 对于舍命救她的左正,她不但不谢,连看都不看左正一眼。然而为了他,她可以不顾自身修为多少,单枪匹马跑来救他。 姑且就算她救了他吧,毕竟这种场面,他一个人能应付,就是快点和慢点的区别。 她的表现,他很满意。 国师难得地勾了勾唇角,他是真的很满意。但是一想到她在醉莲池偷了近十年的灵气,后面他还得耗费修为替她医治,顿时又笑不出来了。 这时,一辆看似寻常的马车直接驶进行宫,停在众人面前。 车夫跳下马车,打开车门。 叶上清茫然地走下来。 车是神宫的车。 马不是神宫的大黑马。 车夫是负责神宫马厩的年轻管事,也是朝云国安『插』在轩辕国的细作,叫马由,普普通通的名字,普普通通的一张脸。 马由亮出匕首,恭恭敬敬地架在叶上清的脖子上,微笑说道:“放公主等人离去。” 第222章 一命换一命 这些年,马由在神宫兢兢业业。温良似他,自然没理由拒绝马由的邀请过来看看,至于看什么,他不清楚,马由说看见就能明白。 现在他看见一地狼藉,地裂人亡,血流满地,秦大姐和左大人伤得不轻,连国师身边的玄霜都不乐观。 他还是不明白,想回头问马由。 马由使劲拽他一把,警告道:“别动大巫,匕首锋利无眼。” 苏如漾仿佛看见一线曙光,她一跃而起,飞出楼外楼等人的保护圈,八条白狐尾全部缠上叶上清,抢下马由的匕首。 像是警示,她在叶上清的脖子上划出一道血口。 待血溢出,她激动地道:“秦瑶,一命换一命,用你的命换他的命。还有云深,一人换一人,用你的人换他的人。” 与云深有关的事,朝云国调查得一清二楚。别看云深总是冷冷清清,对神宫中人却很维护,尤其这位年纪轻轻的大巫。 云深护短,是他的弱点。 叶上清感觉到痛,忍不住皱起眉头。 他终于明白,自己原来是来做人质的。 国师不说话,淡淡地看了看叶上清,然后看向风轻摇。 这种局面不能动摇风轻摇分毫,她不怒反笑,“你就是把刀架在我的脖子上,我还是要剥你的皮『毛』。” 她不受威胁。 她连自己都能不顾,何况是别人? 她可是极恶之地的首恶!极乐宫的主人! 风轻摇一剑无情地掷向苏如漾,根本不管叶上清的死活。 苏如漾立刻躲到叶上清的身后。 流烟剑笔直飞过去。 风轻摇眼睛一眨不眨,漠然冷酷地望着流烟剑刺向叶上清。 突然,被遗忘在角落里的狐刺拼尽全力跳起来。 狐狸的身板不顾一切挡在叶上清前面,流烟剑朝她刺去。 苏如漾嘴角浮现一抹刻毒而得意的笑。 狐刺一如既往的蠢,装死不好吗?非跑出来挡剑。不过挡了也好,死一只低贱的野狐狸总比死神宫的大巫来的划算,她总要留叶上清来要挟云深的! 叶上清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 秦大姐不管他?不是开玩笑?这只狐狸狗又是怎么回事?不是死了吗? 锵的一声! 在即将刺中狐刺时,流烟剑蓦地坠地。 风轻摇同时跌坐下去。 不是她良心发现及时收手,而是她撑到了极限。 之前召唤雷电,她已耗尽修为,此刻所有行动都建立在国师渡给她的一丝丝修为灵气上。 这些修为是给她疗伤用的,而她没有选择疗伤。 现在修为耗尽体力透支,她终于一屁股坐倒在地,咳出几滴血,五脏六腑好似火烧一般,疼得难受。 “你伤得太重了,该回去医治。” 国师说完这句话,伸手出去,几缕纯净的气息从他的指间隔空流向风轻摇。 “桀桀桀!” 一道邪佞的笑声传入国师耳中。 流向风轻摇的气息猛然被截断。 国师蹙眉不悦,说出一句他今晚说过许多遍的话:“别在这时候捣『乱』。” 第223章 夷为平地 苍老桀骜的声音出自万骨枯剑灵。 它被国师封印在某处。 除国师外,无人听得见。 “错了,我尚未活到一万岁,你何来了解我一万年?”国师原地平静地打坐。 在场所有人均神『色』古怪且复杂地望向他,心想国师在与谁说话?这两句话又是何意? 号称了解国师三百年之久的苏如漾,只知玄霜剑,不知万骨枯。她暂放眼前事,揣摩起国师的话。 万骨枯因血莲香气而醒来,它沉默半晌道:“四舍五入不就是一万年吗?” “是可以这么计算,但你被我压制了一万年,就该明白,我不好对付。”国师合上双眸,冷冰冰吐出一句话,“你怕是忘了我是谁。 一句话勾起万骨枯深埋于心的记忆。 它难受而痛苦地怒吼出声,似要冲破层层封印。 别人听不见它的吼声,但能感受到它带给外界的沉重压力。 苏如漾等妖族人不安起来。 楼外楼近身低语:“公主,走。” 苏如漾恋恋不舍地望向国师,继而仇恨满满地转向风轻摇。 她狠狠一咬牙,拽起叶上清往外掠去,楼外楼等妖族人紧随其后。 克制云深的七叶冰莲已毁,虽有大巫叶上清为人质,终究不成气候,她已经冷静下来,而且周围的气息越来越不祥,必须走! “我允许你们离开了?”国师未睁眼,却仿佛看见一切。 天地四方现出无形的结界。 苏如漾等妖族人逃得快,撞得更快。 他们一头撞上结界,被结界反弹,重重摔回地面。 楼外楼的妖刀砍向结界,馨儿的皮鞭一下又一下地甩上去,妖族人试图打破结界,结界却纹丝不动。 眼看徒劳无功,苏如漾发狠,匕首刺向风轻摇。 风轻摇嘴角噙笑,无所畏惧。 流烟剑倏地飞起来,一剑刺进苏如漾的肩膀,将她钉在地上。 风轻摇笑得愈发欢快。 她没有余力『操』控流烟剑,流烟剑现在的控制权在国师手里。 “公主!” 馨儿惊叫一声,飞扑过去,尚未靠近便被流烟剑的剑意弹开。 苏如漾拔不出流烟剑,惊悚地望向国师。 空气里流泻出无数杀气,如同一柄柄锋利的剑,或刺或切割着所有事物,没有人可以从这里逃脱。 在国师的领域里,他们渺的形如蝼蚁。 风轻摇也转望向国师。 他就像在醉莲池畔的大殿休息,闭目打坐,眉间清远而静谧。 紧接着,以他为中心,一股强劲的罡风逆时针向外席卷,仿佛龙卷风,不断扩散开。 风轻摇任凭风将她卷上天;楼外楼妖刀扎入砖土,勉强留在地面。 眨眼过后,楼宇四分五裂、草木连根拔起,无论人还是物,几乎全部被动地飞上高空。 苏如漾被流烟剑钉在地上,留在国师附近。 国师在罡风之中打坐,长发飞扬,袍袖鼓动。 一瞬间。 行宫被夷为平地。 …… …… 黎明时分。 秦昭接到巡防营的紧急报告,匆匆忙忙赶往行宫。 老远他就望见大门外数十盏灯笼照出黑压压的一群人,还没走近,身畔的高墙突然轰隆隆,全数倒塌。尘土扬起,呛得所有人咳嗽的咳嗽、『揉』眼的『揉』眼。 第224章 啪啪啪 啪的一声,高空砸下一团东西。 秦昭举高灯笼往天上照。 啪啪啪,一团又一团黑乎乎的东西砸下来,其中一团砸在近前,灯笼照过去,是一个血肉模糊的人,仔细看是妖族人,已无生息。 秦昭脸『色』难看,饶是他上过战场经历杀戮,陡然遇见眼前的画面还是觉得恶心和惊悚。不远处的简姑姑脸『色』煞白,犹豫着要不要深入看看。禁军、刑部、巡防营的人无不骇然。 一夜之间,妖族人暂居的行宫被夷为平地,似乎无人生还,这是得罪了什么人啊? 秦昭想起报告说风轻摇独闯行宫,他带着巡防营心急火燎地往里面跑去。刑部的人想起左正也在里面,纷纷跟上。 行宫平地深处。 国师席地打坐,白衣纤尘不染。 秦昭等人立刻停步,在惊疑中行礼,俱都猜测此事与国师有关。 既然国师在此,那么妖族人全死也不可能死轩辕国人。 正这么想着,只见玄霜从天而降,一手提叶上清一手拎左正,嘴里叼着一只狐狸,稳稳地落在众人面前。 “大人!” 刑部的人挤上前接过左正。 左正掀开眼帘,有气无力地望众人,见秦昭来了,他放心地晕了过去。 风轻摇最后下来,像一片羽『毛』缓缓飘落。 国师起身,揽她入怀,单手按在她的眉间,缕缕气息进入眉心,通往全身经络,像针与线在缝合她破损的五脏六腑。 这个过程非常缓慢。 风轻摇抬眸看他,发现他仍旧紧闭双眼。 她想了想,顺势搂住他的腰身,便宜能占一点是一点。 “这是怎么回事?” 秦昭疑『惑』地望向风轻摇,心里有点不太高兴。 记得瑶儿时候受了委屈都往舅舅怀里扑,如今瑶儿大了,与舅舅越来越疏远了,好像国师才是她的舅舅,他像个陌生人。 “我养的老东西今晚不听话被我训了一番。”国师睁开眼睛看向秦昭,“现在都听话了。” 风轻摇心想能不听话吗? 都死了呢。 她注视国师的双眸,眸黑如墨,深邃如夜,似乎比以前不太一样,更加的难以琢磨了。 他的秘密从来就比她多的多,但与她何干? 她要的是他这个人,而不是这个人背后的秘密。 “不——” 苏如漾悲痛欲绝地吼叫出来。 仅仅一瞬间,她从朝云国精挑细选的妖族勇士全死了,安『插』在神宫数年之久的细作没了,从伺候她的馨儿死了,朝云国第一高手楼外楼也没了。 在国师面前,他们这些人算什么? 三百年的了解与准备是为了什么? 不够! 果然不够啊! 连挣扎都没有,命就没了! 苏如漾惊恐、绝望、尖叫,自己仿佛是尘埃,渺得随时会消散。 “还有一个活口呢。”风轻摇笑眯眯地提醒国师,要不是体力修为均透支,她绝对上去补刀。 不亏是她风轻摇看上的男人,一招制敌,歼敌无数。 他这么厉害。 睡他之路遥遥无期。 第225章 一指惊雷与神秘少年 “原来云深把我的话放在了心上啊?”风轻摇窃喜。 “她惹我很不高兴,一招弄死太便宜她,而我不想与她有任何牵扯、不想亲自动手。”国师低眸看她,语气平平,“既然你喜欢,就由你来做。” “剥妖族皮『毛』这种事我也是开天辟地头一朝,好在我这个人勤奋好学,多做几次必然熟能生巧。”风轻摇毫不谦虚道。 听完全程对话的众人一阵凌『乱』。 国师大人和秦大姐是在商量由谁剥妖族公主的狐狸皮『毛』吗? 狐刺刚要转醒,『迷』『迷』糊糊听见风轻摇说剥妖族的皮『毛』,吓得晕死过去。而叶上清早在被卷上天时就已经晕厥,他恐高。 “我宁愿自裁,绝不受辱!”苏如漾恨入骨髓地瞪住风轻摇,“我就是死也绝不放过你!” 语毕,她拼尽全力撞向流烟剑。 流烟剑锋利无比,细嫩的脖颈碰上剑刃,轻轻一划,喉破血流。 没有人阻止她,都眼睁睁看她自裁,然后沉默。 妖族公主进城那天是何等风光,万人空巷,多少人为一睹妖族公主的绝『色』妖娆而挤破头。时至今日,她依然美得妖艳,身上仅裹一条薄薄的雪纱,香肩外『露』,玉臂柔似无骨,艳红的血仿若盛开在她身上的血莲,血腥气如同血莲香。 秦昭探了探苏如漾的呼吸和脉搏,确认她已死,“公主死在轩辕国,朝云国不会善罢甘休。” 国师斜睨他,“你应该先问问我,会不会善罢甘休。” 秦昭拱手低头,自知说错话,不敢再发言。 风轻摇盯着苏如漾的尸体沉默许久,忽然说道:“她抹脖子的那把剑是我的,算不算是我收的人头?” 国师提醒,“是我的剑。” …… …… 天刚亮。 帝都城夜市进入了一天最宁静的时段。 双赢赌坊打烊了,厮们收拾完赌桌赌具、清点完一夜的收入,准备睡觉。 一名厮瞧见青年荷官倚在后院廊下望天出神,上前询问:“先生不休息吗?” “听见昨晚的雷响吗?” 赌坊人声鼎沸,能在其中听见雷响,说明那道雷非同凡响是真响。 “听见了。”厮说道:“的当时还出门看了看,有一条闪电在天上徘徊了好久,愣是没下雨。” “我有一封信,等你睡醒再帮我送出城。” “的不睡了,现在就替先生去送信。” “我还没写。”青年荷官温和地笑了笑,转身进屋。 那道雷电是人为引起的。 有人曾告诉他,这招叫一指惊雷。 当今世上有两个人会此招,问题是那两个人都在极恶之地,他们不可能也不屑于来这轩辕国的帝都城。 与此同时,城门开启了。 一名头戴帷帽的少年迎着金灿灿的朝阳,闲庭信步似地踏进帝都城。 他浑身上下五颜六『色』,一入城便引来无数人的关注,心想这花里胡哨的审美真是……一言难尽啊! 第226章 还能生吗? 国师收回按在风轻摇眉间的右手,连接彼此的气息就此断开。经过一上午的缝补,她体内的脏器基本修复。 他摊开左手掌心,低眸凝视。万骨枯剑灵沉寂下去,他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正常使用这把剑。 风轻摇饱饱地睡了一上午,一睁眼就看见华老跪坐在她的地铺旁边,按着她的腕脉,闭目沉思。 “我要国师治。”她不给面子地道。 楼外楼的妖刀震坏了她的五脏六腑,一般情况下是治不好的,就算华老是神医勉强治好她也是废人。然而国师一出手,不用开膛破肚,不费一针一线就替她缝合了。 真神医! 难怪他活这么久。 “我治了一半了。”国师语调平稳言辞气,“我已将普通人解决不了的伤替你治好了,后续不归我治,再说我又不是大夫。” 华老不受影响地继续把脉。 在国师面前,他不但是普通人,还是个宝宝呢。 “要国师治全部。”风轻摇不管他是不是大夫,反正他缝合手艺精妙,治伤本事一绝,就要他治。 “不。”国师拒绝。 “我也不。”风轻摇任『性』道。 国师看向华老,“别替她治了,让她慢慢长,总能长好,就是长的慢点。” 风轻摇也看向华老,“要治的,不但要把我治好,还要比以前更好,不然你就是庸医,记得拿最好的『药』给我。” 算她妥协好了,国师这个人气的很,能从他身上抠一点便宜下来已经很不错了。 华老看看国师,又看看风轻摇,心想到底是治还是不治? 不治也死不了,就是不但痊愈得慢,还会留下许多坑坑洼洼的伤疤,挺漂亮的姑娘以后得多难看? “继续。”国师对华老说道。 他也不想每天对着一块被雷劈过的行走的烤肉。 她可以不好看,反正他好看。 但绝对不可以没有人样。 “我去熬『药』。” 华老起身匆匆往外走。 他前脚刚跨出大殿,就被玄圭拽到旁边。 玄圭在殿外偷偷『摸』『摸』了大半天,此时总算找到机会,问了个非常犀利的问题:“还能生吗?” 华老『摸』不着头脑,“生什么?” 玄圭气道:“你这后生,怎么这么笨呢?” 华老惊讶,“你多大了?” 有国师在的神宫,他看似年老实际还。这老头是国师的人,肯定也不,叫他后生完全没问题! “我与你谈这个做什么。”玄圭着急道:“里面的女人伤那么重,还能生育吗?” “没问题。”华老不知联想到什么,“你这糟老头,打的什么坏主意呢?” 玄圭摆摆手,叫他赶紧走。 他,一个活了几千年的智慧老人!所思所想哪是华老这种普通老头能看破的?他急啊!殿下的血脉延续全靠那个女人了!能生就好,能生就好! 玄圭猥琐地趴在窗外继续偷听。 殿内。 风轻摇观察国师的神『色』,认真掀开被角,面不改『色』地发出邀请:“看在昨晚我那么拼命的份上,陪我睡一觉吧。” 第227章 发烧了? “你有多久没睡了?” 风轻摇是知道的。 从她沉入醉莲池那天算起,他从没睡过,顶多打坐休息闭目养神,是个狠人。但她说的睡又不是这个睡。 “忘了。”他就没记。 “也许你需要一张床,有床就想睡了。”风轻摇心存邪念故意引导。 “不睡觉要床做什么?” “床不是非要睡觉才用,也可以做点别的事嘛。”风轻摇笑得轻浮,就像纨绔子弟在调戏良家『妇』女。 “不用床,也可以做别的事。”国师神『色』端正,不知他的心思。 风轻摇略略沉思,好像很有道理。 国师优雅的唇角似笑非笑,“你记不记得,你摘了我两片半冰莲叶。” 就在他忙于斩朝云国的七叶冰莲时,她在打他醉莲池的主意。 主次她倒是分得很清楚,凡事不亏自己。 先喂饱自己,再想他的事。 “哪里有两片半?是两片加一口。”风轻摇正『色』道:“看在我昨晚拼命的份上,这件事就让它过去吧,莫要再提。” 这事她都忘了,他倒先想起来了。 果然还是那个斤斤计较的大国师。 “可以。” 国师不追究。 毕竟她确实为他连命都不顾了。 他轻柔地『摸』了『摸』她的额头。 她是知道他事后必能救回她,还是她根本不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风轻摇转头向另一边。 无语凝噎。 她亏大了! 大殿外,玄圭想怎么能就过去呢?趁热打铁直接上啊! 风轻摇哪都上不了。 眼下只能动动胳膊舒展下腿,这还是因为她经历过普通人难以想象的磨难,有着超越一般人的顽强意力,换成别人这时候就只能一动不动地躺上十天半个月。 这点伤痛风轻摇忍得住,不当一回事。 吃完华老送来的汤『药』和饭菜,入夜后她便安心地睡了。 现在的条件比在极恶之地舒服不知多少倍,有国师在,她几乎什么都不担心,不用挨饿不用忍痛,不用一个人躲在阴暗的角落自『舔』伤口。这样的日子安逸地令她有点莫名心慌。 风轻摇觉得哪里不太对。 她似乎遗漏了什么。 很不舒服。 睡到半夜,风轻摇一脚豪迈地踹开被子。 国师睁开眼睛,莫名其妙地瞅她一眼。 风轻摇咕咚一下自行滚向地板,热情而亲切地趴在冰凉的地面。 醉莲池有寒气终年不散,醉莲池畔的大殿总是比其它地方冷一些,尚未入夏,大殿的地板自然很凉。 风轻摇一点不觉得冷。 不知何故,她全身仿佛被火焰炙烤,烫得难受热得恶心。地板沁凉,她很舒服,只是没过多久,身下的地板被她捂热了。 她醒过来,一眼看见国师。 她想都不想爬向国师,双臂自然而然地环住他的腰,把自己滚烫的脸贴着他清冷的脸。 舒服! 常年观莲,他的身上沾着醉莲池的清寒气息,冰冰凉凉。 舒服! “发烧了?” 国师手覆上她的额头,然后脸颊、脖颈,再是她的手和胳膊。 她浑身都在发烫。 第228章 九尾白狐斗篷有着落了 风轻摇『迷』『迷』糊糊地回答他。 “治伤我在行,治病我不在行。”国师叫道:“玄圭。” “老臣在。”玄圭推门进来。 “叫华老过来。” “是。” 玄圭匆匆离去。 不一会儿,国师被风轻摇抱暖了,风轻摇毫不留恋地舍弃国师,寻了一处新的清凉之所,继续趴在地板上。 国师盯着她。 忽然觉得,她的喜欢可能与别的女人不一样,一旦他和她的利益有直接冲突,她可能会毫不犹豫放弃他。 所以她喜欢他只想睡他,不提嫁娶,不要一儿半女,不想牵扯太多,最后才能走得洒脱。 华老睡眼惺忪地走进大殿。 他睁大眼睛强行清醒,然后为风轻摇把脉。 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 华老始终得不出结果,也不知是没睡醒精神不集中,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他愁眉不展道:“奇怪。” “哪里奇怪?”玄圭问。 华老没有回答,继续把脉。 又过片刻,他“咦”了一声,说道:“很正常啊。” 国师『摸』了『摸』风轻摇的额头。 不知何时,她已恢复正常人的体温,趴在地板上睡得格外香甜,哪有一名大恶人该有的谨慎态度?是他给她的安全感太多了,还是她的警惕『性』降低了? “你回去睡吧。”国师吩咐华老。 华老行礼退走。 玄圭望着睡得如一滩烂泥的风轻摇,担忧道:“殿下,她没烧坏吧?” 国师不答,轻抚风轻摇的眉心,几率纯粹的气息探入她体内。 她的这个情况,他似乎应该知道。 问题是,他想不起来了。 想不起来的事肯定不重要,至少以前不重要。 …… …… 翌日。 一道赤『色』身影迅捷地从窗户跳进大殿,一头钻进风轻摇的被窝,风轻摇的手边顿时鼓起来。 狐刺闷在被窝里,急切地问:“苏如漾呢?苏如漾的身体呢?” 风轻摇一掀被子,狐刺无处遁形。 可怜的狐狸全身几乎绑满绷带,就像僵尸狐。 本就瘦的身板比以前更瘦更,绷带间隙隐约可见光溜溜的赤『色』狐狸皮而不见『毛』。 “你的『毛』呢?” 风轻摇大笑起来。 一听这个,狐刺哇一声委屈地哭了,“华老趁我昏『迷』,剃光了我的『毛』,说这样方便给我上『药』。” 她没有尾巴已经很自卑了,如今连『毛』都没了……『毛』虽然可以长回来,但没长回来这几天她怎么出门见人? 严格来说,她是人不是狐。 没有了『毛』,就感觉没穿衣服。 风轻摇笑得合不拢嘴,别人的痛苦就是她快乐的源泉,她边笑边道:“苏如漾应该是秦将军在处理,她的尾巴我给你留了,看。” 说着便从空间法器拿出苏如漾的断尾,在狐刺屁股后面瞎比划,似乎想安装上去。 狐刺一屁股坐下,凝重地道:“苏如漾置之死地而后生,她是九尾狐,有九条命!就算把她烧成灰烬,她还是能从灰烬里重生!” 风轻摇玩断尾的手一滞,沉默一瞬后激动地骂:“『操』!” 有没有搞错?她风轻摇魂飞魄散一次耗费数年才得以重生,她苏如漾才死两天又要活了?而且还能活九次?或者八次? 太好了! 九尾白狐斗篷有着落了。 第229章 喜欢就睡他,睡不到就下药 风轻摇循着『药』味望向他,自觉地张嘴等他喂,就像嗷嗷待哺的雏鸟。 “这不是给你的。” 国师平静地注视她。 他眼珠未转,骨节分明的手指凭空一抓,已经跃上窗台准备往外跳的狐刺陡然被他抓住命运的后颈。 放下『药』碗和狐刺,国师平淡道:“这是叶上清拿来的。” 听罢,狐刺脸一红,乖乖地低头『舔』碗里的『药』汁。 “他怎么不自己拿进来。”风轻摇问。 “问他别问我。”国师转身出去。 等国师走远,狐刺才敢正常说话,“你那天一剑刺向苏如漾,都不管他就在苏如漾的前面,要不是我挡着,那一剑肯定先刺到他,他好难过的,觉得他把你当朋友,你却只想利用他,超难过。” 叶上清难过,她却很开心。 因为她奋不顾身的挡剑,叶上清终于注意她了,并且在华老的多次纠正下,他终于发现她是狐狸而不是狗。 所以她决定原谅华老擅自替她剃『毛』的行为。 狐狸没了『毛』,咧着嘴看起来分明在笑,笑得格外幸福。 风轻摇冷眼瞅她,“你不苦吗?『舔』的这么慢?” “『药』汁虽苦,但还是能品出甜味来的。”狐刺仿佛含着蜜糖,声音都似甜的。 风轻摇趴过去,阴恻恻地凑近狐刺,恶毒道:“狐刺别太得意,你在叶上清眼里人都不是,他喜欢谁都不会喜欢一只畜生,别忘了不久前他还在为凤灵哭得肝肠寸断呢。” 满身绷带的僵尸狐浑身一颤,两只前爪捧起『药』碗,仰头一灌,心里难受。 “我说你怎么老是偷看叶上清,挡剑好玩吧?”风轻摇坏笑,“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啦。” 感情这种事,有人一眼就能爱上对方,有人一辈子都不可能爱上一个人。 “我只是一只没有尾巴的野狐狸……”狐刺抱着空碗,忐忑不安,“我……我……” 狐眼泛红,快要哭了。 “不要暗恋,人生没有那么多时间给你演内心戏。”风轻摇拍拍狐狸的脑袋,像是给予鼓励,“喜欢就去睡他,睡不到就下『药』,没『药』我帮你去搞,一个叶上清而已,又不是你身后那位。” 狐刺又是一颤。 回头望见国师不知何时又进来了,此时正冷冰冰地望着风轻摇。 她吓得怀抱『药』碗人立起来,一点点往大门挪去。 妈呀! 国师的气场好冷好可怕。 女魔头的思想好危险。 此地不宜久留。 告辞! 下午,风轻摇写了张纸条送进秦府,秦昭忙得分身乏术没能来神宫,于是防已抢在晨夏之前赶到风轻摇身边邀功。 “昨天一早朝云国就来了人,把妖族公主的尸体带走了,没有追究任何责任,走得还挺急。”防已讨好似地笑道:“据的调查,这批人一直潜伏在帝都城,而且不止,秦将军最近就在调查朝云国安『插』在城里的妖族人。” 他善解人意道:“大姐是不是想把人追回来?” 第230章 跪下,认罪 风轻摇笑问。 从昨天早上到现在快过去两天一夜了,朝云国有备而来轻易不会被人追上,除非追踪之人有国师的速度和感知力。国师懒,肯定不走这一趟,而且他说了,不与苏如漾有任何牵扯。 防已笑得尴尬,“大概是追不回来了。” “那便算了。”风轻摇无所谓道。 如果苏如漾活过来,会来找她的。 就像她重生,是为了回去。 防已窘迫,觉得把事办砸了功劳没了,他绞尽脑汁想起一件事,“大姐,今早府里头来了位怪人,秦老太君单独见了他,在书房谈了很久。” 糟糕,具体谈了什么事,他居然没打听! 好在风轻摇对此事没兴趣,随口问了句:“有多怪?” 防已『摸』『摸』脑袋,心想今天怎么老搬石头砸自己脚,想起那个一言难尽的装扮,他憋了半天,吐出四个字:“审美很怪。” 风轻摇摆手示意他可以滚了。 防已苦闷离去。 清寒的气息吹进大殿。 风轻摇不觉得冷,反而越来越热。 现在是春天,距离夏天尚有段时间,所以热得不是气温,而是她自己。身体里面似有火焰在灼烧,仿佛要将她烧化了,然而皮肤表面没有一丝汗溢出来。 风轻摇一脚踹被,凭借顽强的意志站了起来,跑出大殿朝寒气氤氲的醉莲池纵身一跳,然后在途中,被一股来自国师的神秘力量定住了。 “别老打醉莲池的主意。”国师不温不火地告诫一句。 她浑身是伤,此时入池,冰莲必定枯萎大半,然后她瞬间痊愈,那他就亏大了。冰莲救命可以,用来治伤暴殄天物。 风轻摇难得不还嘴,定在半空乖得不得了。 醉莲池的寒气丝丝入体,真是清凉舒爽啊! 她一边享受一边瞧见一群人走了过来。 为首的轩辕帝高冠博带面『色』阴霾。叶上清走在他的身后,白衣一如既往的干净。轩辕皇后宫装华丽却仿佛失了往日的艳丽与贵气。高公公拂尘挂在腰畔,双手端着圆铜盆,盆里盛着酒红『色』的诡异『液』体。 最后面是两名禁军押着双手反绑的简姑姑。 走到近前,轩辕帝喝斥,“跪下!” 轩辕皇后跪拜下去,双手触到地面,额头碰触手背,向国师行大礼。 两名禁军强行按简姑姑磕头。 轩辕皇后抬头看国师,心弦触动,又垂眸下去,“臣妾的身边人简姑姑是妖族人,潜伏宫中数十年,前夜偷皇上的令牌,私自调用禁军,在行宫门口拦下左大人等人,暗助妖族公主。臣妾用人失误造成严重后果,请国师责罚。” 国师不语,负手而立未看任何人。 轩辕帝怒道:“还有呢?” 轩辕皇后嘴唇发白,广袖下手指微颤。 简姑姑抬起头,替皇后回答,“还有前些天大巫递进宫的折子,被奴婢私扣且烧毁了。” “折子上写得什么?”轩辕帝问。 “大巫预言,帝都城有大事发生,请皇上早作防范。”简姑姑的神『色』没有太多起伏,仿佛早把生死置之度外。 她心甘情愿担下所有罪,保皇后娘娘平安。 她是妖族人,这罪扛下来太容易了。 “贱婢。” 轩辕帝怒踹简姑姑,从高公公手中抢过圆铜盆,往简姑姑和皇后的身上泼去。 第231章 选个黄道吉日,磨亮菜刀 泼得简姑姑满头满身。 此为妖族归元水,可以让妖族从第一形态变成第二形态,或者反过来。 简姑姑的身体缓缓缩,片刻后宫衣坠地,没了人形。高公公心翼翼地掀开宫衣一角,一只『毛』茸白兔安静地趴在里头。 妖族才会有第二形态。 归元水对妖族以外的人无效。 酒红『色』的『液』体滑落轩辕皇后苍白的脸庞,她倔强地跪在原地,人族的血统似乎可以证明她的无辜。 她从不认为自己错了。 她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为轩辕国着想、为太子琮着想。 国师娶了妖族公主又不亏什么,反而会为轩辕国带来雄厚的财富和广袤的领土,将来琮儿登基为帝,这些就都是琮儿的。 她何罪之有? “朕已下旨秦昭彻查帝都城中藏匿的妖族人,有罪定罪无罪赶走,从今往后,妖族不得踏入轩辕国半步!国师可还有不满意的地方?” 轩辕帝觉得自己好生无辜。 他几年不进后宫,也无心朝政。前夜突然鬼『迷』心窍去了皇后宫中,结果出了那档子破事。 国师娶谁他不管,他唯一感兴趣的是如何像国师那样长生不老,所以他把国师像神一样敬重供奉。如果知道妖族公主设计国师,他绝对第一个赶到行宫,营救国师,邀功表决心! 女人误事啊! 愁得他两天长出好几根白发。 “就这样吧。” 国师无可无不可地道。 他不是爱往身上揽事的闲人,有麻烦当场解决,没解决的事后就不会在意。当然,有人鞍前马后替他挡麻烦,他也不会拒绝。 轩辕国历代皇帝从某种角度来说都挺聪明的,这是他愿意在轩辕国长久住下去的原因之一。 作为回馈,他允许轩辕国利用他不可知的实力,威慑四方。 见国师似乎不追究,轩辕帝松一口气,指着被定在半空的风轻摇,“朕能不能同她说几句悄悄话。” 国师无声走远,算是默许。 反正在这帝都城内,他想听,什么都听得见。 悄悄话在他这里不存在的。 高公公抱起兔子与皇后等人退向远处。 “兔子留下。”风轻摇喊住。 高公公看看轩辕帝和国师,见无人反对,便将兔子放回原地,然后退避。 轩辕帝走近风轻摇,声说道:“上次你给朕的那张『药』方……” “有问题吗?” “没问题……不,有问题。”轩辕帝险些被她的突然打断带偏,“『药』方有问题,『药』殿殿主要与你商讨此方,一直没找到机会,朕给你们安排一下?” “也好。”风轻摇目光灼灼地盯着兔子,“但不是现在。” 现在她要剥兔子皮『毛』练手。 轩辕帝不知她心思,问:“那是多久?” “我慎重考虑一下,选个黄道吉日。” …… …… 风轻摇选了个黄道吉日,磨亮菜刀,一刀宰了简姑姑。 身为罪人,没人询问简姑姑最终的结局,倒是叶上清那天不心撞见风轻摇坐在阳光下,满手血淋淋的在扯白兔皮『毛』,他想起那只白兔其实是个活生生的人,直接吓晕了过去。 第232章 不吃完午饭再走吗? 风轻摇随口一句评价,终于扯下白兔皮『毛』。 白『毛』染红,已无原样,她看都不看丢弃角落,这是拿来练手的,白送的人头她从不拒绝。 拿出国师的手帕,她擦干净手指,然后抓腰带把叶上清拎起来送到华老的『药』房。期间狐刺没出现,估计不忍心看同族被剥皮『毛』,躲起来了。 几天修养下来,风轻摇已能行动自如,她一个人出了神宫,先是去了刑部,不见左正后,直接找上左正的家。 左正被楼外楼的妖刀震出内伤,之后又被国师的罡风波及,在家躺了好几天,今天总算能下床走动走动。 他打开房门,看见风轻摇站在门口手推了进来,他的母亲在丫鬟的搀扶下不知所措地赶来。 不需要任何人告诉他,他已经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秦大姐定是将左府当作自家后院,未经通报强势“逛”了进来。他受伤在家,母亲担惊受怕,听说有人冲他而来,定是慌了神。 “娘,她是孩儿的……”左正艰涩地说道:“朋友,来看望孩儿,孩儿与她……单独说些话。” 他不敢向母亲介绍,这位就是在菜市口连杀四人的秦大姐,也不敢让母亲在此多停留,谁知道秦大姐一出口会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来。 可是他现在说的话好像也不太妥当。 一名未出阁的女孩子单独来家里找他,这得产生多大的误会啊! 左母是位通情达理的老太太,听完儿子的话,当即交代了一句,“你们先说会儿话,别聊太久,马上就是午膳时间了,我去厨房给你们备上饭菜。” 说完,老太太眉开眼笑地离去。 左正窘迫。 他觉得娘好像把秦大姐当成未过门的儿媳看待了。 自己确实老大不,娘有这样的想法可以理解,就是不知秦大姐是何想法。 “左大人,同你商量件事。”风轻摇对左母不感兴趣,左母是何想法与她无关。 “你说。” 左正局促地对上风轻摇的目光。 秦大姐在神宫将养的很好,雷劈后的焦黑全都祛除了,稍微留下些淡淡的红痕并不影响她的美,眉间一竖血纹更为她增添几分媚『色』,令他有些失神。 “刑部每年都会有许多死刑犯吧?”风轻摇问。 “也不多。”左正老实回答。 “不多就表示轩辕国的刑法都判太轻了。”风轻摇说道:“我辛苦一点,以后死刑犯都由我来行刑。” 她是越来越不像极恶之地的恶人了,收人头都得找人商量,还得从中精挑细选。 “秦大姐……” 这算什么?秦大姐主动申请当刽子手? 刽子手历来彪悍,看起来凶神恶煞……好吧,秦大姐的手段当得上彪悍和凶神恶煞,只是再如何凶残,她在他眼中始终纤柔娇,哪里能做那种粗鄙血腥之事? “就这么定了。”风轻摇不给他拒绝和说教的机会,转身就走。 “等等……” 左正伤未痊愈,追不上风轻摇。 不是说商量吗? 她这是商量的口吻吗? 分明是强制他同意。 不,是她已决定,就是来通知他一声。 以她的个『性』,何必亲自走这一趟? 既然来了,不吃完午饭再走吗? 第233章 趁我不在,抢我男人? 然而与极乐宫前任主人长相相似的『药』殿殿主出现了,要找她商讨那张出自极乐宫的『药』方,一下子拉近了她与极恶之地的距离,令她极度不自在。 若非修为不足,她必定第一时间切下『药』殿殿主的头颅,切断无形的联系。 功力恢复前,她不想招惹极恶之地,那边的人就像她一样,轻易不能惹,没有绝对的实力,无法镇压。 风轻摇没在黄道吉日这天与『药』殿殿主见面,她本就是在糊弄轩辕帝。 回到神宫,风轻摇在大门处看见绷带拆去一半的狐刺——原来不是不忍看同门被剥皮『毛』,而是在兢兢业业看大门。 狐刺端坐于地,向风轻摇转达,“你舅舅带了一个人来,刚进去。” 风轻摇无视此事,想着狐狸还算听话,于是说道:“改天我找帝都城最优秀的绣娘,给你把苏如漾的断尾缝上。” “啊?”狐刺吃惊,“缝……缝上?” 那节断尾她给华老看过,断尾时间太久已经坏死,而且切得位置不对,没法接到她身上,所以没用。 现在女魔头要给她缝上? 找绣娘? 不应该是找大夫吗? 风轻摇并不解答狐刺的疑『惑』,径直往里行去。 醉莲池畔。 秦昭领着头戴帷帽的少年向国师行礼。 “啊——” 少年忽然发出一声非常响亮夸张的赞叹,生怕别人听不见似的。 “我竟然能在人族世界遇见这么好看的男人,身材修长匀称,肤若冰玉貌似玉雕,既不五大三粗,也不阴柔似娇娘,浑然天成的气质配上清贵的长相,此人只存在于天上,人间难得几回见啊。” 帷帽边沿的浅绿『色』素纱轻轻飘扬,仿佛被他说话时的气息撩动。 少年话不停,赞美不断。 他大胆、热情、奔放,情绪到达顶点,张开挂满红绿『色』羽『毛』配饰的双臂,一边扑向国师,一边激动地喊:“啊,我恋爱了!” 他一把抱住突然现身的玄霜。 “我对男人没兴趣,男孩也一样。”国师冰冷的声音从玄霜身后传出来。 活得久见得多是有好处的,被一名尚未变声的少年示爱,他的内心依旧平静无波澜。 玄圭抱着天书在水榭眯眼歇,咕哝道:“说的好像殿下您对女人有兴趣似的。” 一入醉莲池畔,风轻摇就听见这样的对话。 她二话不说,暴打少年,恶狠狠地骂道:“哪儿来的龟孙子,趁我不在抢我男人,也不看看这是谁的地盘。抢抢抢,整天就知道抢,当国师是朵花儿吗?还能招蜂引蝶不成?” 当初她是打不过苏如漾,迟迟没动手。 这少年完全感觉不到修行迹象,必须往死里揍。 秦昭一阵风中凌『乱』。 什么时候国师成了瑶儿的男人了? 难道国师把瑶儿给…… 禽兽啊! 国师无辜道:“我洁身自好从不招蜂引蝶。” 少年抱头流-氓似地往地上一蹲,不怒不躲不反抗,嚷嚷道:“原来是姐姐的男人啊,不抢不抢,绝不染指!” 风轻摇一记左勾拳,打落少年的帷帽。 一头银『色』长发如水般流泻出来,耀眼而妖异。 第234章 你爹就是我爹,没什么产业 半天不疼,少年疑『惑』抬头。 如冰雪般白净透明的肌肤撞入风轻摇眼中。 少年的眼珠仿佛染了一层淡淡的银白『色』,但不影响情绪外泄。他睫『毛』浓密纤长似沾了霜,眨眼未落白。他的嘴唇极淡极浅,似粉白『色』。 少年生得极诡异,却不难看。 相反,他很漂亮。 是一种诡异的美丽。 “你什么人?”风轻摇惊异。 在极恶之地,她见过折翼的羽族人,从不显『露』第二形态的妖族人,她还知道魔族的特征,幽冥族的存在,即便得知玄霜是剑灵都没让她感到奇怪,然而眼前的少年,令她震惊。 以至于少年那身花花绿绿的混搭装扮反而不算什么。 国师平静说道:“雪族。” “姐夫好眼力,进城好几天没一个人认出我是雪族人,都以为我得了不治之症。”少年慢悠悠地站起来,“姐夫境界高深不凡,这桩婚事我同意了。” 他唇边含笑,两条血线从鼻孔流下来,不知是被风轻摇打伤的,还是被国师的美『色』给诱发的。 听见“姐夫”这个称呼,秦昭愈发混『乱』不知所措,心想少年你认亲认得是否过于草率?婚事你同意就能成吗?我身为舅舅…… 秦昭无措地看向国师,发现在国师面前,他的想法好像毫无价值。 国师沉默了一下,对风轻摇说道:“你应该去一趟雪国。” 听了国师的话,秦昭才想起来此的目的,郑重说道:“瑶儿你必须去雪国。” 少年也道:“我就是来接姐姐回雪国的。” 风轻摇目光古怪地从三人脸上扫过,“理由?” 十三、四的少年抹去鼻血,如成熟的大人般冷静说道:“我是你同父异母的亲弟弟,秦老太君可以作证,你自己也应该能感觉到自己体质偏寒,就像体内住着一股寒气终年不散,这是因为你有一半雪族血统,你爹就是我爹,雪国的白措,我是白茫。 “按理说你应该叫白瑶,不过爹没什么产业不需要你继承什么,你姓什么不重要。秦老太君已经答应你随我回雪国,我们随时可以启程。” 白茫心思剔透的在后面补上一句,“当然,这个理由不足以让你离开生养你的故土。” 风轻摇轻笑道:“很有自知之明。” 现在的身体确实偏寒,能轻松凝出冰晶冰魄,她以为是魂魄在醉莲池住太久,从而带来的寒气,原来是血统问题。 “雪国的极寒可以帮你抑制最近频繁出现的灼热。”见风轻摇目『露』疑问,国师解释道:“我看见他,才想起这件事。” 他好多年没遇见雪族人了,时间跨度太久远,想不起来很正常,毕竟能让他在意记住的事不多。 “不去会如何?”风轻摇问。 “雪族人大多经受不住严寒以外的天气,稍微温暖一些便会融化而亡,你只有一半雪族血统倒是不会死,但会比死更难受,因为你死不了。”国师说道:“但也不能在雪国长住,你的另一半是人族血统,人族无法抵御雪国严寒。” 第235章 又有公主来和亲 白茫以人族礼仪向国师拱手作揖。 他是真心佩服。 雪族人由于自身体质的限制,极个别才能像爹和他一样,在雪国以外的温暖气候下生存。雪国封闭,不了解外面的世界,外面的世界也很少知道雪国的存在。 轩辕国的这位国师是个人物,竟然了解至此。 要知道,雪族与人族混血的下一代极罕见,即便雪国自己也知之甚少。 好在他们家族在这方面有着丰富的经验,派他出来找寻流落在外的姐姐,以免姐姐被一半的雪族血统给烧死。 国师又沉默了一下。 风轻摇简单总结道:“热了住雪国?冷了出雪国?” 用雪国的严寒养一半的雪族血统,用温暖的气候养另一半的人族血统。 这副身体生活在帝都城十几年无事发生,最近才出现热化的难受,说明两种血统交替的间隔时间不短。如果她因此得在雪国住上十几年,就算国师愿意陪她十几年,她亦不想呆那么久。 十几年以后,极恶之地的人是否还是那一批? 她等不起。 想来,她所熟悉的朋友们也都等不起。 “再等等。”风轻摇无所谓似地说道。 她有一半人族血统,不会像真正的雪族人那样融化死去,顶多就是比死还难受。她风轻摇又不是没经历过生不如死。 她扛得住! 雪族的少年睁着白茫茫的眼珠子,感激涕零地凝视风轻摇。 “怎么?”风轻摇奇怪道。 她做什么了?他这么看她?搞得好像她无意中又做了件好事。 她是恶人,不是好人,不做好事。 白茫目『露』无限神往,“姐姐愿意多留几天真是太好了,实不相瞒,我也不是很想立刻启程回雪国。听说高阳国的珂公主近几日就到帝都城了,我很期待人族的婚礼啊。” “又有公主来和亲?”风轻摇还没听说这个事,她下意识看向国师。 “与我无关。”国师转身走远。 怕风轻摇误会,秦昭马上解释道:“珂公主是人族,夏初便嫁入太子东宫,成为我们轩辕国的太子妃,未来的皇后娘娘。此次和亲,高阳国诚意满满,而珂公主是人族女孩的典范,端庄典雅,应该不会惹是生非。” 妖族公主嫁国师不成,因爱生恨以媚香诱之,被国师赶尽杀绝。 这件事就发生在上个月,行宫如今仍是废墟一片,时刻提醒着所有人,国师不能惹。 现在帝都城对“公主、和亲”四个字非常敏感,珂公主来和亲传得便不如当初的妖族公主那么火爆,很多人都还不知道。 珂公主进城那天,天气已有些热了,于是被蒙在鼓里的帝都城百姓反而显得冷冷清清。 就如秦昭所言,珂公主内敛含蓄,并不像妖族公主那般一入城便迫不及待找上神宫。 事实上,直到东宫来人,风轻摇才迟迟地意识到珂公主已经在皇宫住下了。 “太子殿下邀您出席殿下与公主的大婚典礼。” 赵响双手捧上烫金婚帖。 他是太子琮的近侍太监,东宫的总管。 由他亲自前来,说明太子琮对这件事的重视。 第236章 保持距离 一个人的恨意很难自行消解,除非仇人死在自己手中。 凤灵死了凤府没了,太子琮消沉够了,终究会振作起来对付她。就像她魂飞魄散丢了原身,沉寂够了也是要回去的。 白茫擅自接下烫金婚帖,眉开眼笑道:“去去去,一定去。” 风轻摇没说什么,淡然地瞥了眼雪族少年。 天热了,纵然雪族异类可在温暖气候下自由行走,不代表不怕热。 白茫摘下遮挡雪族特征的帷帽,一头银『色』长发高高束起,上身一件艳红『色』的单衣,下身是翠绿『色』长裤,光脚穿土黄-『色』布鞋,看起来就像青草种在黄土地上开出了大红花。 那一言难尽的辣眼审美,令赵响立刻想起前段时间在帝都城疯狂流传的神秘少年。 听说少年去了趟秦府后便时常出入神宫。 大家都猜测少年得了不治之症,上秦府寻医,毕竟秦将军的不治之症『药』殿没治好,最后是国师治好的。 反正坊间是这么流传的。 赵响问:“这位是?” “我是她弟弟。”白茫把脸亲密地贴近风轻摇,“你看我们像不像?” 不远处的水榭,国师冷眼望向他。 雪族的少年开天辟地头一朝感觉到了寒冷,还是在春末夏初时节,他下意识紧了紧单薄的中衣,茫然地望了望四周。 他对上国师冷漠的黑眸,恍然大悟。 姐姐名花有主,不可随意轻薄。 他离远些就是了。 白茫退出一步,自觉保持距离,顿时舒坦了不少。 赵响圆滑地笑了笑,“婚帖已送到,奴才告辞。” 秦大姐与那神秘少年自然一点都不像。 其实,秦大姐也不似以前了。 去年夏天以后,秦大姐转了『性』子,不再纠缠太子殿下。身为太子殿下的近侍,他已经一年未见秦大姐了。 秦大姐的眉间隐约多了一竖血纹,不知是划伤的还是生出来的,样貌略有些变化,说不上来具体哪里有变,就是不同以往了,或许是女大十八变吧。 赵响走后。 白茫欢喜地抚『摸』烫金婚帖,“这几天我还在想怎么混进婚礼现场,有了这婚帖我就能光明正大进场参观了。” 听说人族婚礼以大红为主『色』调,铺十里红妆。 而他最爱艳丽的『色』彩。 风轻摇不动声『色』地握住白茫手腕。 兹拉一声。 雪族少年的手腕上冒出一缕白烟,就像火炭落于冰上,瞬间熄灭冒出的烟雾。 “啊!” 白茫疼得惊叫起来。 风轻摇的手滚烫得似烧红的铁片,全身皮肤泛起淡淡的粉『色』,仿佛铁逐渐被烧红。 白茫明白过来。 这位混血姐姐此时切换了雪族血统,这种时候,一个正常的雪族人无法在温暖气候下生存。 风轻摇不能随意切换血统,她会在任何时候任何地点变得奇热无比,就像冰雪遇到热水,即将融化。 她不会像雪族人那样融化而死。 她会持续不断的难受,浑身如同被火点燃,直到温度降下来。 第237章 人族好危险,我要回雪国 白茫被抓的地方渗出了水。 不是汗,雪族人不流汗,流汗即死。 他紧张地道:“姐姐手下留情,我是你的亲弟弟,血浓于水……” “弟弟。”风轻摇亲切而危险的叫道:“让姐姐抱一下。” 冰寒之物能助她降温,温度降回正常人的体温,就不会难受了,这是最近得出的经验。 “不要啊——”白茫惨叫连连,不停挣扎,“会死弟弟的!” 雪族人生来体寒,抱着他是挺凉快,问题是,这位不怀好意的姐姐此刻就如同烧红的热铁,就算他是雪族的异类,也经受不住火烤啊! 他只是一个娇弱的雪人儿! “求放过!” 白茫凄惨地尖叫,不顾一切往外逃,然而手腕被风轻摇死死扣住,人还没逃出风轻摇的魔爪,结果自己又把自己给绊倒。 白茫跌倒在地,像即将被辱的娘子哭着喊着向外爬。 风轻摇嘿嘿笑两声,仿佛调戏良家『妇』女的恶霸。 正要栖身上去。 突然! 冰寒的水泼了过来。 哗啦一声! 泼了风轻摇满头满身。 水,溅在白茫的身上。 雪族少年仿佛重获新生,一骨碌爬起来,远离风轻摇。 风轻摇的体温稍微降下一点。 这是醉莲池的池水,她再熟悉不过。 除了国师,无人能用醉莲池中一滴水。 她望向国师。 国师在观莲,神『色』如常平淡,仿佛什么都没做。 “姐夫身上也挺凉快,不如姐姐换个人抱?”白茫颤颤地建议。 他叫了国师不止一次“姐夫”。 每听一遍,国师就会沉默一下,从未对这个称呼作出否定或者赞许,只是选择了忽视。 风轻摇也没对这个称呼表达任何意见,既不觉得高兴,也不认为于理不合,只是选择了默许。 一个称呼而已,再没有睡到国师以前,这些都是虚的。 她回头看白茫,笑眯眯地道:“相比之下你更凉快。国师再如何清寒如冰,终究不是雪族,多抱一会儿就被我抱暖了。你不一样,你没有温度,有也是低温,抱多久都不会暖,顶多化水。” “我化水化太多,是会死的。”白茫内心一片凄凉。 姐姐不是纯正的雪族人,不知其中利害关系。 他原谅她的无知! “死的是你,又不是我。”风轻摇无所谓道。 白茫泪奔出去。 人族好危险,我要回雪国! 风轻摇走向国师,抱住他,“我感觉要热死了,在死之前你能不能满足我最后一个心愿?” 被打湿的衣衫显『露』出少女柔美的身体曲线,看似娇脆弱的身子,仿佛有着无穷无尽的力量。 她紧紧抱着他。 故意将少女独有的香软之地往他身上蹭。 “说说看。”国师不为所动。 “你让我睡一夜,我死而无憾。”风轻摇没羞没躁地道。 “若你真要死了,我可以考虑一下。”国师面无表情,“但你现在还死不了。” “陪我一夜,我立刻『自杀』。” “你这人坏的很,说出口的话从不负责。”国师说道:“我不信你。” 他料定了风轻摇做不到。 风轻摇也没让他失望。 她确实是随口说说的。 第238章 随时随地随心而动 睡他是真,随时随地随心而动。 滚烫的手悄悄探进他的衣襟内里,风轻摇神『色』平静,就像在整理自己的衣衫那么的自然,女孩子的羞涩矜持在她这里是不存在的。 国师抓住那只意图不轨的手,“你该去雪国,如果你想好受一些,或者加快恢复修为功力的话。” 难受或好受,风轻摇不在意,反正死不了,但后面的话成功挑起她的兴趣。 “雪国有宝?”她眼眸发亮,如同希望之光。 “去了就知道了。” “国师不会是想把我骗走,好出去招蜂引蝶吧?”风轻摇怀疑道,他的话太含蓄,不得不警惕起来。 “招蜂引蝶这种事只有你做的出来。”国师冷声说道。 帝都城里那个正直严肃的左正,被她撩拨得心有动摇。就在刚才,她还要抱一个认识没多久的雪族人,虽说从血缘上讲那是她的弟弟,但以他对她的了解,她从来只认自己是极恶之地的风轻摇,而风轻摇没有亲人。 嘴上说着要睡他,可从没看她洁身自好过。 也就是他,她下不了手。 换作别人,怕是早已被她得手,或许被她玩腻弃了也未可知。 风轻摇亲昵地勾住他的脖子,“你曾说过,再我没还清欠你的之前,哪里都不能去,现在你让我走,是准备同我一起去雪国吗?” 国师说道:“我也说过,在我的可控范围内,给你绝对的自由。” 风轻摇『露』出不知是真是装的惊讶,“云深的感知能力都能探入雪国深处吗?” “许多事不需要感知能力,也不用预知未来,不必使用修行者的能力,光靠脑子就能掌控主宰。”国师轻轻点了下风轻摇的脑门,“就像这颗脑袋,时时刻刻在动坏心思。” 风轻摇笑,“我懂,国师在说有些人城府极深算力惊人,不是叶上清那种天生的预知能力,是靠心机极深的脑子推算出来的,拥有那种脑子,往往能战胜不可战胜之力。” 她不行,没有多智近妖的脑袋,算不出人心的善恶,否则也不会魂飞魄散。 她不玩那些弯弯绕绕的心思。 她追求力量。 相信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任何计谋都是无用的。 所以要恢复重生前的实力。 不,她必须超越以前的自己。 绝对的实力加上绝对的无情,她绝不允许有人在她面前嚣张。 “太子琮大婚后,我就随白茫出发去雪国。”风轻摇做出理智的选择。 国师『摸』了『摸』她的头,像是无声的赞许,又像是鼓励安抚,或者别的什么他自己都说不清楚的情绪。 风轻摇不喜欢被人『摸』头,感觉就像有人站到她头顶做文章,生生矮人一截,但她从没有甩脱过他的手,索『性』不管。 她凝视国师的幽深眼眸,“云深不随我同行?” “雪国太冷,就算是我,也是会怕的。” …… …… 太子琮大婚那天,举国同庆天下大赦。 婚礼在象征至高权利的朝会大殿举行。 第239章 接姐姐回家一起吃土 轩辕皇后坐在他的身侧,威严而漠然地望向底下的雪族少年,“你就是秦瑶同父异母的弟弟?你们的爹在雪国以何谋生?” 那天,送完婚帖的赵响回东宫复命,秦大姐的生父是雪族人这事就此传扬开。 白茫新奇地张望富丽堂皇的大殿,以及每个人的华服,随口说道:“爹他每天混吃等死,一无所有。” 轩辕皇后评价道:“看来你们父子过的十分辛苦。” 白茫难过地叹气,“与这里相比,我们家就像冰窟。” 轩辕皇后轻笑。 这少年的穿着庸俗不堪,东张西望的模样就像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 秦瑶依旧是那个一无是处的秦瑶,即便找到爹又如何?还不是个穷途潦倒的蠢男人?离开轩辕国,没有国师的庇护,秦瑶这辈子都翻不了身,那种身份无论如何都配不上琮儿。 左正站在参加婚礼的百官当中,悄悄问身边的秦昭,“秦大姐真的要随那位同父异母的弟弟去雪国吗?” “是。”秦昭郁闷地点头。 白茫是个藏不住事的,拿着邀请风轻摇的婚帖大摇大摆进到婚礼现场,别人问什么他答什么,现在整个大殿没人不知他白茫家里穷得叮当响,马上要接姐姐回家一起吃土。 问题是,秦老太君还同意了,秦大姐也没反对。 这一家子人估计都疯了。 左正担忧道:“去多久?何时回?” 秦昭苦笑,“实不相瞒,我也不清楚。” 左正没再问,隐约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 一身红『色』喜袍的太子琮面『色』阴郁地站在大殿中,表面上他是在等新娘的到来,内心深处他在等风轻摇。 风轻摇没有来。 他就没办法羞辱她、嘲讽她、给她脸『色』看。 这让他很气,袍袖下双手握拳。 叶上清以神宫大巫的身份出席婚礼,白衣外披上半透明的红纱外袍,为婚礼添一抹喜庆。他手捧测算的罗盘,在精确计算婚礼吉时的同时,他会为新郎和新娘祈福,并做一次预言。 “新娘到——” 喜官高喊。 大红喜服的昭公主在和亲侍女的陪同下缓步进殿。 太子琮望出去。 风轻摇还是没有出现。 头戴红纱的昭公主走到他的身边,他仍然望着外面。 叶上清就站在新郎新娘的前面,他离得最近提醒道:“太子殿下。” 太子琮气得手微微颤抖,眼睛略有些发红。 他蓦地回头瞪向无辜的叶上清,咬牙切齿道:“大巫的预言都是可以打破的,算来何用?” 叶上清『性』子软,面对如同血红双眼的太子琮,他手一颤,罗盘滑落。 砰的一声! 砸成两半。 “太子!”轩辕帝低喝一声。 他想到今天是儿子的婚礼,文武百官和高阳国的送亲使节团都在,不能过于苛责,便没多说什么。 高公公赶紧走下去,拾起罗盘递给叶上清。 叶上清不敢接,不知所措地盯着摔坏的罗盘。 高公公是个知心人,知叶上清此时心态不稳,于是打破僵局道:“皇上,婚礼吉时快到了。” 第240章 床很大,不介意多一个你 此刻,她坐在东宫的婚房屋顶,备好零嘴,挑好位置,掀开一块瓦,望进去的角度刚刚好对准婚床,正是观赏洞房的绝佳位置。 国师不给她看画的,她看真人版的还不行吗? 何况,是太子琮邀请她来看的。 她没有失约。 月上枝头。 新郎新娘在喜娘的陪同下进入婚房。 喜娘脱口而出一大串吉言,“早生贵子、儿孙满堂、夫妻恩爱、白头偕老……” 太子琮揭开昭公主的红纱。 或许是没看见风轻摇,或许是没娶到想娶的女孩,他的脸上毫无喜『色』,阴霾得似将下雨。 昭公主瑟缩了一下,低下头没敢看太子琮。 她长得文文静静,即便妆容艳丽也无妖族公主的一丝媚『色』。看起来有些胆,却也不似凤灵那般的娇弱。 在普通人中她是美人,在美人当中她就普通了。 伺候新郎新娘喝完交杯酒,喜娘退了出去。 婚房剩下一对新人。 太子琮推倒昭公主,直接而粗暴地剥去她的大红喜服,像是在发泄情绪。昭公主想起嬷嬷的婚前教导,不敢反抗,满眼惊慌失措,像是要哭了。 “姐姐也来观洞房一景啊!” 婚房屋顶上,白茫架起竹梯,气定神闲地爬上来,也不知他是怎么瞒过东宫守卫来到此地的。 风轻摇皱了皱眉头。 白茫不识趣地又道:“姐夫不能满足你吗?” “谁!?” 太子琮大喝一声,翻身起来,“来人!” 风轻摇一把抓住白茫,一拳打落瓦片。 她准备把白茫丢下去,献祭弟弟,自己跑路。 然而出拳过重,用力过猛,瓦片被她打坏一片,屋顶破了一个大洞,她和白茫双双坠落。 昭公主惊叫一声,把自己裹进龙凤喜被里。 东宫守卫持刀进来。 太子琮喝令:“出去!” 守卫们莫名其妙,但不敢不从,又听话地退出去。 太子琮刻毒地冷笑出来,对白茫说道:“你也出去。” 白茫心想姐姐居然可以近距离观看,他羡慕地看了眼风轻摇,不情不愿地退到外面。 风轻摇拍掉尘土,走向窗下的金丝楠木圈椅,坐了下来,潇洒而大方地道:“你们继续。” 既然独独留下她,肯定是想在她面前好好表演一番,不能坏了人家的兴致。 “瑶儿偷窥本宫的洞房花烛夜,是舍不得本宫吗?本宫记得,你以前总是缠着本宫,要本宫陪你娶你,现在本宫给你一个机会。”太子琮恶毒一笑,看了眼昭公主的方向,“本宫的床大的很,不介意多一个你,就看你能否取悦本宫。” 他喜服敞开,肌肤外『露』。 一室旖旎。 风轻摇无声地笑,同样笑得邪恶。 太子琮『舔』了『舔』干涩的嘴唇,走过去把风轻摇圈在圈椅中,『逼』视她道:“或者,由本宫取悦你?让你尝尝被本宫上的滋味,这是你梦寐以求的吧?” “我不喜欢主动的男人,太主动了,心思就不单纯,目的太明显。”风轻摇唇边带笑,声音清冷,“为了一个凤灵,断送一个国家,太子殿下你可得考虑清楚了。” 第241章 差一点就断了 太子琮眼底迸『射』出狰狞。 昭公主蜷缩在龙凤喜被里瑟瑟发抖,出嫁前她听说轩辕国的太子琮未立侧妃,是位洁身自好的殿下,眼下是怎么回事?太子殿下居然邀请别的女孩与他们一起…… 想到一起洞房,昭公主的脸颊红得好似能滴出血。 风轻摇瞥向太子琮的身后,笑看昭公主,“如果我是你,新郎在新婚夜当着自己这个新娘的面与别的女人纠纠缠缠,我一定叫他生不如死。 “死”字音未落。 流烟剑骤然出现在她和太子琮之间,一剑往太子琮的胯下刺去。 太子变成太监,自然不能继承皇位,不就是断送一个国家吗? 这个逻辑完全没问题。 风轻摇嘴上说要太子琮考虑清楚,行动上却根本不给他考虑的时间。 千钧一发之际! 流烟剑豁然停住。 太子琮向后跌坐下去,惊恐地盯着剑尖指向他的命根子,差一点就断了。 国师推门进来,“别胡闹,皇帝就他一个儿子。” “世上也只有一个我。”风轻摇略有些恼怒。 流烟剑不是她停下来的,差一点她就能让太子琮在新婚夜血溅当场,结果国师管起了闲事,拿走了流烟剑的控制权。 他不看着他的醉莲池,来这里做什么。 国师看了眼惊吓过度的太子琮,“他在你面前,讨不到半分好处。” “那到是的。”风轻摇握住流烟剑,蹲在太子琮的面前,“谁给你的错觉,让你觉得我舍不得你?又是谁给你的勇气来招惹我?做人要有自知之明,就你这种垃圾货『色』,跪『舔』我都看不上。今天看在国师的面上我饶了你,下次再敢出现在我面前……” 她没有说下去,漫不经心地瞅了眼他的胯下。 太子琮胯下一凉,本能地捂住。 他想回敬几句,然而意识到此刻不是时候,于是忍住,心里面对风轻摇的恨意愈发的深了。 总有一天,他要为灵儿、为他今天所受的屈辱报仇,要让这个女人在他的胯下求饶! 风轻摇观察太子琮的神『色』变化,告状道:“国师,他心里在算计我。” 太子琮恨得咬牙切齿——我他妈的心里在想什么你还能瞧见不成? 风轻摇只是随口这么一说,并不需要国师为她主持公道,公道这种事她一向自己做主。 她笑眯眯地道:“反正以后你还是要找我麻烦,先给你加深下记忆。”说完在太子琮的大腿上一剑划去。 太子琮惨叫一声,鲜血流淌下来,红得就像婚礼的喜庆『色』。 守卫们听见叫声第一时间冲进来,看见国师在场,又退后几步。 “是该给点教训。”国师看向风轻摇,“走了。” 这一剑,她下手不重,太子琮养几个月便好了,几个月后她也不在帝都城了,双方接触不到,对谁都是安全的。 白茫被守卫们堵在门外,直到国师和风轻摇出来,他才匆匆瞅了眼婚房里面的血腥画面。 他后怕似地拍拍胸脯:“我差一点就以为姐夫要换人了。” 刚才他在窗外把风轻摇和太子琮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第242章 谁这么有勇气要娶我? 然而敏感的雪族少年还是从中读出了些许冷意,意识到说错话了,他立刻改口:“幸亏姐夫及时赶来,救姐姐于水火……” 风轻摇流烟剑指向白茫,语气威胁:“谁救谁?” 白茫狠狠地抽自己一嘴巴。 不知从哪里学得一句话,他振臂高呼:“姐姐仙福永享!姐夫寿与天齐!” 说完,逃荒似地向外奔去。 妈呀!马屁拍错了!回头多拍拍神宫那匹通灵马的屁股,多练习练习,下次再不能错了。 …… …… 国师轻描淡写的一句“该给点教训”,无人敢追究太子琮在新婚之夜受伤的事,就连高阳国的送亲使节团也都闭口不谈。 毕竟,轩辕国的大国师如雷贯耳。 更何况,妖族居住过的行宫至今仍是一片平坦的废墟。 惹不起便不惹,好在昭公主在高阳国的地位,不如妖族公主在朝云国的地位那么尊贵无双。高阳国有许多公主,昭公主在里头不算出众,胜在『性』子温和,事后她并未说什么,很是乖巧懂事。 风轻摇即将随白茫启程去雪国。 趁着最后几天的时间,白茫四处购物,说是要给雪国的父老乡亲带些人族的土特产回去,整日不见踪影。 秦府也忙着为风轻摇准备御寒的衣物,不断往神宫送东西。 这天。 结束一天的巡防工作后,秦昭心事重重来到神宫,他两手空空,单独前来,破天荒地不是找风轻摇。 他考虑了很久,终于鼓起勇气走向国师,作揖行礼,然后结结巴巴地说道:“国师,如果你已经……已经把瑶儿……那个睡了……是不是应该对瑶儿……那个负起责任?” 他没忘记不久前瑶儿亲口说的,国师是她的男人。 现在瑶儿要走了,而国师不走,这对瑶儿是不是不公平? 虽然他觉得国师不是瑶儿的良配,但事已至此,即便对方是国师,也得负责啊,否则算什么男人? “我没有把她睡了。”国师漠然遥望远方,“是她想睡我,不是我要睡她,就算负责,也是她负责,不是我,别找我。” 这段话他说得面不改『色』。 秦昭听得心惊肉跳。 他家瑶儿这么大胆吗? 不过,他相信瑶儿和白茫确实是亲姐弟了。 白茫第一次见国师,不顾身份尊卑、男男有别,就向国师大胆示爱。 这……难道是家族遗传? “叫我负责什么?”风轻摇幽灵似地出现在秦昭身后,“我好像听见你们叫我对国师负责?” 负责是不可能负责的,她风轻摇必不可能负责! “瑶儿,借一步说话。”秦昭朝风轻摇使眼『色』。 风轻摇好奇地随他走到角落。 “有媒人来给你说亲……” 秦昭刚提了个开头,就感受到阵阵寒气爬上背脊,冷得打了个寒颤。 他偷偷回头,看见国师望向了这边,心想瑶儿不是没睡到国师吗?不需要负责吧?国师干嘛看他们? 风轻摇感兴趣地道:“是谁啊?这么有勇气要娶我?” 第243章 情根深种 那子他甚是满意。 风轻摇意外的“咦”一声。 秦昭将媒人的话转述出来,“左大人的父亲是已经退休的刑部老尚书,为人公正正直,左大人的母亲体贴亲和,你若嫁进左府,婆媳之间定能和谐相处,而且左大人是家中独子,不会出现妯娌之争。” 风轻摇奇怪地问:“这是左大人自己的意思,还是他家里人的想法?” “左家遵从礼制,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自然是……”秦昭的思维飞快地转了个弯,“他自己的意思,当然他家里人也都是同意的。” “这样啊。”风轻摇没想明白,“左大人吃错『药』了?” 作为被她荼毒最深的人之一,左大人应该最怕见她,他吃错『药』才想娶她,或者他有受虐倾向? 帝都城的青年才俊中,秦昭最喜欢刚正不阿的左正,出于私心他多说了几句,“左大人不止一次为瑶儿你受伤,依舅舅看,他早已对你情根深种。太子殿下大婚那天,他急着问你何时启程何时归来,想来是等不及了才赶在此时向你提亲。” 瑶儿的母亲过世早,父亲听起来不太靠谱,『奶』『奶』又上了年纪,所以他这做舅舅的就得多『操』心几分。 在他看来,左大人就是瑶儿的良配,两人成亲必能白头偕老。 至于国师,从前他便说过,那是可望而不可及的人物,终有一天瑶儿老去,国师风华依旧,那时候瑶儿该如何与国师相处? 最重要的是,左大人已经用行动证明自己可以随时为瑶儿付出,是真爱啊! 风轻摇打从内心深处恶寒了一下,随即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情根深种”这词,她一点都不喜欢。 这让她想起一个人。 一个在极恶之地的男人。 想起那个男人,她感觉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见风轻摇心不在焉,秦昭又道:“瑶儿你『奶』『奶』的意思是,此事由你自己考虑。” “考虑什么?” 风轻摇回忆以前,直接忘记当前。 “与左大人的婚事。”秦昭不抱希望地提醒。 “左大人不是我喜欢的类型呢。”风轻摇盈盈一笑,随后遥遥一指,“国师才是我喜欢的类型。” 她所指之处。 国师衣白无垢,翩然出尘,不似俗世中人。 “你不再考虑一下吗?国师他……”秦昭压低嗓音,偷偷『摸』『摸』地说:“年纪很大了。” 这种大不是大几十年的问题,而是几百年,甚至上千年。 三年一代沟,这平时能有共同话题吗? “我看脸不看年纪,况且你又知道我多大了?”风轻摇想入非非地凝望国师,“我就喜欢国师那张好看的脸和那完美的身姿,嘿嘿!” …… …… 刑部后堂。 “大人,秦府送来一封信。” 一名衙役将信递给正在批阅公文的左正。 左正表面平静,内心慌『乱』,拆信的手微抖。 等看完信,他反而镇定了。 “左大人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这句话,在刚认识她的时候,她就对他说过。 第244章 推不倒,好尴尬 夏夜清爽,但屋里仍有些热。 左正放下信,走出门,对夜发呆。 他发现自己傻,明明她也不是他心目中理想妻子的人选,却忽然萌生娶她为妻、护她一世的想法。 明明她的一言一行都不可信,他却傻乎乎以为自己有机会,甚至荒唐的想,若她答应嫁给他,他即刻辞去官职,陪她雪国走一朝。 雪国天寒地冻,她那从未谋面的父亲听起来是那样的不靠谱,一人远行,会不会受苦?她素来无所顾忌容易得罪人,没人替她扛着,会不会被欺负? 他想陪她,却找不到合适的理由。 …… …… 同一个夜。 风轻摇安睡在醉莲池畔大殿里的凉席上,半夜醒来,看见国师在她身畔闭目打坐。 眉目清逸绝尘,风姿清远高洁,他干净得仿佛不曾沾染世俗红尘气息。 风轻摇侧身端详他。 与其说是看上他的脸,不如说是看上他一身不染尘埃的气质,与极恶之地的肮脏形成鲜明对比,她似乎只在梦里见过这样的人。 除了被他的气质吸引,更多的是他对她的纵容,在不触及他底线的前提下,他对她从来是放任的,甚至是袒护的,这与极恶之地的人一切以自身利益出发完全相反。 他看似斤斤计较,实则处处包容呢! 风轻摇不由自主地上扬唇角,轻唤道:“云深,我要走了。” 国师淡淡“嗯”一声。 风轻摇坐起来,手脚并用爬向他,猫儿般地凑近他的脸,“你不拦我吗?” 国师睁开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她,“是我建议你去雪国,我为何要拦?难道你还能在我的眼皮底下跑了不成?” 雪国于他而言不是很远。 风轻摇心思一动,突然坏笑,“那希望接下来你也别拦我。” 话到一半,她猛然出手推国师。 然而,国师纹丝未动。 风轻摇略微尴尬。 她想,如果她推的是左大人,左大人必然一推就倒。 就算她推的是极恶之地的那个男人,必然也是一推就倒。 问题是那两个人就算乖乖躺在她面前,她也没兴趣对他们做什么。 唯一有兴趣的这个人,她推不倒。 好尴尬! 国师无动于衷地看着风轻摇窘态毕露。 好在风轻摇脸皮厚,身手敏捷,反应奇快。 她一把扯开国师的衣襟。 然而尚未触摸到细腻如玉瓷般的肌肤,国师便将她的手拂了去,面不改色地拉拢衣襟,吐出三个字,“我拒绝。” 她想做什么,太明显了。 风轻摇叹息一声,解开自己的衣带。 她一边脱唯一一件里衣,一边说道:“启程去雪国前,我有一心愿未了,就是睡了国师。不过国师估计有国师的尊严,不容易就范,所以我勉为其难,让国师你来睡我,这是我最大的让步了,要知道像我这样的人,没道理给人睡的。我是有原则的,只有我能睡别人,不能别人睡我,但既然是国师你,我就让你睡一下。” 她脱完,躺平。 一副乖巧等临-幸的模样。 第245章 国师是我的唯一 “除我以外,你还看上过谁?” 国师坐怀不乱。 她绝对是他见过最无耻的女人,偏偏他不怎么排斥,甚至觉得她乖巧求睡的模样甚是可爱。 好在他的定力不一般,这种场面还是能应对自如。 “国师是我看上的第一个男人,是我的初恋呢。”风轻摇眨眼媚笑,“不信的话,你翻玄圭老头的天书,看一看我的过去,保证身心干净,纯天然无污染,我是你枕边的不二人选。” 国师敏锐地说道:“第一,就说明还会有第二、第三。” 风轻摇不负责任地改口:“国师是我的唯一。” 当前的唯一,以后的事谁知道呢? “风轻摇。”国师声音如初雪般清冽,“四舍五入我活了一万年,活久了有个好处,经历多看得更多,男-欢-女-爱之事极少有好结果,就像喜欢我的女人很多,但我从未给她们一丝希望,所有女人在我这里都没有结果,终将成为我漫长人生当中的一粒微尘,随风消散,你也一样。” 风轻摇愣了一下,不是因为他言辞当中的拒绝之意。 而是国师第一次叫了她的名字,不是秦瑶或者凤瑶。 这也是她魂飞魄散以后,第一次有人叫她这个名字。 风轻摇。 她喜欢这个名字。 这个名字代表她还是她,极恶之地的风轻摇。 她从来没想做帝都城的千金大小姐。 她终究是要回去的。 国师面无表情,“我是一个执着的人,我有我的追求,而你魂飞魄散也要重生回来做你必须要做之事,也是一个执着的人,我们放在第一位的永远是既定的目标,儿女情长、风花雪月只会令我们分神,一步错满盘皆输的道理你懂的。” 说完,他拿出洁白的大氅盖住她纯净的身子,起身向外走去。 或许,当初没有将残魂状态的她赶出醉莲池,正是发现了她与他在某一时刻极为相似。 魂飞魄散也要回到人世间的执着,世上哪里还能找到这样与他相像之人? 国师这段过分理智的话,警醒了风轻摇。 她是极恶之地的大恶人,嘻笑间取人性命。 她没有心也不可以有心,可以喜欢许多人但绝不动心,该放则放,是她的风格,像她这种人不适合纠缠不清的儿女情长。 等等…… 不对…… 风轻摇吼出去,“我要睡你,没说要和你谈情说爱啊!?” …… …… 一大清早,晨夏和防已两个大男人一路哭哭啼啼跑进神宫,看见风轻摇就下跪。风轻摇坐在殿前廊下吸溜着汤碗里的面条,她吃她的,他们哭他们的,互不干扰。 晨夏抹抹湿润的眼睛,“大小姐您就带小的一同去雪国吧,小的这段时间跟着秦小将军学了许多本事,绝不给大小姐拖后腿。” 风轻摇一边嚼面条一边随意似地道:“雪国气候国师都怕,你去顶什么用?这么想不开寻死的话,不如我现在就送你上路?” 雪国这地方有一个白茫当向导就够了,晨夏过去除了给她送人头,她实在想不出有什么作用。 第246章 就爱看别人痛苦无助的表情 晨夏想再争取一下,防已口快地抢过话,“大小姐体贴小的们,小的们感激涕零,一定听从大小姐的吩咐乖乖呆在帝都城,守护好大小姐在帝都城打下的基业,随时恭候大小姐归来。” 为博取同情,他偷偷地狠掐自己大腿,硬是挤出好些眼泪。 “你倒是机灵。”风轻摇不顾形象地打了个饱嗝,碗筷递给防已,“正好我缺个端茶倒水的,你随我走一趟雪国,算是大小姐我给你的特别优待。” “大小姐不是说雪国气候国师都怕吗?小的如果跟去了,岂不是有去无回?”防已惶恐不安地眨眨眼睛,落下眼泪两三滴。 他完全不想去什么雪国啊! 听说晨夏想随大小姐去雪国,他才跟过来的,目的是在大小姐面前露个脸、拍拍马屁、刷刷存在感,反正平时大小姐不怎么找他,他就是个可有可无的存在。 他不想要什么特别优待啊! 风轻摇体贴地微笑道:“在你死之前,我会亲手送你上路,绝不让你在冰天雪地里活活冻死。” 防已不甘心地问:“那晨夏呢?” 风轻摇道:“他留下。” 防已大惊失色,大小姐带他不带晨夏,大小姐果然偏爱晨夏! 晨夏伤心欲绝,大小姐不带他带防已,大小姐果然偏爱防已! “你也别回去收拾了,我怕你逃跑,从现在开始寸步不离跟着我。”风轻摇咧嘴一笑,她就爱看别人痛苦无助的表情,一箭双雕! 处理完晨夏和防已的去留问题后,风轻摇开始一天的赏国师行为。 国师还像往常一样,或在岸边或在水榭,或观莲或远望,他不腻风轻摇也不腻,两人毫无即将离别的伤感,或者别的什么情绪。 国师寡淡。 风轻摇也不是伤春悲秋的人,对于即将远行,既无准备,也没想与谁告别,她的世界重心只有自己一个人,就像国师一向把自己放在单独的世界。 她不出去,有人便来了。 叶上清将一只黛色锦袋递给风轻摇,“华老给你的,他说年纪大了见不得离别场面,所以不亲自来了。” 锦袋小小的巴掌大,圆鼓鼓的塞满各类丹药。 “他忙着炼丹没时间罢了。”风轻摇想起那位管理药房的小老头儿,比极恶之地的老头可爱多了,“带话给他,努力多活几年,别在我不在期间死了。” 叶上清无语。 以他对她的了解,这句话不是关心。 秦大小姐绝对希望华老在她在的时候寿终正寝,这样她就有机会补刀拿华老的人头。 秦大小姐喜欢拿人命按人头计算。 他果然还是接受不了秦大小姐的办事风格啊! 风轻摇问他,“你有什么要送我的?” “我给你算了一卦。”叶上清说道:“此去雪国一路逢凶化吉,你还会遇上一位故人。” “哪天遇上?在何地遇上?又是谁?”风轻摇感兴趣道。 她的故人,无非就是极恶之地的人。 而极恶之地的人很少在外行走。 第247章 一口咬下去 叶上清道:“我没算这么仔细。” 他这是友情算卦,没打算一口血一口命地非得算清楚细节,他还想多活几年。 风轻摇不管他是怎么算的,热情地招呼他,“来来来,就地起卦,算清楚再走。” 算清楚是哪位故人,她才能对症下药嘛。 “别为难他了。” 国师不知何时站在了风轻摇的身后。 “既然国师发话了,我就放你一马。”风轻摇笑眯眯地相当听话配合,对叶上清说道:“作为回报,你替我看好我养的狐狸,别让她趁我不在跑了,记得按时喂饭,等我回来。” 她当然是要回来的,就像她总有一天要回去。 极恶之地是她的,她要拿回来。 国师也是她的,她迟早睡了他。 想到此处,风轻摇蓦地转身,细柔似柳枝的双臂圈住国师的脖子。 她不顾叶上清和防已在场,不顾玄圭躲在远处偷窥,踮起脚尖,用力吻住国师,狠狠咬一口。 国师蹙眉。 她的唇很软,但她的牙齿很尖,一口下去,让他尝到了久违的血腥味。 他很久没受伤了,即便万骨枯利用血莲试图冲破封印,他也没有一丝一毫的受损,更别提苏如漾那点小伎俩。 然而此时此刻,被她轻而易举地咬了一口,他的唇角便溢出了一丝血,在两人的唇齿间蔓延。 他想推开她。 他不讨厌她吻他。 但他讨厌自己流血。 风轻摇不给他推开自己的机会,主动放开他,将他的血舔进口中,邪气而媚惑般地道:“记得为我守身如玉,等我回来睡你。”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 防已沉浸在自己的惶恐悲伤中,行尸走肉般地跟上风轻摇。 叶上清震惊过度已傻眼,等缓过神来,风轻摇已经不见,国师正在用帕子捂嘴上的伤口。 “国师。”叶上清略有些担忧和羞赧。 秦大小姐太胆大妄为了。 亲一下就算了,还咬。 轻轻咬也罢了,都咬出血了。 难为国师居然没有当场掐死秦大小姐。 “何事?”国师语气略微不善。 “太子殿下大婚那天,上清用于测算的罗盘摔坏了。”叶上清欲哭无泪,这是他第二次被秦大小姐牵连,被国师凶了。 “对于能够预知未来的你来讲,罗盘摔坏也是一种结果。”国师直截了当道:“全盘崩坏。” “可是,上清算不出坏在何处,因何而起。”叶上清露出愁容。 那天在大殿上他就得出了这个结果,只是没敢说出口 “那估计与我有关。”国师随口说一句便走开了,似乎毫不在意。 叶上清没有追上去。 他并非找国师解惑,只是以此给国师一些提醒。 现在,他发现自己想多了,像国师这般高深莫测的大能,如何需要他这种小人物操心? 叶上清退出去。 最近他总是心神不宁。 大巫不安就会有大事发生,关键他什么都算不出来。 他需要一些安慰。 以前有师父替他扛着,师父过世后,师父留下的大黑马风驰便是他的精神支柱。 叶上清来到马厩。 马厩空空荡荡,连车都不见了。 第248章 有人出城,有人进城 大黑马自己不出门,出门就说明被人牵走了,一般人牵不走它,风轻摇倒是顺手牵过好几次。 叶上清想到一种可能,急匆匆向大门跑去。 神宫大门半开半闭,将宫里头的高公公拦在外面。 守门人高冷地说道:“秦大小姐已经走了。” 高公公意外,“走了?去雪国了?” 守门人道:“对。” 高公公惊,“这么突然?不是说过两天才走吗?” 叶上清一来就听见这样的对话,下意识点头附和。 是啊,走得太突然了。 如果他没猜错,秦大小姐咬完国师直奔马厩,牵走了大黑马和车,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走得倒是潇洒干脆,一句告别的话都没有。 狐小刺生怕风轻摇带她去雪国,做贼似的藏在暗中好几天,直到看见风轻摇走远,她才敢小心翼翼地出来。 叶上清看见她,脑海打了个激灵! 秦大小姐好坏!拿狐狸换他的大黑马? 高公公的问题,守门人也问过,他把风轻摇当时的回答复述出来,“秦大小姐想来就来、想走就走,难道还要选个黄道吉日不成?” 说起黄道吉日,感触最深的莫过于轩辕帝。 高公公回宫第一时间上报风轻摇启程的消息。 轩辕帝气得一拍书案,用力太猛疼得表情狰狞,“秦瑶这个强盗,从朕这里刮走多少宝物,她心里就没点数吗?连个招呼都不打说走就走,朕怀疑她就是在逃避朕,怕朕问她要长生不老的药方!” 御书房外,秦昭拦下正要往里通报的小太监,急忙回秦府,把风轻摇出走的行为告诉秦老太君。 秦老太君听后叹了口气,“这样也好,少了离别时的伤感,是个懂事的孩子。” 一时间,“秦大小姐走了”传遍朝野。 听到这个消息时,左正正在翻阅各地上报过来的案件,他沉吟片刻,继续有条不紊的工作。 有些人,一转身,一辈子。 放手,是放过自己。 …… …… 夏天酷热。 不戴帷帽的雪族少年格外引人注意。 风轻摇从围观群众中找到被围观的白茫,连拖带拽把他弄上马车。 白茫瞧了瞧魂不守舍的防已,问风轻摇:“这就走了?不多留几天?” 他好不舍,好不想回家! “我掐指一算,今天是个远行的好日子。”风轻摇命令大黑马,“出城。” 大黑马鄙夷地瞅了眼风轻摇,闲逛似地往前行。 风轻摇不声不响亮出马鞭,比划一下自己与大黑马的距离。 大黑马通灵,看得懂当前形势,求生欲极强,立刻哒哒哒小跑起来——惹不起惹不起,我跑还不行吗? 风轻摇满意地点点头,转身钻进车里,余光瞥见双赢赌坊的青年荷官站在人群中向她望来。 他依旧笑得温和而友好。 她也依旧选择漠视。 马车径直向城门而去。 风轻摇无事可做回味起刚才的吻,觉得自己狠了些,离别之吻应该旖旎缠绵一些,她当时就该多吻一会儿,再深入寸许。 可惜! 实在可惜! 她忍不住望向窗外。 马车驶出了拥有三百年历史的坚固城门。 有人出城,有人进城。 一辆通体沉黑的马车从风轻摇的眼前,缓缓驶入坚不可摧的轩辕国帝都城。 闷热的夏风吹拂起对面马车的车帘一角。 车里面闭目静坐的男人,眉间一竖黑纹。 风轻摇眸光瞬间变冷,无数记忆涌上心尖,那些记忆属于极恶之地,属于那个男人。 第249章 风不止(1) 临近傍晚。 白天休息的帝都城夜市逐渐苏醒,商铺开张,小贩们挑着担子穿梭于大街上,叫卖声和着知了声,已经热闹起来。 青年荷官回到双赢赌坊。 一名小厮立即迎上来,附耳低语:“先生,那边来人了,正在楼上的天字号包厢。” 青年荷官一边上楼一边微笑问:“来的是谁?” “是我。” 富有磁性的嗓音从天字号包厢传出来。 那个男人的听力极敏锐,青年荷官和小厮在楼下的对话他都听见了。 青年荷官笑容凝滞,示意小厮退下,然后快步向天字号包厢走去。 天字号包厢。 临窗静坐的男人黑衣如夜,乌墨般的长发自然垂散在背后,如绸缎般富有光泽。 男人修长的指间轻捏一盏茶,望着窗外的街景出神般地说道:“真是一座和谐的城市。” “琰王!” 青年荷官心惊,单膝跪地行礼。 几年前,他还不是双赢赌坊的荷官,在高阳国境内见过这位琰王。 琰王是高阳国的异姓王,长相不俗,雌雄难辨似妖孽,就像轩辕国的国师大人,同样令人一眼难忘。 “何关。”男人转过头来,微笑着看向青年荷官,“惊不惊喜,意不意外?来的人是我而非别人。你家主子他信任我胜过任何人,所以我就来了,你很不想看见我吧?” “何关不敢。” 青年荷官深深地低下头。 何关是他在高阳国的名字,他不是轩辕国人。 他的主子确实对琰王深信不疑,恨不能同睡一榻,共谋大业,只是琰王的大业向来不是轩辕国。以往种种迹象表明,琰王根本不屑来帝都城。 所以他惊奇,为何琰王突然出现在此? 当然奇怪归奇怪,身为仆人,他无权过问主子们的事。 男人呷一口茶,“那位使出一指惊雷的秦大小姐现在何处?” 何关微愣,“今天午后启程去雪国了,不知归期。” 今年以来,他先后给主子写了两封信,都是关于妖族公主的目的和手段,以及妖族的血莲逼得国师出手了,一指惊雷和秦大小姐都是一笔带过。 对于主子所谋之大业,秦大小姐是可有可无的存在,只是秦大小姐出现在国师的身边,才会被他提起一两句。 空气里忽然发出瓷器开裂的细小声音。 男人指间的青瓷茶盏出现无数裂痕。 何关不敢出声。 “换茶。”男人语气平平,放茶盏回茶几上。 满是裂痕的茶盏保持原貌,茶水自裂缝间溢出。 …… …… 与此同时。 远离帝都城百里外的官道上。 风轻摇坐在马车里死寂一片。 她以为出门后想起的第一个人应该是国师,然而现在满脑子都是那个妖媚的男人。 叶上清预测她会遇上一位故人,竟然是他? 风不止,你不乖乖呆在极恶之地等我回去,不远万里跑这里来做什么? …… …… 双赢赌坊。 琰王走了。 小厮正在收拾琰王用过的茶盏,“先生,那人是谁?” 以往来帝都城接洽的人,他都是认得的。 *** 小舜上次征集青年荷官的名字,“何关”这个名字就很适合,感谢小可爱优雅旋律秋雅的友情提供! 第250章 风不止(2) “是琰王。” 何关靠坐在圈椅里,似乎在平复惊见琰王时候的复杂心情。 小厮惊讶,“他是琰王?在主子遇难时出手相救,主子登基后为他破祖制,第一时间册封他为异姓王,竟就是他吗?听说主子给了他一系列前无古人的优待,殿前免跪,上朝随意,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简直就是……” “太上皇”三个字被他生生吞回肚子里。 他默默拿起茶盏。 茶盏化成粉末,从他指尖纷纷洒落。 小厮吓了一跳。 这茶盏是那位琰王用过的。 何关并不惊奇,提醒道:“无事别招惹他,能避则避,最好不接触,他还有一个身份,极恶之地的风不止。” 会一指惊雷的两个人之一。 极恶之地的大恶人。 极乐宫的长老。 小厮惊悚。 极恶之地是这个世界罪恶的根源,是穷凶极恶之人的极乐之地,是走投无路之人的最终归宿,各国默认不管之地。 不过,有句话叫“一入极恶之地,终生不入俗世”,意思是极恶之地的人永远不会走出来,所以不管也无事。 那里就像架空的世界。 只是…… 小厮疑惑道:“极恶之地不都是恶人吗?恶人也会救人?” 这个问题何关没有回答。 他不相信恶人会救人,怀疑琰王风不止居心叵测带有目的,就像风不止突然来到帝都城,必有原因。 极恶之地的风不止绝对不是为他的主子办事。 秦大小姐…… 何关想起风不止唯一询问的人。 为什么是秦大小姐? …… …… “为什么要在这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歇脚?睡哪?地上?吃啥?土?”面对荒芜的原野,白茫的内心一片荒凉,“我可从来没受过这种委屈。” 防已燃起火堆,心想我也没受过这种委屈。 为什么他要随秦大小姐去冰天雪地的雪国送死?不能死!他必须做点什么。 啃着青草的大黑马抬起马头鄙夷地望了眼白茫——说的好像我受过这种委屈似的! 风轻摇走过来,丢给他们两只刚杀的野兔,“吃这个。” 防已接住血淋淋的野兔拎到边上处理起来。 白茫无事可做,坐等开饭。 风轻摇继续思考风不止为何来帝都城。 她隐隐觉得,他是来找她的! “姐夫不随姐姐一道走,定是抛弃姐姐了,现在姐姐是单身,不如来一场禁忌之恋,投入弟弟我的怀抱吧!” 雪族少年突然张开双臂扑向风轻摇。 风轻摇理都不理,抬脚就往少年冰晶般晶莹剔透的脸上踩去。 少年不嫌鞋底脏,笑道:“姐姐这小暴脾气我喜欢。” 闲着也是闲着,风轻摇随口问:“雪国有国师这般好看的人吗?” “我就是我们雪国最好看的人。”少年厚颜无耻道:“也就是比大祭司差了那么一点点,大祭司排第一,我排第二,但是大祭司闭关多年,他不出关,我就是第一好看。” 这不是他说的。 是神殿的女祭司说的。 只有女祭司见过大祭司。 第251章 国师?再见! 风轻摇打量雪族少年花花绿绿的装扮,瞅着雪族少年诡异的脸庞,实在不能认同雪国的审美,想着那大祭司才比雪族少年好看了那么一丢丢,这能好看到哪里去?怕是连风不止那张脸都不及! 想起风不止,风轻摇挑眉,庆幸自己出城了,暂时不必与他打照面。 毕竟,那个男人比她还危险。 与之相比,左大人可爱多了。 “姐姐。”白茫神神秘秘地挨近风轻摇,“大祭司一点不比姐夫差,甚至比姐夫更厉害,就凭一点,大祭司非我族人却敢住在雪国,姐夫他敢吗?不,轩辕国的国师他敢来我雪国吗?” 少年终于能肆无忌惮的说话,不用担心被国师的眼睛扫到而感到背后发寒了。 他,纯正的雪族人,居然在人族国师面前觉得冷! 这能忍? 姐姐不是喜欢好看的男人吗? 呵呵! 他决定牺牲自己,让姐姐投入他的怀抱。 实在不行,他还可以献祭雪国的大祭司,让大祭司做他的姐夫! 国师? 再见! 此时的国师,远在帝都城,不清楚少年心里的如意算盘。 醉莲池畔寒雾不散,数十年、数百年,甚至数千年始终宁静而孤寂。 负手而立的国师忽然感到孤独,他应该习惯这种孤独,然而今夜的孤独感挺可怕,他的世界太安静。 “殿下。”玄圭出声,“老臣年纪大了,这几日下来觉得有些不适,准备回去继续沉睡,恭候殿下的下一次召唤。” 风轻摇走了,他好寂寞! 风轻摇在的时候,不一定热闹,但是能看风轻摇调戏殿下,也是人生一大乐事。 现在乐趣没了,不如睡觉。 国师“嗯”一声,洁白的袖口似被风掀了一下,玄圭的身影就此消失。 他走进大殿。 大殿里留下许多风轻摇的东西。 风轻摇走得突然,一件没带走。 她睡过的凉席铺在原地,三两根长发遗落在枕上。冬天的云貂绒毯叠放在角落,上头堆满她穿过的衣裙。 他的大殿,都是她的味道。 他的唇齿间,也残留着她的独特香味。 被她咬伤的伤口不再流血,如果他愿意,瞬间就能治愈,但他没有这么做,决定顺其自然,等伤口自行愈合。 同一时刻。 帝都城被夷为平地的行宫废墟上。 风不止迎风而立,感知残留在这片废墟的气息。 春夏两季下过许多场雨,已将废墟上发生的事冲洗干净,他捕捉不到一丝一毫属于她的气息。 细微的脚步声传进他的耳中。 他侧头望去,“你就是罗起阳?罗阎王的儿子?” 药殿殿主罗起阳脚下一顿,“从血脉上讲,我是他的儿子不假,但我尚在娘胎时,便被他抛弃了,从未见过他。” 极恶之地的风不止也从未见过他,却能一语道出他的身份,可见他与那个抛妻弃子的爹长相极为相似。 风不止冷淡道:“说出你的来意。” 罗起阳不止一次试图接近极恶之地,却又不愿意进入极恶之地,是个既想捞到好处又不想付出代价的小人。 他知道这个人的存在。 第252章 我的女人回来了 “我愿意出钱,租借他留在极乐宫的医书和丹方,多少钱都可以,价格你来开。” 罗起阳没明说的是,他其实只想看罗阎王生前研究的长生不老术。 那个术一定成功了,眼前的风不止看起来弱冠之年非常年轻,但他知道,这个男人的真实年纪比他还大。 风不止平淡道:“没人告诉你,极乐宫被她烧的差不多了吗?” “她?” 罗起阳不知她是谁,也不知是哪个“她”。 风不止微微一笑,“我的女人。” 罗起阳没敢接话。 他感觉风不止说“我的女人”时,浑身气息瞬间阴冷,尽管风不止笑得异常温柔和宠溺,然而隐藏在笑容背后的似乎是无尽的深渊、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罗阎王的书倒还是剩余一些,不是不能给你看。”风不止友好地微笑,“我不要钱,也不强求你进入极恶之地,成为里面的恶人,不过你得听我的话,懂吗?” 最后两个字略有些邪媚诱惑之意。 罗起阳警惕:“你要我为你卖命?” 对方是极恶之地的风不止,但他是轩辕国的药殿殿主,谁也不比谁低一等。 “卖命?说的多难听。”风不止轻笑,瞬间移动到药殿殿主的身侧,“不是你把命卖给我,而是你从我这里买命。” 罗起阳惊恐退后。 风不止出手快如闪电,一把将他压制在废墟之上,修长白净的手指扼住他的咽喉。 雌雄莫辨的妖异容颜撞进罗起阳的眼中,罗起阳没有一丝惊艳感,只觉得恐惧。 他竟认为自己与这个男人是平等的! 他为什么来找这个男人? 仿佛听见他的心里话,风不止笑吟吟地道:“是我找人给了你消息,说我人在此处,你若不是贪心想窥探极乐宫,自然不会落在我的手中。” 罗起阳震惊。 他被算计了! “你不必害怕,我暂时没想杀你。”风不止放开他,“同我说说秦大小姐的事。” 秦大小姐全名秦瑶,与轻摇谐音。 当然这不足以断定她就是她。 然而她使出了一指惊雷,他便有九成把握。 她回来了! …… …… 偏离官道的原野上。 防已小心谨慎地烤野兔肉。 兔肉在火焰上方滋滋作响,野味的焦香随风飘散出去,引来某个馋嘴的生物。 一名身穿道袍的年轻道士张牙舞爪跑过来,一屁股坐在防已身旁,朋友般自然地搭上防已的手,想光明正大顺一只野味,全然不把风轻摇和白茫放在眼里。 白茫茫然道:“这是谁?” 这时,防已也气愤地问出来:“你谁啊!” “我?”道士一眨不眨地盯住外焦里嫩的野兔肉,咽咽口水,“我是李青书,你可以叫我李道长。”说完便要去撕野兔肉。 “我管你叫什么!”防已腾地一下站起来,“滚远点!” 自称李道长的李青书将沾过油的手指舔进嘴里,“这话就不对了,是你问我是谁,我才回答你的。” 防已不理他,将烤熟的野兔肉递给风轻摇,殷勤道:“大小姐请。” 第253章 我不忌口 李青书自来熟地挪近风轻摇,紧盯肉香阵阵的野味,“这位姑娘,我掐指一算,你我前世有缘今生在此相遇,你把烤肉分我一半,保证下辈子我们还能再续前缘。” 风轻摇不怀好意地侧头看向道士。 道士的长相不是十分出众,胜在干干净净不难看。 火光映照下,李青书的眼睛明亮似星辰。 有明必有暗,在他年轻的表象下似乎藏着某种奇怪的气息,令风轻摇莫名觉得熟悉。 李青书偷瞄向风轻摇。 他想趁小姑娘不注意,抢肉就跑。 然后,他愣了愣。 暗淡的火光照出风轻摇眉间的一竖血纹。 血纹极浅,却逃不过李青书的眼睛。 两人对视一眼。 下一刻,同时低头,一起喃喃道:“不可能。” “不可能什么?”白茫接下防已递过来的烤野味,咬一口,烫得呲牙咧嘴。 没人回答他。 李青书回神,狠狠地从风轻摇手中扯下一条兔后腿,一口下去满足感油然而生,再不想那些不可能的事。 他也不走,就坐在风轻摇的身边,俨然一副老熟人的姿态。 风轻摇并未对他的行为做出表示,她看向两手空空的防已,关心道:“都给我们了,你吃什么?” 防已低头哈腰,谄笑道:“等大小姐和小少爷吃饱后,把剩余的残渣留给小的就行。” “你倒是心细。”风轻摇笑得诡异,不再说话,默默吃肉。 防已的眼底也划过一抹诡异。 两只野兔肉经他的手亲自处理,加了些特别的佐料,保管吃完后一睡不醒。 白茫、风轻摇、李青书三人排排坐吃烤肉。 吃着吃着,白茫的鼻孔流下两条血线,滴在手背上黏黏的,红里泛黑。他瞅了一眼,意识到什么,准备惊叫。 隔壁的隔壁,李青书比他先一步尖叫起来,“啊——我中毒了!” 一句话说完,他两眼一翻,脑袋一歪,昏死过去。 被这么一叫,白茫没心情再叫,他吓得丢掉烤兔肉,把手背伸向风轻摇,“姐姐,血……” 血是黑色的! “嗯,中毒了呢。”风轻摇不在意似地道。 她一边说一边吃,血从嘴角溢出来。 “秦大小姐,我不想害你们。”防已终于能挺直腰板,露出真面目,“但是你要把我送上绝路,我是万万不愿意的。雪国之路于我而言是死亡之路,我不想死,所以你们就得死。” 白茫颤抖地指向防已,“你你你,不想去雪国你说就是了。” 防已面露凶狠,“我说了有用吗?” 白茫颤声:“你你你,把我们弄晕后跑就是了。” 防已狰狞地笑,“秦大小姐要我上雪国,就是不准备管我的死活,她是要我死。在帝都城谁不知道,秦大小姐要谁死谁就不能活,所以今天你们不死,以后死的就是我!” “姐姐,有毒!”白茫哆哆嗦嗦地去拽风轻摇的胳膊。 姐姐她怎么还在吃啊! 没看见都死人了吗? “我知道。”风轻摇冷淡道:“我不忌口。” 话音刚落。 流烟剑倏然飞出。 第254章 气死 防已早有防备,迅速后跃。同时,数十名蒙面黑衣人现身在原野上,一人挡在防已身前,流烟剑刺进那人的血肉止住去势,余下的人包围住风轻摇和白茫。 火堆越烧越旺,发出噼里啪啦的爆破声。 防已推开舍身救他的黑衣人,得意大笑,“秦大小姐的手段我摸的一清二楚,无非是趁人不注意出剑,或者引雷下界,要不就是抱国师大腿。如今在这荒郊野外,国师不在,你不敢贸然引雷,就只能趁我不备试图一剑杀我。可惜啊,我防得就是你的剑。” 一下出现一群黑衣人,白茫吓得跌坐地上,抱住风轻摇的大腿瑟瑟发抖——人族好危险,我要回雪国! 风轻摇填饱肚子,将啃得坑坑洼洼的烤兔丢弃一边。 她站起身,毫不在意地抹掉嘴角血迹,然后凭空一握,流烟剑回到手中。 “秦大小姐你最好别动别挣扎。”防已警告道:“越是挣扎,毒素在你体内流动的越快,乖乖在那坐一会儿,你能多活一些时候,我也愿意陪你最后聊会儿天,听听你的遗言。” 风轻摇扫一眼黑衣人,“这些人是?” “秦大小姐贵人多忘事。”防已想到己方人多势众,稍微放松,“我曾是陈大公子的人,负责挑选和操练死士,陈大公子死后,这些死士都在我手里。大小姐在帝都城若重用我,对我好一点,这些人我自当全部奉上,可惜你是个养不熟的主子。” 风轻摇道:“我只听说过养不熟的奴才,第一次听说养不熟的主子,可见你天生就是贱命一条,只能依附别人而活。” “是,我是贱命一条,哪像你们,一出生就是大小姐、公子哥……”防已神色一变,厉声问:“你的剑呢?!” 风轻摇不答,笑着摊开双手,空空如也。 然后只听“噗”的一声。 防已眉头紧皱,低头看了看。 一小截剑尖从他胸口露出。 流烟剑在他高谈阔论时,悄悄绕到背后,一剑洞穿他的胸膛。 他不敢置信地瞪眼看向风轻摇。 风轻摇笑吟吟地道:“你一点不了解我。” 第一,她风轻摇就算换了身体,对毒依旧敏感。这种下三滥的毒,一次来一斤都毒不死她,顶多撑死她。 第二,她记性很好,尤其是记仇。所以她问这些人是谁?不是她忘记了陈大公子的死士,而是在转移对方注意力。是他说她擅长趁其不备,那就成全他。 第三,极恶之地的人无论出生还是成长,从来不好,无从享福! 防已死死地盯着风轻摇,希望风轻摇能为他解惑——为什么他小心翼翼处处防范,还是死在她的手中? 风轻摇恶意满满地道:“秘密。” 防已呕出一大口血,气死过去,再没醒来。 黑衣人面面相窥,达成一个共识,纷纷下跪,“我等愿意追随秦大小姐!” 风轻摇格外亲切地笑道:“排成一排,让我看看你们的忠心程度。” 数十名黑衣人听话地排列整齐,等待风轻摇检阅。 就在这时,寒芒从他们眼前一闪而过。 流烟剑似一道光,一剑切断所有黑衣人的咽喉。 第255章 至今单身,还是处男 眼看一排活人瞬间倒地成死人。 “姐姐……”白茫颤声叫道。 “嗯?”风轻摇神色平常。 “他们说要追随你。”白茫心惊胆战地看向风轻摇。 “听见了呢。”风轻摇说道:“我不聋。” “那为什么,还要杀他们?”白茫不解。 “我不喜欢不忠的奴才。” “姐姐怎知他们不会忠于姐姐?” “主子刚死就转投我,不过是怕死罢了,何来忠于我一说?”风轻摇嘲笑道:“还死士呢,一点觉悟都没有。” 当初审凤灵,防已作为陈大公子的人被押到刑部公堂,尚未审他,他便毫不犹豫出卖前主,把陈大公子和凤灵的勾当毫无保留全部公布于众。于当时的她而言,他有功,她留他一条贱命。 事后,他非但不滚,反而三番四次巴结她。 留在她身边不是不可以,不去雪国也不是不可以,然而这个奴才自作聪明,在晨夏甘愿随她远赴雪国时,非要过来找存在感。 他既不想送命,又想她能重视他。 她风轻摇可不好糊弄! 风轻摇从华老的小锦袋里翻出一颗丹药丢给白茫,“不是解药,不过短时间内可以帮你抑制毒发。” 等他带她进入雪国后,她才允许他毒发身亡。 救人? 不存在的! 白茫感激涕零地吞下,错误的以为姐姐把残忍给了别人,把温柔给了自己,血浓于水,姐姐果然是关心他的。 风轻摇召回流烟剑,走向李青书。 蓝袍道士侧身躺在马车的车轮旁边,一动不动,就像死了一样。仔细观察的话,他的胸口微微起伏,这是在呼吸。 大黑马回头鄙夷地瞅了眼李青书,如果它能开口讲话,一定举报这个臭道士在装死。 白茫跟过来,“姐姐,这人好像还活着。” 他分明记得这人昏死的地方在火堆旁边,什么时候移这里来了? “嗯,没死透。” 风轻摇露齿一笑,流烟剑指向李青书。 剑刃上沾满血。 一滴血。 啪! 滴在李青书苍白的脸庞。 年轻道士的眉毛动了动。 风轻摇的眉毛也动了动,是上挑。 她,不好糊弄! 李青书终于装不下去了,他睁眼一把抱住风轻摇的鞋,“姑娘手下留情,想想我们前世的缘分,今生的缘分,还有来世的缘分,我们三生有缘啊,你把我留下,我李青书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古往今来无所不通,对你百利无一害。” “是吗?”风轻摇笑得意味不明。 “还有一点。”李青书故作妖娆地半坐起来,毫无廉耻地拉下一半衣领,露出光滑而宽厚的肩膀,“我至今单身,还是处男,与那些妖艳贱货完全不同,姑娘你收下我,我以后就是你的男人了,而你就是我第一个……” “女人”二字尚未出口,他就被风轻摇一脚踹远。 “有多远滚多远!”风轻摇一脸的嫌弃,居然比她还不要脸! 李青书无比识相,一溜烟地跑没了影,完全不像中毒要死的样子。 白茫看得目瞪口呆,心想人族的道士不都讲究清心寡欲吗?居然……比他还不要脸! 第256章 我走了 雪国在遥远的极北之地。 越往北行,气温逐渐变寒,人烟渐渐稀少。 风轻摇即便热也不会觉得热化了,现在的温度于她而言如同凉爽的秋季,而大黑马已经冻得鼻涕横流,走一步抖三抖。 风轻摇将车从它身上拆卸下来,一拍马屁股,“回去吧。” 天地寒冷,万物雪藏。 她不清楚大黑马能撑到几时,不管怎样,它从帝都城一路将她载至此,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总不至于看它冻死在半路,她风轻摇杀人不眨眼,不代表她杀马也不眨眼。 大黑马通灵,听得懂风轻摇的话,也能找到回去的路。 它想也不想,撒蹄就跑。 黑色的马鬃迎风飞舞,原本冻僵的四蹄如同焕发新生,一改往日慢吞吞的性子,跑得飞快,如一道闪电眨眼变成一个黑点。 这是大黑马自认识风轻摇以来第一次展现惊人的速度。 风轻摇郁闷地笑道:“养不熟的白眼马!” 白茫继李青书后,再一次被大黑马的表现惊得目瞪口呆。 他以为那匹马老得不像话就是跑不快的,原来它可以跑这么快——人族的世界好可怕,连马都不能信! 大黑马身为神宫的马、大巫的坐骑,自然有它过人之处,除了通灵开智外,它的速度一向无马能及。 不但可以在地上跑,它还能飞,而且心机颇深。 故意跑出风轻摇和白茫的视线外,大黑马四蹄踏空而起,径直往帝都城方向飞去。 它归心似箭,跑出了有史以来最快记录。 三天后。 大黑马落在神宫,享受般地咬了一口夏末的紫薇花。 “风驰!”叶上清就在附近。 看见大黑马,他一扫连日来的忧愁,提起白袍下摆飞奔过去,一把抱住马脖子,亲昵的不行。 他的精神支柱回来了! 大黑马露出招牌式的鄙夷眼神。 “回来了?”国师的声音突如其来。 叶上清放开大黑马,敛襟作揖,“国师。” 大黑马满嘴花瓣,一点点挪向国师。 “别靠近我。”国师警告它,随即转向叶上清,“我走了,没有归期。” 叶上清一愣,似懂非懂。 国师神色平平地道:“我走以后,你就称我在闭关,然后解散神宫。”交代完这两句话,他的身影便消失了。 叶上清根本反应不过来,更没有机会问为什么。 国师不见了。 “国师!” 叶上清慌乱地叫一声。 他丢下大黑马,横冲直撞地冲向醉莲池畔。 醉莲池畔的大殿依旧高耸而立,池上曲桥水榭蜿蜒旖旎,唯独池中不见冰莲。 寒雾散去,少了国师的清寒气息。 叶上清一屁股呆愣愣地坐在池畔。 国师走了,不再庇护神宫,所以神宫要解散。 但是,太突然了! 无尾赤狐偷偷摸摸跟随在后,狐眼满是担忧。 狐小刺望着失魂落魄的叶上清,想安慰几句却不敢说话。 在他心里,她是狐狸。 狐狸不可以说话,会吓着他。 “神宫不能解散。”叶上清喃喃自语。 神宫解散,等于告知天下——国师不再庇护轩辕国。 失去国师的庇护…… 这是全盘崩坏的预兆! 第257章 我来了 极北之地,终年寒冷,万里冰封,厚厚的积雪覆盖大地,连太阳的光芒都似乎是雪般的白光,没有温度。天地仿佛只剩下一种纯粹的白色,如同雪族少年的眼瞳。 风裹着雪,四处扫荡。 白衣女祭司跪在雪国神殿高高的神坛上,双手合十,任凭风雪吹拂一头银白色长发。 “我走了,没有归期。” 三百七十一年前,大祭司留下两句话,“我走以后,你就称我在闭关,然后解散神殿。” 她遵照大祭司的话,对外宣称大祭司在闭关,谁都不见。 但是,她没有解散神殿。 即便没有归期,她还是愿意等待大祭司的归来。 三百七十一年,普通的雪族人早已化作白骨,而她没有,她利用冰封术降低自身的消耗,使自己处于半冬眠状态,以此延续生命。 已经三百七十一年了,冰封术也快到极限了。 大祭司啊…… 仿佛听见她的祈祷与呼唤。 一抹清寒而纯净的白影显现在女祭司的眼前。 雪国到处是白色,唯独这一抹白色与众不同。 女祭司纯白的眼瞳骤然涌出透明的泪水,随后被寒冷冻成冰晶,被寒风吹碎吹散。 她的大祭司,回来了! 雪国的大祭司不是雪族人。 他拥有一头纯黑色长发,幽深的眼瞳也是黑的,淡粉白的嘴唇上一道微小的伤痕。 他是轩辕国的国师。 就在几天前,这位轩辕国的大国师想起自己好像还是雪国的大祭司,尽管他想不起来是怎么当上的大祭司,毕竟不重要的事他从来不记。 云深没有看女祭司一眼。 他站在雪国的最高建筑神殿之上,极目远望。 雪国的国门正在这时缓缓开启。 两块白水晶似的巨型寒冰便是雪国的国门,阻隔雪国与外面的世界。 随着寒冰门打开,刺骨的寒气从里向外肆虐出来。 身披白狐皮斗篷的风轻摇狠狠地打了个寒颤,忽然想念苏如漾,也不知苏如漾复活了没有,现在何处。 “公子!” 守卫寒冰门的雪族男人向白茫行雪族礼仪。 “温临。”白茫叫他的名字,“这是我的又一位姐姐。” 他用了一个“又”字。 温临与雪族少年一样,白发白瞳,只是比雪族少年成熟稳重,他向风轻摇行礼道:“温临见过公主。” “啊?”风轻摇莫名其妙。 温临说道:“请容卑职向您解释,您和白茫公子的父亲是前任雪王,由于某些作风问题,被赶下台,雪国现任的王是二位的姐姐,所以您是雪国的公主。另外,除女王陛下和白茫公子外,您还会有许多同父异母的兄弟姐妹,这些白茫公子应该都没告诉您。” 他有经验。 上次白茫带姐姐回来,该说的都没说,只是简单介绍他们的爹没什么产业,一无所有,以至于上一位公主得知自己身份后,直接在女王面前吓晕了过去,极其失态。 风轻摇“哦”了一声,自顾自走进雪国。 公主也好,大小姐也罢,都不能改变她是极恶之地的风轻摇,所以不管来几个身份,她都是同样的态度,就是没态度无所谓。 第258章 御医,救我! 寒冰门之后,是又宽又长的千级冰阶。 风轻摇拾级而上。 雪国的风雪刚猛如凶兽,吹荡起少女的白狐皮斗篷,吹落兜帽,将一头乌黑长发吹散在风里。 她随手理了理遮挡视线的碎发,继续前行。 温临望着风轻摇挺直不屈的背影,感到惊讶。 这位公主…… 与以往那些流着异族血脉的公主很不相同。 她没有被新的身份吓住,没有被雪国的风雪吹垮。她是最像女王的公主,有着同女王一样的坚忍冷傲,仿佛雪国千年不倒的雪松,令人敬畏。 白茫追上风轻摇,“我没骗姐姐吧,爹他一无所有,全靠女王姐姐养着,女王姐姐如果不给一口饭吃,爹他就得饿死。” 风轻摇道:“所以你爹在雪国做不了主,做主的人是女王。” “姐姐就是聪明,和别的姐姐完全不一样,我就喜欢姐姐这种睿智中带些小爆脾气,笑容里又有些冷漠的姿态。”白茫一边夸赞一边揉了揉鼻子,揉出一手的血。 雪族少年的血与人族无异都是红色,只是他的血液带着一丝黑气,这是防已的毒尚未解。 白茫惊恐地把一手血给风轻摇看,“姐姐,我又又毒发了!” 他用了两个“又”字,由此可见他是一路毒发过来的,靠着华老的丹药支撑到现在。 风轻摇想了想,又给他一颗丹药。 不是救他。 是他还有用处。 但有个事实必须提前告诉他,风轻摇遗憾地道:“这是最后一颗了。” 华老给她的小锦袋也就巴掌大,几乎全喂了白茫,全浪费了。早知如此,她就该找家药铺替他把毒解了,这是她的失算。 白茫一口吞下丹药,飞快跑起来,边跑边喊:“御医!御医!救我——” 冰阶下,寒冰门重新关上。 一道无形的结界将雪国整个罩住。 风轻摇匆匆回头望一眼。 寒冰门之后,除温临外,再无别的守卫。 她跟上白茫的速度,望了望天空。 雪国的天空正在飘雪,白雪之中有结界,就像透明的泡沫,如果无法冲破这层看似脆弱的结界,想出去的话只能走门。 走完冰阶,是一条宽阔的冰道,冰道两旁是被雪覆盖的各式房屋。 有白瞳白发的雪族人来不及向女王的弟弟行礼,就看见白茫和风轻摇跑远了。 冰道尽头是水晶般剔透的王族宫殿,雪国最高建筑神殿建在王宫之后。 前有寒冰门,后有神殿,冰道左右是居民区,这便是雪国的整体划分,没有人族的广袤疆土,一座城便是一个国。 白茫一路喊进王宫,早有御医等在殿前。 一见那位白须坠地的雪族老人,白茫就如同老鼠遇见大米,飞扑过去,撸起袖子,积极主动地把手腕递给御医。 风轻摇后一步进大殿。 大殿里除白茫和老御医外,还有两个雪族女人。 一人端正地立在王座旁,微笑看风轻摇,显得和蔼友善。而坐在王座上的女人冰冰冷冷,看起来十分不易相处。 第259章 撒种无数 雪国女王姓白名染,一袭银白色长发如瀑布般铺散在冰雕的王座上,她的头发很长,坐下时几乎坠地。 “温临应该已经告诉你,你的真实身份。”白染的声音没有感情,望向风轻摇的眼神同样如此,“你不必怀疑自己的血脉,能踏进雪国国门的异族人除大祭司外,便只剩下流有一半雪族血脉的寡人的弟弟妹妹们。寡人是雪国的女王,也是你的王姐。只要你不做有损雪国的行为,寡人和雪国就是你的后盾。” 一旁的白茫嘀咕道:“上一位姐姐来的时候,女王姐姐也是这几句话。” 雪国女王冷冷地瞥向白茫。 白茫一缩脖子,绕到老御医身后。 白染继续说道:“烛伊,给她。” 烛伊是立在王座畔的雪国女官。 她恭敬地朝女王道一声“是”,然后走向风轻摇,双手捧上一枚寒雾氤氲的冰玉。 白染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是万年才能形成的冰玉,雪国独产,里面融入了那个男人的血,无法作假。凡佩戴此玉者皆是寡人的弟弟或者妹妹,以后你在雪国之外瞧见有人手持此玉,便是你的兄弟姐妹,如有困难,彼此照应。” “那个男人?”风轻摇疑问。 “白措。”白染冷冰冰地说出一个名字。 白茫躲在老御医背后,对几步外的风轻摇小声解释:“就是我们的爹!” “他不配为爹。”白染斜睨弟弟白茫。 白茫立怂。 风轻摇笑了,“所以,我到底有几个兄弟姐妹?” 从温临到女王,无不向她透露一点,她这个身体的爹,似乎在外面撒种无数。当然,她对所谓的兄弟姐妹不感兴趣,好奇而已。 高贵而冷艳的雪国女王忽然沉默。 白茫偷偷露头,忍不住说道:“到底有多少,爹自己也不清楚。偶尔爹会想起在哪里曾经留下一段情史,我便根据爹的口述出去寻找,如果爹想不起来,那我的那些未曾谋面的哥哥姐姐弟弟妹妹就只能在外等死。” 毕竟,体内流有一半的雪族血脉,对生活在温暖气候下的人族来说,并不是件好事。有人运气好,十几年、几十年后雪族血脉才会醒来,有人运气极差,一出生就是雪族血脉,虽然不至于像雪族人那样融化而亡,但时间久了,也会被折磨而死。 “这是只负责撒种不负责养啊!”风轻摇笑得不知善恶,“他在哪?我想见见他。” 白染毫无表情地点点头,“寡人会安排你们见面,你不能单独见他。” 这个要求不过分,凡被带回雪国的她的弟弟妹妹们,无一例外都想见一见自己的亲生父亲,尤其那些从小缺少父爱的孩子。 但是不能让他们单独相处。 因为那个男人太会蛊惑人心。 “女王陛下!” 一名雪族侍卫匆匆忙忙走进大殿,“神殿女祭司传话,大祭司出关了!” 白染霍地站起,冰冷的表情微有些变化,她看看风轻摇和白茫,“你们俩随寡人去见大祭司,切记,没有寡人的允许不许说话,谨言慎行,不可冲撞大祭司。” 第260章 想的不多,不该出现幻觉 “陛下。”烛伊忙提醒道:“大祭司刚出关,带如此多人前往,会不会不妥?” “他们是寡人的弟弟和妹妹。”雪国女王往外行去,“不是外人,没有不妥。” 烛伊不再说话,沉默跟随。 “老御医你赶紧配解药,过会儿我来找你取药。”白茫交代一句,然后同风轻摇肩并肩而行,“姐姐,我跟你说过的,大祭司不是雪族人却敢住在雪国,就凭这一点,大祭司必须比国师强。而且我听女祭司说,大祭司长的特别好看,天神一般的存在,我们雪族无一人比得上大祭司好看,姐姐一定会喜欢。” 姐姐敢移情别恋,他就敢叫大祭司姐夫! 国师? 再见! “白茫,祸从口出,进了神殿不要再说话了。”走在前面的白染告诫道。 “是,女王姐姐,弟弟最后说一句话。”白茫继续对风轻摇说道:“别看女王姐姐表面冷淡,其实对我们这些做弟弟妹妹的特别照顾。” 这句话说完,他迈进神殿,同时乖乖地闭嘴。 王宫后门外是一座冰桥,连接神殿,神殿建筑高却不大,内部是旋转式冰阶梯,通往顶层的神坛。 风轻摇跟在白染的身后,一步步向上走去。 她对雪国大祭司没兴趣,倒是这位雪国女王有些意思,毕竟是能做主的。 国师说,雪国能助她加速恢复修为功力,想来不是指气候,从进入雪国到现在,她没觉得修为有改变。 不管怎样,女王不能得罪。 雪国有结界,不像帝都城或者神宫,能让她来去自如。 好在,雪国很安全。 按照女王的话说,没有雪族血脉进不了雪国,那么这段期间,她就不会再遇见风不止。修为没有恢复到鼎盛时期,她一点都不想见他! 走出旋转式冰阶梯,视野开阔起来,风雪再次袭面。 茫茫白雪中,白衣女祭司走过来向雪国女王行礼,然后白茫和烛伊又向女祭司行礼。 女祭司退到旁边,“女王陛下,三百七十一年后,大祭司出关了。” 神坛之上,飞雪之下,白衣黑发的大祭司眸光淡淡地望着他们,或者是望着他们中的某个人。 白茫揉了揉眼睛。 眼前的雪族大祭司怎么这么像轩辕国的大国师? 他又揉了揉眼睛。 不会是毒素蔓延至眼睛,影响了视觉吧? 风轻摇愣了一下。 自出帝都城以来,她想的最多的人是风不止,其次是极恶之地的人,最后才是国师云深。 想得不多,不该出现幻觉。 “过来。”云深出声。 有时候,习惯是可怕的。 从她沉入醉莲池那天起,从他没打算赶走她的那刻起,他便在不知不觉间适应和习惯她的存在。 无论是魂魄状态的她,还是重生为人的她,加在一起她已陪伴他多年。 这种陪伴在他漫长岁月里其实很短,但四舍五入,仿佛她陪伴了他有生以来的所有时间。 所以她离开后,他的世界寂静得可怕,令他极度不适。 他以为这种感觉是暂时的。 从一种习惯过渡到另一种习惯,总是需要一些时间。 于是,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 直到今天,她重新站在他的面前,他终于安心下来。 第261章 他是国师,也是大祭司 白染、女祭司、烛伊循着云深的目光看向风轻摇。 大祭司在叫她? 白茫还在揉眼睛,不肯相信看见的事实。 风轻摇绕过女王白染,略有些警惕地走向云深,她眼里的雪国大祭司。 风,变小了。 雪,零星飘落。 风轻摇停在云深的面前,仰头观察打量他,似乎在确认眼前的人是否是她认识的那个人。 长久的沉默,令云深微微蹙眉。 再次相遇,她没有欢喜地扑上来抱住他,与她离去时对他的态度截然相反。 他看不见她眼底的惊喜。 她的眼中全是谨慎,理智得过分。 即便他是幻觉、是别人假扮的,她是不是也该流露哪怕一点点的思念?还是,她根本不想他? 回想当初她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云深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她喜欢他,果然只是肤浅地想睡他? 白茫将自己的白瞳揉出了血丝,终于忍不住问道:“纱萝,大祭司呢?” 纱萝是神殿女祭司的名字。 很少有人知道女祭司叫什么,她是除大祭司外,雪国最长寿之人,将近四百岁的她外貌如同少女,就像云深一样,岁月并未在纱萝身上刻下一丝一毫的痕迹。 与纱萝的缘分始于白茫小时候。 白茫和白染不是一母所生,白茫的母亲是普通的雪族女人,住在雪国普通的居民区。母亲死后,白茫被接进王宫。年幼的白茫不懂生死,在迷宫般的宫殿哭着寻找母亲,无意中寻进神殿,遇见了神殿女祭司。 神殿之上是孤独的,等待是寂寞的。 于是,无依无靠的两个人便成了朋友。 纱萝面色温温地望向云深,白瞳深处尽是柔情。 她正准备回答白茫的问题,却看见风轻摇向她的大祭司伸出了手。 风轻摇细细的指尖触摸云深的唇,轻抚唇上一处细小的伤痕。 如果世界上有两个人长得一模一样,应该不至于巧合到连咬伤都是一样的。 那是她咬他的证据。 他是国师。 他是云深。 她想睡到手的男人。 “放肆!”纱萝怒喝。 她的大祭司被冒犯了! 女王白染不动声色。 白茫吓一跳。 女官烛伊面色微变。 同为女人,她很清楚等待了三百七十一年的女祭司对大祭司的执着,不惜使用冰封术让自己活下来等下去,这种感情令人敬佩,也让人同情。结果守候多年的男人刚出关,便被陌生女人亲近,谁能忍得住? 素以温和着称的女祭司眼底迸射出骇人的光芒,仿佛要割断风轻摇的手指。 风轻摇回头看一眼女祭司,咧嘴一笑,挑衅道:“还有更放肆的呢!” 语毕,她直接吻上云深的唇。 雪国寒冷,他的唇亦是寒冷的。 冰冰凉凉的触感,叫人忍不住想去捂暖他。 这次,她没有咬他。 云深挑了挑眉。 任她在他的唇齿间细细厮磨。 “噗——” 纱萝怒火攻心喷出一口血。 听见动静,风轻摇放开云深,望向纱萝。 白衣的女祭司倒在地上,被她气得昏死过去。 “哈——” 风轻摇畅快大笑。 第262章 可有为我守身如玉? 雪国神殿高高在上,上面传出风轻摇放肆无比的笑声。 看她开心,云深唇角微微上扬。 她,一如既往的坏。 吻他的时候,还带着气别人的目的,一点不纯粹,一点不专心。 女王白染不露声色地注视风轻摇,这位妹妹与以往的妹妹都不一样,很不一样! 女官烛伊震惊,这位公主是狠角色,不好惹! “女王姐姐,我带女祭祀去找御医。”白茫很担心纱萝这位朋友,他以前怎么就没意识到纱萝喜欢大祭司呢? 大祭司…… 白茫偷偷看了看云深,欲哭无泪。 这分明是轩辕国的国师啊! 他姐夫还是他姐夫! 不带换的吗? “去。”白染应允。 白茫背起昏迷的纱萝迅速走下神殿。 风轻摇笑够了,大声宣布:“我在雪国期间,就住这。” 这里是神殿。 此刻众人所站的地方是神殿正面的神坛,可以俯视整个雪国。后方则建有不少楼阁殿宇,住上百人都没问题,因为都是空的。三百七十一年间,除女祭司外,神殿再无他人。 问题也出在这里。 大祭司和女祭司必然是要住在神殿的,如果风轻摇也住这,便会出现尴尬的三角关系。 到时候…… 烛伊不敢想下去,赶紧说道:“陛下已为您准备了适宜居住的殿阁,怕您不习惯雪国的生活,里头的物什大多都是从人族带来的,尤其在御寒取暖方面狠下了一番苦心。” 她的话够明白吧? 神殿不适合居住! “准备了什么,搬过来就是。”风轻摇说道:“搬不过来的我也不在乎。” 极恶之地长大的人不娇贵。 烛伊求救似地看向女王白染,“陛下……” 您说句话! 白染注视云深,“大祭司不反对的话,寡人也不反对。” 云深瞥了她一眼,“我不反对。” 白染转向风轻摇,“寡人去安排你与白措见面的事。” 说完,她漠然冷淡地转身下神殿。 烛伊跟随在后,等走远后,担忧地道:“陛下,这样的安排,会不会对女祭司不公平?” “你以为大祭司在闭关吗?今天以前,神殿里没有大祭司,纱萝她是空等。”白染说道:“大祭司会出现也是因为寡人的妹妹,而不是纱萝,感情的事从来就不公平,纱萝如果放不下,寡人的这位妹妹会教她做人。烛伊你必须知道,寡人的妹妹始终是寡人的妹妹,寡人没道理帮外人。” 烛伊不再说话。 当年女王陛下抢夺父亲白措的王位,是女祭司出手帮忙,促成了最终的胜利,否则雪国今天的王依旧是白措。如今女王陛下却为了个刚刚相认的妹妹,完全不理会女祭司的感受。 女王陛下总是这般冷酷无情。 神殿之上。 风雪停歇。 风轻摇盯着云深的眼睛,“你几时来的?与那个叫纱萝的女人孤男寡女在这里呆了多久?可有为我守身如玉?” 云深不答,向神殿后方走去。 现在才想起关心这些事,是不是有点晚了? 他可没有忘记,她刚见他时的反应。 一点不像是想他,倒像是把他忘了。 早知如此,还不如留在帝都城,至少比这里温暖多了。 第263章 捂手可以,不要乱摸 风轻摇紧跟在后,追问:“你是不是想我了?所以来寻我?” 云深冷冷地斜睨她。 她都不说一句想他的话,反而要让他说想她? 像话吗? 这个女人坏的很,不能被她套话。 风轻摇不识好歹地道:“你不说我也知道,你肯定是想我了。” 云深瞪她一眼,然后穿过神殿的重重楼阁,继续往后方行去。 风轻摇攥住他的长袖一角,喊他:“国师?” 云深不理她。 风轻摇想了想,改口:“大祭司?” 云深还是不理。 风轻摇忽然用一种不知从何处学来的软糯语气,甜甜说道:“云深理我一下嘛,我想知道,你是不是也如我这般,发现你喜欢我,特别想睡我,就来找我了?” 云深步伐一滞,看着她道:“你所谓的喜欢就是把对方睡了?我该说你的心思单纯呢?还是不单纯?” 他活得久,以前很多事都不太记得,但还没健忘到连今年的事都记不起来。 就在春天,她对轩辕皇后说,她不想嫁他。 同一天,她对玄圭说,她不想为他生儿育女。 她这分明是打算睡完他就溜! 风轻摇伸出两根手指,如小人走路般顺着云深的臂膀往上爬,没羞没躁地道:“我对你的心思自然是极不单纯的。” 云深被她爬得犯痒,一甩衣袖,加快了步伐。 风轻摇亟亟追上。 她跟随云深来到神殿的后方背面。 后面是凌寒独立的孤崖,白雪覆盖;崖畔有一座洞府,不知深浅;府前有一方冰冻的池子,形似砚台。 寒雾与云雾在白雪皑皑的孤崖上碰撞,缥缈似幻。 云深停在冰池前,掌心向下轻轻一划,冰于瞬间化水。 他长袖拂动,池中长满冰莲。 与神宫的醉莲池相比,神殿的冰池略小一些,冰莲看起来有些拥挤。 风轻摇惊愣一下。 他竟能将一池的冰莲携带在身? 他的空间法器得有多大? 一愣之后,她从背后抱住云深,“我猜云深刚到不久。” 在他心中,冰莲第一重要,没理由放着冰莲不管,在神殿里与那个女祭司浪费时间。 所以,他是清白的。 想到这点,风轻摇笑得轻浮起来,一只手控制不住地伸进他的衣领。 云深按住她的手,告诫道:“别动手动脚。” 风轻摇无辜道:“我冷。” 雪国气候天寒地冻,她的手确实是冰冷的。 纵然有一半的雪族血脉,她也无法像雪族人那样对冷无知无觉,毕竟还有一半人族血脉。 云深沉默,放手。 雪国外的世界正处在夏末季节,他来得快,尚未换上冬衣,仍然穿着神宫的单薄白衣。 风轻摇把手伸进去,直接触到他的肌肤。 不知是被她的冰手给冻到了,还是别的什么奇怪感触,云深微微颤了下。 在他的默许下,风轻摇心安理得地取暖,取暖之余顺便感受了一把他细腻如玉的肌肤,手感极佳,于是脑海里不自觉地浮现出那些污污的画面。 画面美极,好想…… “捂手可以,不要乱摸。”云深出声警告。 风轻摇停下正往下摸的手。 第264章 又有女儿来看我了吗? 次日。 云深在神殿孤崖独守冰莲,如同在神宫的醉莲池畔。 风轻摇随女王白染前往关押前王白措的炎狱。 半路上,白茫追来,将一颗丹药塞给风轻摇,“姐姐,这是解药,解防已的毒,是老御医连夜配出来的。” 他没有忘记风轻摇那天也中毒了。 风轻摇接药直接吞服。 防已下的毒不烈,那天以后似乎被她的身体逐渐化解了,没有像白茫那样反复毒发。但是此前两次中毒,她也确实没办法自行解毒。 她现在摸不准自己的体质,解药是必要的,反正吃不死她。 听见白茫的声音,白染在前面问:“女祭司醒了吗?” 白茫偷偷看一眼风轻摇,回答:“醒了。” 他也没忘记,是姐姐把纱萝气晕的。 白染又问:“回神殿了?” 白茫硬着头皮答道:“回了,就在我来之前。” 他已经向纱萝确认,是大祭司没错。 就是说,雪国大祭司同时也是轩辕国的国师,大祭司不是在雪国闭关,而是在庇护轩辕国。 这些他没敢告诉纱萝。 当然,白茫并不清楚云深离开雪国后具体到过哪些地方。 他又偷瞄向风轻摇。 他是有些后知后觉,昨天才意识到纱萝喜欢大祭司。如果他能早点明白纱萝的心思,定然不把大祭司介绍给姐姐。 白茫微一深思。 好像也不是他介绍的! 国师就是大祭司,大祭司就是国师,他在帝都城叫了好几声的“姐夫”!以后在纱萝面前不能再喊大祭司“姐夫”了,可是不喊的话,姐姐会不会多心? 好为难! 一边是朋友,一边是姐姐! 风轻摇没说话,仿佛没听见他们的对话。 白染好奇,回头快速地瞥了眼风轻摇。 风轻摇眼底含笑,是一种难以言喻的诡异笑意。 身为一国之王,白染不笨,她是聪明的女人。 昨天是她第一次见云深和风轻摇,却能一眼看透云深是为风轻摇而来。 所以她说,纱萝空等。即便大祭司回来,纱萝的感情也不会开花结果。何况大祭司看上的女人是她的妹妹,她自然要顺着大祭司的心。 此刻,她一眼看出风轻摇眼底的满满恶意。 她的这位妹妹,不是吃素的。 炎狱,顾名思义是极热的地狱。 风轻摇站在炎狱外,等待看守解锁铁门时,问了一个问题:“关在这个地方的人是来受折磨的还是享受的?” 她非但不觉得酷热难受,反而温暖舒适。 “这样的温度对雪族人而言就是酷刑。”白染看向看守炎狱的雪族人,“雪族人不流汗,身体遇热化水,化水太多就会死,与人族失血过多是一个道理。” 风轻摇循着白染的视线看过去。 两名雪族人浑身都在滴水。 白染说道:“炎狱的看守每半个时辰必须换,否则会死。当然,关在里面的那个男人不会死,只会无比难受,生不如死。” 炎狱铁门打开。 一股热气扑面而来。 一道温润的男音从里面传出来,“又有女儿来看我了吗?” 第265章 女儿,过来 雪国炎狱是一处天然温泉。 泉水从地脉涌出,热气袅袅似云雾。 白发白瞳的男人脚踝拴铁链,慵懒地靠坐在石壁下,红衣大敞,肌肤袒露在外,细密的水珠自他胸前滑落,不知是温泉水,还是自身化出的水。 禁足多年,他的下巴挂满白须。 并非他老的不像话,而是雪族人天生须发皆白。 “爹!” 白茫略微激动地喊出声,喊完后偷偷看了眼白染。 白染没理他,对风轻摇说道:“他就是白措。” 白措是雪国的前一任王,是白染、白茫,也是风轻摇这个身体的亲生父亲,与白茫一样,身体有异,能在雪国以外的世界生存。 “染染又不叫我爹了,不乖。”白措的嗓音似乎有着与生俱来的温柔,他望向风轻摇,忽然微笑起来,眼角细纹显现,平添几分岁月沧桑。 “你不配为爹。”白染冷冰冰地道:“多少孩子因为你的不管不顾,至今流落在外,不知生死。多少孩子的母亲因为你的不理不睬,郁郁寡欢,含泪而终。你不配为爹,不配为丈夫!我把你关在此地,就是要让你尝尝那些被你舍弃在外的孩子,当他们的雪族血脉醒来时,所受的折磨。” 这种折磨,风轻摇尝过。 是一种热化的感觉,每时每刻都以为自己要死了,却偏偏死不了。连她都觉得十分恶心,普通人估计苦不堪言,自杀的心都有。 不知是不是自知理亏,白措没再同白染说话。 他向风轻摇招手,温和地叫道:“女儿,过来。” 风轻摇不动。 白措哄骗道:“别怕,过来,爹爹是爱你的,以后都不会抛弃你,不会不顾你,还有你娘,爹爹的余生都是你们娘俩的,爹爹会护你们周全,给你们世界上最好的,再不让人欺负你们。过来,让爹看看你,是长得像娘呢还是像爹。” 白茫在旁边小声嘀咕:“上一位姐姐,爹也是说的这几句话。” 虽然女王姐姐不承认是爹的女儿,但是在说话重复上面,和爹如出一辙呢! 白措宠溺般地笑道:“茫茫越来越不乖了,一点不体谅爹年纪大了,老年人记性不好,说过的话哪里记得住呢?” 白茫这个臭小子!这话说出去,刚认的女儿又要与他离心了!就指着外面的女儿救他出去呢! 儿子不行,儿子没女儿体贴。 风轻摇问白染:“我可以过去?” 白染点头,“可以。” 风轻摇活动一下胳膊,微笑走过去。 温泉雾,飘飘渺渺。 白措眼里的风轻摇像之前相认的所有女儿般,娇柔软糯,漂亮又甜美。 他很满意,又唤一声:“女儿……” 砰! 风轻摇一拳抡在白措面上。 白措的脑袋歪向一边,愣了愣。 接着,接二连三的拳头如雨点般向他抡过来。 白措就像当初白茫被打一样,父子俩极为相似,都是抱头一蹲,既不还手也不求饶。 “姐……姐姐……”白茫惊愕,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什么。 白染冷眼旁观。 这位妹妹果然与众不同。 第266章 爹为了和你娘创造你 风轻摇狠揍白措,不是像白染那样,为那些被他抛弃的女人和孩子抱不平,她没有那种觉悟。 她想的是,自己身上流着一半这个男人的雪族血脉,平白无故让她遭罪,委实憋屈,所以揍一顿,爽一下。 风轻摇爽完,收拳。 被关数年,白措脸皮再厚也知理亏。 他不生气不苛责,抬头望向风轻摇,鼻孔流下两行血,“你娘是轩辕国帝都城的秦氏吧?” 至于闺名叫什么,他一时想不起来。毕竟女人太多,记不过来在所难免。 好在风轻摇也没记住这个身体的娘叫什么。毕竟活着的秦老太君、秦小将军,她都不认作是亲人,何况死去多年从没见过的所谓娘? 极恶之地的风轻摇没有亲人。 很小很小的时候,她就被罗阎王抓进极恶之地,成了试毒的小白鼠,连“风轻摇”这个名字,都是她自己取的。 风轻摇席地坐在白措面前,笑盈盈与他对视,大大方方让他打量。 白措说道:“你与你娘长得不是很像。” 其实他记不清秦氏的具体模样,不过倒是记得,他的所有女人中,无一人眉间带有一竖血纹。 他的女儿自是极美,毕竟血统摆在那里,无论是他自己,还是他看上的女人,都生得极为好看,唯独这个女儿异乎寻常。 并非她不美,而是美得异常妖邪,看来像自己更多一点。 风轻摇笑而不言。 自从她成为这个身体的主人后,外貌略有变化。 这种变化不是很大,就像小女孩长大后眉眼逐渐长开一样,不同的是,原本可能像母亲多一点,现在越来越接近以前的她。 当然,以前的她从未长开,所以也不完全像以前的自己。 今天的她,是以前的她,也不是以前的她。 女大十八变,总要变一变的。 “性子倒是十分像你娘。”白措陷入回忆,“我记得,你娘的性子也如你这般泼辣不讲理,会些拳脚功夫,动不动就对我一顿拳打脚踢,下手从不留情。爹为了睡你娘……” “白措,注意言辞!”白染冷冷告诫。 白措顿了顿,改口道:“爹为了和你娘创造你,费了好大一番功夫,事后又为了哄你娘笑,也是费了好长一段时间,嘴皮子都磨破了。” 风轻摇挑眉,“你是怎么睡到她的?” 显然,秦氏不是自愿,是被白措强迫的。 看在她这个身体是从秦氏肚子里生出来的,刚才那几拳勉强就算给那个娘报仇了。 白措意外地看着风轻摇。 提起这些风花雪月的往事,以往的女儿不是羞耻,就是愤怒,唯独这个女儿是……感兴趣? 这才是他白措的女儿该有的样子啊! 白措一手抹去鼻血,认真说道:“以暴制暴懂吗?她手段强硬,你就比她更强硬,越是反抗越要强硬,摁住绑起来,她不能动,就只能任我为所欲为。” 风轻摇虚心求教:“如果暴力制不住呢?” 白措道:“下药。” 风轻摇想起苏如漾的血莲都无法对云深产生影响,又问:“如果下药也不管用呢?” *** 下周五(25日)本书收费,收费是为了温饱,吃饱穿暖生存下来小舜才能把故事写下去,希望大家能理解,那天会多更哦~ 第267章 是时候去捉奸了 “那就得用上爹爹的终极手段了。”白措坚定地竖起一根手指,笑容略带阴险,“一个字:骗!两个字:哄骗!” 风轻摇道:“具体点。” “这里头的学问就大了。”白措捋了捋凌乱的白须,自负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便是说,想要抓住一个人的心就要将这个人了解透彻,到时候别说睡他,就是让他为你死,都是轻而易举的事。当然我们的目的仅仅是睡,不管是你爬上他的床,还是他爬上你的床,首先我们要做的是对症下药。来,告诉爹爹,你看上的是什么样的人,爹帮你分析分析。” 风轻摇想了想,发现这番话十分有道理,她对云深确实不了解。 为魂时、为人时,她虽然每天都在看他,然而脑海里想的都是极恶之地的事。 来雪国的路上,她思考最多的是关于风不止——风不止为何出现?他的目的是什么?与她有关的可能性大不大?多年未见,他是否一如既往的执着?正面交锋的话,谁更狠? 关于云深,她几乎没花时间思考。 对云深,她都是当面凭感觉走。 她不知道他所执着的是什么,更不知道他的弱点是什么。她对他一无所知,自然无从下手。 看来,她得抽一部分时间仔仔细细对他研究一番。 “那个……”白茫出声,“打断一下!” 姐姐不是痛恨爹吗?不是狠揍了爹一顿吗? 怎么聊上了? 似乎聊得挺不错? 这画风不对啊! “茫茫也想学?”白措如慈父般向白茫招手,“过来,爹教你们如何俘获男人或者女人的芳心。” 白茫惊讶,“爹还懂得俘获男人的心?” 爹也男女通吃? 白措说道:“爹就是男人,男人还不了解男人的心思?” 女王白染的脸色早已难看到极点,听完白措和白茫的对话,她终于怒喝一声:“够了!到此结束!” 说完转身出去。 见白染生气,白茫心颤颤,拉着风轻摇赶紧追上去。 女王姐姐最恨爹的所作所为,怕弟弟妹妹们跟爹学坏,所以最忌讳他们亲近爹。 风轻摇并不拒绝白茫拉走她。 倒不是她照顾白染的心情,听从女王的吩咐,而是想起来女祭司回神殿了。 神殿只有云深,也就是国师兼大祭司。 孤男寡女…… 是时候去捉奸了! 风轻摇在炎狱门口最后望一眼白措。 隔着朦朦胧胧的温泉雾气,白措向风轻摇疯狂招手,翻译过来是:女儿,记得回来找爹! …… …… 三百七十一年后,神殿孤崖上的冰池再次聚满冰莲,任凭雪国气候如何天寒地冻、滴水成冰,栽种冰莲的池水始终清澈见底,不曾封冻。 女祭司纱萝怀抱御寒的白毛领斗篷,痴痴地望一会儿云深,确定不是幻觉后,她走过去抖开斗篷,温柔地为云深披上。 云深没有拒绝。 他确实很冷,尽管没人看得出来。 “上一个靠近我男人的女人,现在还不知道是死是活。”风轻摇的声音仿佛掐着时间响了起来。 第268章 到底谁把谁捂暖? 云深身披白毛领斗篷,于冰池前观莲,并未回头。 只要他愿意,雪国一座城都在他的感知范围内,风轻摇身在何处说什么话,他一清二楚。 他很清楚她来很久了,却迟迟不现身不出声,仿佛在等什么。 现在知道了,她在等事情。 真是不嫌事大! 纱萝望向风轻摇,坦荡荡地道:“大祭司非我雪族人,置身严寒的雪国会感到不适,会冷!身为神殿女祭司,我有责任有义务照顾大祭司。” “你这话里有话,好像我苛待他一样。他冷的话,我自然会用身体捂暖他。”风轻摇眸光冰冷地射向云深的背影,冷嘲般地道:“大祭司,你冷吗?” 她的语气明显不高兴。 她不高兴的原因有很多,一是他不回头,二是他默许别的女人靠近,三是他披着别的女人送来的斗篷,四是斗篷是那个女人亲手为他披上的,五是那个女人还在他身边,六是到现在他都不保持距离,七是无视她! 对于被女人喜欢这种事,云深有着丰富的经验。 对于女人吃醋这种事,云深也有着深刻的体会。 被女人纠缠十分难受,以往他的做法是,走为上策,眼不见为净。 于是—— “不冷。” 云深违心说道。 他褪下斗篷还给纱萝,转身向风轻摇走去。 雪国万里冰封,寒气锥心刺骨,纵然他无时无刻不再燃烧修为维持热量,亦觉得十分寒冷难以忍受。 他忽然想起来,当年离开雪国,主要原因就是冷! 风轻摇不需要燃烧修为,她靠一半的雪族血脉立于雪国,而另一半的人族血脉一样会让她感到冷。 她两步上前抱住云深,挑衅地看着纱萝,“我这人心眼格外小,独占欲格外强,我看上的男人绝不允许别人觊觎,这里的别人包括女人男人老人小孩异族人所有人,也包括狐狸马等等各种奇奇怪怪的玩意儿,总之他是我一个人的,除非我不要他,你懂我的意思吗?女祭司纱萝?” 话音刚落,流烟剑飞出来。 一剑刺向纱萝。 白茫一来神殿后的孤崖,就看见一触即发……不,是短兵相接的画面! 他飞扑向纱萝,“姐姐手下留情!” 他就知道! 以姐姐的暴戾个性,不可能与纱萝和平共处! 这不,打完爹,又打纱萝! 按照爹的剧情发展,他是不是可以期待下姐姐与纱萝或许也能聊下去? 风轻摇的剑,出去便不收回,无论刺谁、死谁。 眼看流烟剑即将刺中白茫。 纱萝轻而易举将他拉开。 流烟剑陡然止住。 纱萝面前的空气中出现一块冰,将流烟剑冰封。 “这样慢的剑速是杀不了我的。”纱萝平静道,她低头看了看手中的斗篷,神色黯然,向孤崖外行去。 白茫发现自己英雄救美没救到点上,追出去,“纱萝,等等我!” 纱萝需要他的安慰! 等纱萝和白茫走远。 云深问风轻摇:“到底谁把谁捂暖?” 她的身子是冰冷的,抱着他以后渐渐温暖起来。 她不劳而获,他则需要燃烧更多的修为。 第269章 我抱着它,你抱着我 见只剩下彼此,风轻摇更紧地搂住他,头靠在他的胸前,“说错了,是国师、大祭司、云深用身体把我捂暖。” 云深推开风轻摇,“我不想再发光发热给你取暖。” 风轻摇双臂落空,顿时冷飕飕的。 她觉得莫名其妙,问:“为什么?” 刚才他还很配合她的! “刚才你亲口对别人说,你不要我。”云深漠然,缓步向冰莲而去,“既然如此,还是别靠近我了。” 风轻摇寸步不离地跟随在后,思索片刻后道:“我有说不要你吗?那只是打个比方,打比方的事当不得真。还有云深你为何对此在意?你是不是很在意我不要你?我没理由不要你的。” 她都没睡到他,怎么可能不要他? 倒是他自己,一直不给她睡,也不来睡她。 云深的手伸向风轻摇。 一颗圆球滚进风轻摇的怀里。 圆球掌心般大小,外壁鎏金,通体镂空,中间一点火焰,持续发光发热,抱在怀里温暖却不烫手。 “以后你就抱着它取暖。”云深负手而立,不看风轻摇看冰莲。 他的语气是一贯的冷冷淡淡,听不出是何心情。 “我更想抱着你取暖。”风轻摇觍着脸道,说着便要勾云深的臂膀。 “还我。”云深掌心上翻,伸到她面前。 “不!”风轻摇快速缩手,将小火球小气巴巴地揣进怀里,“我抱着它,你抱着我。” “想得美。” 云深神色静静地目视前方,唇角微不可察的上扬。 她越来越放肆了。 去年的这个时候,她面对他是小心翼翼的、警惕防备的,生怕说错一句话做错一个动作,而他一个眼神就能令她乖巧服帖的。 如今倒好,直接反过来。 她一个眼神一句话,他就得配合她。配合不好的话,她能厚颜无耻地告诉他,她要闹脾气!好像他会因此哄她一样。 不过…… 这次的鎏金小火球应该能暂时满足她吧? 他回头再翻翻那个未可知之地有什么可以取暖的。 风轻摇对这个从未见过的小玩意儿爱不释手,没有表示要闹。 她拿肩膀蹭蹭云深的胳膊,“你说的那个,可以帮助我加快恢复修为的雪国宝贝在哪里?” 她没有忘记来雪国的最终目的。 调节血脉是小,恢复修为是大。 尤其在看见风不止以后,她更需要强大自己,那是陪他玩的资本! 云深望天外。 今天没有风,未下雪。 雪国的太阳发出惨淡的白光,照在身上并不温暖。 这个时节,雪国以外的世界是夏末秋初。 “再等等。”他说道。 “等多久?” “等寒潮。” “这个鬼天气还不够寒?”风轻摇惊叹。 “不够。”云深注视向风轻摇,耐心解释,“雪国也有春夏秋冬,现在还不是雪国的寒冬。” “寒潮来了,宝贝就会出现?”风轻摇确认道。 “大概。”云深给出一个不太确定的词。 “大概?”风轻摇的语气不太满意。 云深温和地揉揉她的头,“我好久不在雪国,事有变化不一定都知晓,到时候它如果不出现,我带你去找。” 第270章 有罪得罚 风轻摇问:“现在不行?” “不行。” “理由?” “既然它十有八九自己会出现。”云深理直气壮道:“我为什么要费力找寻?” “哦。”风轻摇表示理解,“懒的。” 他最近倒不怎么小气,但依然不是积极勤快的人! …… …… 趁人不注意,风轻摇于某日走进炎狱。 看守炎狱的两名雪族人并未阻拦她。 温泉热气袅袅。 红衣大敞的白措被锁在石壁下,看见风轻摇,他慈爱地微笑起来,“女儿单独来找爹,爹十分高兴,但下次别走门了。” 他指指风轻摇的背后。 风轻摇回头看一眼。 炎狱门口的看守二缺一,显然通风报信去了。 风轻摇不在意地道:“我只知这一扇进出的门。” “爹有密道。”白措指向温泉。 话音刚落,门外脚步声响。 雪国女王冷着脸踏进炎狱,“寡人不喜欢不听寡人话的妹妹。” “别把我当妹妹不就好了?”风轻摇笑着走到女王白染的身侧,“而且,我无所谓你喜不喜欢我。” 事实上,这世上任何人的喜欢,她都无所谓。 跟在白染身后的女官烛伊听不惯风轻摇的话,说道:“公主,请您注意言辞!” “我这人有什么说什么,想什么做什么,不喜欢被束缚。”风轻摇轻飘飘地睨一眼女官,向外走去。 白措望风轻摇离去,而未挽留。 目前为止,这个女儿最像他。 他有预感,这次一定能靠女儿重返人族世界! 白染冷冷地瞪白措,然后追上风轻摇,“寡人重申一遍,你想见白措,寡人可以安排,寡人不阻止任何弟弟妹妹与他相见,但你们不能单独见面,若是不听……” 她忽然止声。 风轻摇感兴趣道:“我若不听,你当如何?” 见白染不出声,烛伊代替女王说道:“如若公主不听女王陛下的话,女王陛下可以将您逐出雪国,雪国大门永远不再为您开启。您要明白,您的体内流着一半雪族血脉,雪族血脉醒来时必须靠雪国的严寒压制,否则便会如炙烤般难受,这种难受不会将您置于死地,但会让您生不如死。最终您很可能死在自己手里,因为无法忍受而选择结束自己。” 白染皱皱眉,叫道:“烛伊,寡人未允许你说话。” 这番话对付别的弟弟妹妹有用,然而眼前这位妹妹是不同的,有大祭司当靠山,雪国大门拦不住这位妹妹。 烛伊低头退后,“烛伊知罪。” “有罪得罚。”风轻摇笑眯眯地提醒,不打算放过威胁她的烛伊。 “去领三杖。”白染说道。 “是。” 烛伊离开前匆匆瞥一眼风轻摇,发现风轻摇看她的眼神全是嘲笑和恶意。 这位公主不是善类! 仿佛要拉近风轻摇的关系,白染特意与风轻摇并肩而行,说道:“寡人的母亲是白措明媒正娶的妻子,他对母亲许下山盟海誓,却在母亲十月怀胎的时候在外面风流快活,母亲因为他的谎言和绝情,整日以泪洗面,含恨而终。” 第271章 她忘了,所以无家可归 风轻摇挑眉。 这是想以悲惨的过去感化她? 她是极恶之地的人呐! 白染的表情始终冰冷,仿佛她是没有灵魂的雪人,“包括你在内,寡人的弟弟妹妹们,你们的母亲都如寡人的母亲一样,被白措骗了心骗了身,那些可怜的女人,坚强一点的或许便挺过来了,脆弱一点便如寡人的母亲般郁郁而终。他害得你们……不,是我们,我们的成长没有父亲,最终连母亲也要失去,而害死我们母亲的罪魁祸首,便是他白措!” 她恨白措! 她更恨白措辜负背叛母亲。 母亲因白措而死。 她却无法下手杀白措。 因为,白措是给予她生命的父亲。 风轻摇冷淡回应:“我早就不记得母亲了。” 她口中的母亲不是这个身体的母亲秦氏,而是她风轻摇自己的母亲。 是人都有母亲。 她也有。 但是她记不起来了。 被罗阎王抓进极恶之地的孩子都会忘记自己是谁,父母亲人、家在何处,被抹得一干二净。 他们吃下的第一种毒药,是遗忘。 哪怕后来她杀了罗阎王,获得了自由,也无家可归。 因为,她忘了。 白染怔了怔。 她想起白茫在帝都城的调查。 秦氏生下秦瑶不久便去世了,秦瑶从未见过亲生母亲。 两人走出炎狱,进入王宫。 “女王陛下。” 迎面走来一男一女两名雪族人。 白染指了指他们,对风轻摇说道:“这是宫微和凌烟,今后你在雪国,便由他们二人侍奉。” 风轻摇轻笑道:“雪国人口少,无论是炎狱的看守还是王宫的守卫,都只有三三两两,寥寥无几,连女王出门都少有人跟随,现在一下子分我两人,看来别有用心啊。” 她毫不避讳地戳破道:“是监视我的吧?” 宫微和凌烟低眉敛目。 他们没想到女王陛下新认的公主不但聪明过人,而且口无遮拦,很是胆大。 不过,也不足为奇。 公主第一天到雪国,便把神殿的女祭司气晕过去;就在刚才,烛伊大人因这位公主的一句话而受罚。 这位公主很嚣张啊! 把不能得罪的人都得罪了一遍。 白染沉默了一瞬。 她也没想到风轻摇不但一眼识破她的目的,而且极其不给面子的当着大家的面揭露了。 “走吧。”风轻摇笑眯眯地朝宫微和凌烟招招手,并不拒绝白染的安排。 宫微和凌烟对视一眼,总觉得这位公主的笑容很刺眼,是不怀好意的那种。 这时,一名雪族女子奔跑进来,大喊:“女王陛下!” 众人循声而望。 雪族女子挺着大肚子,是孕妇。 追在孕妇身后的两名王宫守卫显然颇为顾忌,至始至终不敢出手擒她,任她一路闯了进来。 “王宫的守卫看来很不够啊,要不我把宫微和凌烟留下来?”风轻摇一边调侃一边转向女王。 白染的神色在看见孕妇时变得异常怪异。 似乎是恨。 似乎是哀。 似乎是无助。 最终化作无声的叹息。 风轻摇不爱管闲事,不代表她不爱看戏。 能让表情始终如一的人脸上生出许多情绪这件事,引起了她极大的兴趣,毕竟,国师云深也是那种面无表情的人。 第272章 看似冷酷,实则软弱 孕妇一口气冲向白染,不顾肚大沉重直接跪倒。 追着她的王宫守卫也自责跪下,“女王陛下,属下等无能,未能拦下凝珠小姐。” 凝珠是孕妇的名字。 风轻摇不嫌事大地道:“认识啊?” 凌烟微微张嘴,想叫风轻摇闭嘴,被宫微拦住。 白染沉默,望向王宫外。 她和风轻摇刚进王宫不久,宫门就在百步以外,门外是通往寒冰门的冰道,不知何时,下起了雪。 没有风,雪花静静飘落。 雪族人感觉不到冷。 但她知道,雪是冷的。 凝珠跪在雪中哭诉:“女王陛下,温临一个人守寒冰门已经八个月,寒潮将至,您难道要他一个人继续守下去吗?您忘了他曾是您的左膀右臂吗?他的能力您最清楚不过,您真打算大材小用,让他一辈子当那个小小的守门人吗?” 风轻摇“咦”了一声。 她入雪国遇见的第一个雪族人,是温临,白发白瞳,两手空空,独守雪国国门。温临第一眼给她的感觉像左大人,不是长相是气质,可能都有些正气凛然? 没人在意风轻摇。 “温临自愿守寒冰门,若他不愿,自会来找寡人,你说再多也无意义。” 白染收拾起复杂的情绪,俯视凝珠,威严道:“还有,寒冰门是雪国国门,守护寒冰门之人从来不是小小的守门人,历任守护者,皆是雪国勇士!凝珠,注意你的言辞!然后,你可以走了,寡人不想看见你。” 她冷眼转身,往王宫深处行去。 银白色长发轻轻飞扬起来,似有风来。 “女王陛下!” 凝珠想追,然而即将临盆的身子实在难以自行起身,眼看白染渐行渐远,情急之下她口无遮拦,“您不过是怀恨在心,恨温临抛弃您选择我,才将温临安排在寒冰门!自他守护寒冰门那天起,他再没回过家,您让他一个人守门,日日夜夜从不间断,不就是想分离我们夫妻,您是在公报私仇!” 宫微、凌烟和王宫守卫们吓得脸色变透明,均想堵上凝珠的嘴——女王陛下最恨的人是前王白措,第二恨就是温临和凝珠小姐你啊!你不闭嘴躲起来,居然来此揭伤疤!不要命了? 风轻摇先一步出手,将宫微等人拦下,“我来。” 宫微等人险些忘了风轻摇的存在,此刻心想:公主您什么都不了解,您还站在最前面,是要做什么? 风轻摇蹲在凝珠面前,和颜悦色道:“寒潮将至?具体哪天来?” 宫微等人面色变幻,心想公主您这么积极,不是维护女王陛下的尊严,而是问这么个不相干的问题吗? 见白染止步,凝珠忽然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白染是雪国女王,一声令下,能将她与温临赶出雪国,甚至让她与温临和离。不,如果女王心狠一点,完全可以逼她打掉温临的孩子,阻止她嫁给温临。 可是女王没有。 白染看似冷酷,实则软弱,成全了她和温临。 所以今天,她也一定能为温临争取到回王宫的机会。 风轻摇挡住凝珠的视线。 她的手里多出一把剑一方手帕。 她低头擦剑,“问你话呢。” 第273章 剖腹产? 宫微、凌烟和王宫守卫们脸色巨变——公主您问话就问话,为什么拿剑出来?对方是孕妇,不经吓! 凝珠终于注意到风轻摇,以及风轻摇手中的剑。 流烟剑的寒光在她眼前一晃而过,她的眸光随之一颤。 新公主入雪国,不是秘密。 黑褐色的眼瞳,与雪族人完全相反的黑发,粉红的唇色比血的颜色淡上许多,凝珠却仍觉得风轻摇的嘴唇嗜血般妖艳。 凝珠的手指微微颤抖。 风轻摇明目张胆的威胁令她想起自己的秘密。 她喜欢温临。 温临喜欢白染。 白染也喜欢温临。 她插不进他们之间。 于是,她给温临下药。 温临误以为她是白染,与她欢愉一夜。 她怀孕了。 温临娶了她。 她得到了她的爱情。 她没有错! 女王白染都不曾怪罪她。 女王的妹妹算什么东西?想做什么!? 风轻摇不清楚凝珠的秘密,她只想问寒潮的事情。 凝珠心中有鬼,恐惧占据她的身心,然后阵痛起来。 她蹙眉低呼:“痛……” “嗯?”风轻摇老神在在地道:“我的剑都没刺进你的血肉,你就痛了?” 凝珠倒地抱住自己的大肚子,颤声道:“要生……” 风轻摇擦剑的动作一滞,眼珠瞥向孕妇的圆肚,“你在我面前说要生,难不成要我给你剖腹产?我没这方面的经验,但如果你一定这么要求的话……” 流烟剑在凝珠的大肚子上比划一下,作势要切。 “啊——” 凝珠凄惨大叫,是痛的也是吓的。 发现事情有变,白染退回来,“秦瑶,别吓她。” 风轻摇无辜道:“我没吓她。” 她的话都是真的好不好? 凝珠脸色几乎透明,她抓住白染的裙角,“救命……女王陛下,请救救温临的孩子……” 白染拉开风轻摇,吩咐道:“传御医!” 比成全自己深爱的男人娶别的女人更痛苦的事,大概就是眼下,她眼睁睁看着曾经海誓山盟的男人和别的女人的孩子出生。 那个孩子,是他背叛她的烙印。 但她没办法坐视不管,那毕竟是一条无辜的小生命。 女王白染的表情寒冷如冰,所有感情深埋在看似不近人情的白瞳深处。 宫微遵照指示去请御医,凌烟安排临时产房,余下的人把即将生产的孕妇小心搬进王宫。 风轻摇对女人生孩子不感兴趣。 极恶之地的女人不少,生孩子这种事她见过很多次,不新鲜。 在众人忙前忙后的时候,她闲闲地回到神殿。 神殿后的孤崖。 云深静立在冰池畔的洞府门口避雪。 柳絮般的雪花无声无息从天而降。 十丈外,女祭司纱萝如同洁白的雪人伫立在白雪之中,痴痴地凝望云深。 孤崖、白雪、冰莲。 云深与纱萝。 仿佛一幅画。 风轻摇一回来看见的便是这样的画面,纱萝望着云深,云深望着冰莲,天地静谧而清寒。 她不甘寂寞也加入画中,观察纱萝,偶尔望望云深。 今天的纱萝没有走近云深。 风轻摇等待许久,不见有人有动作,画面仿佛恒定,唯有雪花不断飘落,落得她满头满身,险些变成雪族人一样的白发。 她忍不住抖去一身的雪。 似乎听见她的动作声,纱萝回头望来。 第274章 别问,问就是你们太丑 风轻摇冷淡地对上纱萝的白瞳。 纱萝不知想到什么,举步向她走来,和气地问:“你多大了?” 风轻摇从白茫口中得知女祭司使用冰封术活了近四百年,说道:“没你大。” “那么,我认识大祭司在你之前。”纱萝说道:“三百七十一年前,大祭司在孤崖观莲,我随侍在大祭司左右,今后也将如此。人族寿命不过百年,而我还能活很久,比你的时间多出许多倍,陪伴大祭司的时间也比你多,所以,我不与你争这一时。” 风轻摇笑道:“以退为进?” “我了解大祭司,他喜欢清净,我便不打扰他。”纱萝平和的语气中透着几分优越,“你或许与大祭司在人族世界有些渊源,但能陪大祭司多久,得看你自己的造化,但就算造化再多,你终究有老死的一天。” 风轻摇回敬道:“你也有死的那一天,说不定比我早死。” “不要试图对我出手,雪国之中,除大祭司外,我最强,你不是我的对手。”纱萝警告道:“我希望能与你和平共处,不希望与你起争执,这样对你、对我、对大祭司都好。” 神殿女祭司清高地立于雪中,以高人一等的姿态看着风轻摇。她的言辞似乎处处在让步,语气却是满满的看不起。 风轻摇笑得冰冷,没有说话。 她不逞口舌之争。 修为方面她确实不是女祭司的对手。 女祭司活了近四百年,总归是有些本事的,不然就白活了。 纱萝以为风轻摇妥协,态度略微放柔,用过来人的口吻说道:“你与我,与所有仰慕大祭司的女人一样,我们在大祭司漫长的生命当中都只是过客,爱他就默默守护他。我们无法陪伴他一生,无法与他携手到老,所以,不要打扰他。” 她的意思很明白。 她不允许有女人是特别的。 风轻摇应该与云深保持适当的距离。 “那是你们,不是我。”风轻摇越过纱萝,丢下一句话,“我们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纱萝追问。 风轻摇不回答。 她走向云深,盯住云深没有感情的黑眸,简单吐出一个字,“冷。” 女孩的眼眸写满不高兴,仿佛在告诉他:你又沾花惹草、招蜂引蝶,我很生气! 云深不应她,而是看向纱萝,冷冰冰道:“她与你们不一样,没有为什么,别问,问就是你们太丑。” 风轻摇的眼睛明亮起来。 纱萝的则暗淡下去。 她们…… 太丑? 是了,这就是不一样的地方。 不是她们丑,是这位公主对大祭司而言是特别的。 至于特别在何处,她不愿深思,怕结果令她崩溃。 云深不留情面地道:“既然知道我喜欢清静,以后别再出现。” 纱萝微微张口,想为自己争取什么。 云深不给她说话的机会,直接赶人:“现在,你可以走了。” 说完,他低眸看风轻摇。 他把惹她不高兴的蜂啊蝶啊花啊草啊驱逐出去,她可满意? 第275章 女人总有那么几天不方便 风轻摇眉眼弯弯,满意之情全写脸上,冲着纱萝狐假虎威道:“你可以走了!” 云深微扬唇角,发现自己在哄人方面进步颇大。 而她,似乎挺容易哄的。 大祭司唇边的温淡微笑像一根刺,扎进纱萝的心。 她从不知,高远清寒的大祭司也会笑,也有感情,也会被女人吸引,会……喜欢。 这是纱萝拼命掩盖和回避的问题。 她允许风轻摇喜欢云深,但不允许云深喜欢任何人。 一定要喜欢一个人的话,为什么不能喜欢她? 她曾在神殿陪伴他十年,等待他三百七十一年,这份深爱与守候,难道还无法打动他? 纱萝浑身颤抖。 不是冷。 雪族人不惧严寒,对冷无感。 她咬住下唇。 然后,下定决心转身离开。 风轻摇那颗属于极恶之地的心,被云深刚才的所言所行所触动。 她不说话,拉起他的手,往孤崖上唯一的洞府行去。 云深随她心意,跟她走。 洞府里面堆满女王白染为妹妹准备的人族物什。 雪族与人族的生活方式大不相同,许多人族物什雪族人不懂用处,一股脑儿全都搬了过来。 风轻摇踹开挡道的磨刀石,灵活的手指迫不及待探向云深的衣带。 她想睡他的心思从不掩饰。 情感上来便想睡他。 至今未得逞。 云深挡掉那只不安分的手,防备地退后一步,面无表情说道:“你先脱。” 简简单单的三个字所包含的意思不言而喻。 这是他第一次在言辞上没有拒绝她的求睡。 甚至,有戏! 风轻摇被这三个字彻底撩动征服,雀跃道:“云深你总算想明白了!别解释,刚才你对纱萝说的那番话,已经明明白白暴露了你的心思。” 云深不言语,淡定地看着她。 风轻摇此刻仿佛天真烂漫的小女孩,听他的话主动脱起自己的衣裙,“其实你也喜欢我,十分想睡我,拉不下脸面才叫我先脱,你情我愿的事有什么害羞的,我的国师大人。” 云深忍不住嘴角上扬。 就在此时,一阵风猛烈地刮进洞府。 雪国滴水成冰的寒气直扑风轻摇。 风轻摇衣裙脱到一半,颈下的雪白胸脯和娇嫩香肩,于一瞬间冻得发红变紫,血液都仿佛凝固了。 她的脸色随之一变,飞快裹上全部衣物,如同一位古板的保守派,不露一点白。 云深浅浅笑道:“怎么不脱了?” 风轻摇正色道:“我仔细想了想。” 她被他坑了! 他哪里是害羞,分明是冷的。 叫她先脱,是要她先冷。 她冷得直打哆嗦,自然不想睡他了。 雪国这个狗屁天气,这么冷,谁还有性趣?怪不得雪族人口单薄,生育率不下降才有鬼! 她在心里痛骂,全然忘了雪族人不惧冷。 云深语气温温,“嗯,我听着。” 风轻摇好歹是极恶之地的首恶、极乐宫的主人、一代女魔头,绝不能承认自己色令智昏。 她绞尽脑汁、搜肠刮肚。 最后,苦逼兮兮地说道:“女人总有那么几天不方便,今天先放过你。” 住在雪国的这段时间,都放过他了! 哼! 第276章 他的小女孩,逃不掉的 云深伸手出去,将委屈巴巴的她揽入怀中。 或许,她自己都没发现。 她在他面前,偶尔会露出小女孩似的娇憨。 极恶之地的女魔头将自己不为人知的那一面,毫无保留地展现给他。 因为,她信任他。 也因为,她喜欢他。 尽管她把喜欢强行理解成必须睡了对方,但喜欢就是喜欢。 情难自控。 她逃不掉的。 他的小女孩。 …… …… 凝珠在白染的王宫顺利生下一名雪族男婴,父亲温临接到喜讯却没有赶来看望。 雪国之夜,千里冰封,万里雪飘。 白发白瞳的温临独守寒冰门。 与寒冰门处于一直线的王宫,白染孤冷地立于窗前。 王宫之后,神殿之上,纱萝极目远眺。 还有十天,寒潮将至。 寒冰门是阻挡寒潮的第一道门槛,寒冰门破,寒潮便会席卷整个雪国。 身为寒冰门的守卫、雪国的女王、神殿的女祭司,他们的职责之一,便是在每年的这个时候,抵御寒潮,守住雪国。 神殿孤崖。 风轻摇拾起磨刀石,走出洞府,在冰池畔席地而坐,取出流烟剑,发泄般地开始磨剑。 “公主。” 雪族人宫微和凌烟走过来行礼。 他们奉女王的命令,伺候风轻摇,顺便监视。 风轻摇不需要人伺候,无视他们,继续磨剑。 云深缓步跟出。 宫微和凌烟往旁边退了退,恭敬地道:“拜见大祭司。” 云深“嗯”了一声,立在风轻摇身后,观莲的同时,余光在看风轻摇磨剑。 风轻摇从冰池舀一瓢水泼在流烟剑和磨刀石上,冰莲叶因为她的这个动作,轻轻摇晃,仿佛在抗议她擅自使用养它们的池水。 云深眸光忽冷,旋即恢复平常。 一点点水而已,不值得他在意,她高兴就好。 半个时辰过去。 风轻摇还在磨剑。 宫微和凌烟悄悄对视一眼,心想这位公主真有耐心。 云深看看天色,算算时辰,提醒道:“你该睡了。” 他不需要也不能睡觉。 但她需要靠睡觉休息,补充体力和精神。 风轻摇不理他,似乎难以疏解不能在雪国睡他的负面情绪。 云深说道:“流烟剑够锋利了,再磨也磨不出花样。” 风轻摇回头,朝他咧嘴一笑,“我帮你磨磨玄霜?” 玄霜是剑灵,本体是一把剑。 说起来,好久没见了。 云深道:“玄霜不需要打磨。” 确切点说,普通的磨刀石对流烟剑也好、玄霜剑也罢,都是无用的。 风轻摇笑问:“那你,有需要打磨的剑吗?” “没有。” 云深无所情绪地道。 他还有一把剑,名为万骨枯。 自苏如漾的血莲事件后,暂时无法使用。 不过,也不需要打磨。 “那么,我就收工了。”风轻摇甩掉手上的水迹,“洗澡去。” 云深沉默观察她。 她笑得看似无害,实则坏心,准没好事。 风轻摇瞅向宫微和凌烟,“公主我要洗澡,你们没听见?” 宫微推了下身边的凌烟。 凌烟看风轻摇磨剑看得两眼发昏,茫然道:“洗澡?” 风轻摇收起流烟剑,踹开磨刀石,“炎狱的温泉不错,不过有白措在,不方便,毕竟我的身子只能给云深一个人看。” 第277章 凭感觉叫摇摇 云深微扬眉。 他的小女孩在算计别人时,也不忘调戏他。 若他猜的不错,她想单独见白措。 “公主请随我来。”凌烟清醒过来,说道:“女王陛下原先为公主准备的殿阁,便有供公主沐浴的温泉汤池。” 风轻摇道:“雪国天寒地冻的,竟到处都有温泉?” 凌烟解释道:“雪国只有两处温泉,一处在炎狱,另一处便是公主即将去的温泉汤池。” “走吧。” 风轻摇当先走出孤崖。 白措给她指的密道是温泉。 据她推算,雪国的两处温泉是相连的,她可以从温泉汤池潜入炎狱,即使中途被发现,雪族人也不敢追她。 温度是雪族人的致命弱点。 只是没想到另一处温泉这么简单就找到了。 恐怕女王也没想到,千方百计阻止她见白措,结果给她安排的住处直接通往白措的炎狱。 有意思! 忽然想到什么,风轻摇回头对云深说道:“乖乖等我回来。” 云深说道:“你有见我,像你一样整天乱晃吗?” 言下之意,说她多此一举。 “没有。” 风轻摇笑着走开。 对别人,她懒得多说一个字。 对他,说再多都不够。 云深目送她离去,幽静的眼底泛现一抹浅淡的温柔。 …… …… 凌烟领着风轻摇走进热气袅袅的温泉汤池,雪族男人宫微被留在外面。 雪族人无法长时间停留在温泉附近,炎狱的看守是每隔半个时辰轮换,凌烟只能陪风轻摇半个时辰。 风轻摇挽起长发,沐浴净身后披上一件长衣,蹲在水中,泡起了温泉浴,全然不顾凌烟热得化出了水。 她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凌烟满身是水,忍不住出去透气。 风轻摇从空间法器翻出从药殿顺手牵羊的避水丹,咬碎吞下,毫不犹豫地沉入温泉底。 雪国两处温泉,一脉相连。 风轻摇顺水而流,很快找到出口。 出口就在炎狱。 仿佛知道风轻摇今晚会来,白措毫无意外,慈爱地望着风轻摇从温泉探出头。 他小声叫道:“摇摇。” 前两天白茫告诉他,这个女儿叫秦瑶。 他不清楚是哪个“瑶”,凭感觉叫。 风轻摇没打算回他一句“爹”,也不打算走出温泉,脑袋浮在水面,鬼魅般地盯着被锁在石壁下的白措。 白措心理素质极强,没有被她的诡异行为吓住,用柔腻的语气说道:“摇摇,爹的乖女儿,爹想出去走走。” 风轻摇咧嘴笑起来。 仿佛没有身体的头颅在阴森森地发笑。 她不是笨蛋,自然明白白措想叫她解开锁铐,最好把他安全送出雪国。 他为她解惑,讨好她,是有条件的。 不求回报的付出,不是极恶之地的风格。 她风轻摇在这方面看得很透,对任何人都留着三分警惕。 白措也不是笨蛋,看得懂风轻摇笑容里的深意。 “当然,这得等女儿把雪国的事情都办完,到时候带上爹一起出去走走。”他不露痕迹地牵引道:“摇摇可有心上人?” 他牢记上次与风轻摇谈的内容。 风轻摇对此感兴趣,他便在此下手。 女人要哄,女儿更要哄,哄高兴了,就会想方设法带他出去。 第278章 有病就得治 风轻摇大方承认:“我看上你们的大祭司了。” “大祭司出关了?”白措也不隐瞒,“爹没见过大祭司,你告诉爹,大祭司是怎样的男人,爹帮你分析分析,出出主意。” 别说什么雪国大祭司,就算女儿离经叛道看上女人,他也要帮女儿弄到手。 风轻摇不知害羞是何物。 她想了想,直言不讳道:“我可以亲近他,抱他亲他,他都不拒绝,但是我一有要睡他的苗头,他就会立刻掐死。但就像你说的,我们的目标是……” “睡他!”白措如同喊口号般,接下风轻摇的话。 “对。” 风轻摇点头。 她找白措,是想从他这里取取经,找到突破口。 毕竟,白措是撒种无数的情场高手,且从不负责。 从某种意义上讲,这个人还是有点长处的。 白措沉思片刻,想到一种可能,遗憾道:“他有那方面的隐疾?” 短时间,他只能想到这个。 一个正常的男人,面对妖艳勾人的女人。 不上,难道看? “我问过,没有。”风轻摇斩钉截铁。 她懂他的意思。 极恶之地那种地方,身能保持纯洁,心绝对是邪恶的。 就在云深多次销毁她收藏的画册后,她就提出了这个疑问。 “男人有没有那方面的隐疾,哪里会说出来?尤其在女人面前,这不是说自己不行吗?”白措十分肯定,“爹建议你先搞清楚他是不是不行,有病就得治。” 炎狱的铁门突然打开。 一名看守古怪地望进来。 只见白措坐在石壁下自言自语。 前王不会关久关傻了吧? 风轻摇沉入泉底,回到另一处温泉汤池。 凌烟还在外面凉快,雪族人口稀少在这时候完美体现出来。 风轻摇擦净身子,换上干净的衣裙,披上斗篷,从容走出去,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 回到神殿孤崖的洞府。 凌烟为风轻摇整理出一张从人族带回来的罗汉床,铺上厚厚的被褥。 雪国比人族世界冷上许多倍,雪族人又天生对冷无感,所以凌烟铺的床,几乎没有御寒作用。 宫微将多扇屏风挡在门口,挡风的同时也用来隔断视线。 做完这些,两人退出。 “睡觉。”风轻摇一个打滚,滚上罗汉床,“今晚睡床。” 她不担心冷。 前几晚,她都睡在云深的怀里。 云深考虑到抱着她,自己也会暖,这段时间从不介意风轻摇蹭他的怀抱。 既然她想睡床…… 云深自然而然地上了床。 风轻摇褪下外衣,着一件白色里衣,爬进云深的怀里,调整好舒适的睡姿,闭上眼睛。 云深把一条羊绒缎被盖在她的身上,为她裹严实。 防止躺在床上会睡着,他随手找了本书,翻阅起来。 书和被子是从他的空间法器取出来的。 如果有懂的人看见,会发现书和被子上有着非常古老的奇纹异图,是早已销声匿迹的传说中的事物,称得上无价之宝。 片刻安静后。 温暖的羊绒缎被下,一只不安分的小手正悄悄的,试图不着痕迹沿着云深的大腿,探秘某处神秘地带。 第279章 不长,有点短,还细 云深停下翻页的手,静静低眸,注视风轻摇。 风轻摇的头枕在他胸前,双眸自然闭合,纤长的睫毛一动未动,呼吸均匀绵长,看起来宁静而安详。 她睡得认真,睡得无懈可击。 如果她的手不要移动,这次装睡堪称完美。 “我没睡。”云深不温不淡地出声。 再不提醒的话,她的手就要摸到某个地方了。 风轻摇紧闭双眼,死活不搭理。 反正被揭穿了,她索性不装了,肆无忌惮往上找寻。 她不懂行医治病,看男人那方面的隐疾。 但是,她可以亲手试啊! 她真机智! “别摸了。”云深淡定的再次出声。 “嗯?”风轻摇发出一声轻浅的疑惑。 她摸到一物。 硬硬的。 长长的。 等等…… 不长,有点短,还细。 她钻研画册多年,这个尺寸似乎…… “好奇的话,可以拿出来看看。”云深的语气没有情绪起伏,如往常般,平静淡然。 风轻摇好奇之余,感到无措。 不是被他发现后的后怕,而是……尺寸太小! 她急忙掀开羊绒缎被。 只见,云深白细修长的一根手指被她抓在手里。 呼—— 幸好! 风轻摇大大地松了口气,嘀咕道:“我说怎么各方面都不对。” 云深重新为她盖好被子,将那只不安分的小手攥在他的大掌中,说道:“白措教你的?” “他说你不行。” 风轻摇知他感知能力超强,懒得隐瞒。 只要他想,她就没有秘密。 “我行不行,不是他说了算。”云深面不改色地说道:“但他行不行,是我一句话的事。” “你想把他剁了还是切了?”风轻摇感兴趣道。 没了,不就不行了? “有区别吗?” “没区别。”风轻摇笑得邪恶,“不过,你行不行也不是你自己说了算的,得我试了才知道。不睡你,我先试用一下。” 说着又要探秘某处神秘地带。 云深及时拦住,“你没有羞耻心吗?” 风轻摇振振有词道:“云深最清楚我是谁,我不是帝都城的大小姐,不是雪国的公主。我成长的地方,黑暗、肮脏、邪恶,世上所有的阴暗在极恶之地都能看见。如果你希望我有一颗羞耻心的话,就算是装,我也给你装出来。” 她故作小鸟依人地依偎在他怀里,明亮的眼眸使劲眨了眨眼睛,装出仿佛天真懵懂的眼神,用不知从哪里学来的软糯语气说道:“国师大人,您可不可以唤我名字?” 云深道:“风轻摇?” 风轻摇白腻的指尖故意在他的胸口画圈圈,“连名带姓的多见外,叫人家轻摇,或者摇摇啦。” 云深只觉得全身寒毛根根竖起,“收起你的羞耻心。” 风轻摇立刻恢复正常,巴巴地瞅着他,“那你叫我一声听听。” 国师想了想,“轻摇?” 是轻摇,不是谐音秦瑶。 是风轻摇的轻摇。 是她的名字,最真实的名字。 风轻摇仿佛满血复活。 此时此刻,她才感觉到自己真真正正的活了过来。 她忽然勾住他的脖颈,对准他的唇激动地吻上去,瞬间将他扑倒。 第280章 我喜欢你的期间 这是她第一次扑倒他。 严格意义上讲,是他顺势给她扑倒。 毕竟她的那点本事,并不能拿他怎么样。 风轻摇一吻过后放开他。 她亲昵地趴在他的身上,盯住他的黑眸,认真说道:“你与外面那些妖艳贱货不一样。” “是吗?” 云深的眼底深处泛着不易察觉的淡淡光芒。 等她把话说下去。 风轻摇霸气十足地说道:“你跟着我,我不会亏待你的。” 云深顺着她的话,问道:“怎么个不亏待我?” 她的思维一如既往的异于常人。 明明比他弱。 明明她是女人,他是男人。 却硬生生叫她给反过来了,这些话不该由他说吗? 好在,他这个人定力超强,这些小事就不跟她计较了。 风轻摇说道:“只有我能欺负你,别人不能欺负你。” 云深淡定看她。 这叫不亏待他? 风轻摇又道:“只有我能睡你,别人不能睡你。” 云深继续看她。 勉强算不亏待他吧。 风轻摇再道:“我会好好疼爱你……” “没了?”云深问。 “你知道的,我并不在乎别人是否喜欢我。”风轻摇严肃道:“但是……” “嗯?”云深听她说下去。 “但是,在我喜欢你的期间,如果你喜欢别人,我就把你的心挖出来。”风轻摇看似细弱的手危险地按上云深的心口。 他能感受到她掌心的温度。 她亦能感受到他的心跳节奏。 四周安静下去。 风轻摇不再说话,执着地凝视云深。 她的话,不是威胁。 如果他背叛她,她绝对会挖出他的心。 当然,以她现在的本事是无法实现的。 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什么叫“我喜欢你的期间”? 她分明给自己留了余地,随时抽身离开的余地! “以前,我不喜欢任何女人;以后,也不会喜欢别人。”云深的手心覆上她的手背,“这颗心,你没机会挖出来。” 她的话不够坚贞不渝。 他的话便委婉含蓄。 他从来都是一个冷静的人,不冲动,不让自己被动。 …… …… 天光大亮。 孤崖寂寂无人。 白茫偷偷摸进洞府,从屏风外探头望进去,犹犹豫豫地喊一声:“姐夫。” “嗯?” 云深身盖羊绒缎被,背后垫厚软的枕头,半靠在罗汉床上,手执一本书,一副刚醒不想起床的慵懒状态。 白茫瞧瞧四下无人,大着胆子走进来,“跟您商量件事。” 云深专注于书本,漠然道:“说说看。” 白茫鼓起勇气说道:“您能不能迎娶姐姐的同时,也把纱萝娶了?你们人族三妻四妾不是很平常吗?纱萝她只想陪伴在您左右,不会跟姐姐争正室地位的。而且纱萝温柔体贴,和姐姐的性子正好相反,您偶尔还能换换口味,岂不美哉?” 一大清早上神殿,他看见纱萝孤零零在神坛上默默流泪,问过之后知晓纱萝被姐夫赶了出来,伤心欲绝,险些从神殿高处一跃而下,幸亏他及时制止。 “嗯……” 少女独有的娇软声从羊绒缎被下传出来,那是被人吵醒后,无意识发出的腻人声音,苏到人骨子里去的好听。 第281章 被窝以外的世界是人间炼狱 然而听在白茫耳中,犹如魔鬼在嘶吼。 怎得被子下面还有人! 羊绒缎被鼓动起来,睡在里头的人儿似乎在翻身,又似乎在摸索。 云深淡然地低眸。 风轻摇蠕动半天,终于找到光亮,从被口处探出头,头顶乱糟糟的发抵在云深的下巴上。 刚刚睡醒,眼睛尚不能完全睁开。 她便眯起眼睛,在刺目的白光下找寻白茫的身影。 雪族少年吓得脸庞直接变成透明色,“姐……姐姐……早啊!” 姐姐她睡觉蒙头的吗?且蒙得一丝不苟,看不见一根头发丝在外面。 雪族人不畏寒冷,自然不懂冬天蒙头在被窝里的惬意舒爽。 白茫自知说了不该说的话,悄悄往旁边挪去,打算走为上策。 他记得在帝都城,姐夫多次拒绝姐姐求睡,这才来雪国没几天,怎得就搞在一起了?难道雪国风水好? 不不不,一点都不好。 被纱萝看见的话,怕是又得气吐血! 风轻摇看清白茫,攥着鎏金小火球的手伸了出来,想也不想狠狠掷向白茫!然后急急忙忙把手缩回被窝,贴在云深的胸口取暖。 要不是太困没力气,她绝对要把白茫往死里揍! 她的男人,是她一个人的! 白茫见那小金球玲珑剔透十分可爱,似乎不具备威胁,也不躲闪,顺手接住。 结果—— “啊啊啊……” 他痛得尖叫起来。 小金球的温度烫得他险些化掉一层皮。 他赶紧丢掉,撒腿就跑,迎面撞上凌烟。 “公子。”凌烟行礼。 “你刚才人呢?”白茫气问。 凌烟不明白他为何生气,回答:“在厨房为公主准备早膳。” “那宫微呢?”白茫更气。 这二人不是女王姐姐派来伺候并监视姐姐吗? 怎么姐姐在里面睡觉,这二人却都没了影,害得他以为姐姐不在,想偷偷说服姐夫把纱萝收了。 按照姐姐的小暴脾气,起床后肯定不放过他! “人有三急。”宫微突然出现。 这是方便去了。 白茫气得说不出话,觉得今天诸事不对,气呼呼地赶紧跑了。 宫微一脸莫名其妙。 凌烟见风轻摇还没起床,拎着食盒站在宫微的身边,小声说道:“刚才我去拿食材,看见女祭司对着白茫公子哭了好久,泪眼婆娑,我见犹怜,白茫公子走后,她擦干眼泪,不见可怜,全是冷漠。我倒不知,端庄持重的女祭司竟也学那些心机女,玩起了卑劣的手段。听说人族称这类女子为白莲花。” 宫微微一皱眉,“她看见你没?” 凌烟低低一笑,“我敛尽气息,躲在角落,她看不见我的。” 她与宫微不是普通的侍者。 女王陛下将他们安排在公主身边,一是伺候,二是监视,还有一个任务,是保护。 保护公主在雪国平安无伤。 另一边。 风轻摇发觉自己最近越来越娇气,受困于雪国的寒冷,不但没了睡国师的欲望,现在连起床的勇气都丢失了。 被窝以外的世界是人间炼狱,她不想出去。 风轻摇蒙头补眠。 第282章 不见血不罢休的那种 不过片刻的功夫,她又探出头来,“云深你睡觉都不脱衣服的吗?” 除了套在最外面的大氅,他居然一件衣裳都没脱。 天寒地冻穿得多,里三层外三层的,难怪昨晚啥都没有摸到。 他也,太保守了吧? 还是,怕她轻薄他? 云深回她,“我不睡觉。” 他已经很久没有进入梦乡了,几乎忘记睡着是怎样一种感觉。 风轻摇知他体质特殊,不睡觉进食少,遗憾地道:“都上了床了。” 好歹脱几件,给她摸两下过过瘾也好啊! 她猛然想起什么,哀叹道:“孤男寡女睡在一条被子里,居然还是清清白白的!” …… …… “温临,开门开门,快开门,放我出去!” 雪族少年上气不接下气地飞奔下千级冰阶,冲向雪国国门——寒冰门。 走下神殿后,他越想越不对劲。 记得初见姐姐,他口无遮拦说看上姐夫,结果被姐姐暴打一顿,都打出血了。刚才,他企图瞒着姐姐忽悠姐夫娶别的女人,结果姐姐砸了他一下,这是不够的,姐姐事后肯定找他算账,不见血不罢休的那种。 思来想去,他还是出去避避风头吧。 温临一身白色戎装,笔直地拦在寒冰门前,严肃道:“公子,寒潮将至,一个月内寒冰门不予开启,任何人不得进出,请回。” “不不不,不能回。”白茫使劲推寒冰门,没推动,回头拿手指比划出一寸长度,“你给我开一条缝隙,我挤出去就行。” 若非雪国四周设有结界,他早就翻墙出去了。 “不行!”温临严词拒绝。 “寒潮将至就是还没来,不会有危险。”白茫贿赂起来,“温临你今天放我出去,下次回来我给你带好多好多的人族特产,有那么多。”他又用两条胳膊比划一个大圆。 “不行就是不行!”温临毫不动摇。 “白茫。” 这时,风轻摇略带笑意的清亮嗓音出现在冰阶上。 今天的风雪,比风轻摇初入雪国那天更为猛烈。 温临抬头仰望。 只见风轻摇手提流烟剑,一步一笑缓步而来,乌黑的长发张扬地飞舞在肆虐的风雪中。 不一样。 温临的心中浮现这三个字。 初见公主,他觉得公主像女王陛下。 此刻,不像。 公主在笑,而女王陛下很久没笑了。 那件事发生以后,他的女王只剩冰冷。 是他,对不起她。 白茫压根不敢回头,攥紧温临的胳膊,商量道:“你放我一条生路,我叫女王姐姐对你好一点,或者给你们安排单独见面的时机,再不行我把女王姐姐送你床上?” 这位差一点点就成了他的姐夫。 可惜,被凝珠截胡。 “白茫!你胡说什么!” 温临厉喝,眸光变冷,周身冰寒气息不自觉散发出去,那是真正的寒气,由他体内溢出。 流烟剑上现出一层薄薄的冰晶。 风轻摇打了个寒颤。 这个叫温临的男人,看似普普通通,实则深藏不露。 怪不得那个叫凝珠的女人,说他大材小用。 第283章 妖物 “我我我,说错话了!” 没有温临开门,白茫出不去。 他惊吓过度,傻愣愣地跑向风轻摇,“姐姐,救弟弟!” 风轻摇拭去凝结在剑刃上的冰晶,剑尖直指白茫,不怀好意道:“你说什么?风太大我没听清。” 仿佛回应她。 雪国刚猛的寒风瞬间止息,仿佛有无形的罩子罩住这一方天地,没有一丝风钻进来。 雪,从天空笔直飘落。 气氛异常。 诡异的可怕。 “姐姐……你做了什么?” 白茫的声音控制不住的颤抖。 不是因为温临的周身寒气如杀气。 不是因为风轻摇拿剑指他。 而是,风没了。 事出突然必有妖。 何况,寒潮将至! “不是我!” 风轻摇吐出三字,举剑向天。 风没了,与她无关! 一道熟悉而危险的气息出现在头顶上方。 流烟剑所指。 一个人,从高空俯冲而下。 那个人全身雪白,俨然是雪族人。 五官精致柔美,是个女人。 雪族女人直勾勾盯住风轻摇,涂满蔻丹的手指朝风轻摇头顶抓去。 当流烟剑指向她,瞬间消失。 “娘……” 白茫恍惚叫道。 “你娘不是死了吗?别乱叫。”风轻摇横剑在前,上下左右前后,仔细搜寻那个突然冒出来袭击她的雪族女人。 “是啊,我娘已经死了,死了很多年。”白茫激动起来,“但是那张脸,就是娘的脸!” “是寒潮!” 温临大喝一声,手中多出一杆冰魄材质的长枪,枪身泛出丝丝缕缕的寒气。 他一枪精准地刺向风轻摇左侧。 风轻摇同时一剑凌厉地砍过去。 温临的枪。 风轻摇的剑。 刺在一处。 雪族女人出现又消失,身法诡异且敏捷。 “不……”白茫攥紧拳头,倔强道:“是……是……” 他忽然泄气,没再说下去。 娘死了。 这是事实。 那个人不是娘。 温临警惕地站到风轻摇背后。 两人背靠背,可将自己的死角交托给对方。 岂知,风轻摇倏地转身,流烟剑指住他,“别站我背后,这种时候凡是站在我背后的人,我都认为是敌人。” 说完,她迅速后跃。 雪族女人如同鬼魅,趁她说话再次袭来,一击未成便又不见了。 风轻摇无法锁定雪族女人的行踪,只能在对方出现的瞬间捕捉气息。 那道气息太熟悉了。 熟悉的…… 她居然一时间想不起来! 温临没有坚持与风轻摇站在一起。 这位公主的警惕心和防备心超越常人,不信别人,只信自己。到底有着怎样的过去与经历,才能培养出这样的个性? 他没有时间深究。 寒潮来了。 提前来了! 没有同往年一样试图破门而入。 它从上空落下,直接打破结界! 风轻摇独自站在一处,“寒潮是一个人?” 温临道:“寒潮不是人。” 风轻摇问:“那是什么东西?” “妖物。”温临解释,“靠吞噬高阶生命的魂魄提升自己,比如人的魂魄。很久以前,它没有实体,每次到来都伴随着极致的寒冷,确切说是阴冷,连雪族人都无法抵御的冷,祖先叫它寒潮。几年前它修成实体,有了智慧,化成人形骗取别人信任,然后……” 第284章 想将你一口吞下 “吞魂魄?”风轻摇道。 “对!”温临眸中有恨意,“没有实体的寒潮不易捕捉,但只要关闭国门,设下结界,便能护族人安全。然而几年前,寒潮扮作族人的模样混进雪国,大肆杀人吞魂,一夜间血流成河,多少族人失去血亲挚爱!” 白茫的娘亲便是死在那一晚。 身为雪国的王、身为丈夫,白措当时却在外面荒唐。 那之后,还是公主的白染设计将白措赶下王位,成为雪国女王,肩负起守护族人的职责,就像守护她的弟弟妹妹。 那天,他站在她的身边,对她说:她由他守护! 风轻摇听完,咧嘴笑起来。 不是因为听了别人的悲惨往事而高兴。 而是她终于想起来寒潮身上的熟悉感。 那是,她魂魄的气息! 她在醉莲池聚魂结魄多年,有一小部分散碎魂魄始终找不回,原来飘散到了雪国,被寒潮吞噬了! 云深对她说,自己的魂魄最适合自己,完整的魂魄才能有全盛时期的修为。 难怪云深叫她来雪国。 难怪云深叫她等寒潮。 寒潮就是雪国宝贝,助她提升修为的大宝贝! “哈……” 风轻摇一乐,笑声溢出。 仿佛是个破绽。 化身雪族女人的寒潮陡然出现在她背后,尖细的手指抓向风轻摇后脑,想将里面的脑浆或者魂魄,抓出来! “姐姐!”白茫惊呼。 风轻摇镇定无比。 她踏空而起,一个后翻,从寒潮头顶翻向后方。 白发与黑发交汇。 白瞳与黑瞳相撞。 寒潮没有表情。 风轻摇咧嘴笑。 与此同时,温临配合风轻摇,长枪刺寒潮。 寒潮又消失。 它消失的地方,风轻摇的剑和温临的枪再次刺空。 温临自觉站到风轻摇的前方,警惕四周,“上次我与寒潮交手,如果不能一击成功,她绝不纠缠,而是直接找下一个目标下手,非常狡猾。但是,今天她已经对公主连续出手三次,好像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完全不像我所了解的寒潮。” 雪国了解的寒潮,阴险狡诈,不在同一地方停留过久;身法如魅,琢磨不透,几乎无法靠近它。 几百年来,雪国对付寒潮的唯一方法,是防守。 寒潮一年进食一次,推算出时间,关闭国门即可。 只是这一次…… 温临望向上空。 结界破了。 女王和女祭司应该都已察觉。 “呵!”风轻摇诡异一笑,对着不知躲在何处的寒潮说道:“喂!你是不是觉得我十分熟悉?觉得我的魂魄鲜美诱人?非常想吞我的魂魄?” 温临不懂风轻摇何意,心想寒潮不挑食,只要是高阶魂魄都可,不过,它好像确实对公主很执着。 白茫原地不动,心情复杂。 “巧了。”风轻摇声音清亮而邪恶,“我也是!我也觉得你的魂魄鲜美诱人,想将你一口吞下!” 温临和白茫:什么意思? “不如这样。”风轻摇大声建议:“你出来,堂堂正正打一架,谁赢了,谁就有资格吞噬对方!” 想来,寒潮和她一样,都希望魂魄完整,变得更强。 第285章 极恶之地的人,不会感激或者愧疚 寒潮现身在千级冰阶上,洁白的身躯如雪般纯净。 雪族女人的脸庞柔美略带凄清,五官与白茫有三分相似。 “娘……” 白茫情不自禁地叫道。 温临提醒:“它不是你娘。” “我知道的。”白茫哀伤又忿恨,“寒潮可以化成被它吞噬的魂魄,生前模样!” “看来你同意我的提议了。”风轻摇对寒潮说道,然后一拍温临后背,“他,代表我,出战。” 白茫疑惑道:“姐姐下战书,温临上?” “我没说我上。”风轻摇理所当然道:“再说我不知对方深浅,总得先找人探探路,看情况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 等温临和寒潮打得两败俱伤,她适时补刀收人头。 假如温临败了,献祭白茫,她跑路。 假如寒潮败了,皆大欢喜。 计划十分完美! 白茫不知自己正被算计,错愕道:“这样也行?” 风轻摇反问:“怎么不行?” 这是极恶之地的正常操作。 两人说话间,温临提枪而上。 即便风轻摇不拍他,他也会站出来。 寒潮没有消失,静候在原地,等枪近身。 然后,抬手,落下。 啪! 它轻松拍飞温临。 温临连人带枪被甩飞出去,重重撞上寒冰门,全身骨骼仿佛碎裂。 这就是寒潮! 存在几百年,吞噬无数魂魄,造就了今天的它。 而雪国人口逐年减少,也全是它造成的! “温临!”白茫紧张地跑过去。 温临示意白茫别过来。 他重新站起。 如杀气般的寒气从内而外扩散出。 寒气犹如他的手,携枪刺向寒潮。 寒潮的表情始终如一,仿佛不会使用人类的面孔。 它再次抬手,落下。 打飞温临的枪。 寒气尽散。 似乎生气了,雪族女人的红唇发出野兽的嘶吼,和猛烈的飓风。 飓风化作一杆枪,刺向温临,快如迅雷。 咚的一声! 温临被射在寒冰门上,毫无还手之力。 周围的空气更冷了。 不是寒冷,是阴冷。 那是数不清的阴灵散出的寒气,叫人不寒而栗。 风轻摇的眸光也变冷了。 温临的胸口出现一点红,慢慢扩散,仿佛彼岸花开。 白茫抓着风轻摇的胳膊,无措道:“姐姐,温临他……他……” “他要死了。” 风轻摇冷若冰霜。 她甩掉白茫,提剑走向温临。 温临觉得自己还能拯救一下,颤颤巍巍地起身靠着寒冰门。 风轻摇停在他面前,流烟剑指向他。 温临心想公主你是不是指错方向了? 白茫看出不对劲,惊慌道:“姐姐你要做什么!?” 风轻摇不答,流烟剑往前一送。 做什么? 补刀! 千钧一发之际,温临耗尽余力,撤出风轻摇的攻击范围。 他绕到风轻摇的背后。 不是反击。 是挡! 寒潮飞速掠来,一把抓向风轻摇的后脑,却抓住了温临的前额。 流烟剑撞向寒冰门,掉落。 风轻摇转身,冷淡地看向温临和寒潮,说道:“就算你替我挡了这一下,我也不会生出一丝感激或者愧疚。” 第一,她随时能捕捉寒潮的位置,即便他不挡,她亦能跑掉。 第二,不管他为她做什么,对极恶之地的人而言,都是可笑的。 第286章 是个狠人 “不需要。”温临的目光越过寒潮,望向后方的千级冰阶,“你是她妹妹。” 雪国女王俯冲而来。 纯白的身影高贵而冷傲。 上百名雪族将士跟随在她之后。 感知到危险接近,寒潮丢掉温临,迅速隐藏。 它不见了。 所有人失去目标。 “分散!”白染下令。 以往的经验告诉她,寒潮不会执着在一处,尤其是人多的地方,它会趁机深入雪国内部,找单人或没有抵抗力的人下手。 雪族将士立即散开,只留十人在寒冰门附近。 白染来到风轻摇的身侧,问:“宫微和凌烟呢?” “没跟上来?” 风轻摇随口答。 她若有所思地注视白染,想着温临的话。 因为她是女王白染的妹妹,所以他不顾自己的安危也要挡在她身前?她无法理解他的自我牺牲精神,却隐约能明白他的心意。 他不是为她付出。 而是为白染付出。 “女王姐姐,温临在流血!他流了好多血!”白茫惊惶失措地扑过去抱住温临,手按在温临的胸口。 雪族人白得纯粹。 雪族人的血红得触目惊心。 “我不是说了吗?他要死了。”风轻摇淡然道:“刚才或许还能救一救,现在彻底没救了,他的魂魄被拍散了,很快会崩坏,也就是魂飞魄散。” 寒潮前两击,对温临造成肉身伤害。 最后那一下,直接伤了温临的魂魄。 她也没辙的那种。 她只会给自己聚魂结魄。 白染浑身一颤,不敢置信地看向温临,情不自禁地迈出一步。 一道纤弱的身影越过她,飞奔向温临。 是温临的妻子,凝珠。 凝珠恨恨地推开白茫,死死地抱住温临,哭喊道:“温临,温临你别死!你还没有见过我们的孩子,你还没有为我们的孩子取名,你怎么舍得丢下我们母子。你不可以死!你说你会负责,会照顾我一辈子!你怎能食言!” 一句句话,像一根根刺,深深扎进白染的心房。 她退回原地。 “吵死了。” 流烟剑嗡的一声擦过凝珠耳畔,飞回风轻摇手中。 凝珠吓得立即闭口。 “如果你不死,允许你下次站在我的背后。”风轻摇突然这样说道。 温临艰难地扯出一个微笑。 这算是对他的认可或者信任吗? 真是位有意思的公主,可惜没有机会与她并肩作战了。 温临望向白染,白色的眼瞳逐渐浑浊。 凝珠的话,他一个字都没听。 他始终在意的,唯女王白染一人。 他觉得,应该说点什么。 但是,说什么好呢? 对不起,说的再多也于事无补。 我爱你,只会增加她余生的负担。 所以,不说了吧。 温临安静地合上双眸。 白染沉默地看着他的眼睛渐渐无光,看着他几次开口又闭上,似乎有许多话想说,最终一个字也没给她留下。 她闭了闭眼睛。 再睁眼,所有情绪冰封在白瞳深处。 她转身,对着空气狠狠一抓。 雪国整个空间顿时扭曲起来。 风轻摇暗道:是个狠人! 第287章 上一世的模样 空间扭曲,寒潮无所遁形,不得不现身。 为此,白染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血,自她的眼眶、耳朵、鼻孔、嘴角各处流出。 她不管不顾,召唤那杆冰魄材质的长枪,不顾一切朝寒潮刺去。 那杆枪,是温临的。 她与他,从小相识。 他们是青梅竹马。 他说,长大后娶她。 她说,长大后嫁他。 后来…… 鲜血染红了她洁白的身躯,如彼岸花开。 风轻摇能感受到白染心底深处的悲哀与愤怒。 她不打算帮忙,依旧冷眼旁观。 想到温临与白染的对视,两人分明有千言万语,却一语不发,可悲可叹又可笑,这种事在极恶之地几乎不会遇见。 因为喜欢? 温临喜欢白染,不然不会因为她是白染的妹妹,舍身救她。 白染喜欢温临,不然不会对寒潮发起自杀式攻击。 喜欢一个人,可以做到这种地步? 她还是不能理解这种为爱付出的无私精神。 但她决定,尝试认可这种至死不渝的感情。 那么…… 风轻摇冷冷地看向凝珠,“你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我……” 凝珠刚要说话,余光瞥见一个人族小女孩朝风轻摇飞掠过去,而远处的白染和雪族将士们全都倒在血泊中。 这个小女孩,是寒潮! 寒潮可以变化成被它吞噬魂魄的生前模样! 风轻摇以剑挡之。 小女孩满是伤痕的手指一把抓住流烟剑。 没有血。 寒潮不是人。 风轻摇眸光更冷,用一种仿佛来自地狱的凄厉声音说道:“你变成我的模样,就更别想偷袭我!你死定了!” 寒潮变成了她上一世的模样。 一个似乎只有十一、二岁的小女孩,眉间一竖妖异而邪媚的血纹。 轰的一声雷响! 雪国上空,乌云密布。 遮天蔽日,似将吞噬大地。 …… …… 宫微和凌烟受困于女祭司纱萝张开的神殿结界中。 “女祭司,请放凌烟与我出神殿。”宫微好言劝告,“凌烟与我奉女王陛下的命令,必须随侍在公主左右。” 纱萝傲然地站在神殿之上,遥望远处寒冰门,沉默不语。 雪国结界破了。 寒潮来了。 温临死了。 女王重伤。 公主也快了。 “纱萝你到底听见没有!”凌烟不耐烦起来,“我们已经同你说了近一个时辰,你是聋了还是哑了?还是在那装腔作势?公主如果出事,你担当得起吗?” “一个血脉不纯的所谓公主,和我这个守护雪国近四百年的女祭司,孰轻孰重?”纱萝终于说话,“雪国之中我最强,凌烟,你以为敛尽气息就能躲避我的耳目?想出去的话,就从这里跳下去。” 这里是神殿,雪国最高处。 跳下去必死无疑。 凌烟不顾形象破口大骂:“白莲花!心机婊!枉我以为神殿女祭司神圣不可侵犯,原来是个为了男人可以不择手段的下贱女人!呸!” 啪! 纱萝重重掌掴凌烟。 宫微忙将凌烟护在身侧。 “你对最强有误解。” 随着云深的清寒嗓音响起。 一身玄衣的玄霜飞掠出来,瞬间割裂纱萝设下的神殿结界。 第288章 刚才那张脸,是你? “大祭司!” 宫微和凌烟同时喊出声,如同遇见救世主,激动行礼。 “嗯。”云深应声表示听见,而后看向纱萝。 纱萝有些恍惚,“大祭司……” 她以为,他言出必行,必然不愿见她。 却,还是出现了。 云深说道:“你打开结界引寒潮进来这件事,不算坏,但你目的不纯,很碍眼。” 他承诺帮风轻摇找寒潮,现在寒潮来了,给他避免不少麻烦,毕竟他不是勤快的人。 然而她引寒潮来的目的是对付他的女人…… 姑且算是他的女人吧。 她称他是她的男人。 那么她就是他的女人。 他觉得没问题,这样不吃亏。 纱萝受伤道:“大祭司什么意思?” “别装,没用。”云深不给面子地道:“雪国结界是我设下的,我比你们雪国任何人都更了解它,谁动了手脚,我一清二楚。” 当年他在雪国养冰莲,受寒潮打扰,太烦,便在雪国四周设下结界,拦寒潮在外面,因此帮助了雪族人,于是雪国的祖先便将他奉为大祭司。 听罢,凌烟又想开骂,被宫微拦下。 就在这时,天色灰暗,隐有雷响。 云深预感到什么,不作停留。 他一步跨出,以最快的速度,瞬移至寒冰门前,风轻摇的身后。 风轻摇以剑挡寒潮,引雷下界。 以她目前的修为使用一指惊雷,基本上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做法。但是,如果能顺利揪出寒潮的魂魄,将之吞噬,重塑她的完整魂魄,就不会像对付苏如漾那次那么狼狈。 她决定破釜沉舟。 因为寒潮彻底惹怒她了。 它竟敢用她以前的模样对付她。 这是找死! 一道熟悉的清寒气息忽然出现在她背后。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绕到她的面前。 云深屈起一根手指,朝寒潮的额头弹去。 这种百年小妖物,在他这个活了近万年的人面前,形同虚设。当初没有对付它,主要是雪国太冷,他懒得出手。 然而,他的手指在寒潮眉间停顿了一瞬。 这张脸似乎在哪里见过。 最终,他没有弹出去。 云深圈住风轻摇的腰身,往后疾撤。 风轻摇被他抱住的瞬间。 拨云见日。 他轻而易举地散去她费劲心血召唤来的天雷。 风轻摇略有些恼怒。 只听云深在她耳畔说道:“我来。” 他的意思是,她不必出手。 “我尽可能把与你魂魄融合的部分切割出来。”云深放开她,来到她身前,“后面的,你应该知道怎么做。” 风轻摇点头道:“知道知道。” “玄霜。”云深平静地叫道。 紧跟在他左右的玄衣男子化成一把剑,被他握在手中。 白衣素净,长剑玄黑。 寒潮强烈地感受到从云深身上散发出来的危险,以及深不可测的力量,它想也不想,隐遁逃匿。 云深不急出剑,问了风轻摇一句话,“刚才那张脸,是你?” “不是不是,已经不是了。”风轻摇指着寒潮消失的方向,催促道:“快点快点,要跑了!” 她好着急的! 第289章 我好像怀孕了 云深顺着风轻摇所指,漠然地望过去。 寒潮早已消失。 不过,他的感知范围极广,一旦被他锁定,无人可匿无处可藏。 玄霜剑向天一划。 雪国上空,那处破开的结界口,传下野兽的嘶吼,痛苦而绝望。下一瞬,大地震颤,隆隆作响,仿佛妖物濒死前最后的挣扎。 凝珠丢下死去多时的温临,惊恐万分地往自己以为的安全地爬去;白茫趴在重伤的白染身上,想用自己柔弱的身躯保护姐姐周全;受伤后尚能移动的雪族将士们纷纷围拢过来。 天空在吼。 大地在动。 片刻后,所有异常戛然而止。 寒潮从天空坠落。 风轻摇抓住时机,飞身而上,速度快得好似一道光,迫不及待地接近寒潮。 寒潮仍然是人族小女孩的模样,失去知觉仰面朝天,没有闭上的双眸暗淡无光,眉间一竖血纹胎记妖异而艳丽,红唇微微张开,如寒气般的诡异气息从里面飘散出来。 那是魂魄! 风轻摇毫不犹豫,张口就吞。 “等……” 云深只来得及吐出一个字,就见风轻摇像贪食的饕餮,将数不清的魂魄一口气吞下肚。 他蹙眉,暗叹。 他还没来得及,将与她魂魄融合的部分切割出来。 她竟然全吞了,也太不忌口了! 随着魂魄源源不断进入风轻摇体内,寒潮眉间的血纹胎记变淡变暗,最后消失,而风轻摇的一竖血纹越来越明显、越来越妖艳。 “嗝!” 风轻摇没有形象地打了个饱嗝,她坐在千级冰阶上,摸摸吃撑的肚皮,无比满足。 一阵寒风平地而起。 失去魂魄的寒潮化作烟尘,随风飞散。 “结束了?” 满身是血的白染从头看到尾,整个过程令她恍惚。 困扰雪国几百年的寒潮,就这么没了? 多少族人死在寒潮手下,就这么完了? 她想站起来,然而重伤在身的她连上半身都撑不起来。 她隐忍地望向被凝珠舍弃一边的温临,沉默地攥紧双手。 “女王姐姐,你在此等等,我马上找御医来。”白茫匆匆交代一句,然后往王宫方向飞奔而去。 “呕——” 另一边,风轻摇难受的出声。 胃里面翻江倒海,五味陈杂,有东西即将溢出来。 她捂住嘴巴,也没办法阻止那种外泄的感觉,索性往外吐,结果又吐不出来。 云深颇有些无奈地走向她。 “云深,我好像怀孕了。”风轻摇忍着将吐不吐的恶心,欲哭无泪道:“我以前看别人怀孕,就是这样,想吐吐不出,呕——” 所以说,她不要生孩子。 听说生孩子非常痛,怀孕期间也要受罪。 就像现在。 “呕——” 她又忍不住干呕。 以后谁让她怀孕,她绝对跟那个人没完! “放心,你没有怀孕。”云深朝她冷飕飕地说道:“你只是吃撑了,吃坏了肚子。” 他什么都没做,她怎么怀孕? 亏她想得出。 “难受……” 风轻摇指指自己的肚子,又指指自己的嘴巴,再去揪他的衣袖。 意思是,快帮忙! 第290章 记住,你又欠我一桩 云深好整以暇地道:“我只叫你吞,与你魂魄融合的那一部分,你把它整个吞掉不算,连它最近吞下的尚未消化的魂魄,你也一并吞了,是有多贪心?” 而且,她吞魂魄的速度快得他都来不及阻止。 风轻摇捂着嘴巴,可怜巴巴地扯扯他的洁白衣袖。 贪心是有那么一丢丢。 但是,她第一次吞魂魄,难免经验不足。 不能全怪她! 云深顺势蹲下来,直视她,语气略严厉,说道:“我的话你是都忘了吗?不是所有魂魄都适合你,凤瑶的不适合你,寒潮的同样不适合,它不过是融合了你的一小部分散碎魂魄,所以只有那部分可以吞。剩下那些都不干净,不是怨灵便是恶灵,你心再坏,但身纯净,倘若因此被污染,遭到反噬,你要么成为它们一分子,要么死。” 风轻摇又是一声:“呕——” 别说了,她受到教训了! 这比直接在她身上捅两刀难受多了。 吞毒无数,却败在吞魂魄上面。 她风轻摇哪里受过这种委屈? 云深轻抚她略微发烫的额头,叹息般地道:“你说说看,你欠我的,这辈子还得清吗?” 如果没有他的冰莲。 她早已魂飞魄散。 风轻摇继续:“呕——” 还不清就不还了。 或者,下辈子接着还,只要他找得到下辈子的她。 不过,下辈子再见他,保证还想睡他! “记住,你又欠我一桩。” 云深俯身低头,吻住她。 事实上,这不是吻。 但,更甚以往的吻。 他吻着她,撬开她的唇,似一条小蛇,滑入。 留存在风轻摇肚子里的魂魄被他一点点地勾引出来,无论是怨灵还是恶灵,统统被他吞下。 越来越多的魂魄从风轻摇的口中转移进云深的口中。 随着魂魄逐渐减少,风轻摇不再恶心难受,身体轻松起来。 仿佛重获新生的她,第一时间勾住云深的脖颈,情难自控地回吻他。 云深淡定地瞅着近在眼前她,心想这种时候还不忘占他便宜。 好在他各方面都很强,修为多、功力深、定力足,她尽管吻他,倘若他少吞一魂,算他输。 仿佛怕他回避中断,风轻摇捧住他的脸庞,疯狂亲吻。 她从未尝试这样激烈而深入的吻,比之前所有的吻都要热烈,热烈的她感觉身体有点奇怪,迫切希望他能更加的亲近自己,抱住自己,贴紧自己,恨不得…… “嗯……” 风轻摇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喘。 然后,猛地推开他。 她古怪地瞅他。 他白玉般的脸庞微微有些泛红,不知是被她吻的有点窒息,还是吞了太多的魂魄造成的。 云深轻咳一声,忽然低低地笑起来,“怕了?” 他很少笑,偶尔笑也是极浅极淡,一闪即逝,难以捕捉。 然而这次,浅浅的微笑在他异常好看的脸庞上停留了不少时间,他的脸色微红,犹如一抹艳色,于是笑起来格外媚惑。 那种不自知的勾引,很撩人。 风轻摇觉得口干舌燥,身体出现了从未有过的反应。 她说想睡他,从来都只是心理上的。 第291章 公主你去哪? 她的喜欢,再简单不过。 受极恶之地长年累月的熏陶,喜欢一个人自然要把他留在身边,留在身边的最终目的,就是睡了他。 她不觉得哪里有问题。 一直以来,极恶之地的人都是这么干的。 但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体会到,身体原来真的会有反应。 上一世到这一世,她从未有过这种陌生而奇怪的感觉,一时间不太适应。 对于未知,她留着几分小心。 这不代表她怕了。 “你多大了?”云深忽然问她。 风轻摇看看四周。 千级冰阶的下方,温临倒在寒冰门前,已经醒不过来,他的妻子凝珠不知躲到哪里去了。 千级冰阶的上方,白染倒在血泊中,遥望温临,不知在想什么,对于云深和风轻摇,她选择视而不见。 雪族的将士们伤的伤、死的死。 造成这一切的寒潮,已经灰飞烟灭。 它生前最后一个模样,是她上一世的样子。 云深之前问她——那张脸,是你? 是的。 就是她。 不光是脸,还有身体。 一个看起来只有十一、二岁的小女孩。 风轻摇想了想,“你先告诉我,我在醉莲池沉了多久?还有,来醉莲池之前,我没数,我在外面飘荡了多久。另外……” 她顿了顿,搂住云深的脖子,在他耳畔悄悄说道:“另外,我不知道我是几岁进的极恶之地,所以,我实际上不太清楚自己具体多大了。” 她的记性很好,奈何罗阎王的毒也不差。 进入极恶之地以前的事,她统统不记得,包括年龄。 云深蹙了蹙眉。 风轻摇红唇贴近他的耳朵,坏笑道:“不过,我懂云深你想问什么,你看见寒潮扮作我以前的模样,是不是觉得我可能还是孩子?我和你说,我长到那般大后,再没长过了,十几年一直是那般大小。云深你喜欢幼童?还是喜欢少女?嗯?” 说完,将少女的温软特征故意往他的胸口蹭了蹭,意思很明显——你必须喜欢现在的我! 云深不为所动,环住她的腰身,将她带起来站好。 他可能见过她,在她小的时候。 当初看她眉间的一竖血纹时,他就有过这种感觉。 刚才见到她以前的稚气脸庞时,那种感觉更为强烈。 不过,她应该不记得了。 一大群人往他们这边匆忙赶来。 白茫拖着老御医,烛伊领着王宫护卫和侍女紧跟在后,宫微和凌烟也在其中。 “大祭司,女祭司纱萝擅自撤了雪国结界,独自一人离开神殿,往北去了。”凌烟向云深告状。 同为女人,她就是看不惯女祭司在白茫公子面前装惨哭弱。 更气不过,女祭司叫她跳下神殿去送死! 而且,今天的惨事全拜女祭司所赐。 是纱萝私自打开雪国结界,引寒潮提前入国,导致女王陛下重伤,温临惨死! 这个心机婊女人,不能放任不管! 听完,云深无所反映,眸光淡淡。 风轻摇不假思索向北方飞掠而去。 她的速度比之前更快。 一眨眼,不见了。 “公主?”凌烟反应过来,“公主你去哪?” 第292章 我看见你了 宫微一拉凌烟,“快追!” 不能再把公主丢了。 他和凌烟奉女王陛下的命令,伺候、监视并保护公主,结果一言难尽啊! 云深望着二人心急火燎地飞奔出去,优雅的唇角微微上扬,略有些骄傲。 追不上的。 被寒潮吞噬的她的散碎魂魄,重新回归本体。 现在的她,接近完整。 完整的魂魄才能恢复她以前巅峰时期的修为功力。 而接近完整,表示仍有一点缺陷。 刚才他利用寒潮的一小部分魂魄,帮她暂时修补了那个缺陷,为此耗费了他不少的修为。 她欠他的,越来越多。 一辈子还不完的那种。 …… …… 雪国之北,冰天雪地。 白衣女祭司深一脚浅一脚,艰难行走在万年不化的厚厚雪层上。她所过之处,脚印自行湮灭,无踪无迹。 继续往北,是连雪族人都难以忍受的阴寒气息,不是气候的寒冷,而是污浊之气。 寒潮便是在极北的阴寒之地孕育而生。 她要找到寒潮生前的藏匿之所,继续修炼。 她活了近四百年,冰封术无法再延续她的生命。如果要铲除那个所谓的公主,重新陪伴在大祭司左右,首要任务是活下来,然后提升修为。 寒潮靠吞噬高阶生命的魂魄提升自己,她一定也可以! “纱萝,我看见你了!” 风轻摇含着笑意的声音由远及近,快速而来。 纱萝一惊,回身。 白雪皑皑的天地间。 风轻摇一头乌黑长发被猛烈的寒风吹拂起来,眉间一竖血纹,妖艳而邪媚。 她立在雪地,身姿纤美。 她笑靥如花,眸中带恶。 她嗓音清凉,意有所指道:“你要去哪里?不如我送送你?” 说完,不等纱萝有所回应,五指成爪凌厉地抓过去。 纱萝急速后退。 然而,自认为各方面都强过风轻摇的她,竟然无法避开风轻摇伸过来的手。 风轻摇看似纤柔的手指轻而易举扣住纱萝的咽喉,“雪国之中你最强?你怕是对最强有什么误解。” “你……” 纱萝从唇齿间痛苦地挤出一个字。 后面更多的字,被风轻摇越收越紧的手指掐在苍白的咽喉处。 “我没有允许你说话,你不能说话。”风轻摇笑得甜美又危险,“有几句话一定想告诉你。 “第一,大祭司云深是我一个人的,他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凡对他有想法的人,都得死。 “第二,你在三百七十一年前陪在他左右这件事我很生气,所以你得死。 “第三,你多次挑战我的底线,在我面前耀武扬威,极其放肆,必须死。 “最后,跟你说了这么多废话,浪费了这么多时间,现在你可以死了!” 噗的一声。 流烟剑从背后穿透纱萝的胸口。 纱萝不敢置信地瞪着风轻摇。 之前修为明明比她弱,为何突然暴涨? “忘记说了,你四百年都活在狗身上了。”风轻摇嚣张霸道的嗓音回荡在冰雪之中,“如果我能活四百年,必不可能像你一样弱不禁风。” 第293章 以为放大招,结果是自爆 纱萝动了动唇。 她,弱不禁风? 可笑! 她一个人孤独地守神殿三百七十一年,谁敢跟她比这份恒心?每年寒潮来袭,是她始终站在雪国前方,保护族人!当年白染夺王位,也是她第一个站出来支持的! 她在雪国的功绩,完全可以载入史册! 她在雪国的地位,岂是所谓的公主可比的? 然而,白染竟不知恩图报,不顾她的感受,纵容血脉不纯的公主勾引大祭司,逼得她不得不引来寒潮对付所谓的公主。 活该她白染被凝珠抢走未婚夫! 活该她白染只能眼睁睁看心爱的男人死去! 白家的女人,没一个是好东西! 纱萝狠毒地瞪住风轻摇。 她被掐着喉咙说不出话。 但是没关系,反正她要死了! 一团如烟似雾的东西从纱萝的后脑升腾出来。 风轻摇皱起眉头。 那是魂魄。 她确定自己没本事把别人的魂魄拖出来,这是纱萝自行让魂魄离体。魂魄离体死路一条,不过纱萝本就要死。 她在意的是,纱萝赶在死前做这件事,必然有目的。 纱萝的头没有生息地低垂下去,魂魄发出尖厉而狠毒的声音:“我以魂飞魄散为代价,诅咒白氏王族的女人个个都得不到自己的所爱!呵呵呵……” 语毕,魂魄溃散。 “没意思。”风轻摇甩手丢掉失去生命的纱萝躯体,失望道:“还以为你要放大招,害我紧张了一下,结果是自爆。” 诅咒白氏王族的女人? 目前来说,好像就女王白染一人。 温临已死,白染不移情别恋的话,确实得不到自己的所爱了。 纱萝以魂飞魄散为代价,告诉她一件已知的事实。 果然是白活了四百年。 风轻摇拔出流烟剑,用雪擦拭干净,收起来。 她冷淡地瞅了眼纱萝的躯体,想了想,蹲下去,伸出掌心在纱萝脑门上比划一下。 她记得,寒潮当时在温临的脑门上抓了一把,温临的魂魄便开始四散。 魂魄散去,人就死了,这也是一种杀人的手法。 雪国以北,纯白一片。 云深踏雪而来,在风轻摇的身后站定,静静地凝视她。 风轻摇蹲在纱萝的尸体前沉思发呆,感知到他的气息,问:“你说,寒潮是怎么把魂魄打散的?” 这个问题她想了挺久。 她做不到,但是想做到。 云深说道:“想想当时,你是怎么魂飞魄散的。” 风轻摇不用想,那件事一直刻在脑海里,不可能忘记。 “被阵法撕裂的。”她平静说道:“那段时间我在闭关修炼,突然有一天,保护我不被打扰的阵法改变了性质,就像无数把刀,无视了我的肉身,直接切进灵魂深处,切碎了我的魂魄。” 寥寥几句话,不足以描述当时的全景。 事实上,魂碎的过程很漫长,仿佛凌迟。 好在时间久了,她已能坦然面对。 云深解答道:“原理差不多。” “你详细说说呗。”风轻摇回头,眉间一竖胎记似血般妖艳。 云深神色淡淡地看着她的血纹,傲娇般地道:“不要。” 把她教得太强,他会吃亏。 第294章 她这个人都是他的 “小气。” 风轻摇起身,抖去身上的落雪,习惯性把冰冷的双手往云深的怀里送。 她送到一半,忽然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又往前挺了挺,“云深你有没有发现,我的胸比去年大了一点?” 她这个身体比以前稍微柔弱一些,但绝对是健康的,正是含苞待放的年华,自然还要长。 云深不着痕迹地往她胸口瞥了一眼,不说话。 风轻摇执起他的大手,无所顾忌地按上自己的胸。 少女娇嫩的脸庞看起来一副天真懵懂的模样,眨眨眼,问他:“手感怎么样?” 手感自然是好的。 即便他一动不动,强行克制着自己的手,也能感受到她那一处的温温软软。 云深面无表情,竭力维持淡定,说道:“你别想以此为交换,往我身上摸。” 就她那从不掩饰的小心思,他可能上当吗? 休想色-诱他。 他的定力极好。 风轻摇无趣地甩掉他的手,“小气!” 云深觉得自己的那只手有点僵硬。 可能是克制过度,神经过于紧绷,血液流通不畅导致的,过一会儿就能好。 风轻摇背靠过来挨近他,比了比个头。 踮一踮脚尖的话,头顶刚好够到他的下巴。 她满意地笑起来。 上一世到十一、二岁便停止了生长,矮矮的一截,从没长高,也从来没有显现出女人的特征,平平的一块,是她的小小遗憾。 “差了一点。”云深突然说道。 “哪里差了!”风轻摇像被踩了尾巴一样叫出来,“我不矮!是你高了!” “我不是说这个。”云深失笑,“魂魄还差一点。” 吞噬寒潮的部分魂魄后,她的魂魄接近完整,还差一点。 风轻摇对自身情况非常清楚,说道:“不急,云深会帮我找。” 云深扬眉,“你是不是太乐观了?” “我这个人都是你的,你帮我找,等于帮你自己找。”风轻摇说完,不给他拒绝反驳的机会,脸上挂笑,撒腿就跑。 接近完整的魂魄,有着接近巅峰的修为。 当然,都是以前的。 以前的她是很强。 但是在他面前,依然是弱的。 不过这句话她说对了。 她这个人都是他的。 他强,等于她强。 云深低低一笑,转瞬即逝。 白茫茫的雪地上,雪族人宫微和凌烟气喘吁吁地跑过来,远远看见风轻摇的身影,他们笑了,然而下一瞬风轻摇又不见了,他们哭了。 “公主……”宫微有气无力地喊一声。 “能不能歇一会儿再走?”凌烟直接倒地。 不行了,这位公主太能跑了,能把他们跑死! 云深瞥了眼二人,同时掌心升起一团火焰,往后一抛。 纱萝的躯体燃烧起来。 他看都不看,去追风轻摇。 感受到温度,凌烟望过去,拉拉宫微的衣角,“是女祭司。” “看见了。”宫微镇定道:“她死了。” “谁杀的?” “不管谁杀的,就说是大祭司杀的。” “这样好吗?” “这样最好。”宫微说道:“白茫公子和女祭司是朋友,如果说是公主杀的,姐弟之间势必生出间隙,但说是大祭司,就无所谓了。大祭司裁决女祭司,是神殿的事,与王族无关。” 第295章 送你一程,不谢 雪国王宫。 老御医退出女王白染的寝殿。 寝殿中,白染沉默地躺在寒玉床上疗伤静养,略显孤寂。 女官烛伊默默守候在侧。 温临的遗体送回了温家,女王陛下未过问一句,她不清楚女王陛下的心里是何感想,但能感受到女王陛下周身散发出来的荒凉气息。 女王陛下和温临是青梅竹马,这是雪国人人都知晓的事,若非白措昏庸无法担当大任,不得不由女王陛下挑起国之重担,女王陛下与温临早已结成夫妇,哪里会被那凝珠截胡。 烛伊正这么想着,便听见凝珠在外面叫嚷:“女王陛下,女王!你出来!” “让她进来。”白染轻声道。 “是。” 烛伊走出去。 片刻后,凝珠进来。 她也不行礼,仿佛得到特赦,不管不顾,恨恨地斥责:“都是你,白染都怪你!寒潮来袭你比谁都清楚,却不给温临派个帮手,叫他一个人面对寒潮,最终惨死在寒潮的手下,你心里面就没有一点愧疚吗?” “放肆!”烛伊脸色一变,吩咐外面的守卫,“把她拖出去!” “住手。”白染望着苍白的天花板,“让她说下去。” “温临没了,我活着也没什么意思。”凝珠红着眼,倔强而高傲地抬起下巴,“白染,今天我就把话跟你说清楚了,与温临成亲的人是我凝珠,他的孩子是我生的,他喜欢的人是……是……” 白染始终在看天花板,对周遭的一切仿佛漠不关心。 烛伊的白瞳瑟缩了一下,不敢置信地看着凝珠的胸口。 凝珠没有把话说下去。 胸口处传来剧烈的疼痛。 她低头,看见小半截剑尖从背后穿透胸口,带出体内的血。 然后,那截带血的剑尖又往后退出。 锋利的剑刃撕扯她的血肉,当彻底退出她的身体后,她终于倒下去。 风轻摇拿出手帕,认真擦拭流烟剑上的血迹,说道:“活着没意思,那你只能死了。我送你一程,不用谢。” 烛伊皱眉道:“公主,凝珠小姐是大司马的遗孤,你怎可出手杀她?” 大司马是雪国的兵马大元帅。 那年寒潮来袭,白措不在,女王陛下还是公主,是大司马奋勇抗敌,最终战死。正因如此,半年前凝珠抢走温临,女王陛下看在大司马昔日的战功上,什么都没说。 这些,风轻摇不知。 知道了,也不能改变她的想法。 她觉得凝珠十分碍眼。 “救我……”凝珠抓向烛伊的鞋,“叫御医……” 风轻摇踩上凝珠的手,“我记得有句话叫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温临替我挡了一下,我理应回报他,想来想去,想到他一个人走黄泉路挺可怜,正好你也不想活了,所以送你去陪他。” 凝珠抽不出来自己的手,又止不住胸口的血,也没人帮她。 她感到绝望。 她不过是失去温临太难过,想着不能让白染好过,特地过来刺激一下白染。 她怎么就不想活了? “凝珠,你做的那些龌龊事,寡人都清楚。”白染看向凝珠,白瞳深处是压抑而克制的情绪,“那天,你对温临下药了。” 第296章 极北之地,有雪国终年寒冷 “你知道?你居然都知道?”凝珠卯足了劲,凄厉地笑起来,“你知道还把温临让给我?” 果然是懦弱的女王! “你怀孕了。”白染语气苍凉,寒冰床上的手指微微颤抖,不是冷,是克制的悲愤,“所以他情愿负我,也不能负你。他是君子,你是小人。” “我听懂了,这件事是你的错。” 风轻摇认真又严肃地望向白染,然后将刚刚擦干净的流烟剑,再次刺进凝珠的胸口。 这一次,透心而过。 她顺手旋转半圈,嚼碎心脏。 凝珠再不能吐出一个字。 她喷出一口血,就此死去。 烛伊的脸吓成了透明色,下意识往后退半步,发现双腿有些虚软。 这位公主,不能得罪! 看见凝珠死去,白染忽然松一口气,奇怪地问风轻摇:“寡人何错之有?” 不可否认,她一直憎恨凝珠,只不过她将这种憎恨深埋在心底。 而那件事,错在凝珠,不该对温临下药;错在温临,不该给凝珠下药的机会。 她何其无辜?从不曾伤害任何一人。 始终恪守女王的职责,保护族人! “如果是我,得知自己的男人与别的女人暧昧不清,我会在第一时间除之而后快,还要斩草除根。”风轻摇一边说一边往外走,“对了,我来是跟你说一声,我要走了,回我该回的地方。” 本来,她已经走了。 然而走到寒冰门,忽然想起那个傻乎乎为她挡一下的温临。 想来想去,想到温临救她是因为白染,所以走之前,来替温临看看白染是死是活。 恰巧听见凝珠的话,忍不住就顺手收了个人头。 “谢谢你。”白染说道。 不光谢她替她杀了凝珠。 还要谢谢她带来大祭司,除去寒潮。 “不谢。”风轻摇顺口说道。 她有点喜欢雪国了。 杀了神殿女祭祀,没人找她。 现在又杀了凝珠,反而谢她。 相比之下,如果她在帝都城杀个人,第二天准能看见左大人愁眉苦脸地盯着她,好像她对他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 “等等。”白染喊道:“如果你想带走白措……” 她的话还没说完。 只听风轻摇嫌弃地打断她:“我为什么要带上那个累赘?” 白染愣了愣。 风轻摇从温泉密道见白措,她是知道的。 毕竟是她的雪国,没有她不知道的事,只是不揭穿而已,就像凝珠那件事。 风轻摇见她不说话,潇洒离去。 极北之地,有雪国终年寒冷。 寒冰门阻隔雪国与外面的世界。 云深等在寒冰门,素净双手拢在洁白袖中。 风轻摇来到他身边,把他的手从袖中抽出来,握住,“走了。” 云深任由她拉着,一贯冷淡的眼底有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和。 二人头也不回地走出寒冰门,向温暖宜人的南方行去。 与来时相比。 寒冰门少了一位尽忠职守的守门人。 神殿少了一位孤独等待的女祭司。 而王宫深处,刚刚满月的男婴正在啼哭。 炎狱之中,前王白措委屈得也快哭了,“摇摇,我的乖女儿,你怎么还不把爹接走啊?” 今天的雪国,依旧在下雪。 没有风。 雪,静静飘落。 风轻摇执云深之手,渐行渐远。 *** 下一章我们进入新的篇章啦 第297章 从风不止的到来,开始 暮秋。 衰败的枝桠露出在神宫白墙外,几片枯叶从枝头坠落。 “咚咚。” 沉寂数月的神宫,被两声不轻不重的敲门声惊醒。 神宫的守门人仍是那位年过半百的王门郎,他穿着素净的神宫白衣,像往常一样慵懒而傲然地打开神宫一条门缝,把头探出去。 一只强而有力的手掌,毫无预警地抓住他的面门。 然后“咔嚓”一声脆响,连接头与身体的骨骼断裂。 死前的瞬间,王门郎从指缝间看见来人的眉间有一竖邪媚的黑纹。 风不止丢垃圾般地丢掉王门郎,双手反交于背后,迈进神宫。 玄黑大氅绣刻暗金色底纹,下摆如流水般滑过门槛,也滑过正在看门但身已僵硬的无尾赤狐。 风不止经过狐小刺的身边,既不看她,也懒得动她。 然而狐小刺仍能感觉到那种,把她逼到绝境的压迫,自己仿佛随王门郎一同死去了。 “你是……” 迎面走来一名神宫中人。 后面的问话尚未出口,风不止来到他的身畔,抓住他的头,向左右轻轻一扭,又是一声清脆的“咔嚓”。 他的手法极好,杀人不见一滴血。 风不止继续不急不缓地往里行去,一语不发,见人就杀。 他悠悠闲闲地杀进大巫的殿阁,抓住叶上清的脑袋,准备扭断。 狐小刺克服恐惧,及时赶来,张开尖尖的狐嘴飞扑向他。 风不止身形未动,一股刚烈的气压环绕在他周身,将狐小刺反弹出去,然后平平淡淡地说道:“看你现在是狐狸,我放你一马,你竟不自量力,跑来送死。” 他手指微曲。 狐小刺不受控制地飞过去,被他掐住脖颈。 “住手……” 叶上清的声音在颤抖。 他的脑袋也在风不止的手里,随时会死。 “抱歉,刚才没注意。”风不止突然客气起来,放开叶上清和狐小刺,“看你的衣饰,应该是那位预知未来的大巫,有人想请你去别处坐坐,你不能拒绝。” 这时,一名神宫中人慌慌张张地跑来。 他看见好多同伴死在路上。 神宫出事了! 他惊慌失措地叫起来:“大巫!大……” 风不止伸出手。 叶上清脸色惨白:“别……” 风不止扭断那人的脖颈。 叶上清的眼中涌现无尽的痛苦与愤怒,“我跟你走就是,你何必杀人?” “你阻止的太慢。”风不止收回干干净净的手,“罢了,把人杀光也不好看,鱼儿要以饵为诱,没有饵,她如何咬钩?” 叶上清不敢说话,生怕说错一句话,这个人又要杀人。 国师离去数月。 他隐瞒的很好,没人知道国师已经不在神宫。 神宫依然是帝都城的神秘禁地,无人敢扰。 此刻,他后悔了。 他应该听从国师的吩咐,解散神宫。 因为一瞬间,他感知到—— 全盘崩坏,将从这个人的到来,开始了。 “带我去看看她住的地方。”风不止负手而立,一派闲适地欣赏庭院秋景,完全看不出他刚才连杀数十人。 “谁?”叶上清面无血色。 风不止对上叶上清惊颤的眸子,微微一笑,“在这里,你们叫她秦大小姐。” 第298章 包括你在内,都是我的 对人族世界而言,雪国的南方,依然是北方。 对刚刚走出雪国的风轻摇来说,这里的北方已然暖和,哪怕这个时节已经入冬。 风轻摇怀抱巴掌大的鎏金镂空小圆球,安静地坐在马车里,一眨不眨盯着云深。 走出雪国地界后,仿佛适应新的气候,小圆球中心的火焰熄灭,通体不再有火光,表面的金色纹路愈发清晰,仍然温暖。 现在的它,看起来就是一颗给小女孩把玩的漂亮小金球。 云深在极为宽敞的马车里闭目打坐。 马车来自他的空间法器,比一般马车都大。 外表经过刻意更改,取下了装饰物,刻去了图腾,一眼看去,除了大以外没什么特别。 里面没多少改变,车顶一盏琉璃灯,车壁上数不清的暗格多数为空,下面铺着厚实温软的云貂绒毯,上有矮几、坐垫,也有软枕、薄毯。 两个字形容:奢华! 当了轩辕国三百年的国师,他拿些彰显身份的豪华物什出来也没什么。 令风轻摇沉默许久,百思不解的是—— 他居然把如此大的马车丢在空间法器,陪她走了三天路,直到她走累要他背,他才拿出来。 更可怕的是,他离开雪国时,把一池的冰莲收进了空间法器,连水带淤泥的那种。 举个例子,假如把冰莲放进她的空间法器,一个不够,两个塞满,估计还得往外溢水。 所以,他的空间法器得有多大? 风轻摇半天不说话完全是被震撼的。 情绪缓和后,她挨近云深,一边瞄他一边问道:“云深,让我看看你的空间法器呗。” 云深不理。 “你不拿出来,我就自己找了。”风轻摇手比话快,已经摸进云深的衣领。 一眼能见的地方,她都找过了,没有。 唯一的可能,是藏在了衣服里面。 云深睁开眼睛,拍掉她的手,拉好衣领,斜她一眼,“你不饿吗?” 他不进食也没关系。 但是她从早上到现在一直在看他,颗粒未进。 马车外传来熙熙攘攘的人声,小贩的吆喝,加上路人的闲谈,很是热闹。 风轻摇掀开车帘。 放眼望去,全是黑头发的人族。 这里是人族的街市。 自出雪国后,他们终于回到了人族的领域。 “停车!” 风轻摇喊。 驾车之人是玄霜。 他没来得及勒马。 风轻摇便迫不及待地跳下马车。 跑得略急,小金球从她的怀里滚回车里。 她不着急捡回来,站在外面,通过车窗指向滚落在云深身边的小金球,小气巴巴地说道:“那是我的,你别动。” 云深提醒道:“是我给你的。” “你给我了就是我的。”风轻摇胡乱画一圈,宣布主权般地道:“还有,这里面所有东西,包括你在内,都是我的。” 云深无所情绪,“我有说这些都给你吗?” 没人应他。 风轻摇跑进了一家饭馆。 她饿了。 “主人。”玄霜难得主动出声。 “什么事?”云深问。 “我也要给她吗?”玄霜担忧地道。 从本质上来说,他是一把剑。 第299章 玄霜很能干 “一把剑就别学人,想那些有的没的。” 云深安之若素地下车,往风轻摇所在的饭馆走去。 “是。” 玄霜守在马车畔。 他还是好担心啊。 四舍五入,他追随主人已有一万年。 一万年以来,他从没见主人送别人东西,可是主人把小金球送给了那位秦大小姐暖手。 自从那些事发生后,他也从未见主人把本族的东西拿出来,可是秦大小姐累了,主人直接唤醒沉睡在那片未知之地的马,带秦大小姐走出雪国。 秦大小姐在说“都是我的”的时候,主人没有直截了当的拒绝。 总觉得,他被送掉是迟早的事。 突然换主人,他会很不习惯。 为了到时候不至于太难受,他是不是应该先习惯起来? …… …… 风轻摇在饭馆二楼的包厢,点了一桌菜,一顿风卷残云后,满足地打了个饱嗝。 云深安静地坐在她身旁,只喝了一杯清水。 风轻摇起身消食,站在窗口望楼下,看见玄霜抬起头来,正巧与她对上视线。 一向如他主人般冷漠的玄霜,不知为何,突然乖巧,虽然还是面无表情,但是整个人的气质要平和许多,看着她的眼神,充满了友善。 风轻摇一脸的莫名其妙。 想起最近露宿野外,都是玄霜在做饭。 她有感而道:“玄霜很能干。” 一直以为,剑是利器,是杀人的工具。 原来化身剑灵后,还很适合居家旅行。 云深说道:“哪里能干了?” 不就是一把剑吗? 风轻摇回头看他,认真说道:“玄霜人狠话不多,杀人不眨眼,是一把绝世好剑。除此之外,他还会做饭、驱车、看家。你看他守在马车旁边忠心耿耿,把我的宝贝们看护的十分妥帖,我非常欣慰。” 云深冷着脸道:“那是我没让他跟过来。” 玄霜是他的剑,根据他的意识行动。 风轻摇仿佛没有听见他这句话,商量道:“我能不能换一把剑?用流烟剑换玄霜。” 云深冷声拒绝:“不能。” 风轻摇走过去与他坐一起,搂住他的胳膊,讨好道:“那你告诉我怎么养出剑灵,要能干的那种。” 剑灵比人好。 上得厅堂下得厨房。 战时打人,平时打杂。 还不用担心会背叛她。 一把剑指望他能有什么弯弯绕绕的心思? 云深敷衍般地道:“时间到了,就养出来了。” “一句废话。”风轻摇不满,把手伸到他面前,“天书给我看看。” 天书是玄圭不离手的一本无字书,注入一定量的修为,可以看见过去。 玄圭是云深的人。 天书自然是云深的。 云深说道:“不给。” “小气。” 风轻摇起身出去,走向柜台,对掌柜的说道:“结账。” 掌柜的正想问是哪一桌,一抬眸瞧见风轻摇眉间的血纹,马上就想起来了。 他拨了两下算珠,将数字递过去,“客官,这个数。” 风轻摇指指身边的云深,“他付钱。” 掌柜的转向云深,心想这位客官长的真好看。 云深淡定地拿出银子。 风轻摇叫了起来,“那是我的银子!” 他又未经允许,擅自把手伸进了她的空间法器! 第300章 老脸一红,真真是太羞耻了 “也是我的。” 云深轻握风轻摇的细腕,拉着她走出饭馆,回到马车上。 无需出声吩咐,玄霜就能感知到主人的命令。 他驾车驶出城,继续南行。 天色渐暗。 车顶的琉璃灯发出光芒,照亮马车里面,将风轻摇眉间的血纹照得鲜艳欲滴。 “太明显了。”云深注视她的眉心。 “明显什么?” 风轻摇将存放在空间法器的银子清点了一遍。 仔细想想,确实有部分银子属于他。 当初在双赢赌坊,是他一眼看透骨骰的大小,帮她赢了许多银子,一直没花。 云深指腹轻抚她的血纹,“这里,太显眼,无论你走去何处,都会被人一眼认出,很少有人能忘记这一竖与众不同的胎记。” 吞噬寒潮的魂魄后,她的魂魄接近完整,血纹越来越明显、越来越妖邪。 别人不需要记住她的长相,单单记住她的血纹,就不可能将她错认。 刚才的饭馆掌柜,便是这样将她记住的。 “从小就有,好像是先天的,去不掉。”风轻摇使劲揉了揉眉心。 以前没想去掉它,唯一一次迫切想去除,是在刚刚重生的时候,毕竟血纹就像她的标志,太容易被人认出来。 云深长久地凝视风轻摇,问:“你以前,见过我吗?” 很少有人会忘记她的血纹。 而他,便是很少的那部分人。 “没有。”风轻摇肯定。 说完她黏黏糊糊坐上他的腿,无比亲昵地搂住他的脖子,轻浮地笑道:“如果我以前见过你,我可能早就把你睡了。” 云深早已习惯她时不时的占他便宜,十分淡定,说道:“不在极恶之地。” 如果没记错,他从没去过极恶之地。 所以是在极恶之地以外的地方,可能遇见过她。 她眉间的血纹非常眼熟,总感觉应该在哪里见过。 “魂飞魄散以前,我没有离开过极恶之地。”风轻摇顿了顿,满不在乎地道:“去极恶之地以前的记忆,我没有,忘了,那时候我还很小,大概这么大。” 她掌心朝下,往地面压了压,比划出大致的高度。 那是幼童的高度,顶多五六岁年纪。 五六岁的小屁孩,能做什么? 风轻摇并不留恋五六岁以前的记忆,反正也不记得。 她猝不及防将他压倒,笑得色色,“以前我们没有共同记忆,日后要多多制造,从现在开始。” 一边说,一边得心应手地摸到他的衣带。 雪国太冷,她被迫做了好长时间的正人君子。 终于回到属于她的世界,是时候恢复本性,露出邪恶的真面目了。 云深岂会不知她想做什么,翻身,反将她压倒,把那双从不规矩的手扣压在她的头顶,淡然叫道:“玄圭。” 一声召唤。 马车里多出一位灰衣老者。 玄圭从沉睡中被唤醒。 一睁眼,就看见他家尊贵无敌的殿下,正将风轻摇压在身下。 他老脸一红,老手遮住老眼。 这真真是太羞耻了。 殿下他要做那种不可描述的事,干嘛还将他叫出来。 第301章 配合云深的喜欢 云深将素净的掌心伸过来。 玄圭从指缝间偷偷瞧去,大脑飞快运作。 殿下这是何意? 问他要什么? 做那种事的时候又需要什么? 难道是,增乐添趣的辅助工具? 万万没想到,殿下如此重口。 可是,他没有啊! 云深等半天不见玄圭有反应。 望向被玄圭抱在怀里的天书,他冷淡地吐出一个字:“书。” “书?” 玄圭思绪被打断,愣了愣,随后恍然大悟,赶紧将无字天书双手捧上。 莫不是殿下始终没把风轻摇给这个那个? 这事不是没可能,毕竟殿下从来没有女人,没有那方面的经验。上次看似一切准备就绪,到底是快了点,以殿下的修为体力,没道理这么快。 所以,殿下是想在天书里翻翻过去、找找灵感、寻找突破口? 天书是能看见过去的夫妻在新婚时候的流程,但都是寥寥几句话,不会详细描写。 从哪入手、如何入手,还是得看那种画册啊! 玄圭动了动唇,又张了张口,几次想提醒殿下,却没好意思说出口。风轻摇在场,他怪不好意思的,男人间的悄悄话怎能让女人听呢? 而且,殿下现在这个姿势太叫人脸红了。 玄圭捂眼,假装自己不在看,一双贼精的老眼从指缝间使劲偷瞄。 云深瞥见玄圭那个偷偷摸摸的猥琐模样,意识到自己的动作有些暧昧,低头瞧瞧风轻摇。 风轻摇眸中带媚,红唇含笑,故意曲解道:“原来云深喜欢用强的呀,我会配合你的。” 说完,在他身下故作矜持地扭捏了两下,又装模作样地挣扎了一下,之后乖乖躺好,一副任君为所欲为的慷慨姿态。 云深面无表情地放开她,坐到一边,翻开天书。 风轻摇笑着爬过去,与他挤在一处,毫不遮掩地往天书上瞅。 云深没有阻止她看。 他知道,她看不见。 风轻摇眼中的天书是一页页白纸,干干净净,什么都没。 云深静静翻阅天书。 天书记载的过去是详细的,也是简略的。 关于她的过去,一桩桩一件件都有详细记录,然而每一笔记录都只有简略的一句话。 她在雪国。 她在帝都城。 她在他的醉莲池。 她四散于天地间。 她在极恶之地。 再往前翻,小小的她独自一人在人来人往的街上茫然四顾,被恰巧经过她的罗阎王顺手抱走。 她显然走丢了。 而她走丢的原因是…… 啪! 云深合上书,丢还给玄圭。 他清逸淡远的脸庞出现细微的情绪,略有些怪异。 玄圭好奇,也想翻翻看。 风轻摇一把抢过来。 窥视过去,消耗修为。 她将自己的修为催化成肉眼可见的气息,那些气息仿佛丝丝缕缕的寒雾,萦绕在天书周围,却不知为何,始终进不去书中。 云深手伸向她,替她合上书。 所有修为重新回到风轻摇的体内,没有一丝浪费。 “我就想看看你在看什么。”风轻摇眨眨眼睛,将坏心思眨回眼底深处,不给人看。 云深把天书从她手中抽出来,“看你的过去。” 第302章 踏雪归来,各怀心思 “看我这么小时候的过去?”风轻摇又拿掌心往地面压出一个大致高度,“有什么好看的。” 对于早已遗忘的过去,她兴致缺缺。 小屁孩能有什么精彩记忆? 云深把天书交给玄圭。 风轻摇奇怪地问:“我为什么看不见上面写了些什么?是我的修为低了,还是缺少什么契机?或者使用方式不对?” 比起自己,她更想看云深的过去。 玄圭抱天书入怀,回她:“低了。” 风轻摇语调微扬,“还低?” 她现在的修为实力接近以前的自己。 以前的她在极恶之地属于第一梯队,高手中的高手。 玄圭解释道:“你的修为在世间不算低,是殿下修为太高,殿下的存在直接拉高了平均线,从平均线上看,你的修为太低了。” “得多高修为才能看清这本书?” 风轻摇接受玄圭的说法。 国师云深,深不可测。 她一直都知道。 “这么说吧。”玄圭骄傲道:“在殿下之前,我还真不晓得,有谁能看懂这本书。所以殿下是这本书的主人,殿下愿意给谁看,谁就能看懂它。” 风轻摇听懂了。 世间唯有云深可以翻阅天书。 顿时对天书没了兴趣。 她看了看云深,见云深似乎一直在注视她。 “等你想起忘记的过去,我再回答你的问题。”云深突兀地对她说道。 “嗯?” 风轻摇疑惑。 他这句话的意思是…… 过去的她,真的见过他? 还问了个问题? 一个小屁孩能有什么问题?搞得这么神神秘秘。 云深托住她的头,拇指指腹按住她眉心正中的血纹,缓缓上移。 风轻摇任他抚弄。 待他的手离开她的额头。 她拿出铜镜,照了照。 一竖血纹,在她眉间,若隐若现。 他将她的胎记,隐藏了。 …… …… 帝都城下了一场雪。 风轻摇踏雪归来。 与雪国相比,人族世界的雪,即便冷,也是温柔的。 雪花轻轻柔柔落在神宫大门外的台阶上,就像神宫中人所穿的白衣,洁白干净。 风轻摇拾级而上,像以前一样,习惯性敲了敲门。 无人回应。 守门人没有打开门缝探头出来。 他死了。 风轻摇还不知道。 只觉得天地安静得有些诡异。 她推门而入。 大门发出“吱呀”一声轻响,听起来似乎有些时日没人修缮了。 大门开启。 寒风灌入。 风不止穿一身绣金暗纹的黑色大氅,闲适地坐在黑檀木圈椅里,手执一盏茶,正在露天品茗。 黑衣劲装的长夜撑起一把油纸伞,为他挡雪。 衣袍素雅的长欢倒去冷茶,正在煮新茶。 听见门响,风不止的手顿了顿。 他没有看风轻摇,心想附近没有轩辕国国师的气息,是他修为不够感知不到,还是国师确实不在? 她一人回来,与国师无关? 风轻摇看见风不止,不惊讶不意外,心想除他以外,附近感知不到任何极恶之地的人,是隐匿起来了,还是确实不在? 他一人在此,与别人无关? 风不止饮下一盏冷茶。 风轻摇站在门口不说话。 第303章 琰王殿下是您的未婚夫 他们认识。 从小就认识。 在极恶之地,她和他都是罗阎王养的药奴。 他们有毒一起吞,有难一起受。 后来。 他出谋划策。 她冲锋陷阵。 杀了罗阎王,占了极乐宫,一统极恶之地。 然后。 她说,她以后就叫风轻摇。 他说,他以后便叫风不止。 他们终于有了名字,成了主人,再不是那没有生死权利的试毒小白鼠。 本该拨云见日,却…… 故人相见。 没有久别重逢的喜悦。 没有刻骨铭心的仇恨。 彼此平静的,好像昨天刚刚见过,又仿佛从不相识。 能在极恶之地站稳脚跟之人,心智与手段都不是一般人可以比的。首先,他们必须是恶人,恶人中的大恶人,甚至是老大首恶。 风轻摇是恶人。 风不止也是恶人。 彼此熟悉。 两人都不说话。 仿佛谁先开口,谁就先输一筹。 红泥小火炉上的茶,煮开了。 长欢倒上一盏热茶,替换风不止手上的空茶盏。 风寒雪冷。 风不止指间的热茶很快又凉了,他摆摆手,示意长欢别忙了。 长欢放下茶具,转身向风轻摇拱手作揖,平和地说道:“这位是高阳国的琰王殿下,已在此等候秦大小姐多日。” 仿佛在配合长欢的介绍,风不止放下茶盏,手肘搁在圈椅扶手上,双腿叉开,洒脱而大方地迎上风轻摇的目光。 风轻摇神色镇定,心里却奇怪地想:他什么时候与高阳国扯上了关系?不在极恶之地当他的恶人,跑去当什么琰王? 风不止端详风轻摇。 她与原来不一样。 原来的她从未长大,小女孩的身体不如现在的纤长与圆润。眉眼之间依稀有她的感觉在,以前她若能长大,大概便是这般模样吧,只是少了眉间的一竖血纹,少了几分妖邪,多了一些纯柔。 到底不是她自己的身体。 风轻摇也在观察风不止。 他与原来略有变化。 那么多年过去,不见老,反而更年轻,那张雌雄难辨的脸愈发妖娆,眉间一竖黑纹,是照着她的血纹,后天纹上去的。 见二人还是不说话。 长欢再次开口:“今年初夏,我国的小珂公主嫁入贵国,成为太子妃,促成高阳、轩辕两国友好邦交,为巩固两国之好,我国与贵国决定亲上加亲,由秦大小姐您,嫁入我高阳国,成为琰王妃。” 他后退两步,素手轻轻划向风不止,“琰王殿下现在是您的未婚夫。” 风不止朱唇微扬,露出一抹邪恶的微笑。 他的女人,终于长大了。 既然成熟了,便该由他摘下来。 为此,他等候太久了。 风轻摇也笑了起来,笑容同样邪佞而恶毒,直接说道:“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我不可能嫁给你。” 她曾用第一句话,拒绝了左大人的提亲。 事实上,她第一个拒绝的男人,是眼前这个男人。 多年以后,她重生了。 他又出现,依然没变。 “你不在的期间,这件事已经订下。”风不止笑着说道:“你不可能拒绝,我也不允许你拒绝。” 第304章 当着你的面,将他杀死 风轻摇冷笑:“没有人可以左右我的婚姻和未来,尤其是你。” 风不止从圈椅里站出来,“我是高阳国的琰王,你是轩辕国的秦大小姐,我们俩的上面,是两国皇帝,圣旨已下,由不得你我。” 风轻摇态度强硬,“谁敢在我头顶撒野,我便杀谁。” 以她对轩辕帝的了解,他不可能自作主张干预她的婚姻,毕竟在轩辕国,轩辕帝也得听国师的。 最近几个月,国师不在帝都城,而风不止在。 以她对风不止的了解,他不可能无所事事,恐怕轩辕帝已在他的掌控之中。 他城府极深,最擅长算计。 圣旨是他写的。 他想娶她,与两国无关,仅仅是他的个人行为。 他对极恶之地风轻摇的执着,超越了生死与时间,不可能再对轩辕国的秦大小姐感兴趣。 除非,像她一路揣测的那样。 他已将她猜出。 “别掩饰了。”风轻摇对上风不止含笑的凤眸,“你应该算到,我没有忘记我是谁,你是谁。” 风不止接过她的话,“你也应该猜到,我已知晓你是谁。” “所以极恶之地的事,就不要扯什么两国。”风轻摇冷漠道:“你是风不止,不是琰王,而我也不是秦大小姐,风轻摇必不可能嫁给风不止,以前不嫁,以后更不会嫁给你。” 风不止低低地笑了两声,“轻摇,你还是你吗?” 风轻摇肯定道:“我还是我。” 极恶之地的风轻摇! 风不止抬手拍了一下。 两名高阳国侍卫押着叶上清,出现在风轻摇的视线中。 叶上清一见风轻摇,人畜无害的双眸涌现五味陈杂的情绪,是喜悦也是难过,是担心也是惊慌,鼻子酸酸的。 他想提醒风轻摇,这个男人很危险。 然而嘴巴被堵上了,他说不出话,只能发出含糊不清的呜呜声。 风轻摇不看叶上清,好像他是陌生人,她不认识他。 “是不是还是你,你说了不算,得我试过才能见分晓。”风不止说完,一掌往叶上清的面门隔空拍去。 他视线不离风轻摇,观察她的情绪变化。 风轻摇眼都不眨一下,更别说救人。 千钧一发之际,狐小刺飞窜出来。 狐狸小小的身板挡在叶上清面前。 一道阴狠的掌风,重重打过来。 她与叶上清双双被打飞出去。 狐嘴喷出一大口血,就此晕厥。 叶上清咽喉处涌出一股血腥味,他神色复杂地望向无尾赤狐。 这只狐狸不止一次在他危难之际出现,舍身为他挡下所有伤害。 风不止见风轻摇不为所动,转头瞧瞧生死未知的狐狸,又看看面色失血的叶上清,说道:“我忘了,这个人不能杀,换一个人来。” 高阳国的皇帝还等着他将预知未来的大巫献上去。 风不止从长夜手里拿走油纸伞,撑伞在风轻摇的头顶,为她挡雪。 他低眸温柔,用最深情的语气说出最残酷的话,“换一个,与你关系不错的人来,我要当着你的面,将他杀死。” 第305章 有的是时间继续纠缠 “我与你的关系,以前挺不错的。”风轻摇淡笑,不嫌烦地调侃道:“你要自杀在我面前吗?” 她也曾将背后托付给信任的同伴。 而他,便是其中之一。 “你也说了,是以前。”风不止柔柔地拂去风轻摇发上的落雪,“现在的关系嘛,生分了。你回来一年多,不找我也罢了,竟与外面的男人勾勾搭搭,我再不来寻你,你怕是要活成别人了。” 两人说话间,侍卫长夜亲自押人上来。 那人双手反绑,嘴巴被封,面色发白,下巴有胡渣,显然被关了好几天,头发有些凌乱,一身绯色官袍乱糟糟,黯然失色,几乎认不出是那位一丝不苟的刑部左大人。 在风不止看来,与重生以后的风轻摇关系不错的人,不是有血缘关系的秦老太君或者秦小将军,而是今年向风轻摇提亲的左正。 仅仅这一点,左正就可以死无葬身之地。 他风不止的女人,不允许别人觊觎。 左正浑浑噩噩的眼睛在看见风轻摇的一刹那,亮了起来,随后又变成担心与惊慌。 他像刚才的叶上清,艰难地呜呜了几声,想提醒风轻摇,这个男人很危险!非常危险! 叶上清看见的,是这个男人轻轻松松血洗神宫。 而他看见的这个男人,是轻而易举控制朝廷,手握整个轩辕国。 没有硝烟弥漫。 没有兵临城下。 这个男人悄无声息地入城,像冷血的阴诡的毒蛇,在暗夜里游走。当人们发现他时,他已经坐到御书房的皇椅上,把玩着传国玉玺,嘲弄地笑望大家。 他是高阳国的异姓王—— 琰王! 风轻摇不看左正,不表示她没注意左正。 她的记性一向不差,左大人至少两次挡在她的身前,为她承担所有伤害,就像寒冰门前的温临一样,舍身护她。 温临是因为她是白染的妹妹。 左正是因为她就是她。 可惜她风轻摇的心是冷的,如风不止一般没有温度。 风不止朝左正隔空一掌。 风轻摇不为所动,视线始终不离风不止。 左正被拍飞出去,撞上神宫白墙,留下一道血印。 “第一掌。”风不止温温柔柔地对风轻摇说道:“你说我该用几掌弄死他?” “如果是我,只需一掌。”风轻摇豪不吝啬地教导他,“拖得越久越容易出现变故,比如你们当时合谋杀我,杀得实在太慢,以至于给了我许多时间思考怎么活下来。” 魂碎的过程太慢太慢了,她甚至当场数起了被切碎的魂魄,但由于过于散碎,最后也没数清楚。 风不止坦然地笑道:“是我考虑欠妥,我光想到你怕死,你会在逐渐死亡的过程中向我妥协,从此安安分分做我的女人,所以我总得给你思考的时间。哪里想到你竟用这个时间思考怎么活下来,不过都一样,你回来了,我们有的是时间继续纠缠。” 这就是极恶之地恶人的爱。 极致的残忍,充满血腥。 得不到,便摧毁。 换成别的女人早就发疯崩溃了。 但是风轻摇不一样。 她也是恶人! 第306章 恶人打架,毁城一半(1) 两人的对话不避讳不遮掩,却也不够直白清楚。 长夜和长欢,左正和叶上清,都听见了。许多无法解释的疑问萦绕在他们的心里,唯有一事十分清晰明了——秦大小姐是琰王志在必得的女人! 长夜和长欢神色平静。 左正和叶上清无比震惊。 “是的。”风轻摇肯定道:“不死不休的那种。” “为什么不能是另外一种结果?”风不止一点不生气也不警惕,依旧温温柔柔的微笑,“我们可以试试新身份,我是高阳国的琰王,你是轩辕国的秦大小姐,你嫁给我,两国联姻,届时,我不但能保证轩辕国永久独立,我还愿意为了你,发一次善心,放了这些人。” 修长的手臂向外一划,指向左正、叶上清和狐狸。 “或者……”风不止凑近风轻摇的耳畔,悄悄说道:“我可以谋朝篡位,弄个皇帝当当,你当我皇后可好?后宫三千我一个不要,我只要你一人,从很小的时候起,便只要你一人。” 即使以前的她长不大,他亦钟情于她。 “你抛弃了自我,堕落了。而我还是我,是要回去的。”风轻摇不屑地刨他一眼,然后看向左正,“杀不杀了?不杀我来?” 风不止的眸底不着痕迹地滑过一丝异样。 她真的一点都没变? 十年过去,他离开极恶之地,向着更加广袤的天地图谋发展,而她只想回去?在狭隘阴暗之地做不思进取的恶人? 他不信,她没变! 风轻摇朝左正粲然一笑,“左大人,为我去死可好?” 左正一愣,旋即想通了。 眸中出现一丝温和的笑意,他点了下头。 琰王入城,杀人无数。 国不国,家不家。 他与其死在琰王手中,不如死在她的手下。 她这个人血腥惯了,甚至提议由她出任刑部的刽子手。 若他一定要死,便由她动手,她一定很开心。 与琰王相比,他赢了。 同样是笑,面对他,她笑得阳光般灿烂毫无阴霾;而面对琰王,她的笑没有感情是冷的。 此生足矣。 浑身血污的左正虚弱地靠在墙角,望着风轻摇的眼睛是从未展现过的恋慕之情,以及满满的纵容。 她要他死。 他便给她。 本该在左正点头之时召出流烟剑,风轻摇却迟疑了。 风不止如果能捕捉到风轻摇这一瞬间的变化,以他的心智和手段,必要利用起来,引导风轻摇步入被动之地,将其击溃。 然而,在他看见风轻摇无所防备的对左正笑。 他怒了。 对着左正恶毒地说道:“你想被雷劈吗?” 天色骤然变暗。 低沉浓重的黑云在帝都城上空聚拢。 寒冬时节,天空忽现雷电,朝左正当头劈去。 这是一指惊雷!修为到达一定高度,天雷随操控者的意识,随叫随到,完全不需要像风轻摇当初战苏如漾那样,用手拿雷。 风不止意识出,天雷下。 轰隆一声! 然而—— 震天撼地的雷电倏地被一股神秘力量切断一小截,没有劈死左正,堪堪打在头顶。 第307章 恶人打架,毁城一半(2) 左正头顶一麻,发毁头秃,好在身体并无损伤。 “你们试也试了,探也探了,彼此的底细也摸清楚了,要打便打,何必殃及旁人?” 一道冷漠而清寒的嗓音响起在众人的上方。 风不止循声望去。 滚滚黑云下,云深的白衣愈发洁白干净,一尘不染。 他高坐在最近一座殿阁的飞檐上,素手修长托着好看的腮帮子,另一只手闲闲地搁在膝上,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敲击。清逸淡远的脸庞无所情绪,细微的小动作显示出他的不耐烦。 他比风轻摇更早进神宫,看风不止一杯接一杯地喝茶,看风轻摇推门进来,全程旁观叶上清被打。 不是不救叶上清,是狐狸先他一步冲上去救了人,既然如此,他便心安理得继续旁观。 然后,左正被押上来。 想起风轻摇曾多次口头调戏左正,想起左正曾向风轻摇提亲,他又心安理得看左正被打。 风不止引天雷下界,恰巧他也等烦了,顺便救一救,好歹轩辕国曾经是他的轩辕国,左正是他的子民。 他从来是一个理智而冷静的人,不冲动,不被动。 风不止神色微变。 他没见过国师,但是听双赢赌坊的何关描述过国师的模样—— 声线清冽如初雪,眸色深邃而沉静,貌若天成,白衣无垢,形容的便是眼前这个男人。 轩辕国的国师! 修为深不可测! 他完全感知不到国师的存在! 国师坐在这里多久了? 长夜和长欢眸光轻颤,面色微白。 这个男人,便是轩辕国的国师?竟能不费吹灰之力破了琰王的一指惊雷,要知道一指惊雷的杀伤力是无穷大的! 叶上清和左正嘴巴被封叫不出声,两人恭敬又激动地望着国师,叶上清眼睛红红险些落泪,左正感慨万千。 国师回来了! 神宫有救了。 帝都城有救了。 轩辕国有救了! “看我做什么?”云深冷淡地一扫下方众人,催促道:“有什么事,是不能打一架解决的?如果不能,那便下次再打。” 无论是妖族朝云国的建立,还是人族轩辕国的建立,亦或者在雪国当大祭司,国师云深从不玩弄城府心计,做法简单粗暴—— 敌袭,打死! 看风轻摇和风不止唧唧歪歪废话半天,极有耐心的云深,非常不耐烦,尤其是风不止明里暗里无不向他透露一点,风轻摇是他风不止的女人。 他的女人,何时成别人的女人了? “来之前你答应我的,这件事你不插手。”风轻摇抬头望云深。 这件事,是与极恶之地有关的人和事。 唯独这件事,她要自己解决,亲手终结! “我是答应你,不插手你与他之间的事。”云深眸光冷冷,语气冰寒,“但是没答应你不救人。还有,我等累了,速战速决。” 他,生气了? 风轻摇察觉到云深的细微异样,似乎也能猜出他为何有此变化,心里出现小小的喜悦,于是唇角忍不住上扬,眉眼随心而舒展。 他好像吃醋了呢! 第308章 恶人打架,毁城一半(3) 风轻摇不自知的转变,风不止全看在眼里。 阴柔的脸庞变得阴狠,他细白的手指恨恨掐进掌心,仿佛掐进云深的咽喉。 自风轻摇走进神宫,他不断试探,试探她的心是否如从前那般绝情狠心。 只有她不变,他才能放心。 他得不到她的心,别人同样得不到。 叶上清也好,左正也罢,她统统不为所动。 她说他堕落了,而她还是她,极恶之地的风轻摇! 原来,她还是变了。 她的改变在轩辕国的国师身上! 风不止阴冷地微笑起来。 这个情敌,强大的竟让他有些害怕! 凡是让他害怕的,都要除去,就像当年的罗阎王。 天上忽然雷响! 风不止和风轻摇几乎在同一时间,各自快速后跃。 雷电从天而降,笔直迅猛地劈在两人原先站立之地。 轰的一声! 地面出现一个坑。 一把油纸伞孤零零地落下,伞面焦黑,伞骨断裂。 这是一指惊雷! 风不止会的。 风轻摇也会! 魂魄接近完整的她,使用一指惊雷,再不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疯魔的一指惊雷,传给了三个人,他们是其中的两个。 相同的招式,被同样心狠手辣的两个人引下界。 风轻摇白衣素净,但面色嗜血般冷酷,眉间的一竖血纹显现出来,妖邪而危险。 风不止黑衣暗沉,雌雄难辨的脸庞虽美但毒,眉间一竖黑纹,邪佞也危险。 二人后跃到各自点位,四目相交。 两道雷电同时落下,朝彼此当头劈去 一样的长度,一样的亮度,一样震天动地,也一样的不留余地。 对风不止来说:我爱你,你不爱我,那我就弄死你,拆你魂碎你魄,让你转世不能,也要留你一具躯壳在我身边! 对风轻摇来说:你杀我,我就杀你!管你是谁! 两道雷,留下两个坑,无人受伤。 风轻摇和风不止同时朝一个方向飞掠出去。 帝都城上空。 黑云密布,遮天蔽日。 天雷阵阵,劈打下界。 天怒了! 一道天雷劈塌神宫的马厩,躲在草堆的华老吐出一口老血,爬出来和大黑马抱成一团,瑟瑟发抖。 一道天雷劈歪皇宫的宫殿飞檐,琉璃瓦砸在高公公脚下,他又惊怕又高兴地奔进寝殿,“皇上!老天爷看不惯琰王的所作所为,发怒了!皇上您一定要坚持住啊!国师马上就会来救……” 药殿殿主罗起阳一脚踹飞高公公,然后端药进殿,看着龙榻上奄奄一息的轩辕帝,面无表情道:“皇上,该喝药了。” 无数道天雷落进帝都城。 民众们惊恐万分,抱头鼠窜。 一时间鸡飞狗跳,人仰马翻。 双赢赌坊的小厮们躲进屋里、钻进桌底。 唯有青年荷官倚在门口,仰望漫天电闪雷鸣,丝毫不惧,“听说,秦大小姐回来了。” 他的主子是高阳国的皇帝。 他隐藏在帝都城的市井之中,负责监视和打探轩辕国的一举一动。 与此同时。 帝都城的城门口。 身穿蓝白道袍的李青书拍拍屁股转身就跑,“妈呀!恶人打架,好人遭殃!溜了溜了!” 第309章 你与她之间,差了一个我 风轻摇和风不止以势均力敌的速度绕城一周,毁城一半,回到神宫,站在最初的位置,对视。 风不止站在圈椅前。 风轻摇立在大门口。 黑云在头顶久久不散,天雷藏于云层深处,似乎随时会进行下一场试探。 是的,这还是试探。 风轻摇踏进神宫的那步起,彼此的试探就没停止。先是试探身份,再是试探心性,最后是实力。 从表面上看,两人的神色一如既往的平静,似乎打了个平手。 风不止落落大方地坐进圈椅里,淡淡一笑,“你与我之间,差了十年。” 从她身死到现在,正好十年。 十年间,他除了走出极恶之地外,也再不断提升自己,而她还是十年前的实力。 刚才的试探,他没有下狠手,一是国师在附近,二是隐藏实力留后手。 风轻摇平静地注视他,不说话。 她尽力了。 十年间,她只做了聚魂结魄这一件事,而且仍未完整,魂魄仍有缺失。刚才她竭尽全力让自己不露破绽,不落下风。 一袭白衣翩然落地。 云深从背后揽住风轻摇的腰身,平淡说道:“她与你之间差了十年,但你与她之间,差了一个我。” 这句话如同威胁。 风不止全身戒备。 云深没有出手,带着风轻摇消失了。 黑云渐散,冬阳洒落,驱散了国师云深所带来的寒冷气压。 风不止努力维持的镇定终于起了变化,脸色逐渐苍白,好在肤色本就白皙,看不明显。 “主子,左正被带走了。”长夜的声音略微怪异,似乎在克制颤抖。 风不止转眸。 左正原先所在之地,神宫白墙已塌,露出外面的幽静街道。 叶上清两眼无光,呆呆地看着破墙。 国师带左大人,不带他。 他这是被舍弃了吗? 一道深黑的身影挡住他的视线。 叶上清动动眼珠,往上望了望。 “长夜,你亲自送他回高阳国,顺便把那个躲在马厩的糟老头也带上,叫糟老头给他治治伤,别死在半路。”风不止俯身,如长辈般摸摸叶上清的头,微笑道:“大巫是好孩子,不忍心看见身边的人死去,所以路上要乖,懂吗?” 叶上清听懂了。 带上华老,一是替他治伤,二是让他听话。 他如果不听话,华老就会死。 可是,神宫的其他人呢?后厨的人,洒扫的人……还有狐狸。 叶上清眼神迫切地盯着风不止,嘴巴被封,发出呜呜的声音。 风不止视而不见,往神宫外而去。 长欢跟随在后。。 …… …… 左正被扔到地上,束缚双手的绳索被一团虚幻之火烧解开,封口的术也在同时解开了。 他来不及看这是什么地方,赶紧拦在云深的身前,拱手作揖道:“国师,皇上危在旦夕,轩辕国危在旦夕,恳请国师出手,力挽狂澜。” 云深低眸。 风轻摇靠在他的怀里,双臂自然抱住他的腰,看起来异常乖巧,显得无甚大碍。 云深冷淡地看向左正,“数月以前,我对叶上清说:我走了,没有归期。这句话,现在也对你说,以及你身后的这座城,这个国家。” 第310章 笑吐血了 左正难以相信地抬头,直视云深。 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大胆而放肆地对上国师的眸。 漠然冷淡的眸,幽深不见底,看不见一丝情绪或者感情,陌生的好像他从不曾是轩辕国的国师。 既然不是,与他何干? 左正忽然想起朝云国。 三百年前,妖族苏家为国师建立朝云国,最终被国师无情舍弃;三百年后,轩辕国也是这个下场吗? 朝云国没有国师,撑了三百年,轩辕国恐怕撑不了三百天。 他的心,寒了下去。 国师拥有横扫千军、一统山河的实力,倘若他愿意,完全可以坐拥帝国山川,登上至高权位,然而国师对此丝毫没兴趣。 左正猛然意识到。 轩辕国也好,朝云国也罢,其实都不是国师真正在守护的。他们这些地方,只是国师在某段时间暂时居住的地方,不值得为之倾注心血,所以国师随随便便就弃了。 左正的心里沉甸甸,乱糟糟,不死心地问:“既然国师要走,为何还要救我?” 云深脸不红气不喘地道:“我是一个好人。” 虽然他冷眼旁观的时候较多,但偶尔也会顺手救人,不会像风轻摇那样有心理负担。尽管他杀的人一点不比风轻摇少,但这并不影响他是好人不是坏人。 左正很明显的愣了愣,“大巫也在场,您没救。” 云深有理有据地道:“风不止既然说他不能杀,既然他不会死,我救来作甚?” 左正哑口无言。 这话分明没理,可是从国师口中说出来,又好像十分有理。 风轻摇休息了一会儿,转头看向呆若木鸡的左正。 好久不见左大人,左大人变的…… 嗯…… 官袍下摆撕裂成一条条,绯色与血色混杂在一起,仿佛他在血泥里滚了一圈。原本俊朗的面容,如今满脸胡渣,头顶少了一大撮头发,竟然秃了…… 秃了…… “噗!” 风轻摇实在忍不住,笑了出来,同时一口血喷了出去,全喷在前方的左正脸上。 左大人的秃顶,到底算风不止的杰作,还是云深的杰作? 犹记得当时一道天雷落下。 左大人就…… 太惨! 都把她笑吐血了! 左正的脸色顿时无比难看,伴随着紧张、害怕、担心等复杂的情绪。 他很想把风轻摇抱入怀中,然而她现在在别人的怀里。他没有资格护她,因为她早已拒绝他。而且她看见他,竟然吐血了。 他是不是不该出现在她面前? 左正慌了神,全然没意识到,这是风轻摇对战风不止留下的后遗症。 到底是间隔了十年,风轻摇刚才不得不发挥全部实力,才能勉强追上今天的风不止。 高度的集中,高速的移动,高频率的攻击,她已经受伤。但是她不能被风不止看出她的缺失,一直忍到现在。 不然,她肯定是要调戏左大人几句的。 那句话叫什么来着? 不嫖白不嫖! 风轻摇完全没有被人喜欢的压力,该怎么相处还是怎么相处。 “别笑了。” 云深告诫一句,语气淡淡的,听不出情绪的起伏波动。 第311章 张嘴 不再理会左正,云深搂住风轻摇,离开。 左正伤情地呆立原地,许久后才回神。 他转身,又怔住。 寒风之中,帝都城千疮百孔。 城门坍塌,城墙断裂。 …… …… 云深没有走远,远离左正后,在城外的空地上扬了扬手。 将他和风轻摇从雪国送回人族世界的大马车显现出来,上面坐着玄霜和玄圭。 玄圭抱着天书在打盹,感受到动静醒了过来,一眼瞧见风轻摇满嘴是血的往车上爬,看得他心惊胆战,心想要不要扶一把。 不过这种事他不能做,应该由殿下来做,如此才能增进殿下与风轻摇的感情,为日后生孩子做准备。 想到此处,玄圭洋洋自得。 他不亏是殿下的老臣,考虑事情总是这么面面俱到。 然而还没来得及给他家尊贵的殿下使眼色,玄圭就看见玄霜面无表情地将风轻摇搀扶进了马车,气得他险些当场撕天书。 他吹胡子瞪眼睛,把玄霜拽下大马车,“你懂不懂氛围?情调?规矩?” “规矩我懂。”玄霜没有感情地问:“什么是氛围和情调?” 玄圭一跺老脚,难受地走开。 他跟一把剑说这些做什么?榆木脑袋铁疙瘩! “玄霜,做饭。” 云深提醒一声,没理会两人的悄悄话,跟着风轻摇上了大马车。 不是他不扶风轻摇,而是风轻摇一见他的大马车,认窝似地自己跑了过去。她一向独立不娇弱,多数时候要他抱,主要是为了占他便宜。 风轻摇恋床般地钻进羊绒缎被里,裹紧,睡了。 然而尚未睡着,她便感觉云深靠了过来,清寒的气息包围着她,一股淡淡的寒香在她鼻尖萦绕,一粒冰冰凉凉的丹药送到她嘴上。 “张嘴。” 云深的声音同时响起。 风轻摇睁眼,就着他的手指,将不知是何作用的丹药吞下,顺便舔了舔他的指尖,上瘾似地说道:“真香。” 将被她舔过的手指背到身后,云深淡然说道:“你只是修为消耗过度,调养两天就能恢复,这段时间不要去找风不止。刚才他有所保留,而你倾尽全部,没有我在旁边看着,你打不过他,所以你先跟着我。现在我要再寻一处地方养冰莲,我们要离开这里,你还有什么人需要见一见,或者需要马上处理的事?我不能等太久,你尽快。” 从雪国到帝都城,他们走了一个多月,这段时间冰莲被他存放在未可知之地,短时间可以用他的修为养着,长期以往会出事的。 “你随时可以出发。” 风轻摇回帝都城是想试探风不止。 当初在城门口偶然瞥见风不止,这一路上她一直在思索揣测风不止的意图,她想了很多,最终决定来会一会他。 她在意的人,是极恶之地的人。 她在意的事,是极恶之地的事。 除此之外,是眼前这个男人。 “好。”云深取出手帕,无所情绪地拭去风轻摇嘴角的血污,“你先睡一会儿,吃饭叫你。” 他偶尔进食。 玄霜不进食。 所以玄霜做饭,是为她准备。 第312章 专业蹭吃蹭喝 风轻摇不回话,直瞅着他,不想睡了,想事。 她说风不止堕落了,其实自己也快了。 堂堂极恶之地的大恶人,居然沦落到被人照顾的地步,而且毫无心理负担,还很心安理得。 太安逸了,这样不好。 她在艰苦恶劣的环境下成长,越是落魄,越能激发她的潜能,魂飞魄散都能让她回来,就知道她的意志力有多强悍。可是在他身边太久,许多值得警觉的事,她都忽略了,比如刚才那粒丹药。 太过信任一个人,不是好事。 与风不止的照面,令她想起许多往事。 很久以前,她也十分信任风不止,后来她魂飞魄散了。 云深见她不睡,问:“看我做什么?快睡觉,醒来再看也一样。” 她需要静养。 这时候睡一觉对她是好事。 “不一样。”风轻摇心有感慨。 之前他明明小气巴巴的,凡事跟她清算,事事都要记账,时时提醒她欠他的,有那么那么多,好像她会赖账似的。 不知何时起,他几乎不提欠账,主动给她东西,也不要她还。当然她问他拿东西,他还是会斟酌一下,确定他不会大亏,才给她。 他和别人不一样。 尤其是风不止。 风不止说爱她,结果把她杀了。 他看似冰冰冷冷,好像动动手指就能戳死她,结果总是有意无意的护着她。 云深等她把话说下去。 风轻摇朝他眨眨眼睛:“有个问题,困扰在我心中很久了,你一定要正面回答我。” 云深说道:“看情况回答。” 风轻摇当没听见,“有时候我感觉云深你喜欢我,有时候又觉得你不喜欢我,比如我都躺好任你为所欲为了,你却不为所动,你又说自己没那方面的隐疾,那我就不懂了,喜欢一个人的最终目的不是要睡了她吗?” 这是极恶之地的标准观念,地方特色。 她忽然想起什么,骂道:“风不止他就是个变态,明明身边有一群成熟美艳的女人,偏偏看上我那个小身板,有病!” 云深不知在想什么,没有说话。 风轻摇伸手攥他的衣袖,略有些幽怨地道:“为什么不睡我,也不让我睡?” 换作别的男人,早被她睡了百八十回,都能睡腻了。 “此生,我只睡一个女人。”云深正对上风轻摇佯怒娇嗔似的眼眸,平静而严肃地说道:“与我结发之妻。” 他不是一个热情的人。 也不是冲动的人。 他自认是一个好人。 也是洁身自好之人。 风轻摇怔了怔,又想了想,想明白了,她说道:“云深我只想睡你一段时间,你竟想睡我一辈子。” “……” 缕缕饭香飘进马车。 马车外,玄霜熬的米粥熟了。 身穿蓝白道袍的李青书魔症般地飞奔而来,仿佛饿惨的老鼠遇见大米,两眼放光。 他自来熟地挤到玄霜边上,灵动的手指攀上玄霜手里的汤勺。 他饿了! 本想进城找饭吃,谁知倒霉的遇上两恶人打架,打得昏天暗地,机智的他没有进城送死。 他在城外徘徊好久,没找到野味,结果发现有人在此野炊。 李道长他身无分文,唯有一张厚脸皮,专业蹭吃蹭喝。 第313章 轻摇?疯魔? 玄霜汤勺抓得紧,没有情绪地瞧向年轻道士,“你是谁?” “我是李青书,你可以叫我李道长。”李青书搓搓手,偷瞄向玄霜,准备找机会夺勺喝粥。 玄霜剑灵的脸庞棱角分明,没有人类的喜怒哀乐。 李青书微愣,心想最近是不是撞邪了,怎么见谁都觉得面熟,好像在哪里见过?虽然他保留着上一世、上上世、上上上世、上上上上上上等世的诸多记忆,但沧海桑田、时过境迁,他不信有谁能活的过他…… 虽然,他已经死过很多回。 李青书不似外表那般平凡普通,别人死后,忘掉过去转世投胎,重新开始;他死以后,和别人的流程差不多,但会留下记忆。 “哦。”玄霜剑灵不在意,拿出瓷碗,盛满米粥。 李青书的肚子“咕”的叫了一声,不再想别的,贪婪地盯着锅、看着碗,“小兄弟,我掐指一算,你我前世有缘,注定今生在此相遇……” 马车的车帘从里面掀开。 风轻摇敲敲车壁,引别人注意。 李青书下意识转头,看见风轻摇的一瞬间,脸色变了。 风轻摇记得他。 在去雪国的路上,他就像现在这样,循着饭香找来,不由分说地坐过来,神神叨叨说着前世今生的缘分,目的是蹭吃蹭喝,整一神棍。 那次他坐在她身边,侧头与她对上视线,那个明亮而又深邃的眼神让她感到熟悉。 明亮是指他的眼珠似璀璨的星辰。 深邃是指他的眼神似无垠的夜空。 很像一个人。 当时她说了三个字:不可能。 他不可能是那个人,那个人已经死了,在她之前老死的。 李青书收起小人的贪婪,凝重地注视风轻摇,在极短的时间里做了一个决定,走向大马车。 他步伐稳重,不似来时的莽撞浮躁,站在车窗外,看向风轻摇的眉间,不太确定地叫一声:“轻摇?” “呃……” 风轻摇听见他叫的是轻摇,不是秦瑶。 她很确信她不认识他,除了他的眼神。 一个眼神不能说明什么,但加上这声“轻摇”,让她觉得不可能的事,也是有可能的。 她都能重生回来,比她还厉害的那个人,自然也能回来。 没有遇见云深以前,她认为这世上最厉害的人,是那位教会她和风不止“一指惊雷”的老人。 “疯魔?” 风轻摇试探地叫道,把记忆中的老人与眼前的年轻人重叠,发现除眼神外,他们没有任何相似之处。 疯魔很脏,乱糟糟的,总是坐在阴暗角落,从脏乱的发间望着他们,眸如星辰。 李青书很干净,整整齐齐,站在冬天的冷阳下,眸色明亮而深邃。 她敬重疯魔,是疯魔给了她保护自己的力量。 然而想起初见李青书的画面,想起他装死、认怂,甚至企图靠他那张平凡的脸色-诱她…… 这真的是“一指向天,引雷下界”的疯魔吗? 确实是那位连罗阎王都无法压制的极恶之地的疯魔吗? 风轻摇的脸色一点点沉下去。 假的吧? 第314章 算了你叫我李道长吧 “是我。” 李青书这两个字咬的低沉而稳重,一如当年那位神秘而狂霸的疯魔的语气。 他是李青书。 也是疯魔。 往上追溯,他还有许多身份。 风轻摇因这两个字的语气,稍稍缓和了下神思,然后就像当初揣测风不止一样,揣测起疯魔李青书——他为何出现?目的是什么?是否与她有关?与风不止又是否有联系? 她打算像试探风不止一样,试探一番李青书。 却见李青书眉目舒展,露出年轻人的朝气蓬勃,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上次相遇,我见你眉间一竖血纹,就想是不是你,又觉得不可能,就不了了之了。刚才在城门口,我看见城内天雷阵阵,不用感知就知道是你们中的两个谁在打架,云散雷停后又遇见你,我又想是不是你?没想到真是你,也幸亏是你,换作另外两个小不点我都不想认。” “你真的是他?”风轻摇不冷不热地打量他,毫无故人重逢的惊喜,“我认识的疯魔,不是你这样的,样貌变了我能理解,性格也变我不能理解……你堕落了。” 有生以来第一次,她听疯魔一口气说出这么多废话,聒噪的很。记忆中的疯魔一出口必是重点,每一句话都有深意,偶尔神神秘秘,一听就是那种隐士高手。 哪像李青书,神神叨叨,神棍一个。 李青书不服,“我哪里堕落了?我经历转世投胎,换了一副身体,还不允许我遗传一点新爹妈的性格吗?” 说到此处,他赶紧住嘴,竖起手指,“嘘”了一声,压低嗓音,严肃认真地道:“轻摇,前两年我去过极恶之地,没有深入,不过听说你已死,如今看你的模样,应与我差不多,也是换了身体换了身份,记忆仍在,所以我才与你相认,也只与你相认,你切不可告诉旁人,我的秘密。” 风轻摇敷衍地“哦”了一声,古怪地笑起来。 就在这时,玄霜的一条手臂越过李青书的头侧,淡定自若地将粥碗从车窗递送进去。 然后,云深的手从风轻摇身边平静伸出来,接下粥碗,顺便奇怪地瞥了眼李青书。 玄圭把天书夹在胳肢窝,舀了一碗米粥,坐在锅旁,一边喝粥一边砸吧嘴说道:“我还从来没听过有人转世投胎后,还能保留上一世的记忆,今天算是开眼界了。” 李青书好尴尬,说好是两个人的秘密,结果忘记身后还有人在,更可怕的是车里面那个人他都感知不到丝毫存在的气息。 他尴尬地看看风轻摇。 发现风轻摇像看白痴似的看着他。 遥想当年,他家的轻摇那么小的一点点,永远长不大,奶凶奶凶的十分可爱,望着他的眼神充满了崇拜与向往,何曾用过这种眼神瞅他。 “我真的是疯魔。”李青书无力地说道。 “我知道了。”风轻摇回的平淡。 “算了你叫我李道长吧。”李青书委屈道。 这个秘密,他憋了好几辈子谁都没告诉,今天说了出来,结果小姑娘不震惊就算了,好歹她有着与他相似的经历,怎么另外几位听了这个惊世骇俗的秘密,也一点反应都没有呢? 第315章 剁了,卖给肉铺 云深轻轻搅动滚烫的米粥,到刚好入口的温度。 把靠在窗口吹寒风看李青书的风轻摇,拉回温暖的马车,他把粥碗递给她,“可以吃了。” 风轻摇张嘴“啊”了一声,“喂我。” 云深不与她争这些琐事,舀了一小勺米粥,送到她嘴里。 李青书感觉自己被喂了一嘴狗粮,委屈的不行,蹲在车轮子下,手指头阴霾地戳着地。 肚子“咕咕”叫了两声。 他重拾脸皮,跑回锅前,抱起就喝。 边喝边对旁边的玄圭说道:“老伯,米粥的味道不错,里头加了不少东西……哟,还有人参,年份不低啊,很适合老伯你这种老年人,我一锅喝不完,要不分你点?” 玄圭气道:“这是我家殿下,特地吩咐那块铁疙瘩,给小姑娘熬的调理药粥,我老年人当然是可以喝的,你一个外人喝一碗也就罢了,你连锅都端吗?心里没点数吗?” 玄霜面无表情地想,铁疙瘩是说他吗? 喂完风轻摇,云深清清冷冷地靠在窗口。 他白衣无垢,纤尘不染,宛若云中上仙。 看着李青书,淡淡说道:“玄霜,记得把钱收了,一锅一千两,四舍五入一万两,拿不出钱就将他当了,当铺不要,便把他剁了,卖给肉铺。” “是。”玄霜应声,盯向李青书。 李青书对上云深,“哟,你长的真好看。” 他活了好几辈子,美人见过不少,比云深还好看的男人他也见过,并不能让他感到惊艳。不过长的好看的男人嘴巴都这么缺德吗?还好李道长他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男人。 害怕是不可能害怕的,这辈子都不可能害怕,下辈子也不可能害怕。 云深云淡风轻地道:“剁了。” 玄霜应一声“是”,正要出手,流烟剑先他一步飞出来,一剑插在李青书胯下三分处的土地上。 李青书叉开腿抱着锅,只觉得胯下一凉,然后两眼一翻,吓晕过去。 玄圭翻翻李青书的眼皮,“真晕了,他到底哪里来的勇气敢在殿下面前放肆?” 风轻摇探出头来,意外地道:“他一身修为去哪里了?被狗吃了?” 以前她和风不止联手都打不过的疯魔,就这么被干掉了? 云深把她拉回来,塞进羊绒缎被里,“他和你的情况不一样,转世轮回,一切重新开始,即便记忆仍在,别的也都在轮回当中被消零了,如果此生没有修行天赋,即便他记住世间所有修行功法,也是废的。” 风轻摇想想也对,攥住云深的衣袖,“不能剁。” 李青书可以剁,但疯魔不能剁。 “不剁。”云深答应。 风轻摇笑,掀开被子一角,邀请道:“陪我睡一会儿,我想抱着你。” 自出雪国地界后,他再没有与她同睡了,又变成以前那样,她睡她的,他在旁边打坐。 云深不动声色。 风轻摇委屈巴巴道:“抱过亲过了,也同床共枕好长一段时间,可我们还是清清白白的,你怕什么,我又不能把你怎么样,还是云深你根本就一点都不喜欢我,要是这样,我还是下车去吧,不跟你一道走了,反正又不是没人喜欢我,你说我是去找左大人呢?还是找我的青梅竹马呢?” 她的青梅竹马,自然是极恶之地的风不止。 第316章 我想抱着你 与此同时。 身穿暗金底纹黑色大氅的风不止跨进轩辕帝的寝殿,不知何故,背后忽然涌现阵阵寒气。 他警惕地回头。 上下左右前后,没有异常! 罗起阳端着空药碗走出来,“琰王?” 风不止不理,走进寝殿来到龙榻前,神色略有些难看地看着将死而未死的轩辕帝。 刚才的莫名寒意,是怎么回事? 罗起阳跟进来,小心翼翼地观察风不止。 自被风不止威胁性命,他便开始为风不止卖命。 他不想死,别人就得死,比如龙榻上躺着的那位。 身为药殿殿主,给轩辕帝下毒十分容易。 风不止沉默片刻,伸手掐住轩辕帝的咽喉,白皙干净的手指毫不犹豫地扭断轩辕帝的脖子。 轩辕帝没有痛苦,本来他就快死了。 罗起阳问:“不是要再拖几天吗?就这么杀了,会不会引起东宫那边的反抗,听说国师回来了。” 风不止没有感情地道:“不爽,杀个人冷静一下。” “……” 罗起阳心想别杀他就行。 高公公悲愤而惊恐地站在寝殿门口,眼睁睁看着风不止掐死轩辕帝,而无力阻止。 他转身跑到外面,发疯似地喊:“来人,来人啊!琰王他……” 杀了皇上! 最后几个字没喊出来。 风不止瞬移到他背后,利索地拧断他的颈项,没有流出一滴血,手法完美。 听见叫喊,侍卫们跑过来,迎面撞上风不止,没人敢动手。 琰王控制皇宫和东宫、血洗神宫、毁了半座帝都城,一桩桩一件件他们都清楚,谁敢上? 风不止活动手指。 侍卫们吓得退后。 身穿儒装的长欢穿过众侍卫,不卑不亢地走向风不止,“主子,妖族公主苏如漾果然复活了,现下就在朝云国王宫当中。” 风不止问:“司马将军什么时候到?” 长欢答:“大约还有五天。” “太慢了,这里的事你先照看一下。”风不止说道:“我现在就走。” 他来帝都城是找风轻摇的,顺便灭了轩辕国。 主次得搞清楚,他可没有时间在这里浪费。 怕他瞬移,长欢急忙问道:“小柯公主和太子琮如何处置?” 小柯公主是高阳国的公主。 原计划是小柯公主嫁入轩辕国,形成里应外合,破开轩辕国国门,不过琰王殿下临时改主意亲自过来了,就没小柯公主什么事了。 他之所以多问一句,一是小珂公主的身份,二是小珂公主对琰王殿下的情。 他看得出,小珂公主因为喜欢琰王殿下,才会答应远嫁轩辕国。她很清楚,她是高阳国一统人族的一枚棋子,而她甘愿为设计这一切的殿下做那枚棋子。 长欢又道:“公主大婚那晚,秦大小姐吓了一吓太子琮,此后太子琮的那方面便不行了,至今未与公主圆房。” 风不止冷淡道:“没有太子,今天以后轩辕国不复存在,他若安分点,还是高阳国的驸马,若不安分,杀了便是。” 说完,离去。 长欢暗叹一声,心想公主我已经尽力了。 第317章 极恶之地出来的人,十分可怕啊 五天后。 司马将军带兵进城,铠甲戎装的男人骑在马背上,威武地走在帝都城街道上,惊疑道:“这座城是怎么了?千疮百孔的,方才入城瞧见那城门都缺了一块,看痕迹又不像是战火留下的。” 书生装扮的长欢迎上来,莞尔一笑,“琰王殿下与人打了一架。” “琰王好手段。”司马将军心里不是滋味,没表现在面上,心想轩辕国的国师不在,琰王不过是捡漏而已。 他转念又想,可如果换作别人,能像琰王这般,不费一兵一卒破开轩辕国的国门吗? 显然是不能的。 人族世界有七国。 风不止在帝都城走了一朝,从此只剩六国。 人族皆知,轩辕国在七国中最弱,失去国师,迟早被吞并。然而其余五国均未想到,轩辕国兵败如山倒,五国还没来得及把兵力渗进去,轩辕国便划进了高阳国的领土。 没有兵临城下、战火纷飞,高阳国的琰王仅凭一人之力,谈笑间破轩辕国的国门。 五国对此高度重视——这位琰王哪里冒出来的? 司马将军却心事重重的想:极恶之地出来的人,十分可怕啊! …… …… 繁星满天,星光璀璨。 风轻摇饱饱地睡了一觉,后半夜醒来,没看见云深,挑起车帘望出去。 百步外,玄圭把天书夹在胳肢窝,手端罗盘,像个神棍般在空地上转来转去,不时望望星空,再看看罗盘。 云深在旁负手而立,静静等候。 “咚咚”两声轻响,李青书敲了敲外车壁,引风轻摇注意。 风轻摇探头往下瞅去,“你可想到办法?” 留下李青书后,她便问他,如何找回她魂魄的缺失部分。 他是疯魔,疯魔知道许多不为人知之事,以前不了解他为何懂这么多,现在了解了,生生世世的累积,他想不渊博都难。 “容我再想几天,脑袋里装太多,总要搜罗一番,也不是每件事我都记得啊。”李青书盯着远处的云深和玄圭,“先不说这个,你猜他们在做什么?” “不知道,没兴趣。” 风轻摇对云深的事,向来是兴致来了便问一问,问不出也无所谓,又不关她什么事,再说云深如果不想回答,她再纠缠也没用,她打不过他。 “在找灵脉。” 李青书说完这句话。 云深淡淡地往这边望了一眼。 风轻摇“哦”一声。 李青书不满道:“你这态度太敷衍,我在教你东西呢,好好听着。” 风轻摇掏了掏耳朵,漫不经心地道:“灵脉是天地间灵气聚集最多之地,或藏于地底或藏于云上、山川、海洋,修行者依靠灵气修行产生修为,修为亦可化作元气,元气便是灵气,散布于天地间。” “你都知道?”李青书不可思议。 “当年你给我们上的第一课,讲的便是这个,我的记性很好,但我对此不感兴趣。”风轻摇钻回车里,打着哈欠,“你赶紧想我的事,我留你,不是白养你的。” 李青书站起来趴在窗口,“你就不想了解了解你的男人?” 第318章 只想了解他的身体 “我只想了解他的身体。” 风轻摇钻进羊绒缎被,蒙上头,不想听李青书的废话。 “你堕落了。”李青书将前几天的话还给风轻摇。 风轻摇没理他,一觉睡到天亮。 天亮醒来,发现云深自觉侧躺在她的身畔,单手支着头,正在闭目养神,一头瀑布般的乌黑长发铺散在后,在幽暗的车内有种淡淡的妖冶之气,忍不住想…… 风轻摇心思起,吻上云深淡粉白的唇。 云深睁开眼睛,凝视风轻摇的眉眼,与她眉间若隐若现的一竖血纹。 第一次看见她的血纹胎记,在很多年以前。 她还很小,就像她比划的那般小。 天书上写的,与他的记忆,忽然在此刻重叠。 那天,阳光明媚温和。 他不记得自己要做什么,只记得走在街上,感觉有人跟随他,便拐进一条小巷,回头,没有看见人。 然后,一只小小的手攥住他的袍角。 他低头,看见她仰起稚气的小脸蛋,奶声奶气地对他说:“大哥哥,等我长大嫁给你好不好?” 他没有回答。 她期待地望着他,眉间一竖血纹,在阳光下异常显眼妖媚。 活了很久的他,被不少女人告白,却第一次被小女娃告白,他有一瞬间的错愕。拒绝女人,他有着丰富的经验,但是这些经验似乎不能用在小女娃的身上,他认为这样小的女娃娃并不能理解这句话的意思。 “长大后你能找到我的话,我可以考虑一下。” 他随口答了这样一句话,扔下小女娃,离去。 不认为小女娃能找到他,所以他把这件事忘了。 而她,却因为跟了他一路,找不到回家的路,被路过的罗阎王抱回极恶之地,也忘记了这件事。 如果不翻天书,他很难想起这样一件小的不能再小的小事。 他突然想知道,当她想起这件事,会是怎样的反应。 风轻摇趁他分心,果断压倒他,栖身上去,拉开衣领,啃他脖子。以往的经验告诉她,她必不可能得逞,今天肯定睡不了他,所以能吃多少豆腐就吃多少豆腐,能占多少便宜就占多少便宜。 她啃的又迫切又蛮横,口水都来不及收,全沾在云深的脖子和衣领上。 李青书在外面敲敲车壁,不见有人回应。 他索性登上车轮子,拉开车帘,把脑袋探了进去。 只见风轻摇趴在云深的身上,饥不择食地胡乱啃咬。 听见动静,云深侧头看向窗口,冷冷地瞪向李青书。 “打扰了!” 李青书毫不犹豫地缩头下去,太着急撞到车框子,“唉哟”一声后又一脚踩空,跌下地,凄惨地滚了两圈。 风轻摇一点不在意被打扰,继续干。 云深一个翻身,反压下她。 风轻摇停了手,瞧着他领口敞开,露出白皙肌肤,上面沾着她的口水,还有被她啃咬后的浅浅红痕。 她欣赏着自己的杰作,非常满意,终于在他身上留下了属于她的印记,不错。 云深不如往常那般波澜不惊,看着她的神情有些怪异,仿佛有细小的火苗正在他的眼中缓慢燃烧。 第319章 你的身体不是这样告诉我的 他尽可能的使自己的呼吸均匀而绵长,叫道:“玄圭。” “云深,有什么东西顶着我。”风轻摇眨眨眼,故作纯洁无邪,“是什么呀?” 玄圭打开车门,就听见这样一句话。 是什么呀? 他好奇望去,只见他家尊贵冷傲的殿下又将风轻摇压在了身下,两人穿戴整齐……呃,殿下的衣裳略微凌乱,与风轻摇紧密贴合在一起。 什么东西? 自然是殿下的…… 好羞耻哦! 玄圭抬起老手,遮住老眼,从指缝中猥琐地观察两人,自觉把天书送过去。 “出去。” 云深语气略凶冷。 玄圭把天书留在车上。 老头手脚灵活地快速下车,贴心地关上门,忠心耿耿地守在旁边,防止李青书又去打扰,顺便听听里面的动静,祈祷殿下一发必中。 马车中,风轻摇勾住云深的脖子,开心道:“我相信云深你没有那方面的隐疾了,你要不要泄火?我可以帮你。” 云深冷着脸道:“不用。” 他更想掐死她,竟让他的身体变得陌生。 风轻摇在他胸口画圈圈,故作娇羞道:“可是你的身体不是这样告诉我的,你压的我好羞羞呀,但是人家好开心,这好像是云深第一次对我动情呢,原来云深你喜欢我咬你呀。” “……” 云深放开她,把天书扔进她的怀里,下了车。 他需要冷静一下。 风轻摇“嘿嘿”坏笑两声,意犹未尽地随手翻开天书,一行字映入她的眼帘——大哥哥,等我长大嫁给你好不好? 啪!她重重地合上天书,再打开,又是一行字——长大后你能找到我的话,我可以考虑一下。 “……” 考虑个屁,她必不嫁! 风轻摇沉着脸也下了车,天书还给玄圭,“我建议你好好检查一下这本书的内容,我怀疑它可能有错别字。” “啊?” 玄圭一头雾水。 风轻摇没说别的,找到正在揉屁股的李青书,一脸严肃:“找我什么事?” 李青书“嘿嘿”阴笑两声,“不亏是极恶之地的小魔头,够骚够浪,不过要是被风不止看见,你的男人估计吃不了兜着走,放心,我会替你保密。” 不亏是他李青书……不,疯魔教出来的学生…… 等等,他好像没教她这些。 风轻摇负手而立,一本正经,“说正事。” “正事?哦,对。”李青书甩掉脑中的污污画面,“你既然能把散碎的魂魄聚集起来,是不是能再分散出去?” 风轻摇道:“没试过。” 李青书道:“还记得魂飞魄散时候的感觉吗?” 风轻摇冰冷道:“记得,此生都不会忘记。” “按照当时的感觉,再散一次。”李青书说道:“修行者凭意识感知的范围是有限的,而魂识是无限的,魂飞魄散于天地之间,若能随意控制,天上地下皆在你的感知范围。” 风轻摇想了想,“我觉得有道理。” 她在极恶之地魂飞魄散,魂魄瞬间散开在天地间的各个角落。她没有去过雪国,魂魄却飘进了雪国。由此可见,魂魄散开后可以到达很远的地方。 第320章 我比你了解她 风轻摇席地打坐,合上眼睛。 李青书守着风轻摇,“聚魂结魄是让散在外面的魂魄自己回来,回不来的,我们便出去找。” 这句话刚说完,云深突然出现。 白衣无垢的男人冷漠地站在风轻摇背后,清寒的掌心按住她的头顶。 风轻摇刚刚铺散出去的细微魂识,在他的掌心下,重新归体。 李青书气道:“你这不是捣乱吗?强行召回她的魂识,她不得……” 风轻摇“噗”的喷出一口血,晕倒在地。 李青书两手一摊,接着说道:“不得吐血晕死啊。” “布天罗地网,需无尽修为,她修为不够,回不来的话会再次魂飞魄散。”云深面无表情地扬手。 白袖之中,刮出一阵寒风。 李青书被风甩飞出去,像风轻摇一样吐出一口血,倒是没有晕过去。 他抹掉嘴上的血,坐在地上,“你小看她了,越是难的,她做的越好,越是危险的,她越能翻越过去。别的她那些弯弯绕绕的小女儿心思我可能不了解,不过在修行方面,我是这世上最了解她的人。” 他前世是极恶之地的疯魔,是风轻摇和风不止的授业恩师,尽管从不让他们叫他老师。 他们的体质和性格,他非常了解。 当然,他教他们,是有目的的。 云深抱起风轻摇,“这不是她以前的身体。” “是不如以前的,但也不差,她能从魂魄中把原来的修为带回来,日后也一定能回归巅峰。” 李青书审视云深:“你这人绝不简单,我现在不想你到底是谁,你身上应该有不少宝贝,随便拿一点出来,就能帮她调理身体,助长修为,而你却不拿出来,当真小气。我是没什么能给她的,若是有,我必然给她,助她更上一层。” 她越强,他越有成就感。 当年就是看中她的坚韧性子和修行天赋。 云深说道:“她有我就够了。” 有他在,没人可以伤她。 他完全可以护她周全。 “所以,我比你了解她。” 李青书说道:“比起被人保护,她更想得到力量。她很想睡了你,但是我敢肯定,她从来没说要嫁你。因为她是极恶之地的风轻摇,也是向往自由的风轻摇,绝不会因一个人而困一辈子。” 云深沉默地看着他。 她确实没有嫁给他的想法。 他也没想好要不要娶她。 或者,他根本没有考虑这些儿女情长、男婚女嫁。 他觉得这些都是小事,不值得费时思考。 他有比儿女情长、男婚女嫁更重要的事要做,她也没时间等到他完成那些事。 她的一生太短暂,而他还有漫长的人生。 “她一天不说想嫁给你,就表示她还不信任你,对你留着几分小心,所以她只想睡了你,睡够你就跑。” 李青书低低地邪笑起来,笑得胸腔有点痛,咳出几滴血沫子。 他也不在乎,随意的抹去。 如果风轻摇醒来,会发现此刻李青书的气质,像极了那位坐在极恶之地阴暗角落的疯魔,只是年轻许多。 第321章 无以为报,以身相许 云深不语。 这些,他都清楚。 她的心思,他看得见。 “但是她信任我。”李青书笑得邪气,“她,是我教出来的,当然这不足以让她完全信任我,毕竟她魂飞魄散了,被最信任的同伴杀过一次,所以即便是我,她一开始也留着几分试探。可是我现在是普通人,她一捏,我就死。她能掌控我的生死,加上我是她的恩师,足以让她信任我。” 云深静静地看着蓝白道袍的年轻道士。 这些,他也看在眼里。 仅凭一个眼神,她信了李青书是疯魔。 李青书一句话,她便不计后果照着做。 她信任疯魔李青书。 “而你。”李青书继续说道:“她掌控不了,所以她不会也不敢把一辈子赌在你身上,她赌运极差,十赌九输。” “你错了,她第一次遇见我,就问我可不可以娶她。”云深抱着风轻摇回马车上。 “呃……” 李青书愣了愣。 真的假的? 躲在附近偷听完全程的玄圭,神色非常凝重,心想难道一直以来是殿下不接受风轻摇,而不是风轻摇不接受殿下?可是好几次不都已经箭在弦上了吗?殿下是觉得风轻摇不够美不够骚,还是不好生养? 马车里,云深为昏迷的风轻摇盖好被子,想了想,往她嘴里塞了一粒丹药,然后在她身边打坐。 心,没能像往常那样安静下去,李青书的话在他耳畔不断响起。 他想着那些话,直到风轻摇醒来。 风轻摇睁眼,对上云深专注的眼神。 她不理睬,试着重新调动魂识。 云深轻抚她的额头,“我已将你魂魄固定,除非死,否则魂魄不可随意离散。” 难怪她的魂识一动不动,风轻摇怨毒地瞅着他。 云深当没看见,“你缺失的部分魂魄,我会帮你找回来,但需要时间。” 风轻摇秒变笑脸,张开双臂伸向他,“无以为报,只能以身相许。” 云深无视这句话,将一白釉长颈小瓷瓶放进她手里,“喝了。” “哦。”风轻摇乖乖地拔开瓶塞,一瓶全倒嘴里,淡淡的没什么味道,她咽下去,问:“这是什么?” “毒药信不信?”云深漠然。 “毒不死我。”风轻摇咧嘴笑。 往后几天,云深雷打不动,每天喂她一瓶水。 他不说是什么,风轻摇问一次后也不再问了,她的身体给了她答案,之前累积的内伤迅速痊愈,修为恢复比以前快了,体质的改变最慢,但她能感觉到身体上的一天天细微变化。 …… …… 高阳国都城。 清寒之雪从天而降,无声无息。 锦衣华服的少年拘谨地坐在棋盘前,轻轻落下一子,“国师厉害吗?” 少年对面的男人高冠博带,正是高阳国的皇帝楚怀珏。 楚怀珏执子落盘,“轩辕国,君不理朝,臣子多庸碌,早该被邻国吞并了,却能屹立百年而不倒,正是因为有国师坐镇帝都城。” 少年疑惑道:“可是,从没有人看见国师出手,他厉不厉害,不都是传言吗?” 第322章 我是我男人的女人 “我们没有看见,但是我们的祖先看见了。”楚怀珏说道:“何况,当初轩辕国行宫被夷为平地,妖族公主的使团无一人生还,仅仅发生在一夜间,还不能证明国师厉害吗?” 少年低着头,看着棋盘,小心翼翼地附和:“好厉害。” 楚怀珏不怒自威地瞧他一眼,“你可知,人族有七国,但国师只有一人,便是轩辕国的国师。没有国师比这位国师厉害,所以没有国家敢设国师这个位置。当然了,在诸国国君的心里,唯有他有资格坐国师之位,可能的话,都希望那一位能坐在自己的国中。” 少年怕皇帝,但还是勇敢地发表自己的看法,“可是,国师最终抛弃了轩辕国,轩辕国灭了。” “成也国师,败也国师。”楚怀珏傲然地道:“轩辕国过于依赖国师,以至于忘了磨剑,七国有六国没有国师,但是我们仍能相互牵制,谁也不输谁,因为我们时时刻刻都在磨剑,我们有不止一把剑,但是往后,朕的剑最快最锋利。” 楚怀珏的剑,指的是人、是手握的权势。 比如,一人破国门的琰王风不止。 再比如,最近刚入城的轩辕国大巫。 他还有许多把剑,必能扫荡六国,一统人族。 少年站起来作揖,“臣弟受教。” 楚怀珏招招手,示意他坐回去继续下棋。 小太监领着一名戎装侍卫快速步入御书房。 侍卫单膝跪地,拱手道:“陛下,有人私闯七重塔!杀死七名大修行者,重伤数十人,秋院长亲自到场指挥,现与擅入者对峙,场面僵持。” 七重塔下,是高阳国的灵脉所在。 都城是灵气聚集最多之地。 七重塔建于都城书院内,是楚怀珏铸“剑”的地方,秋院长是他的铸“剑”师。 此时的秋院长,神色沉重地站在七重塔外,望着从塔门口流出来的血,沿着台阶,滑落。 楚怀珏领上百名禁军赶来,少年跟随在后。 “参见陛下。”秋院长行礼。 “免礼。”楚怀珏看见流血的台阶,蹙眉道:“擅入者何人?” 秋院长沉重地说道:“没人看见塔里的擅入者,看见的人都死了,臣不敢再叫人去探,已命令书院中人将七重塔围住,等候陛下指示。” “我就说怎么没人进来了,原来是你这坏老头不给他们进。” 风轻摇手执流烟剑,踏血出来。 锦衣华服的少年站在楚怀珏身后,偷偷地瞄向风轻摇。 他愣了一愣,随后是震惊,然后是意外。 擅入者是一名与他年纪相仿的少女? 少女的脸蛋干净白皙,漂亮又美好,她眉眼含笑,有些坏有些媚,与他见过的女孩都不一样呢。 她白裙角上沾着几滴血,他一点不觉得可怕,反而觉得她妖邪妩媚,异常好看。 坏老头?秋院长惊愕,这是明目张胆的颠倒黑白啊! 楚怀珏指住风轻摇,“你是何人?” “我是我男人的女人。”风轻摇笑眯眯,“我的男人看上你们的塔了,要在这里养莲,不想死的滚远一点,想死的往前来。” 第323章 一刀一个小禁军,补刀补的不亦乐乎 她身形一低,直接坐在台阶上,堵在塔门口。一条腿曲起,一条腿往前舒展,一手托下巴,一手按剑,挑衅而嚣张地望着楚怀珏等人。 楚怀珏扬手。 上百名铁血禁军一冲而上。 然而尚未靠近风轻摇,从七重塔内扫出一股刚猛而凌厉的神秘力量,将所有人震飞出去。 风轻摇眼疾手快,流烟剑从手中倏然飞出,一刀一个小禁军,补刀补的不亦乐乎。 七寸戒尺从秋院长的袖中飞出来。 当的一声,与流烟剑相撞,撞出一阵飓风,向着四周散出去。 所有人的身子晃了一晃,心想秋院长的七寸戒尺威力无穷,小姑娘竟能轻轻松松接住,后生可畏。还有那小姑娘口中的男人,想来就在塔内,一招退百人,也是可怕。 他们到底是谁? 场面再度僵持。 楚怀珏喊道:“塔内的朋友,可否出来谈谈?” 一国的皇帝称对方为朋友,显然是看上了对方的实力。 秋院长最懂皇帝求贤若渴的心思,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若对方能被楚怀珏所用,楚怀珏不会在乎对方杀了高阳国多少人。当下摆摆手,示意所有人往后退一些,以示友好。 塔内没有回应。 风轻摇笑盈盈地望着众人。 据玄圭所说,轩辕国帝都城的灵脉,被她和风不止不小心劈毁了,神宫已经不适合云深养冰莲了。 云深要重新找一处灵脉所在地,开池注水养莲。 原本玄圭找的灵脉在别处,半路上云深突然改主意,于是一行人来了高阳国的都城。 云深以极其强硬霸道的手段,占了高阳国都城的灵脉所在地七重塔。 跟着云深有肉吃,凡是靠近七重塔的人,都被云深震飞了,她趁机补刀,收了好多人头,这是她重生以来收人头最多一次,一扫当初在帝都城的憋屈。 她感觉自己快要天下无敌了! 想到此处,风轻摇的笑意更深了。 听风不止说,他好像是高阳国的琰王。 嘿嘿! 风不止在轩辕国等她入网。 她风轻摇就在高阳国守株待他。 都是极恶之地出来的人,谁都别想占谁便宜! 风轻摇心思起,站了起来。 “去哪?” 七重塔内,传出云深清清冷冷的声音。 七重塔外,楚怀珏等人微微一颤,那个声音如同寒雪落在他们的皮肤上,而风轻摇站起来的动作,让他们更加警惕。 “去去就回。” 风轻摇吐出四个字,踏空而起,飞出书院,转瞬间没了影。 楚怀珏低低地吩咐身边人,“跟上。” 语音未落,所有人浑身一僵,无人能迈出一步。 楚怀珏的眼中露出些许震惊,又喊道:“塔内的朋友,朕无意冒犯,可否出来一见?” 七重塔内无人回应。 只有窸窸窣窣的细微声响传了出来。 李青书正在奋力清洗地上的血迹。 …… …… 雪,静静飘落。 白的纯净,白的优雅。 琰王府在漫天飞雪中如画般宁谧。 主人不在,下人们谁都没有偷懒,依旧勤勤恳恳地完成每天的清扫工作,扫雪、除尘、掌灯。 第324章 她高兴就好 琰王府的管家望了望将暗的天色,想着是时候点灯了,不能让王爷回府看见的是一片漆黑。 他跨出一步。 一把剑从他的背后飞速穿心而过。 剑身带着他的血气,从胸前飞出。 他呆住,看见一个衣上沾血的白衣少女,从他身边悠然自在的经过,看都没看他一眼。 他瞳孔放大,没来得及惊恐大叫,便向前栽倒下去。 血,从他的身下淌出来,将雪染红。 风轻摇漫无目的地走在琰王府,流烟剑跟随在她身侧,她所过之处,活人变死人,白雪变红雪。 没有尖叫,所有人被她一剑毙命。 都是极恶之地出来的大恶人,谁还没点小脾气? 他敢屠戮神宫。 她便血洗琰王府。 …… …… 妖族。 朝云国王宫。 苏如漾沐浴在温和的药池中,闭目养神。从她自杀在轩辕国行宫中,到现在已经过去大半年,第一次死而复生,没有经验,耗时略长。 都怪那该死的秦瑶,坏她好事,逼得她不得不置之死地而后生。 秦瑶!你等着! 我不死,你就得死! “谁!” 苏如漾蓦地睁眼。 暗金底纹的黑色大氅映入她的眼帘。 一个男人温温柔柔地坐在药池边上,支着下颌,注视着她。 男人的肤色白皙细腻,五官阴柔美艳,眉间一竖黑色暗纹,邪佞而危险。一头及腰长发如女子般柔顺,垂在胸前,更添妩媚。 苏如漾被惊艳到了,同时也被惊吓到了。 她抱胸退后,大喊:“来人!” 寝殿外响起脚步声。 风不止随意一甩大袖。 妖族侍卫尚未进来,已被他打成重伤甩出去。 苏如漾脸色发白,“你是谁?要做什么?” 风不止继续支下颌,语气显得极为客气,“公主,把你们朝云国对国师的研究,全部告诉我。” 苏如漾警惕,“你到底要做什么?” 风不止霸道地说道:“你没有资格问为什么,只需服从我。” 苏如漾抿了抿唇,倔强道:“我不呢?” 风不止飞快出手。 指甲划破她的咽喉。 血流。 苏如漾死。 风不止再次手支下颌,闲闲地盯着苏如漾。 三天后。 长夜踏着满地的妖族尸体,走进妖族公主的寝殿,找到风不止,拱手说道:“主子,秦大小姐和国师已入都城,占了七重塔,与陛下僵持数日,秦大小姐还把琰王府血洗了。” “她高兴就好。”风不止不为所动,看着没有生命迹象的苏如漾有些不耐烦,“早知九尾狐狸死一次要这么久才活过来,我就不杀了。” 长夜看了看苏如漾。 妖族公主一丝不挂地躺在药池,面色苍白,紧密双眸,咽喉处一条血痕。 “去。”风不止出声,“再安排一些人进府,让她杀。” 长夜愕然。 主子要他安排人给秦大小姐杀个高兴痛快? “怎么?”风不止斜睨他,“有意见?” “属下领命。” 长夜单膝跪地,然后起身往外走。 不一定非得安排身家干净之人,他可以从刑部调一些死刑犯。 “等等。”风不止叫住他,“再送几个女人过去,给国师享用。” 第325章 他记住了她的名字 七重塔内之人是国师。 这个消息让高阳国皇帝高兴得难以抑制。 为了表示最大的友好,楚怀珏下令撤走包围七重塔的禁军和修行者,但要如何往七重塔内给国师送礼,这个难倒他了。 国师到此已有半月,他放下身段,费尽唇舌,好话说尽,也没有得到国师哪怕一个字的回应,但是他没有气馁。 七重塔中间为空,人站一层,头顶便是塔顶,四周是回廊。 云深在一层不由分说地开池注水,栽入冰莲。 到底不如神宫的醉莲池大,冰莲叶紧紧挨在一起,丝丝缕缕的寒雾在七重塔内萦绕,云深便在清寒之雾中打坐观莲。 大马车、玄霜剑都被他收起来了。 略显空旷的七重塔内,除他和风轻摇外,就剩瞎操心的玄圭和蹭吃喝的李青书。 李青书裹紧道袍,一边冷得打哆嗦一边挨近风轻摇,神神秘秘地说道:“你知道他在做什么吗?” 风轻摇顺着他的视线望向云深,“你又有什么想法了?” 李青书对云深颇为关注,云深的任何举动他都要探究一番,好在云深比较安静,能给他探究的不多,所以一连几天,他都在研究一池冰莲。 李青书颇为感慨道:“我几辈子的记忆,居然看不透他。” 风轻摇看白痴似地看他一眼。 “你别这么看我。”李青书不满道:“他那个人绝不简单,那些冰莲也不简单,我得好好想想,总能看透他。” 说完,他的肚子“咕”了一声。 一改刚才的严肃,他露出小奶娃般嗷嗷待哺的期待眼神,转向风轻摇。 玄圭适时走过来,摸摸老肚皮,“老夫也饿了。” 七重塔建于都城书院内,书院有厨房。 除云深外,大家都要吃,最近几天一到饭点,风轻摇去厨房觅食,顺便给两人带点回来。 两人不出门的理由都很充分,玄圭说他老人腿脚不利索,外出有危险;李青书说他手无缚鸡之力,出门也有危险。而风轻摇不一样,她是极恶之地的大恶人,只有身处危险之地,才能让她如鱼得水。 她信了他们的邪! 风轻摇不干了,一脚踹开塔门,朝外面随手指了个人,“你,给我弄点吃的。” 楚怀珏撤了大部分人,剩下寥寥数人守在外面,负责监视七重塔的一举一动,随时上报。 当然,也有例外。 被风轻摇指住的少年愣了一愣,然后是意外,接着是惊喜,“我给你去弄,你等着。” “去吧。”风轻摇朝他摆摆手,是个识相的。 锦衣华服的少年转身走出两步,回头说道:“我叫博瑜。” “哦。”风轻摇随口应了声。 少年又道:“我知道你叫秦瑶。” 琰王的消息传回来,大家都在讨论国师,唯独他,记住了她的名字。 “然后?”风轻摇挑眉,看来不够识相啊,废话这么多。 “我去给你弄膳食。”少年欢快地跑远。 留下风轻摇在塔门口一脸的莫名其妙。 门外的禁军将这一幕赶紧上报回宫。 第326章 叫她秦大小姐 一刻钟后。 博瑜站在七重塔门口,抚平袖上褶皱,理正衣领。 他看了看身后拎着漆木食盒的筱筱姑娘,想问问她,自己的脸上可有未擦净的污迹,然而筱筱拘谨地望着地面。 他想着皇兄安排筱筱过来,是要她爬上国师的床,供国师享用。 想来筱筱尚未做好成为国师的女人的准备,此刻应是十分紧张,他也就不问了。 博瑜轻敲门,唤一声:“秦大小姐。” 门开了。 李青书抢先一步出来,看见博瑜的手是空的,立刻转向博瑜的身后,迫切抢下筱筱手中的食盒。 不知是他抢得太猛,还是筱筱抓得太紧。 筱筱被他往里面带了几步,踉跄一下,跟了进去。 博瑜愕然。 这也行? 皇兄和秋院长他们想方设法要进来,一直没成功,结果就被筱筱这么轻易地迈进了门?而且里面的人似乎不生气,没出手打人。 博瑜看看门里门外的交界处,瞧瞧惊慌失措的筱筱,他等了一个呼吸的时间,不见有人出来,勇敢地迈进去。 清清浅浅的寒雾忽然包围住他。 他浑身一颤,看见风轻摇、李青书、玄圭三人围着漆木食盒抢糕点。 玄圭抱怨道:“怎么都是糕点?” 风轻摇和李青书倒是不挑,有的吃就行。 博瑜往风轻摇的方向悄悄移过去,“怕你饿着,所以先拿些糕点来给你填肚子,正餐主食还在后面,厨师正在准备。” 见风轻摇不理他,而另外两人也不理他,他索性走到三人旁边,学他们一起蹲着,又说:“不知道你爱吃什么,就都拿了一些。没想到这里还有别人,所以准备的有些少了。” 冰莲池上寒雾最浓。 少年温柔的嗓音传进正在池畔打坐的云深耳中。 云深睁眼望去。 唇红齿白的贵族少年蹲在风轻摇身边,从袖中拿出洁白干净的手帕,毫不避讳地伸向风轻摇,为她拭去唇角的一粒糕点碎屑。 风轻摇怪异地侧头,瞅向博瑜。 少年的脸颊微微泛红,看起来有些羞赧,说道:“我可以像你家人一样,叫你的小名吗?瑶儿?瑶瑶?” “不可以。” 一道无比寒冷的嗓音响起在博瑜身后,替风轻摇作答。 “唉?”博瑜惊讶回头。 风轻摇往上望去。 “叫她秦大小姐。” 云深冷漠说道,然后像拎小鸡般拎起博瑜,大步走到门口,往外一丢,把门一关。 “唉?” 博瑜眨眨眼,很是无辜和茫然。 国师的洁白身影在门口匆匆一现,守在门外的禁军赶紧将这一幕上报回宫——公子博瑜被丢出来了,但筱筱姑娘被留在了里面。 七重塔内,筱筱手足无措地站到角落,始终低着头,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云深没有注意她,径直走向风轻摇。 风轻摇感觉他的眼神十分不善,一副来讨债的模样。 以前她或许有一点点忌惮他。 现在她完全不怕他。 她张开双臂,等着抱他,一边笑一边暗示道:“我什么都没,就这一个身体,你要你拿走啊。” 第327章 不可描述的欺负 云深蓦地止步。 他懂她的暗示,说道:“如果你能活很久,像我一样久,总有一天我会成全你。” 说完,他重回池畔,闭目打坐。 心里不太静,他大约明白是为什么,但是不想深思。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比如眼前的冰莲。 风轻摇不解道:“什么意思?” 她觉得云深这句话不像表面上这么简单。 玄圭恍然大悟。 他张了张口,最终没有说什么。 风轻摇瞥向玄圭,“你好像有话说?” 玄圭摇头,“不,我没有话说。” 风轻摇一把攥住他的老胳膊,笑得危险,“我有一百种方法叫你开口。” 玄圭看过天书上风轻摇在极恶之地的那段历史,不需要一百种,她只需一种就能叫他开口。 老头当机立断,大叫一声:“殿下!老臣告退!” 语毕,怀抱天书的灰衣老头在风轻摇手中瞬间消失。 云深的白袖无风自动,微微扬起,又安静落下。 心里面传来玄圭的话:“老臣以为,复国之路既然还很长,倒不如把那姑娘娶了回来,将殿下的血脉延续下来。倘若有一天,殿下觉得累了,也还有后代小殿下可替殿下分忧,殿下不必一人扛所有,您已经扛了近万年。” 这番话除云深以外,没人能听见。 玄圭说完,沉沉睡去。 云深没有回答他。 李青书靠坐在角落,无声地观察着这一切。 风轻摇没了目标,悻悻地甩手,对着至始至终没说一句话的筱筱说道:“吃完了,拿出去,以后每天按时送餐过来。” 筱筱如获大赦,快速走去,拎起食盒,飘似离去。 风轻摇随意地瞥一眼筱筱。 见她走路翩跹,身段妖娆,容色妩媚,胆小拘谨的模样让人很想欺负她,是那种不可描述的欺负。 风轻摇有所感悟。 她平时是不是过于主动了? 毕竟像云深这种深不可测、高入云端的男人,他可能更习惯于征服别人,就是不习惯被动。 她是不是应该给他一些主动的机会? 风轻摇瞧瞧自己一身不拘小节的装扮,想到自己似乎从未碰过胭脂水粉,全靠纯天然无污染的外貌勾引人家,硬件设施是有些薄弱了。 她思索着。 忽然,一只小爪子攥攥她的裙角。 风轻摇低头。 只见一只可怜巴巴的无尾赤狐,坐在她的脚下,正用前爪轻轻挠她。 是狐小刺。 狐小刺的出现不奇怪。 月初时候,叶上清被风不止身边的长夜带回都城,献给高阳国皇帝楚怀珏。有叶上清的地方,狐小刺一定也在。 狐小刺找风轻摇也简单。 现在整座都城都在传国师在七重塔,有国师的地方,风轻摇也一定在。 趁着筱筱出塔,狐小刺溜了进来。 风轻摇弯下腰,抱起狐小刺,狐狸毛茸茸的皮毛温暖厚实,用来捂手取暖再好不过。 狐小刺很乖巧,安安静静的发光发热,狐眼一眨不眨地观察风轻摇的情绪变化,战战兢兢地道:“女魔头你救救叶上清。” 风轻摇“咦”了一声,“他还没死啊?” 第328章 我当你是宠物,你居然当我是朋友 众所周知,叶上清拿命预知未来,天生短命。 神宫历任大巫活到二十五岁是长寿,活过三十岁是奇迹。叶上清过完今年是二十一岁,算起来也没几年可活了。 而且,他还落在了残忍嗜血的风不止手里。 狐小刺习惯了风轻摇的毒舌没好话,也不气恼,说道:“这里的皇帝看似处处体恤别人,求贤若渴的样子,却坏的很。他天天叫叶上清算许多许多事,要详细非常详细,如果不照做,他就杀华老,叶上清不忍心华老被杀,就时时刻刻都在算。我看他一天比一天虚弱,今天早上终于晕过去了,到现在都没有醒来。” 她一口气说出一大堆。 风轻摇倒是都听进去了,却说了一句与叶上清无关的话,“华老头也还没死啊?” 李青书看不过去,“你是有多希望别人死啊?” 风轻摇无视他,对狐小刺说道:“叶上清在哪里?带我去看看。” 李青书揭穿她,“小狐狸你最好别带她去,她不是大夫,不可能救人,她十有八九是去补刀收人头。” 狐小刺浑身一抖,狐眼红红的,快要哭了,无助地道:“我在这里谁都不认识,我不知道找谁,我……” 话未说完,大把大把的眼泪滚落在风轻摇的手上。 每个人在出生时候都会哭。 风轻摇肯定也哭过,但是她忘了。 在她记住的记忆里,她从来没有像狐小刺一样哭得这么凶,魂飞魄散都没能叫她落下半滴泪。 她把狐狸举起来,对上那双弱小可怜又无助的狐眼。 不给安慰,她略凶地道:“我像是那种不分青红皂白、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吗?我杀人是有原则的!” 似乎在告诉狐狸,她不会杀叶上清或者华老。 狐小刺伤心欲绝般的“哇”一声,再也控制不住,大哭起来,“你不像,你就是啊!可就算你是女魔头,我也只能找你,我只有你这一个朋友,除了你,我不知道能找谁!” 小爪子不停地抹着眼泪。 她是妖族,但是在妖族她没有家。 她也没有朋友,一个人追着苏如漾去到帝都城。 看见大祀坛上的白色身影,洁白的羽衣在夜晚划出优美的轨迹,仿佛天边缥缈的云霞,她便忘了自己为何而来。 她守着他。 就像守着自己心爱的狐尾。 可是,她没有尾巴。 “太吵了,闭嘴。” 云深冷漠地瞥过来。 他有点心不静,被狐狸一哭闹,更加无法静下心。 狐小刺太激动太伤心,忘记了国师云深的存在。 被这么一声轻喝,两只小爪子飞快捂住狐嘴,狐狸的小身板在风轻摇的手中瑟瑟发抖。 风轻摇回瞥云深,“我都不嫌吵。” 言外之意:你居然嫌吵? 云深不接她的话,继续闭眼打坐,淡淡说道:“继续哭。” 狐小刺好难过又好为难,心想我现在到底是哭,还是不哭? “你这只小狐狸精,我当你是宠物,你居然当我是朋友!”风轻摇抱着狐小刺出门。 *** (新年快乐!每天更新完都想写点什么和大家唠唠嗑,但是每天都匆匆更新了,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嗯,新的一年祝大家身体健康和和美美发财发财,最重要是都能找到那个宠你们一辈子的专情男主!) 第329章 好久不见,还活着啊 守在七重塔外的禁军没人敢拦风轻摇,除非想死,书院的学生不敢靠近风轻摇,所有人警惕她,风轻摇则无视任何人。 在狐小刺的指引下,风轻摇抄近路,翻墙出去。 书院外。 高阳国都城热闹非凡,车马行人川流不息,各家各户张灯结彩。 风轻摇走在街上,随口说道:“比曾经的轩辕国帝都城还繁华。” 轩辕国帝都城最热闹繁华的地方在夜市,高阳国都城仿佛整座城都是夜市,而且现在还是白天,轩辕国帝都城的夜市一到白天就安静,高阳国都城则好像有用不尽的活力。 宽阔平整的街道,高耸瑰丽的建筑,百姓的笑容持续不减。 狐小刺看着附近的大红灯笼和福字门联,“再过几天就过年了呢。” 她就是在去年的除夕夜,遇见叶上清的。 风轻摇恍然大悟,“难怪满城血红。” 狐小刺举爪抗议,“这是欢庆佳节的喜庆红,怎么能是血红呢?你不要说不吉利的话。” 风轻摇说道:“血红不就是喜庆红吗?看别人血溅当场,不就是一件值得庆贺的喜事吗? 狐小刺理解不了风轻摇的恶人思维,索性不说话。 一人一狐翻进一座府邸。 这座府邸明面上是楚怀珏赏赐给叶上清的私宅,实际上是囚困叶上清的大牢。不过此刻在外人看来,它与一般的府邸没什么两样,管家、下人一应俱全,正在为即将到来的新春忙碌。 风轻摇没有收敛气息刻意避人,也没有故意在人前显露张扬,抱着狐小刺踏檐而过,在上空找到叶上清所在的院子。 院子里,两名丫鬟走出主屋,一人端着空碗,碗底残留着一点未喝完的药汁,另一人抱着白衣,衣领处隐约有两三滴血迹。 两人匆匆往院外行去。 风轻摇无声无息地落在两名丫鬟的身后,没有看她们,径直向主屋走去。 她推门而入。 里头传来叶上清极为无奈的声音:“药我已经喝了,以后不会再试图轻生,我会配合治疗,也会听从陛下指示,让我算什么我就算什么,所以请你们善待华老,风驰和小刺虽然不是人,但也请善待它们。” 这番话印证了狐小刺在七重塔内告诉风轻摇的事,但她漏了一点,那个曾经在醉莲池畔,与风轻摇一起讨论如何长生不老的叶上清,竟然想轻生,一个本就没几年可活的人,居然想提早结束自己。 这些事,狐小刺都知晓。 她偷偷摸摸在暗中哭过很多回。 但是面对叶上清,她强忍不哭,不想让自己的眼泪,给叶上清多添一丝烦恼和难过。 作为狐狸或者宠物,她没心没肺的样子,或许能减少他的压力。 毕竟,他是那样纯良。 风轻摇对此毫无感觉。 她坐到叶上清的床榻边上,盯着他瞧。 叶上清靠坐在床榻上,面无血色,异常孱弱。 他抬眸,正对上风轻摇含笑的眸,愣住。 风轻摇在他眼前晃了晃手,打招呼,“好久不见,还活着啊。” 第330章 我不! 叶上清的眸光忽闪一下,最终沉寂下去,“秦大小姐,谢谢你为神宫报仇。” 国师在都城这事他已经听说了。 然而他的内心毫无波动。 轩辕国没了。 神宫没了。 国师在哪里,与他有什么关系? 他已心寒。 风轻摇:“嗯?” “秦大小姐血洗琰王府,不管出于什么目的,都是为神宫报了仇,上清感激在心。” 叶上清说道:“秦大小姐似乎很不希望我活,当初在帝都城行宫,妖族公主将我挡在前面,秦大小姐一剑刺过来没有犹豫,并未顾及我的死活;那天在神宫,琰王一掌打过来,你始终没有瞧我一眼,想来并不喜欢我,很讨厌我。你若能把华老、风驰、小刺救出去,这条命给你也无妨;若是不能,我本就没几年可活了,不会再碍着你的眼。” “我不讨厌你。”风轻摇实话实说,“现在还有点喜欢你。” 她看得出来,这些是他的真心话。 他心甘情愿为别人,死在她的手里。 就像雪国的温临,心甘情愿为白染,舍命救她。 也像左大人,心甘情愿为她死。 她知道自己从不在乎这些人的生死。 在生死存亡的关键,她会毫不犹豫牺牲他们,可即便如此,他们也不恨她,反而成全她。 他们不是极恶之地的恶人,思维在她看来很奇怪。 但是,她愿意试着理解他们。 风不止离开极恶之地,必然与她会在极恶之地以外的地方不断纠缠,直到其中一人死去。 所以,她不能把思维和目光局限在极恶之地。 她的学习能力一向很强。 叶上清不可能理解风轻摇的心思。 贫穷的经历,限制了他的想象力。 他索性不想,看向被风轻摇抱在怀里的狐小刺。 狐小刺在他眼中只是一只没有尾巴的残疾狐狸。 这只狐狸在他看来也很难理解,平时总爱躲在角落里偷看他,危险来临,它又会奋不顾身为他挡下所有伤害。好在这只狐狸的命很硬,好几次死里逃生,活了下来。 他不喜欢毛茸茸的小动物。 但这只狐狸,是例外。 叶上清下意识地伸手过去,想摸摸狐狸的头。 狐小刺看明白他的动作,狐耳垂下去,仿佛在害羞。 风轻摇抱着狐小刺往后坐,避开叶上清的手,小气巴巴地道:“这是我的狐狸,之前是寄养在你那里,现在我要抱回去自己养。” 叶上清的手僵了僵,然后缩回去,怅然道:“也好,你把它带走吧。” 留在他身边,很不安全。 它又是那种不顾一切的傻狐狸。 而他无法保证它每一次都能安然无恙。 狐小刺听完,挣扎起来。 女魔头说来看看叶上清,是过来对他说这件事吗? 她不要跟女魔头走。 她要留在他的身边。 狐小刺抗议,伸出尖尖的利爪。 她想挠风轻摇,又实在不敢在女魔头身上抓两道血爪印,便没有骨气地缩回尖爪,拿肉垫不痛不痒地垂风轻摇,无声的呐喊: 我不! 我不! 我不! 女魔头你听见没有! 第331章 我不许! 风轻摇眉眼含笑,意味不明,将狐小刺死死摁在怀里。 叶上清看着狐小刺闹,语重心长地道:“小刺,我知你是灵狐,听得懂人话,所以你更要听话,不能留在我身边,这里危险。秦大小姐她……人还不错,她会善待你,比在我身边安全。” 叶上清一开口,狐小刺立马安分。 狐狸的耳朵耸拉下去,垂着脑袋,安安静静或者伤心难过地呆在风轻摇的怀里,继续发光发热,给风轻摇取暖。 安顿好狐小刺,叶上清对风轻摇郑重其事地道:“小心琰王,最近我以琰王入卦,测算未来,但是迷雾重重看不出去,但凡出现这种情况,大抵与国师有关,琰王他很可能要对国师动手。” 说完这番话,他抿了抿唇,略有些厌恶情绪。 他果然还是他,都已经下决心和国师彻底决裂,却还是忍不住将此事告诉秦大小姐,希望秦大小姐能提醒国师。 可是,像他这样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等死的人,又有什么资格提醒那位? 叶上清眼神黯然。 风轻摇全看在眼里,问他:“你有没有喜欢的女孩?当然,你要是喜欢男孩我也没意见。” 叶上清不解她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喜欢男孩?这是什么匪夷所思的想法? 不过女孩,他是喜欢过的,只是那份喜欢还没来得及刻骨铭心,就被秦大小姐亲手扼杀了。 他曾经喜欢的女孩,不是秦大小姐,而是被秦大小姐杀了的凤灵小姐。 那个体弱多病的娇弱女孩,内心是那般的阴险恶毒,然而这些事早已成为过去,当初的那份喜欢早就烟消云散。 “我观你面色,离死期不远了。”风轻摇往前坐了坐,瞅着他的面色,“喜欢谁你告诉我,我帮你擒来,让你风流几晚,死前快活一下,也算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狐小刺昂起狐狸脑袋,紧张兮兮地瞅住风轻摇——女魔头你又要做坏事!你这是什么可怕的想法,竟然要玷-污叶上清的清白? 我不许! 我不许! 我不许! 女魔头你听见没有! 狐狸的肉垫悄悄摸摸地垂着风轻摇。 风轻摇觉得狐狸的按摩手法有待提高。 “秦大小姐你别开玩笑!”叶上清终于被风轻摇勾出了脾气,气得脸颊泛红,“我在说正事!” 说完,他捂住嘴,猛地咳嗽两声。 两三滴血落在掌心,他无事般地握拳,将手放进被中,就好像是冷了想暖暖手。 他极力掩盖,却没有想到,唇角也沾着一滴血。 狐小刺停止垂风轻摇,狐眼满是伤心,怕叶上清担心,她又垂下脑袋。 他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 她便假装什么都没看见。 不叫他担心。 风轻摇不会在意这种吐血的“小”事,极恶之地的人,谁没吐过几口血?很正常,甚至死人,也是常事。 “我也再说正事。”她极其认真,叫了一声:“少年……” 叶上清还在气风轻摇的上一句话,直接气呼呼地打断:“我已经长大了!” 第332章 国师大人?李青书? “哦,叶公子、叶大少。”风轻摇无所谓称呼,轻佻地道:“你要是没有自己想上的姑娘,我这里有个现成的,身娇体软易推倒,保证像你这种病弱公子也能占据主导权。” 叶上清气得又咳了好几声,说不出话来。 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居然说出这种不知廉耻的话!真是……气死他了! 狐小刺被风轻摇死死地抱着,根本不能过去给叶上清顺气,急得快哭了。 风轻摇从空间法器掏出一本书,“我瞧你满脸素色,就知你从没吃过荤腥,没经验。喏,便宜你了,这本书送你。” 一本崭新的书册递到叶上清面前。 封面上没有一个字,唯有一幅画,生动形象地描绘了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在做最原始的行为。 别问她这本书是哪里来的。 上次血洗琰王府后,路经一家老旧书店,买的。 怕被云深烧毁,她藏到今天都还没有机会翻看钻研。 “出……去……”叶上清一边咳嗽一边赶人,“出去!” 风轻摇也不生气,帮他把书贴心地压在枕下,“我过两天再来看你。” 叶上清费力地扒出那本春宫图册,正要丢还回去,发现风轻摇早已不见了人影。 两名丫鬟走进主屋,见他手上拿着本书,封面一幅污污的画,立刻羞红了脸,低头偷笑。 没想到叶公子看似禁欲,实则色的很呢。 叶上清好气! …… …… 风轻摇抱着狐小刺回到七重塔,眼前一幕让她傻眼。 七重塔内多了好些女人,个个美艳动人,似人间尤物,全部围着李青书。 红衫美女勾住李青书的脖颈,献上红唇,索吻。 李青书把她的脸转向另一边,目不转睛地盯着面前的长条矮桌,矮桌上摆满山珍海味、美酒佳酿。 黄衫美女善解人意,娇柔地夹起美味的菜肴,送进他的嘴里。 紫衫美女斟满一杯酒,娇糯地道:“国师大人,妾身喂您喝酒,用嘴喂。” 说完倒酒进自己口中,水润的朱唇缓缓贴近李青书塞满食物的嘴。 国师大人? 李青书? 风轻摇站在门口,满脸惊愕。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将视线移向李青书的对面,冰莲的方向。 冰莲池上,寒雾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浓郁,宛如仙境。 云深置身雾中,在池畔安静打坐,对周遭事物毫不关心,又似乎什么都没看见听见。 一身白衣纤尘不染。 他在寒雾中缥缈似仙,虚幻而不真实。 风轻摇望回冰莲对面,李青书的方向。 红衫美女热情而大胆,执起李青书的手,放在自己浑圆的胸上,娇声道:“国师大人,人家好热,您快帮帮人家嘛。” 李青书不客气地抓了一把,继续伸向一桌酒菜,就像老鼠看见了大米。 红衫美女娇软低吟,顺势倒进李青书的怀里,一身蓝白道袍被扯得凌乱不堪。 风轻摇再次望向云深。 云深不知何时已经睁眼,正在注视她。 他神色清浅淡漠,周身冷冷清清,与一池之隔的对面,形成鲜明对比。 风轻摇走过去,坐在他的身边,好奇地问:“怎么回事?” 第333章 你想对我做什么,我超配合的 李青书听见风轻摇的声音,不等云深开口,抢先一步招呼:“轻摇,快来我这里,有好吃的!” 话音刚落,蓝白道袍被热情似火的红衫美人扯开。 冰莲性寒,七重塔内寒雾缭绕。 他打了个哆嗦,赶紧将道袍裹紧自己。 众美人见他对对面说话,好奇望过去,只见前方寒雾一团,不见里面的人。 风轻摇瞧着酒菜丰盛,很有食欲,而对面美人一个比一个骚,让她感悟颇深,决定接受邀请。 她站起来,还没来得及迈出步子,云深忽然扯她胳膊,她踉跄了一下,身形不稳,又坐回他身边。 狐小刺趁机逃出风轻摇的魔爪,滋溜一下,跑没了影。 “白眼狐,肯定去找男人了。”风轻摇骂一声,转向云深,“拉我做什么?” “坐着。”云深淡淡道。 风轻摇心思一转,现学现用,身子一软,倒进云深的怀里,在他胸前画圈圈,“云深是不是觉得李青书他有好多女人作陪,你羡慕嫉妒,又空虚寂寞,想要我陪着你呀。” 云深瞅着怀里的她,“没一句正经话。” 风轻摇笑得坏坏,“我就对你不正经。” 云深忽地揽住她的腰,把少女温软的娇躯往上托了托。 风轻摇非常配合地搂住他的脖颈。 两人面对面,近距离对视。 云深沉默凝视她。 她眉间的血纹淡不可见,然而眉目依旧妖邪,看着他的眼睛闪烁着媚惑的光芒,似乎每时每刻都在勾-引他。 她确实在不遗余力地试图勾起他的欲-望。 半天不见他说话,风轻摇扭扭腰肢,眨眨眼眸,乖巧中带着丝丝妩媚,“云深想对我做什么呀?我超配合的。” “救命啊——” 身后的李青书突然惊恐大叫。 风轻摇怒目瞪回去。 破坏气氛的臭道士! 李青书正被众美人推倒在地上,几张殷桃小口对着他一顿疯狂的亲,就像小鸡在他身上啄米。 “我还是处男啊!”他惨兮兮地摇晃胳膊,“快救我!轻摇快救我!” 风轻摇不行动,歪着脑袋,看着他被众美人蹂躏。 七重塔内传出撕破衣裳的清脆声音。 手无缚鸡之力的年轻道士连连惨叫。 守在七重塔外的禁军相互看一眼,均露出了暧昧不明的笑意。 七重塔内,风轻摇也露出了同样的笑,她在云深怀里调整方向和坐姿,兴致勃勃地观看起来。 画面越来越暴露。 “玄霜。” 云深叫道。 玄衣的玄霜面无表情出现在污画面中,随手把扑在李青书身上的两位美人拎起来。 他走向塔门,一脚踹开,往外一丢,然后回去再拎两美人,再丢出去。 如此反复几次后,总算保住了李青书的清白。 李青书惊魂未定地靠在墙角,裹紧破碎的道袍,一副受辱的小媳妇模样,咬牙切齿地瞪着风轻摇:“刚才我牺牲自己的色相,保全了你男人的清白,而你却不来救我,我看透你了!” 风轻摇遗憾于画面的中断,有些不高兴,“所以,那些女人其实是给国师享用的?” 她看向云深。 第334章 秀恩爱死的快 云深注视着风轻摇情绪上的细微变化。 风轻摇收起轻浮不着调的姿态,语气微凉,“国师艳福不浅。” 假如没有李青书。 那些个莺莺燕燕便会扑向云深。 李青书刚才的遭遇,便是云深的艳遇。 她喜欢看李青书或者别人的春色,却绝不喜欢云深与别人亲密。 风轻摇不悦蹙眉,意识到自己想太多了,以云深这种近乎遁入空门的寡淡个性,女人靠近他,怕是找死。 她也是女人,她没有死。 所以她坚信自己在他心里是特别的。 可是这种特别,没能让他们产生负距离接触。 风轻摇遗憾,忽然没了兴致,主动退出云深的怀抱。 想睡他就得付出代价,比如对他负责。 偏偏,她是个不负责任的恶人,还是一个在他面前处于弱势的恶人。 恶人当到她这个份上,“失败”一词都不够形容。她多想看上谁就虏回去,风流一夜,概不负责,活得恣意潇洒,这才是极恶之地该有的恶人样。 风轻摇幽怨地瞅着云深。 云深被她盯得不自在,好像他欺负了她、又抛弃了她,明明一直以来是她占尽他的便宜。 “你这是什么眼神。”他直言不讳道:“抱也给你抱过了,亲也给你亲过了,你还有什么不满足?” 风轻摇顺着他的话说道:“我欲求不满。” “……” 云深觉得自己就不该与她说话。 她已经把勾引他这件事养成了习惯,渗进了骨子里,随时随地都在勾引他,好像她不勾引他,生活就会了无生趣。 “今天还没有亲过。”风轻摇厚颜无耻地把脸凑过去。 “……” 云深觉得自己该锻炼下沉默是金。 没事跟她说这些废话做什么? “吻我。”风轻摇不害臊地提出要求,“要深吻。” 一语双关。 既要很深很深的亲吻她。 又只要云深吻她。 “咳咳。”李青书出声提醒,“我还在呢。” 公然在他这个单身狗面前秀恩爱真的好吗? “你可以出去。” 风轻摇不看他,始终深情对望云深,压根不在乎有旁人在。 李青书一想到热情的美人们可能还在门外,他寒了一下,打了个哆嗦,裹紧道袍,缩在角落,假装自己不在,暗骂一声:秀恩爱死的快! 冰莲池上寒雾愈来愈浓,遮住了李青书的视线。 寒雾之中。 云深浅啄风轻摇的红唇。 …… …… 在高阳国皇帝的刻意安排下,七重塔的一日三餐均由美人按时送来,环肥燕瘦,犹如百花盛开。美人的身份亦是不同,歌姬舞娘、世家千金,哪怕皇族公主,甚至青楼女子,都被送进七重塔,在假国师李青书的无视下,又被送出来。 期间,风轻摇出门找了一趟狐小刺。 无尾赤狐不知躲到了哪个角落,她没有找到,在回去的路上被那名叫博瑜的华服少年给拦下了。 熙熙攘攘的街上。 少年的手指不断摩挲着腰畔玉佩,显得很紧张,“我回府后想了几天,叫秦大小姐太生疏,我还是想叫你瑶瑶,想听你叫我博瑜,我们能不能……先做朋友?” 第335章 我还是个红颜祸水啊 “不能。” 风轻摇一口拒绝,绕过他,往书院方向走去。 “为什么?” 博瑜亟亟地追上,“是不能叫你瑶瑶,还是不能与你做朋友?” “都不能。”风轻摇停步,盯住少年干净而羞涩的眼眸,“我怀疑你居心叵测。” 博瑜惊慌,目光闪烁,结结巴巴地道:“你……你看出来了?” “你企图接近我的这个行为十分明显,是个人都能看出来。”风轻摇继续走路,“别跟着我,趁我现在心情不错,离我远点。” “我……我……”博瑜没敢再追,对着风轻摇的背影,勇敢说道:“我喜欢你!第一眼看见你,便情不自禁地喜欢你!我看着你从塔里走出来,提着剑,衣上还沾着血,可是我一点不害怕,你与我见过的女孩都不一样。既然你已经看出来了,我也不再隐瞒,希望你能给我一次机会,我想牵你的手,共度一生。” “唉?” 风轻摇一脸意外,回头看见少年惊慌失措地往她的反方向跑去,好像生怕她会拒绝,他跑得格外快,撞了好几个路人。 在即将转弯时,博瑜又回过头来。 少年的脸颊红得像血一样,大声喊道:“除夕晚上,你一定要走出塔门,我有礼物送给你!” 说完,他飞快地拐进另外一条街,消失了。 被撞到的路人原本很生气,听完少年的话,都会心一笑。 年轻真好啊! 可以无所顾忌的大胆示爱! 风轻摇从空间法器掏出铜镜,照了照自己的脸,自言自语道:“我竟是不知,我还是个红颜祸水啊。” 她满不在乎地嗤笑一声,收起铜镜,对于博瑜的突然告白,内心毫无波动。 回到七重塔。 李青书换了一身崭新的道袍,依旧是素净的蓝白色,不过衣料和做工都比原先要好,据说是某位贤惠的美人见他的旧道袍破损太严重,回家后亲手为他缝制的。 这几天,进出七重塔的美人多如牛毛,风轻摇不记得是哪位美人,正想问问李青书。 就在这时,冰莲池另一端的云深出声道: “你去哪里了?” 他的声音比往常要冷一些。 “找狐狸。”风轻摇心不在焉地道:“没找到。” “遇到什么人了?”云深盯着她问。 “什么人?” 风轻摇回想。 她找狐狸期间,遇到的人可多了。 她最先找到叶上清的住处,和叶上清唠嗑了几句,叶上清则吐了几滴血。 出门后,迎面撞上伺候叶上清的两名丫鬟,两名丫鬟凶了她一句就不说话了,被她两剑戳死。 然后她去看了华老,老头精神不错,送了她一袋丹药。 本来她还想看看大黑马,结果没找到。 之后在街上逛了逛,买了本画册。 回来的路上…… 哦,想起来了。 风轻摇故作乖巧地坐在云深身边,头枕着他的肩,“以前云深从不问我去哪里,我去哪里你都是知道的,甚至你愿意的话,我说过什么做过什么,你都能一清二楚,所以你已经听见了吧、看到了吧,今天有人向我告白,你是不是吃醋了?” 第336章 主动权在我 云深不语。 风轻摇知心般地道:“不过你放心,我对他没有感觉,我就对你有感觉。” 云深低眸瞧她,神色依然冷如冰霜。 风轻摇习惯性地在他胸前画圈,“但是呢,如果你一直对我不冷不热、爱理不理,我不保证会移情别恋,毕竟你这张脸再好看,我也看了好多年,是会审美疲劳的。所以呢,为了保持新鲜感,你想不想与我多一些接触,比如负距离的接触。” “……” 云深发现,她对调戏他这件事游刃有余,信手拈来,出口成章。 她清楚的认识到,她在他心里的特殊地位。 她对他,可以放肆、可以为所欲为,而他除了负距离接触,很难拒绝她。 他在她身上,丢失了原则。 再这么下去,可能等不到未来,他就会彻底抛弃底线。 像是要找回自我,云深抬起风轻摇的下巴,让她对视自己,“天书上记载的,是真实发生的历史,我给你看了你忘记的那段过往,所以你现在别太得意,你与我之间,主动权一直在我这里,即使你不愿出嫁,但到了你该嫁之时,你是没有决定权的,因为早在你小的时候,你就已经把决定权给了我。” 在她进极恶之地以前,小小的她曾在过往的路上,攥住他的袍角,问他:大哥哥,等我长大嫁给你好不好? 那时候的她可能不清楚这句话意味着什么。 他有些意外,没有多想,随口答她:长大后你能找到我的话,我可以考虑一下。 风轻摇已知的记忆里,没有那段往事。 然而那两句话,清楚明白地刻在了天书上面。 而她,看见了。 风轻摇感觉此刻的云深十分危险。 就像刚刚重生为人,她摸不透他的性子,觉得他很危险。 出于本能,她往后退去。 云深捏着她的下巴,迫使她不能退后。 风轻摇终于意识到自己确实如他说的那般,有点得意忘形,忘了他的修为实力一直凌驾于她之上,倘若有一天,她把他睡了,想不负责任的跑路,她跑的了吗? 答案是否定的。 她跑不出他的掌心。 就像现在,她无法拉开与他的距离。 云深的唇角不着痕迹地上扬,语气放缓,似是安抚道:“别怕,我既然让你亲近我,便不会伤害你,但如果你反抗太激烈,总是会出现一些小摩擦,这是不可避免的。” 风轻摇定了定神,扯出一个笑脸,学那些勾引李青书的美人们,轻柔地推一下云深,欲拒还迎,“云深你坏坏,吓死宝宝了,我怎么会反抗你呢?配合都来不及呢。” 她怕? 不! 她不可能怕! 刚才只是一时没适应他突然改变的气场! 至于那些…… 对! 他敢睡她,她就榨干他,让他有心想追也无力追他! 计划十分完美。 风轻摇笑得很甜很坏。 云深把她揽入怀中,柔柔地捏了下她的腰,在她耳畔悄声说道:“第一次总会有些疼,到时候别太抗拒,这是不可避免的。” “呃……” 风轻摇笑容变僵。 她几乎忘记这个男人说话毒起来,一点不比她弱,只是近几个月,他比较顺着她,很少驳她的话,与她计较。 原来他也能面不改色心不跳的说出这种轻佻的话。 她听着,怎么这么危险呢? 第337章 不是大小的小 见风轻摇变得安分许多,云深放开她,瞧向冰莲池对面的李青书。 今天他没有张开结界,李青书正在用探究的目光瞅着他。 四目相对,彼此沉默,眼底都有一种岁月悠长的静谧,还有一种难以窥探的神秘。 云深不担心李青书看出些什么,因为他是看不透的。 李青书也不担心云深会把他怎么样,因为风轻摇现在是他的靠山。 他就这么光明正大地看风轻摇和云深调情,心里想着别的事。 …… …… 转眼,除夕。 七重塔的门被敲响。 风轻摇开门,看见门口罚站似地立着一位美人。 美人的长相似天生妩媚,然而神色拘谨,她怀抱崭新的道袍,低着头,吞吞吐吐地道:“对……对不起,在……在这时候,打扰……国师大人,我……我想……给……” 她一番话说了好长时间也没个重点。 好在风轻摇记得她,也认得她怀里的道袍。 她是当初跟随博瑜进来送糕点的姑娘。 “你叫什么?”风轻摇略感好奇。 “啊?”话被打断,美人猛地抬头又慌忙低下去,小声回答:“筱筱。” “人如其名,胆小如鼠。”风轻摇评价。 筱筱解释道:“不是大小的小,是……” “行了,进来吧。”风轻摇朝里面调侃道:“李国师,又有美人来给你送新衣服了。” 自从上次,众美人把李青书误以为是国师后,所有进来七重塔的美人,就都把李青书当成了国师。 当年在轩辕国,国师很少出现在人前,知道国师长相的人少之又少,高阳国更不可能了解国师。 风不止倒是有幸见过一次国师的尊容,可惜他最近不在都城,也没有给高阳国皇帝画一幅国师的画像,毕竟他画画很糟。 “叫我李道长!”李青书纠正风轻摇。 风轻摇不理他,站在边上看好戏。 筱筱姑娘战战兢兢地跟在风轻摇的身后,哪怕风轻摇站到了边上,她也跟了过去站在边上,低着头看着脚,结结巴巴地道:“国……国师大人……” 她想起李青书刚才的话,立即改口:“李……李道长,这是……给您的……” 崭新的蓝白道袍颤巍巍地递出去,她的手攥得死紧,平整的袍面出现好多褶皱,显示出她的紧张,且十分紧张。 在进出七重塔的众多美人里,筱筱是唯一见过云深的美人,可惜她的性子天生软弱,单纯没心机,根本没想过,如果李青书是国师,那么另外一位又是谁? 缘分便是这么简单。 那天李青书饿狠了,从她手里抢下食盒,不小心将她带进塔内。 她惊慌失措地抬头,匆匆看了第一眼,看见的是他,那么就是他了。 李青书没心没肺地接过新道袍,抖开,在身上比了一下,大小长短正正好好,他看也不看筱筱一眼,随口一句:“谢谢啊!” “不……不用谢……” 筱筱说完,脸庞红成大苹果,心脏跳成重音阶,好像快要跳出来,她受不了这么刺激,羞得飞奔出去。 一脚刚迈出塔门。 突然。 轰的一声响。 外面黑夜亮如白昼。 第338章 凑个热闹补个刀? 绚丽多姿的烟花围绕着书院,于同一瞬间,在夜空炸开。 黑夜,变成白昼。 七重塔外的禁军们抬起头,仰望夜空中持续不断的烟花,露出了欢庆佳节的喜悦色。 过年了啊! 胆小如鼠的筱筱姑娘没能感受到这份喜悦,突然炸破天空的烟花,吓得她脸色发白,身子颤抖地往后跌去。 身后有一双手扶了她一把。 她侧头看去。 只见李青书干干净净的脸庞近在她的身畔,停在她腰上的大掌似乎是滚烫的,她又烫又羞地惊叫一声。 李青书吓了一跳,手缩回来。 筱筱姑娘一屁股跌坐在地。 禁军们瞧见这一幕,赶紧派人回宫禀报——国师大人搂着筱筱姑娘出塔了,可惜筱筱姑娘太不知好歹,没能把握机会! 云深在七重塔内的莲池畔打坐。 他听着塔外不停炸开的烟花破空声,睁开眼睛,望向风轻摇。 风轻摇悠闲地倚在塔门处,笑望烟花。 这不会就是那个叫博瑜的少年送给她的礼物吧? 这个礼物还不如李青书收到的新道袍实用。 比起让火药炸上天变成花,她更喜欢埋在地里炸成渣。 李青书不再理会筱筱姑娘,负手望天,一本正经地评价:“烟花易逝,能让烟花在夜空停留时间如此久,想必没少花钱,少说得千百两黄金吧?有钱真是任性,是哪个人傻钱多的,弄出的这些花里胡哨的玩意?” “是……是博瑜公子……”筱筱姑娘自己从地上爬了起来,飞快地看了眼风轻摇,然后又低头看鞋,“这是博瑜公子送给秦大小姐的新年礼物,博瑜公子让筱筱给秦大小姐带话,祝福秦大小姐事事顺心事事成、年年如意年年好,还有……” 她搅着手指,头低的更低了,脸颊绯红,“还有,希望秦大小姐能考虑下博瑜公子,博瑜公子他……他很可怜。” 她过来给李道长送新年礼物,结果在书院门口被博瑜公子逮个正着,非要她带话进来,还要多说他的好话,她会说什么呀。 李青书听完,往塔内瞥了眼。 云深不见了! 紧接着,无数烟花戛然而止。 就像有人在同一时间堵住了烟花的出口。 李青书戳戳风轻摇的胳膊。 风轻摇看向他。 他使使眼色,叫风轻摇往里看。 风轻摇不看,问筱筱,“怎么个可怜法?” 筱筱心想这事在都城不是秘密,便鼓起勇气,但非常小声地说道:“博瑜公子原先是皇子,后来被人揭露,他并非先帝亲生,先帝一怒之下赐死了他的生母,他原本也要死,但是先帝突然驾崩了。好在陛下登基后,赦免了博瑜公子,所以博瑜公子他其实很可怜。” 她想,女孩子听说这些后,会同情心泛滥吧? 她这算是完成了博瑜公子的吩咐吧? 可惜,风轻摇没有同情心。 她随便问问,随便听听。 心想云深不会又吃醋,找博瑜去了吧? 他会不会杀博瑜? 她要不要凑个热闹,补个刀? 正要行动,一身黑衣劲装的长夜走了过来。 他朝风轻摇拱手行礼,“秦大小姐,新年好。” 第339章 匪夷所思的礼物 风轻摇笑盈盈地瞅着他,不说话。 她认得他。 他是风不止身边的侍卫,不是极恶之地的恶人。 “主子为秦大小姐准备了新年礼物。”长夜说道:“就在琰王府。” “不去。”风轻摇拒绝。 “这份礼物,秦大小姐您看了一定十分喜欢。”长夜表面镇定,内心有点慌。 之前在妖族朝云国的王宫,主子吩咐他往琰王府安排些人,给秦大小姐杀着玩。他不想无辜者牺牲,便向刑部讨了好些个死刑犯。 可是,自从秦大小姐血洗琰王府后,就再没去过琰王府。 现在琰王府里一群打扮成下人的死刑犯,正在等候处决。 结果刽子手秦大小姐一来不来。 他怕死刑犯逃跑,不好向刑部交代,每天派人看着,大大增加了他的工作量。 而且,最近刑部老问他,死刑犯处决了没? 快了快了! 既然秦大小姐不来,他过来请,总行了吧? “是什么礼物?”风轻摇问,“我看情况过去。” 长夜犹豫一下,吞吞吐吐道:“您最喜欢的礼物,一些等候处决的死刑犯。” 他没有刻意压低声音,守在七重塔外的禁军们都听见了,窃窃私语起来—— “琰王的礼物也太匪夷所思了,难怪听说这位秦大小姐拒绝了琰王。” “还是博瑜公子的礼物能打动女孩的芳心。” “打动芳心又有什么用?别忘了,早在几个月前,陛下就已经把秦大小姐许配给了琰王,赐婚圣旨早已下,就等琰王回城了。” 禁军们均露出一抹同情。 最近一个月,几乎所有人都把重心放在了国师身上,即便知道跟在国师身边的这位姑娘是秦大小姐,也没人注意。毕竟陛下求贤求的是国师,而非秦大小姐。 今晚长夜出现。 他们终于想起来,这位秦大小姐是琰王的未婚妻啊! 恐怕博瑜公子也是忘了! 可怜的公子,对秦大小姐一见钟情,结果秦大小姐早已名花有主。 长夜一脸尴尬。 他也知道礼物够奇葩,说出来自己都觉得丢面子,问题是秦大小姐就喜欢收人头。 别问他是怎么知道的。 主子告诉他的! “呵!”风轻摇冷笑,“他怕是忘了,我这人喜欢主动不喜欢被动,他主动献上死刑犯给我杀,我若是接受,便处于被动了。我怀疑他给我下套,所以这些死刑犯,他爱怎么处置怎么处置。” 风不止这人心思重的很,不得不防。 每天往七重塔塞各种美人这事,十有八九是他想出来的,恶心她呢! 可惜他千算万算,没算出来李青书顶替了国师。 他更算不出来,李青书是疯魔。 想到这里,风轻摇笑眯眯地看向李青书,越看越喜欢。 李青书打了个寒颤。 他了解风轻摇。 她笑得意味不明,必是在动坏心思,看的是他,肯定是在算计他。 好在,他不怕。 当初在轩辕国,他感知到风不止的气息,最终选择了风轻摇。 他和她一样。 是要回去的。 长夜赶紧解释:“没有下套,主子是真心实意给秦大小姐送礼物。” 第340章 存心欺负公子 “我相信他会真心实意算计我。” 风轻摇不打算去找云深了,也不理睬任何人,回到七重塔内,安静地坐在莲池畔,支着下颌,想着一些事。 凡与风不止有关,她会花很长时间思考,如果不把他的意图想清楚想明白,可能一不小心,就踩进了他给她挖的坑里。 风不止擅长算计。 而她不擅长。 所以她往往得耗费数天,甚至数月去琢磨。 就像当初前往雪国,偶遇风不止,一路上她都在想风不止,而不是国师云深。 李青书靠在门口看着风轻摇。 他很清楚她在想什么。 更清楚,关于极恶之地的事,她不想外人插手。 云深是外人,而他不是。 这是属于极恶之地的内战。 无论他们在轩辕国或者高阳国,有过多少次直接或者间接的接触,始终都只是极恶之地恶人们的对战。 外面的禁军不会懂极恶之地恶人的心思。 长夜不会懂。 筱筱也不懂。 …… …… 都城书院外。 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冷水,打湿了所有烟花,烟花在瞬间熄灭,夜空恢复静谧和神秘。 “又没下雨,这是谁给泼的冷水?存心欺负公子不是?”下人抱怨,然后偷偷望向提着灯笼的少年。 锦衣华服的少年浑身湿透,在成百上千的烟花中急得团团转,正试图重新点燃烟花,然而连个火星都冒不出来。 下人担心地道:“公子先回府换身干净的衣裳,您这样是会生病的。” 说来也怪,莫名其妙冒出来的冷水,不泼下人,全泼在烟花上,和公子一个人的身上,真就好像存心跟公子过不去。 “不行。”博瑜固执地道:“我要进去先跟瑶瑶道歉,烟花才放了一半却没有了,她一定很失望,如果她对我很失望,以后就不理我了,她不理我的话,我就没机会了。” 少年在新年的寒风中被吹得唇色发紫,心里想的不是自己,而是那个一见倾心的姑娘。 下人们心疼不已。 公子何时对姑娘如此上心过? 高楼之上。 洁白的衣袂在夜风中轻轻飞扬。 云深静立飞檐上,好似即将乘风而去。 他冷冰冰地俯视楼下少年。 听见少年的话,他掌心上翻,一洼冷水在月色下波光粼粼,倘若倒下去,必能叫人大病三天。 或许,他应该加点碎冰渣,直接让对方半身不遂,再也没能力接近他的女人。 当然,一劳永逸的办法是让对方变成一堆灰,可惜他暂时无法使用万骨枯剑。 以前怎么没有发现,他的女人是个红颜祸水? 最终,云深没有对博瑜下手。 高楼之下。 一只手按住了博瑜的肩,阻止了博瑜的行动。 博瑜回头。 看见来人,他立即怂了,忙低头行礼,“皇兄。” “博瑜,朕要提醒你,数月前,朕已下旨将秦大小姐赐婚给琰王,你若还想活到见亲生父亲的那天,便不要动秦大小姐的主意,那是琰王的女人。”高阳国皇帝楚怀珏拍拍少年的肩膀,“回去把衣服换了,成何体统。” 第341章 给你当宠物,给你暖-床 “臣弟告退。” 博瑜心有不甘却无能为力。 他失落地退后两步,正要转身离去,忽然鼓足勇气,“皇兄,臣弟听说秦大小姐在昔日的轩辕国帝都城中拒绝了琰王,臣弟想,秦大小姐定是不喜欢琰王的,如果秦大小姐选择臣弟,皇兄是否可以收回成命,把秦大小姐许给臣弟?” “胡闹!” 楚怀珏龙颜大怒,“回府思过,没有朕的允许,不得踏出府门半步!” 说完,他一甩袍袖,大步跨进书院。 太监们低着头,战战兢兢地跟上去。 禁军们负责保护皇帝,紧跟在后,不敢出半点差错。 博瑜站在原地冷得打颤。 下人小心劝说:“公子,回府吧。” 博瑜紧了紧衣袍。 衣袍是湿的,他更冷了。 一阵寒风吹过。 他抖得更厉害了,下意识抬起头,望见高楼上坐着一人。 隔得远,他看不清对方的面容,却能认出对方的白衣。 就是这个白衣男人,当初把他丢出七重塔,警告他必须叫瑶瑶为秦大小姐。 博瑜狠狠地抖了抖,不再挣扎,赶紧回府。 高楼之上。 云深在思考一些事。 七重塔内。 风轻摇也在想事情。 想着想着,耳畔传来轻微的呜咽声。 无尾赤狐贴着墙角,楚楚可怜地走过来。 她现在是狐狸形态,作为一只还算灵活的狐狸,即使偶尔被人看见,也不会在意她,所以她能顺利地进入七重塔。 风轻摇不理她。 狐小刺就拿毛茸茸的前爪挠了挠风轻摇的裙裾。 风轻摇无视。 狐小刺爬到风轻摇的腿上,坐进她的怀里,对着她伤心地抹眼泪。 风轻摇冷笑一声,嘲讽道:“几天前你跑得多快啊,一跑没了影,找你都找不到,怎么现在又回来了?是遇上麻烦了吧?呵!当初的我你爱理不理,现在的我你高攀不起。” 狐小刺“哇”一声泪崩,“是我不对!我以后给你当宠物,给你暖床,你不要丢下我!我保证再也不随便离开你了!” 她抱住风轻摇的胳膊不放爪,就像无家可归的孩子终于找到了归宿。 “来,说给我听听,现实遇到了什么惨绝人寰的事,终于让你看开,投入我的怀抱?”风轻摇笑得乐呵,“如果不够悲惨,你编也要给我编的惨一点,越惨我越高兴。” 狐小刺早已习惯风轻摇的把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上,她也不在意,哭得好不悲痛,说道:“恶皇帝赐婚,要把公主嫁给叶上清!” 风轻摇下意识说道:“怎么又是公主?” 狐小刺没理会这个问题,继续哭道:“叶上清他没有拒绝!” 他要娶别的女人了! 她不想看见他的身边站着别的女人! 她好难受! “原来他喜欢公主啊。”风轻摇幸灾乐祸地瞅着没有尾巴的残疾狐,“本来我是要把你丢到叶上清的床上,给你们来个生米煮成熟饭,结果你不识好歹的跑了,所以活该给别人抢走男人。” 那天她对叶上清说,她手上有个现成的姑娘,身娇体软易推倒,指的就是这个妖族的狐狸姑娘。 第342章 要不你杀几个人爽一下? 狐小刺伤心过度,压根听不进旁的话,“不是的!他没有见过那位公主,他不拒绝,是怕恶皇帝又拿华老的命威胁他,所以他才不反抗,默认接受了!” 可他终究要娶别的女人。 而她,只是狐狸。 她明明是人,却活成了狐狸。 “我有办法让他拒绝。”风轻摇笑。 “什么办法?”狐小刺暂停哭泣,燃起希望。 风轻摇阴恻恻地道:“杀了华老,他没有后顾之忧。” “这样是没有后顾之忧了,可是也没有生的希望了,没有华老,他又想轻生了,我不要他死!”狐小刺发现思维被女魔头带偏了,又大哭起来,“我也不想华老死,他待我很好,还给我治伤,他待你也不错,你为什么总想杀好人,你要杀就去杀坏人啊。” “我就是坏人啊,你要我自己杀自己吗?”风轻摇吓小孩般地吓狐狸,又道:“既然不希望身边的人死,那就只能杀公主。” “不行不行,公主也是无辜的。”狐小刺一把抱住风轻摇跃跃欲试的手,“我偷偷进宫看过,公主她哭的比我还惨,说恶皇帝如果逼她嫁给叶上清,她就自杀,现在她被看管起来了,就等正月十五送她出嫁,所以我……我……” “我什么?”风轻摇等半天,也没听见狐狸的下文。 “我以后都不见叶上清了,他和公主都是人族,公主长得很好看,皮肤很白很嫩,一看就是那种从小到大被养得很好的女孩儿,而且公主看起来有些娇弱,我觉得她有点像那位凤灵小姐,但是比凤灵小姐干净善良,叶上清会喜欢的。” 泪珠儿从狐狸的眼眶扑簌簌地往下掉,狐小刺继续说道: “公主见一次叶上清的话,也会喜欢的,叶上清是世界上最好的人,最好最好的,没有人会不喜欢的。他与公主郎才女貌,也门当户对。不像我,我是妖族,还是一个只敢用狐狸形态示人的妖族,我什么都没有,没有能给我撑腰的家人,我就是一只野狐狸,还没有尾巴,是残疾的,所以我只敢偷偷的看着他。” 说到后面,狐狸的脑袋耸拉下去,她的每一根赤色狐毛都似乎垂了下去,仿佛失去了生的气息。 她用好久好久的时间,下定了这个决心。 告诉自己不难过,要忘记。 她会好起来的。 她是打不死的狐小刺! 但当她把这些话告诉别人,她还是好难受好难受,狐心如同被利爪揪住了般,疼得不能呼吸。 一人一狐的处事方式和思维模式几乎完全相反,风轻摇感受不了狐小刺的感受,只是觉得狐狸的样子非常凄惨,她挺高兴的,但是没有笑出来。 狐小刺在哭。 风轻摇在看,在思索。 极恶之地以外的地方也有恶人,但更多的是好人,就像狐小刺和叶上清这种。这种人很奇怪,明明自己弱不禁风,却还想着保护别人,傻得不像话。 狐小刺不见风轻摇出声,忍不住提了一个小小的要求:“女魔头你能安慰一下我吗?” 风轻摇想了下,认真地安慰道:“要不你杀几个人爽一下,转移下注意力?” 第343章 跟你算算帐 七重塔外。 新年钟声敲响之际,楚怀珏如愿以偿见到了“国师”。 李青书静立在塔门外的空地上,负手而立,装模作样地仰望星空,故作高深莫测,夜风吹起他的蓝白道袍,看起来竟有一丝丝的仙风道骨。 “国师,新年好。”楚怀珏客气开口。 李青书高冷的“嗯”一声。 几辈子的沧桑与经历,渗入他的灵魂深处,即便这辈子的性格遗传新父母,略有些活泼开朗,但要他深沉起来,不用装也能自然流露。 楚怀珏没有怀疑他的身份,“国师出现在朕的都城,不知是否愿意长留高阳国?若国师愿意,朕定不会亏待国师,高阳国地广物博,美人如云,只要国师看上,朕便献上。” 琰王让他送些美人给国师享用,想来国师是极爱美人的。 那么,他便以美人诱之。 李青书道:“考虑一下。” 考虑个屁! 他又不是国师。 他不过是出来看烟花,还没来得及回塔里,就被逮个正着。 他能怎么办?只能装下去! 一道洁白的身影悄然无息地穿过众禁军、众太监,从楚怀珏的身侧经过,向七重塔走去。 云深漠然冷淡地目视前方,不看一人,仿佛周围没有人。 楚怀珏耐心地利诱李青书,正说道:“国师……” 云深下意识停步回头。 楚怀珏注意到有人走过去,白衣飘飘,很是清寒。 他也下意识地望过去。 然后,正对上云深的黑眸。 黑眸深似海,浩瀚如苍穹,神秘如宇宙。 黑眸静静地看着他,清冷如冬夜的寒气。 楚怀珏莫名心颤,浑身发寒,但是身为以一统人族为目标的帝王,他即便害怕也绝不退缩。 他威仪十足地问:“你是何人?” 云深想起来,他的国师身份已经给了李青书,刚才那声“国师”,不是在叫他。 他淡淡地瞥了眼李青书,把这个问题转出去,一言不发地进了七重塔。 李青书识相地接下问题,在不触怒云深的前提下,敷衍地说道:“这是我一女性朋友的男人,不必理会。” 楚怀珏满脸狐疑。 白衣男人超凡脱俗很不简单。 他隐约觉得,是不是哪里错了? 七重塔内。 狐狸坐在风轻摇的怀里,哭了好久,终于哭干眼泪,停了下来。 云深拎起狐狸,随手一丢。 他的力道控制得刚刚好,狐狸在地上骨碌碌地滚了几圈,没有受伤。 狐小刺怕云深,但是她已决定不回叶上清身边,难过的没地方去,只能留下来。 于是飞速窜向冰莲池对面,蹲在李青书平时蹲的位置,缩在角落,降低存在感,心底默念:我不在我不在!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云深懒得看她。 他挡在风轻摇面前,俯视着她,“跟你算算账。” 风轻摇坐着,他站着。 男人颀长的身躯,突然带给风轻摇一丝压迫感。 风轻摇不说话,警惕地盯着他。 他好久不提欠账算账这些俗事了。 现在突然提起,是闹哪样? “截止目前,你已惹下三笔情债。”云深面无表情地道:“不包括我未知的。” 第344章 情债 “唉?” 风轻摇满脸疑问。 不是算以前,她在醉莲池聚魂结魄消耗的灵气,算这个? 这个算什么? “第一笔,左正。”云深冷若冰霜,“看在他还算识相,又曾属于我的子民,我留他性命。你以后不可以主动见他,他若要见你,你必须避开,避无可避之时,不可以主动与他说话,尤其是你那些不正经的话,如有违背,有一次算一次,都算你欠我的。” “唉?”风轻摇一时间没跟上云深的思维,喃喃道:“还能这样算?” “第二笔,风不止。”云深的语气毫无感情,“你曾说,关于极恶之地的人和事,你都要自己解决,所以我给你一年的时间,一年后如果他还活着,多活一天都算你欠我的。” “等等!你这算法不对!”风轻摇猛地反应过来,“这两个人,我都明明白白的拒绝了!他们喜欢我这件事,跟我毫无关系,为什么要算在我的头上?平白无故的,我为什么就要多欠你几笔?” 果然,国师还是国师,一点都没变! 一言不合就算账,什么账都要算,都要往她头上扣! 好在她风轻摇欠他云深的债多到数不清还不完。 债多有个好,反正还不清了,那就不还了呗。 所以你尽管加。 我能还完算我输! 云深有理有据地道:“当初是谁一而再再而三的招惹左正?是你。你的那些不正经的话,给了他希望,让他误以为有机会,才会向你提亲。你敢说没有这些事?” 风轻摇琢磨这番话,好像没什么问题,于是咕哝道:“那也是我欠他,何来欠你?” 云深面不改色,“你一边勾引我,一边招惹他,脚踩两条船,欠他的同时,当然也欠我。他现在不知身在何处,时间久了,自然能将你淡忘,将你放下,与之相比,你欠我的更多。你敢说你没有欠我?” 风轻摇摸摸下巴,沉思片刻,好像是这个道理。 左大人实在太有趣了,是真正的正人君子,极恶之地不存在的那种。 她一见左大人就忍不住调戏他。 而他每每被她撩拨一下,就会像烟花一样炸开。 她就爱看左大人气得面红耳赤,又不能拿她怎么办的模样,有意思的很呢! 如果她不对他说那些话,他或许不会喜欢她,会很讨厌她。 勉勉强强,算她欠他的。 这么算来,她也确实欠云深。 毕竟她是能一边勾引云深、一边调戏左大人的极恶之地大恶人啊! 等等,好像哪里不太对? 她为什么要欠他们? 关她什么事? 她风轻摇就算勾引了调戏了,也必不欠谁,绝不负责! 只听云深继续说道:“再来说说风不止,天书上记载,当年你第一眼看见他,误以为他是小姑娘,便与他同吃同住。虽然当时你们还小,你甚至都没有长大过,但是你的这些举动,给了他希望,让他误以为青梅竹马长大后便能在一起,结成神仙眷侣,以至于到今天,他还再执着于你。你敢说,这些事没有发生过?” 第345章 一个不够,我还要利息 “这都是多少年以前的破事了,也拿出来计较,我那时候毛都没长齐。”风轻摇小声嘀咕试图反驳,“他也没长齐,再说同吃同住不止我和他两个人,当年是一群小女娃娃睡在一起……哎我跟你说这些做什么!” 风不止那张脸从小就白白嫩嫩,漂亮的像个女娃娃,把他认错的可不止她一个人。 再说她与他关系近,也不是因为他长的漂亮。 她欣赏的,是他的坚韧不屈的个性。 罗阎王的毒药没有把他毒死,他像她一样命硬,能忍常人不能忍受的苦痛。 他是个狠娃娃,像她一样,于是她把他拉到自己身边,圈养起来,打算以后放出去造反咬人。 那个时候,一群小娃娃睡着大通铺,他就睡在她的旁边。 可那又怎样? 那个时候,她还不知道世界上有春-宫-画,不知道男女在身体上的区别。 后来知道他是男的,他也不给她看那个区别,都不满足她的好奇心,那时候他们的关系多铁啊! 现在想想。 呵呵! 其实那时候他们的关系就很差。 关系好的话,会不给她看吗? 云深看了天书,知道一直以来是风不止的一厢情愿,就像左正一样,所以他没有在风不止的话题上停留太久,继续说道:“再来是第三笔……” 不等他说完,风轻摇猛地站起身,一把搂住他,用唇封住他的嘴,狠狠地咬一口。 云深微微蹙眉。 他又尝到血腥味了。 她又把他咬出血了。 这是第二次! 风轻摇放开他,看了看他唇瓣上的鲜红血珠,非常满意。 然后,她舔去他唇瓣上的血,将他的血咽进自己的肚子里,非常满足。 云深讨厌自己流血。 他沉默不语。 看起来,就像是任由她欺负他。 “我知道你说的第三笔是谁,博瑜嘛。”风轻摇笑盈盈地道:“我没跟他说过几句话,更没有招惹他,这事要怪,只能怪我生得太美。” 她轻佻地揽住云深的腰,挑起他的下巴,化被动为主动,“不过说起美,云深你比我好看好多倍。现在,我们来算算你欠我的。据我所知,看上云深的女人,比看上我的男人也是多了好多倍呢。我们有一笔算一笔,都算你欠我的。这样算来,你欠我的,比我欠你的,要多的多的多啊!” “你想的真美。”云深拂去她不规矩的手,“左正是你主动招惹的,风不止是你主动接近的,博瑜也是你先指的他。而我从不招惹女人,只有女人招惹我,就像你一样,区别是我让你招惹我,让你靠近我,所以还是你欠我的,不管你怎么算,都是你欠我的,你招惹我这件事,足够你欠我三生三世。” “好吧我算不过你。”风轻摇两手一摊,无赖道:“我就一个大活人,给你你又不要。” 云深揽住她的腰,意有所指地道:“一个不够,我还要收利息。” 风轻摇郁闷道:“以前你可没说要利息!” 呃…… 等等! 她怎么觉得,他话里有话? 第346章 都是单身狗,一起抱团取暖 风轻摇还没来得及琢磨云深这句话的深沉含义,就听见一阵呜呜咽咽的哭泣声,打乱了她的思路。 孤苦伶仃的残疾狐瑟缩在角落里,听着风轻摇和云深的对话,越想越伤心,越来越难过,忍不住又哭起来。 女魔头和国师到底是在算账,还是在调情啊! 一塔的甜味,只有她是苦的! 李青书连哄带骗,终于把楚怀珏忽悠走了。 他一身轻松地回到塔内,把可怜兮兮的狐狸抱起来,“都是单身狗,一起抱团取暖吧。” 狐小刺一边哭,一边不忘纠正道:“我是狐狸,不是狗,也不是狐狸狗。” “单身狗是一个形容,形容你我这种没人疼没人爱的小可怜。你们妖族没有这种说法吗?”李青书把狐小刺抱进怀里。 狐狸的毛真是温暖啊! 难怪轻摇愿意抱着她。 狐小刺惊起! “啊”一声尖叫,伸出尖尖的小爪子就往李青书脸上胡乱划去,“男女授受不亲啊——” 虽然她现在是狐狸形态,但她本质上是人!是还没有出嫁的女孩!怎么可以和男的抱在一起!更何况她已经心有所属! 李青书痛得“嘶”一声,立即放开她。 三条爪印留在了他的脸上。 他的脸颊火辣辣的疼。 他……何时受过这种委屈!? 李青书幽怨地瞪着狐小刺。 狐小刺滋溜一下,窜向别处。 从此以后,七重塔内分成三片区域,以冰莲池为界,西边为云深打坐的地方,东边是李青书与众美人饮酒作乐之地,北边是狐狸窝,南边是门。 风轻摇穿梭于各区域,到李青书那边觅食,去狐狸窝取暖,最后回到云深的身边,闲来无事便动动手调调情。 云深不为所动。 风轻摇始终没能与他产生负距离的接触。 除夕过后,博瑜再没出现,楚怀珏倒是又亲自来了一趟。 “朕把皇妹小瑗公主许配给了叶上清,这个月的十五便给二人举行大婚,不知国师是否愿意出席婚礼?” 楚怀珏试图用昔日的神宫大巫引起国师注意。 可惜,他并不知道眼前的国师不是国师。 李青书不认识什么叶上清,敷衍道:“考虑一下。” …… …… 正月十五,上元佳节。 都城叶宅张灯结彩,鼓乐喧天,热闹非凡,也人满为患。 朝中有品阶的官员几乎都赶着来参加此次婚礼,有婚贴的上座,没婚帖的看个热闹,不为别的,就想看一看昔日的神宫大巫、如今的叶驸马。 叶上清进入高阳国后,不再是轩辕国大巫。 楚怀珏赐给他一座宅院,下人千名,金银数万,唯独没给他官爵,不过今天以后,他是高阳国的驸马,皇帝的妹夫。 当然,这不是官员们来看他的原因。 高阳国公主多,驸马也多,但是叶驸马独此一家。 喜堂里,一名官员对另一名官员说道:“几天前,司马将军终于攻下了老邻居高辛国的珺城,居首功者,当是叶驸马!本官早想来拜访叶驸马,奈何叶驸马病体未愈,便一直未敢叨扰。” 第347章 叶上清和小瑗公主 强行被聊天的那名官员显然官阶略低。 他赶紧拱手行一礼,“下官听闻,年前叶驸马递上去一份折子,写的便是如何破城,大人经常在御书房走动,可否知晓这份折子中的策略战术,下官实在好奇,也想学习学习。” “除了陛下、叶驸马,与执行攻城计划的司马将军,没有人知道折子上的内容。” 话题一开,周围的官员纷纷议论起来—— “珺城易守难攻,数年来两国大小战争无数,谁也没讨到便宜。这叶驸马一出手,城门便给司马将军给破了,司马将军一鼓作气,成功拿下珺城,为陛下又添新的领土。” “司马将军总算扬眉吐气了一把!”有官员笑起来,“当初收复轩辕国的帝都城,司马将军别提有多憋屈,他人还没到,琰王便已经替他破了城门,他一仗没打,直接接手了一座千疮百孔的城市。” “说起来,轩辕国的皇帝确实无用的很,明明有叶驸马这般厉害的算师,却不用在行军打仗上面,去测什么风调雨顺,这不是钦天监的事吗?” 钦天监观察天象,推算节气。 众官员笑成一片。 “陛下驾到——” 喜堂外,有太监掐着嗓子高喊。 众官员赶紧收敛,跪拜下去,“拜见陛下!” 楚怀珏一身龙袍,大步沉稳地迈进喜堂,一边往主位上坐去,一边说道:“平身。” 他刚落座。 身边的太监小声禀报:“国师没来。” 楚怀珏不说话,扬了下手。 没来便没来吧。 古有三顾茅庐,而他才请了国师两次,不急。 他的琰王快回城了。 琰王主意多,到时候必能给他切实可行的建议。 喜官看见皇帝的手势,高声喊道:“新郎新娘进——” 身穿大红喜服的叶上清步入喜堂,面色略显苍白。 他的唇边挂着一抹微笑,似乎在竭力维持婚礼的喜悦,然而没有喜悦,他笑得有些苦涩。 进入高阳国后,他拒绝、反抗、也试图自杀,但是都没成功,只要把刀架在华老的脖子上,他便妥协,然后麻木,高阳国皇帝的任何吩咐他都默认、照办。 第一次妥协,是要他向高阳国的算师,学习推算战争布局。 算师不是指有预知能力的人。 算师凭借过人的才智,结合现实已知的情况,推演计算未来,这种推算往往有成千上百种方案,只为最终一个结果。 高阳国的算师更像军师,为高阳国一统人族出谋划策。 第二次妥协,是要他推算如何攻破珺城。 珺城已被攻下。 朝廷一片欢笑。 然而珺城百姓,因为他的推算,死伤无数。 在轩辕国,他为守护国家而存在。 在高阳国,他却为挑起战争而存在。 第三次妥协,是迎娶小瑗公主。 他命不久矣,高阳国皇帝便要他在死之前留下血脉,因为他的血脉十有八九遗传预知能力。 而预知能力者是天生的算师。 普通的算师需要几个月、甚至几年才能推算一场战争,而他只需要数天、甚至数个时辰。 第348章 狐小刺和风轻摇 小瑗公主亦是一身大红喜服,盖着红盖头,不知容色。 叶上清悄悄侧头,看了眼即将成为他妻子的小瑗公主。 小瑗公主似乎在挣扎,娇柔的身子被两名魁梧的喜娘强行架着走路。 叶上清理解她的心情。 毕竟,她可能没多久就要变成寡妇了,正常的女孩子都不会愿意嫁给他,在轩辕国,历代大巫都是不会成亲的。 不忍心看她伤心难过,叶上清小声说了一句话,“我会努力活久一些。” 他的声音温温柔柔的,很好听。 一直在抗拒的小瑗公主略微放松。 只听叶上清又说道:“有些话不适合今天,但还是想先对你说,我死以后,你可以另择良人,不必为我受累终生。” 他的语气温和而诚恳。 小瑗公主彻底放下心。 喜堂外。 对面的楼檐上。 一人一狐望着正在举行的大婚。 上元节,寒冷依旧。 风轻摇把狐小刺抱在怀里,发现今天的狐狸一点都不暖,还有点点冷,不像是狐狸在温暖她,倒像是她在温暖狐狸。 狐小刺伤心欲绝地抹着眼泪,“女魔头你为什么要带我过来看叶上清娶别的女人,我不想看,你放我走,我以后都不想看见叶上清了,我会把他忘记的,我一定会把他忘记的,我可以的!” 前半句话对风轻摇说,后半句话是对自己说的。 既然没有结果。 她就要学会放手。 风轻摇不给她逃跑的机会,将她死死地摁在怀里,“跟我说说看,亲眼看着自己看上的男人娶别的女人是什么感受?除了哭以外,还有什么感觉?” 狐小刺老实道:“心痛。” “心痛啊。” 风轻摇想了想,不知道心痛是怎样一种体验。 她魂飞魄散而死,不是碎心而亡,实在不清楚心脏痛起来是个什么滋味。再说她这个人很能忍,一般的痛不可能让她哭,话又说回来,自有记忆以来,她好像也没哭过。 她尽力了。 她真的无法理解狐小刺心痛落泪的感受。 于是说道:“要不过会儿洞房花烛,趁着没有闲杂人等,我把你和那个公主对调一下,你和叶上清快活快活,完事了我再把你和公主换回来?” 狐小刺刚想“哇”一声大哭,又怕被人发现,强行忍住,继续默默地抹眼泪,“我不要……” “不要就算了,做好人难啊,还是做坏人简单。”风轻摇抱着狐小刺站起来,“我们先去新房的屋顶上头占个有利的位置,晚上看叶上清和公主快活。” 狐狸的五官顿时扭曲成一团,软绵绵的肉垫垂打风轻摇,“是我不对,女魔头你放过我吧,我不想看,我不想看!” 刚才,她看见叶上清侧头看身边的新娘,看见叶上清的嘴巴动了动,对公主说了不止一句话。 她的心痛成一片,感觉自己快要死过去了。 她怎么愿意再看叶上清与公主亲热呢? 她真的会死的! 她想一头撞死在女魔头的怀里! 风轻摇可不管别人的心情。 她是恶人! 恶人就该有恶人的样子,做什么好人啊! 她转身欲走,余光瞥见喜堂里一阵骚乱。 *** (1点49分,昨天的章节都修了一下,内容没变,改了细节描写和措辞,不知道你们有没有显示更改,我这边有时候会没有提示,然后就会好尴尬!) 第349章 没有资格死 叶宅正厅,喜堂。 小瑗公主似乎认命了。 她不再挣扎,身边的喜娘也终于不再架着她走路。 一只细白纤瘦的手伸过来,轻柔地握着她的手腕。 她略微抬头,视线被红盖头遮住,看不清身边人的样貌,但她知道,这只手的主人是她从今往后的夫君。 她在新郎叶上清的引导下,步入喜堂。 喜堂里传出喜官喜庆的喊话:“一拜……” 后面的话,身为新娘的小瑗公主没有听清。 一声清晰的“噗”,传入她的耳中。 握着她手腕的那只手松开了。 空气里顿时弥散出浓重的血腥气味。 她从红盖头的下方,看见她的新郎倒在地上,本该牵着她的那只手紧紧地捂着嘴,鲜红的血从指缝间溢出,与他的大红喜服仿佛融为一体,于是他仿佛倒在了血泊当中。 “啊!!!” 小瑗公主惊恐尖叫,然后在叶上清之前先一步晕厥过去。 喜堂里瞬间乱成一团。 楚怀珏霍地起身,一向保持着沉着冷静的面容,出现了一丝紧张与焦躁,“速传府医,要快!把那个什么华老也给朕叫过来,另外,去宫里把太医全叫来!” 他不担心小瑗公主。 在高阳国,公主有许多,她们是高阳国一统人族的武器,是没有自由的。就像小珂公主出嫁昔日的轩辕国,只是一枚棋子,小瑗公主亦是如此。 即便小瑗公主死了,也会有别的公主顶替她,嫁给叶上清。 而叶上清不能死! 在他没有为高阳国留下血脉前,他没有资格死! 失去意识前,叶上清看见了他的新娘。 小瑗公主晕倒在他身边,红盖头掉落在一旁,新娘美艳动人的容颜撞进他的眼底。 或许是被他的血吓到了,她的脸色略有些苍白,看起来很是娇弱无助、惹人怜爱。 他庆幸的想,幸好不是那种彪悍的女孩。 他们应该能够相处融洽吧? 叶上清闭上眼睛晕了过去。 婚礼没能继续下去。 宾客们在叶宅等候两个多时辰,不见新郎新娘有醒来的迹象,纷纷向楚怀珏告退。 楚怀珏坐在新房的圈椅里,看着一群太医、府医为叶上清轮番诊治,讨论病情,他始终沉默。 华老身为外来的大夫兼人质,根本没有参与讨论的权利,他甚至都没有摸到叶上清的脉,就被众太医排挤在外,一个老头孤零零地缩在角落。 角落里有扇窗。 窗外有细微的挠窗声。 他回头瞅了一眼,看见窗上印着一个黑乎乎的影子。 他悄悄打开一条缝。 一人抱着一狐,站在窗外。 风轻摇动了动嘴唇,还没来得及发出声音,便被华老一把捂住。 华老做了个“嘘”的动作。 楚怀珏注意到这边的动静,转过头来,不怒自威地道:“华老,你在做什么?” 华老急忙关上窗,一本正经地道:“回陛下,老头觉得此间房里人太多,空气略有些浑浊,就想着开一点点窗透透气,对病人有好处。” 楚怀珏怀疑道:“既有好处,为何你又关上了?” 第350章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华老面不改色,沉着应对,“回陛下,老头突然想起来现在是冬季,寒气入房来,对病人也不好,就又关上了。” 楚怀珏不信任他,转向自家太医,问:“李太医,他的说法,可有道理?” 李太医道:“回陛下,道理是有一些的,微臣建议,房里的人不宜多,留一到两名下人伺候便可,太医们则可以轮流住在隔壁客房,既能随时随地为叶驸马诊治,又不会打扰到叶驸马静养。” 楚怀珏道:“叶驸马什么时候醒来?” 李太医看看身边的同僚,彼此用眼神交流了一下,确认后说道:“叶驸马这是老毛病了,若要他自己醒来,估计还得两三天,但若陛下想让他马上醒,臣等也可以用药将他催醒,只是这个办法会缩减他的寿命。” 他犹豫一下,又道:“叶驸马恐怕时日无多。” 楚怀珏皱眉,“时日无多是多久?” “让他自然醒来,后续用性温的药好好养着,还能撑上一年,只是这样的话,怕是不能行-房。”李太医说道:“但是,若用性猛的药强行让他像正常人一样,估计也就几个月,顶多半年可活。” 楚怀珏猛然站起,“他刚入高阳国时,你们是怎么对朕说的?你们说他至少还能再活个四五年!” 龙颜大怒,众太医吓得跪了一地。 华老缩在角落,心想老头我跪天跪地跪父母,就是不跪你这灭我家国的高阳国狗皇帝!你还能杀了我不成? 你要敢杀我,保证叶上清当场自杀,陪我这糟老头一起轮回转世,搞不好来世还能当一对亲兄弟。 楚怀珏瞥了眼华老,没说什么。 昔日神宫,是国师的。 国师的人,还是有些骨气的。 李太医选择性地说道:“叶驸马入高阳国后,没了生的意志,每天郁郁寡欢,也是会加重病情的。” 他没敢说,导致叶驸马缩减寿命的主要原因,是那场珺城之战。 叶驸马不是普通的算师,他能在短时间内精准的推算一场百分百的胜仗,是以生命为代价的。 “今天晚上,让他好好休息一晚。”楚怀珏说道:“明天晚上若他还不醒,就给他下药,让他和小瑗公主圆房,你们给朕好生照看着,务必让小瑗公主在半年内怀上叶驸马的骨肉,若是没有,你们就给叶驸马陪葬。” 说完,他大步离去。 “恭送陛下!” 众太医吓得说话都在发颤,谁也不敢在此打扰叶上清休息,纷纷退出去。 华老很想给叶上清把把脉,然而刚移步过去,就被众太医架着出了新房。他赶忙侧头,望向角落里的那扇窗。 窗外没人,也没有狐狸。 但是,他明显看见那扇窗户动了一下。 刚才在里面关窗时,他没有锁上。 风轻摇抱着狐小刺,翻窗进新房。 新房里,除了躺在喜床上昏睡的叶上清外,还有两名值夜的丫鬟。 小瑗公主不在。 两名丫鬟看见风轻摇,正要喊人,眼前忽地闪过一道剑光,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第351章 把我的心挖出来,放进他的心里(1) 两名丫鬟被一剑封喉,死的悄无声息。 风轻摇把狐小刺丢到喜床上,取出手帕,开始擦拭沾在流烟剑剑刃上的血。 放在平时,狐小刺定会被风轻摇的心狠手辣吓到,然后就算嘴上不敢说,也要在心里发表下自己的想法,比如,丫鬟是无辜的,打晕就好了,何必杀死她们呢? 然而今天,狐狸的眼中唯有叶上清。 如果死别人可以为叶上清续命。 那么,她愿意像女魔头一样,杀人不眨眼。 可是别人的命,续不了叶上清的命。 狐狸小小的身板钻进叶上清的龙凤喜被中,狐耳附在叶上清的胸口,听着他微弱的心跳声,眼泪又大颗大颗地滚落,落在他的红色喜服上,湿了一片。 风轻摇仍在擦剑,冷不丁地说道:“你要跟他大被同眠,至少先变回人形啊,一只狐狸你还想上一个男人?不过,男人昏迷后还有反应吗?” 满嘴的污言秽语。 是极恶之地的风格。 狐小刺听不进这些话。 她选择暂时忘记今天是叶上清和小瑗公主的大婚日,不愿去想他们明天晚上就要圆房,半年内小瑗公主会怀上叶上清的骨肉,从此以后,叶上清只属于小瑗公主。 她不觉得自己失去什么。 从一开始,叶上清就不属于她。 这一年以来,她天天守在叶上清身边,偷偷看着他,她很满足,既可以了解他的生活,又可以保护他的安全。 所以,她不要他死! 她要像过去一年那样,继续偷偷摸摸守着他,随时随地保护他。 狐狸的脑袋钻出龙凤喜被,毛茸茸的耳朵蹭到了叶上清的下巴,她仿佛忘记了男女授受不亲,忘记了害羞。 狐小刺看向风轻摇,极其认真地说道:“女魔头,你把我的心脏挖出来,放进叶上清的心里,好不好?” 风轻摇笑了,手帕揣进怀里,手执流烟剑,跃跃欲试道:“好啊!我这人乐于助人的很,你不要和我客气。” 挖心、锁喉、砍头…… 这都是她的拿手绝活啊! 狐小刺被她的过分热情吓一跳,狐狸脑袋赶紧往叶上清的怀里缩了缩,“你先等等!” “交代遗言?”风轻摇了然道:“一般人我不给他交代遗言的时间,不过你我勉强算是老熟人,而对于老熟人,我会适当给予一些优待,说吧。” “你一定要保证,把我的心脏放进他的心里。”狐小刺不太信任她,“因为,我的心脏可以给他续命,我不要他死!” “嗯?” 风轻摇发出疑问的语气。 “因为我……”狐小刺毫无底气地道,“我是九尾狐,我还有七条命,我把七条命都给他,他就可以摆脱大巫的宿命,活好久好久。” 风轻摇把她提了起来,仔仔细细,端详起狐狸的屁股。 还是老样子,一条尾巴都没有! 狐小刺明白她在想什么,主动交代道:“我出生时有九条尾巴,是九尾赤狐,但是在我之前,已有天上地下唯一一只活着的九尾白狐,就是妖族公主苏如漾。 第352章 把我的心挖出来,放进他的心里(2) “我的出生,让苏如漾变成不是唯一,为了让苏如漾无比尊贵,苏如漾的娘,也就是王后,派人杀我全家。我的家人在我出生不久都死了,我也死了,但是九尾狐有九条命,我活了。 “虽然活了,可是当时我太小,没多久又落在王后手里,被斩断了所有尾巴。王后不想让她的九尾狐女儿受苦受累,就用我来研究和挖掘九尾狐的特殊之处,我因此被留下来。 “就在三年前,我终于把王后熬死了。” 风轻摇不解道:“什么是熬死了?” 这是个什么新死法? 狐小刺感慨万千道:“就是我杀不了她,不能亲手为家人报仇,那么我就要活的比她久,一定要看到她比我先死!” 风轻摇愣了一下,“这真是一个与众不同的报仇方法。” 这大概就是弱者的报仇方式吧? 身为食物链顶端的强者,她承认自己对此有点孤陋寡闻。 狐小刺继续说道:“可我还是不甘心,就逃了出来,提前赶到轩辕国帝都城,计划杀苏如漾……” “行了。”风轻摇打断,“我比较好奇,你还剩七条命,出生后死了一次,那么什么时候又死了第二次?” “就是去帝都城的路上……”狐小刺嗫嚅道:“山坡太滑,摔死的……我,第一次出远门,对地形不熟悉,就……” “哈……” 风轻摇控制不住笑出声。 狐小刺赶紧捂住她的嘴,“女魔头求你别笑,你会把外面的人引进来的,你想笑话我的话,至少把我的心脏先挖出来,给叶上清装上,让叶上清活下去,你再笑好不好?” “好……” 风轻摇憋住笑,憋得太辛苦,浑身都在抖动,“我再给你点时间,你去看看叶上清……” 她现在手也有点抖,待会儿一剑下去,挖错部位就尴尬了。 狐小刺没能理解她此时此刻的心情,毅然决然地道:“不用了,以后的每一天我都可以陪着他。” 狐狸落地。 化成人形。 一个娇美略显憨态的少女现形在风轻摇面前。 从狐狸变回人形,少女未着寸缕。 肌肤雪白光滑,没有一丝伤痕留下,显然她在神宫得到了极好的照顾。无论是那位已经死去的守门人,还是如今身为人质的华老,都待她极好极好,她没有忘记。 当然,最忘不了的,是叶上清端着药碗,给她喂药的时候。 药汁虽苦,入口似甜。 过去的一年,是她一生中最快乐最幸福的时光。 神宫的每一个人都像她的家人。 哪怕是眼前的女魔头,待她也是不错的。 既是家人,她便不想让他们伤心。 所以她庆幸,自己在他们眼中是狐狸。 狐狸的去留,无人会在意。 她也庆幸,女魔头是女魔头。 女魔头不会觉得她的死,是一件难受的事。 风轻摇确实不会难过。 极恶之地的恶人习惯杀人,不会因为被杀之人而伤心。 极恶之地的恶人没有心,不会因为我认识你就会手下留情。 极恶之地的人没有情! 风轻摇手起剑落。 流烟剑毫不犹豫地送进狐小刺的胸口。 第353章 这锅我不背 少女的胸口破了一个洞。 鲜红如喜服的血液从里面源源不断地流淌出来。 秀眉顿时蹙起,她很痛。 但是,她没有哭。 没有心脏的心里觉得无比幸福。 她侧头望向叶上清。 现实没能像故事讲述的那般,在关键时刻,他醒过来,然后看见她。 真实的世界是,他始终没有醒来,似乎永远不会知道曾经有名妖族女孩,默默地爱着他,爱到把心都给了他。 把心脏完好无损地挖出来,比直接搅碎要复杂许多,耗费的时间自然也要多一些,过程越慢越痛苦,风轻摇死过,她知道。 好在,她并不喜欢在杀人的时候折磨一番。 她喜欢一击必杀。 所以,她干脆果决,在很短的时间,挖出了那颗鲜活跳动的心脏,没有让狐小刺痛苦太久,又把她掐断了气。 杀人,是极恶之地恶人们的乐趣之一。 风轻摇以前乐此不疲。 然而此时此刻,她忽然觉得没什么意思。 看着心甘情愿死在她手上的妖族女孩,没意思之余又有些不高兴。想起狐狸说要做她宠物,给她暖床,而她好像还没享受就结束了,是不是亏了?而且以后再也听不见狐狸的哭声,其实她哭起来挺悦耳的。 妖族九尾狐的心脏在风轻摇的手上跳动,逐渐虚弱。 离体太久,心脏会坏死。 于是风轻摇使用一半的雪族血脉,将心脏冰封起来。 心脏可以续命。 她是恶人。 一名合格的恶人,这种时候会把心脏占为己有,再在叶上清的心口送上一剑,美其名曰,成全狐小刺的爱情,让他们共赴黄泉。 风轻摇也是这么想的,并且开始执行。 她走到喜床边上,注视昏睡不醒的叶上清。 流烟剑随她的心意而动,飞到叶上清的上方,直指他的咽喉。 就在这时,她的脑海中不断回想起重生以后的事—— 那个守护雪国国门的温临。 那个愿为她死一次的左正。 还有,狐狸。 他们用自己渺小而脆弱的生命,守护自己的爱,哪怕这份爱得不到一丝一毫的回报。 愚蠢啊! 风轻摇觉得,这些人其实是蠢死的。 “这把剑不听话,失灵了。”她忽然对着昏睡的叶上清说了这样一句话,“那便不杀你了。” 极恶之地的恶人,改变了心意。 刹那间,流烟剑生出意识。 它不能说话,于是在内心疯狂吐槽:我是一把有灵的剑,哪里失灵了?你的指令就到这里,我怎么可能下去手……不,下去剑!这锅我不背! 风轻摇没有注意到流烟剑的细微变化,把剑收进空间法器。 她把狐小刺的心脏慢慢移到叶上清的心口位置,内心疯狂挣扎:我是恶人!我想干什么?这件事如果做成,以后还怎么混极恶之地!? 算了算了。 天知地知谁也不知。 我风轻摇做好事不留名! 风轻摇下定决心,托着心脏的手却猛地停住。 等等! 怎么把心脏装进去? 要不要在叶上清的胸口切一刀? 切开后他万一死了怎么办? 第354章 交给你了,救他 她风轻摇要杀一个人,那个人绝对不能活。同样的,要救一个人,那个人也绝对不能死! 一个老头迅速闪过风轻摇的脑海。 华老! 她不假思索转身出去,一头撞进一个清寒的怀抱,是她再熟悉不过的怀抱。 云深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 风轻摇眼睛一亮,直接把心脏塞进他的手里,霸道地道:“交给你了,救他!” “她把你当成朋友,才会把如此重要的事托付给你。”云深表情淡然,“妖族普遍愚蠢,她更蠢,只想着你已经答应她了,却没想过,你不是大夫,如何替她完成最后的心愿?” 风轻摇从空间法器取出衣裳,盖在狐小刺未着寸缕的身躯上。 她不是好心,只是不想给云深看自己以外的女人的身子。 云深看着叶上清,问:“你想救他?” 风轻摇指指狐小刺,撇清关系,“是她要救他。” 云深转向风轻摇,把狐小刺的心脏递还回去,像是在试探她,说道:“你以前不是问我,如何长生不老吗?妖族九尾狐的心脏虽然不能达到真正意义上的长生不老,但是对普通人而言,它几乎等同于长生不老。这颗心脏还剩七命,能给普通人续上七倍的寿命,努努力,你能活上千年。” 风轻摇心痒难耐,不敢去看那颗心脏,怕自己一看,当场改主意,显露恶人的本质,虽说反复无常也是恶人的特点之一,但她今天就想坚持一下。 云深继续诱惑道:“心脏就在这里,它不属于我,所以你即便拿去,我也不会理会。而且,它的旧主人和新主人对你都没有威胁力,你轻而易举就能得到它。” 旧主人狐小刺,一个只能靠熬死仇人才能报仇的娇弱少女。 新主人叶上清,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病弱公子。 这两个人,风轻摇动动手指就能戳死。 “我是一个恶人,又不是一个窃贼。”风轻摇蹲在狐小刺的身旁,轻轻地戳了戳她的脸庞。 她死了,却仿佛只是睡着了,娇憨的脸庞没有血色却透出一些幸福感。 真是个愚不可及的傻姑娘! 云深的嘴角微微上扬,“那么,我再确认一遍,你需要我救他吗?” 她重生以后接触到的那些纯粹友善之人,正在潜移默化的改变她。 这种改变很细微,就像她的外貌一样几乎看不出来,但终究还是再改变。 风轻摇蹙眉回头,“怎么是我需要你救他呢?听你这句话的意思,好像你救完叶上清,这笔账就又要算在我头上?” 云深理所当然道:“是的。” “不要你救了。”风轻摇一把抢回心脏,就往外走,“我去找华老!” 她欠他的多到数不清,他再往上加,她也无所谓,反正死猪不怕开水烫。 问题是,以前都是她和他两人之间的交易,她是直接或者间接的受益人,而这次呢?她能从中得到什么好处? 她什么都得不到,还得落下一个“好人”的骂名! 厚颜无耻!表面上一副无欲无求的谪仙姿态,内心比极恶之地的恶人还要险恶!连恶人的便宜都要占! 当然,她占他便宜是完全可以的。 她本来就是恶人! 第355章 你是大夫,我是大夫? 云深不拦她,和气地道:“去吧。” 风轻摇深深地斜他一眼,莫名觉得他话里有话,不太对劲。 她想着这些有的没的,忘记走门,向来时的窗户走去。 她还没来得及开窗,窗户就从外面被人打开。 一个黑布蒙脸的老头鬼鬼祟祟探头进来。 看见风轻摇,老头愣了愣,然后招手,压低嗓子小声喊道:“快来拉老夫一把,老夫爬不进去。” 是华老。 在高阳国,他是人质,上了年纪,不是修行者也不会武功,对楚怀珏没有威胁,所以没有限制他的自由,不过他的自由仅限在叶宅。 身为人质,他没有资格给叶上清看病,哪怕叶上清从小到大的病都是他看的。 他看着叶上清长大,不担心是不可能的。 选在今晚过来,倒不是叶上清昏迷的缘故,叶上清进入高阳国后经常昏迷,他见怪不怪了。之所以选择今夜,是秦大小姐出现了。 他想着两个人总比孤军奋战要强,反正他是不相信自己的老胳膊老腿的,就比如现在,选择翻窗入室的他被困在了窗外。 风轻摇没想到这人自动送上门来了,建议他:“走门。” 华老格外小心,“屋里有外人!” 风轻摇道:“你是说伺候叶上清的两个丫鬟?” 华老点头。 风轻摇满不在乎地道:“死了。” 早被她弄死好久了! 华老又一愣,然后拉下蒙面的黑布,负手往门走去。 他推门而入,一眼看见被风轻摇一剑封喉的两个丫鬟。 他微微皱眉,身为医者,救死扶伤,自然见不惯血腥杀戮,但想到两个丫鬟是高阳国人,而高阳国灭了他的家国,顿时觉得没什么可怜,活该! 往里走去,他看见喜床前的地毯上有斑斑血迹,没有在意。 他没有在意的这个地方,是狐小刺永远倒下的地方。 风轻摇跟华老说了几句话,回头狐小刺的躯体便不见了,不过她也没有在意。 一是她没有收集尸体的癖好,无所谓尸体去了哪里;二是狐小刺的躯体十有八九被云深烧了,他就爱把人挫骨扬灰,比如灰飞烟灭的徐公子,再比如烧成灰烬的纱萝。 风轻摇把冰封的心脏塞进华老手中,把老头拽到喜床前,“把这颗心脏给叶上清安上,要活的。” 华老苍老的眼睛透过寒冰望进里面。 里面确实有一颗心脏,一看便是人心,而且还很新鲜。 身为医者,他明白风轻摇的意思,却有个问题。 他问:“我要怎么做?” 风轻摇白他一眼,“你是大夫,我是大夫?” 华老实话实说:“我是大夫,但是从来没有给活人换过心脏,老实跟你说,我连把这颗心脏从冰里拿出来的本事都没,你说我是用冷水慢慢融化了拿出来,还是直接把冰敲碎?” 他不是修行者,只是普通人。 也不是神医,就是个普通的大夫。 普通的疑难杂症给他看,他不在话下。 但是挖出活人的心脏,再换一颗进去…… 吓死他老头子了! 第356章 又欠我一笔 风轻摇对华老失望透顶。 她郁闷地看向云深。 云深安之若素地坐在一旁的圈椅里,修长的手托着好看的脸颊,正淡然地看着她和华老。 他的神色静静的、淡淡的,看不出任何嘲讽之意。 然而风轻摇就是觉得他在笑话她! 她终于理解那声“去吧”的含义,他当时的潜台词大概是这么说的:你尽管去找华老,华老能救叶上清,算我输。 好吧,是她输了。 华老循着风轻摇的视线,突然看见白衣无垢的云深。 他惊愣一下,然后对风轻摇小声说道:“国师在,你还找我?” 这丫头,确定不是看他笑话? 在国师面前,他可还是个宝宝啊! “国师。” 风轻摇冰冰冷冷地叫他一声,气得都不肯直呼他的名字。 云深以一声“嗯”,回应她。 风轻摇拿回心脏,递向他,也用一个字说话:“救。” 她感觉自己的心在滴血。 刚开始,她以一名恶人的心态,认为这场交易稳赚不赔,不但可以免费拿到一颗妖族九尾狐的心脏,还能在她的杀戮生涯增添两条人命。 后来,流烟剑失灵,她决定不杀叶上清,准备按照狐小刺的遗愿救他,这么做不赚也不亏。 现在,她血本无归! 人啊,千万别做好事,一做好事就亏,就像她赌博,十赌九输! 云深站起身来,清冷洁白的衣袂无风自动。 他经过风轻摇的身侧,说道:“你又欠我一笔。” 说完,往叶上清走去。 冰封的心脏自行飞离风轻摇的手心。 它悬浮在云深的身旁。 冰化。 心脏再次跳动。 仿佛刚刚从狐小刺的胸口挖出来一样鲜活。 云深在喜床边上停步,掀开龙凤喜被。 叶上清仍在昏睡,大红喜服的前襟上,狐小刺的泪迹尚未干透。 云深一把扯开叶上清的大红喜服,露出里面苍白纤瘦的胸膛。 掌心上翻,心脏听从他的召唤,飞入掌心,继续跳动。 没有任何切割,或者别的什么准备。 云深直接把心脏按进叶上清的心里。 昏睡至今的叶上清终于有了些许反应,似乎难以承受一名妖族女孩的全部爱,他难受地蹙了蹙眉,旋即又平静地睡过去。 狐小刺的心脏,就这么近乎随便的被云深装进叶上清的心里。 这个过程很短,大概就是风轻摇挖心的那个时间。 风轻摇不可思议地道:“这么简单?” 华老赞道:“不亏是国师。” 风轻摇郁闷道:“早知道我先自己试试了。” 平白无故,又欠他一桩。 她怎么这么恨呢? 堂堂极恶之地的大恶人,居然债务缠身? 好在,她只打算用自己的身体还债。 这么一想,她又觉得,其实也无所谓。 尽管加!他高兴就好! 就当她在宠自家男人。 “您还是别试了,万一把人给试死了。” 华老赶紧阻止,吓得他连敬语都用上了。 紧接着,他好奇无比地问:“那是谁的心脏?我以前怎么就没想过,给叶上清那孩子换一颗心脏呢?不过,换心脏能救他?” 他看了看神秘莫测的云深。 心想国师出手,必是无碍了。 第357章 老牛吃嫩草 风轻摇不隐瞒,“狐狸的心脏。” “狐狸的心脏这么大?”华老两手夸张地比划出一个大圆,“你别骗我,我自小学医,狐狸的心脏和人的心脏还是分得清的。” 风轻摇斜他一眼,“狐狸的心脏没这么大,但是妖族狐狸的心脏就有这么大。” 华老吃惊地微张嘴巴。 他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 他低头看了看地毯上的血迹。 想起养在神宫的无尾赤狐。 忽然,沉默下去。 装完心脏,云深看了眼风轻摇,心念一动。 流烟剑听从他的召唤,从风轻摇的空间法器飞出来。 风轻摇想拦没拦住,“你又未经允许拿我剑!” 云深不说话,静静端详流烟剑。 三尺剑,锋利如昔,剑刃上的暗纹繁复而精美,隐隐泛红,似乎饮了许多的血。除此以外,似乎没什么变化,仔细感知的话,这把剑已经生出了意识,就在今晚。 流烟剑在云深的手里看似安安静静,实则它在说话:主人你怎么不回一句“这是我的剑”了? 云深无视掉流烟剑传递过来的意识,把剑还给风轻摇,“继续养着。” 继续养下去,或许能养出她想要的剑灵,至于养多久,他也不清楚,或许几天、或许几年、也或许几世轮回,总有一天,这把剑会生出剑灵,因为它已有意识。 流烟剑回到风轻摇的手上,剑身嗡嗡低鸣:主人你的态度变了!我强烈的预感到主人你不要我了!嘤嘤嘤! 风轻摇听不见流烟剑的嘤嘤哭泣声,只能感受到剑身在疯狂的颤抖,似乎很不安,又似乎想挣脱她的手。 她不清楚这把剑发生了什么变化,威胁道:“你再抖?再抖我当场折断你!” 流烟剑不抖了,特别安分,心想:好剑不和人斗! 夜已过半,无人离去。 华老替叶上清收拾了下乱糟糟的喜服,为他盖上龙凤喜被。 看着一室的喜庆,想起狐狸,老头的心里愈发沉重,索性趴在喜桌上小睡一会儿。 天蒙蒙亮时,华老睡醒了。 他起身伸了个懒腰,想去看看叶上清醒来没。 结果看见云深坐在喜床边上,神情淡淡地注视着依旧在昏睡的叶上清。风轻摇就坐在他的怀里,脑袋枕着他的肩膀,睡得很沉很香。他的手臂则不轻不重地搂着她的腰,防止她掉下去。 华老惊讶地微张嘴巴。 他好像又发现了什么秘密! 国师这算是老牛吃嫩草吗? 他估摸着国师少说也得有好几百岁不止,和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搞在一起,哎呦喂,真刺激! 华老布满皱纹的老脸上出现一些不正经的猥琐表情。 云深侧头,淡漠地看向他。 华老赶紧收起心思,假装一本正经。 只见云深抬手上翻,一团似是虚幻的火焰出现在他的掌心。 “国师?” 华老顿时好紧张。 是不是他一晚上知道的秘密太多了,要被灭口了? 云深的手轻轻一抛,火焰飞出去,在房间里散开,将两个死去多时的丫鬟,连同所有血迹都烧得一干二净。 第358章 国师并不想理你 “吓死宝宝了。” 华老拍了拍自己的老胸。 还以为国师要烧他! 风轻摇被这一句话吵醒,睡眼惺忪,又无比嫌弃地转向华老,“宝宝?你?” “我在国师面前,就是宝宝。”华老厚颜无耻道:“不信你问国师。” “国师并不想理你。”风轻摇看了看近在咫尺的云深。 云深在观察叶上清,没有理睬华老。 华老略有些委屈地叫了一声:“国师……” 就在这时,门突然打开。 一身龙袍的楚怀珏大步走进来,他的身后跟着一名太监和多名太医。 面对来人,华老又拍了拍自己的老胸,小声嘀咕:“吓死老夫了。” 在这些人面前,他是老人家。 楚怀珏目光凌厉地扫视新房。 房间里有四个人,叶上清躺在喜床上尚未醒来,华老头犟的很,看见他从不下跪。那个白衣男人他见过,是国师的某位女性朋友的男人。至于那位女性朋友,难不成就是此刻坐在白衣男人怀里的秦大小姐? 前不久,他刚提醒博瑜,秦大小姐是琰王的未婚妻、琰王的女人,必须远离避嫌!结果秦大小姐不顾自己名声,竟然与别的男人当众搂搂抱抱,看见他们一行人进来也不分开,成何体统! 楚怀珏皱眉,以一位帝王的强势口吻说道:“来人,把秦大小姐请回宫中,以公主之礼好生伺候,待琰王回城,举行大婚。” 他最看重琰王,琰王要什么他都愿意给,所以他会替琰王好好的看着秦大小姐。 门外走进来两名太监。 风轻摇的下巴闲适地搁在云深的肩膀上,笑眯眯地盯住楚怀珏。 流烟剑倏然飞出,瞬间割破两名太监的咽喉。 鲜血洒地,两名太监倒下。 余下的太监和太医们惊慌失措地挡在楚怀珏身前,喊声四起—— “有刺客!保护陛下!” “来人啊!快保护陛下!” “快来人啊!陛下有危险!” 守在外面的禁军们立刻拔刀冲了进来。 一时间,叶上清的新房挤满人,禁军们将喜床周围的四个人团团围住,太监和太医们将楚怀珏重重护住。 身为以一统人族为目标的帝王,楚怀珏对此毫不惊慌,他镇定自若地打量风轻摇,发现自己小看秦大小姐了。 能被琰王看上的女人,必然与众不同。 秦大小姐确实很不一般,出手狠辣,下手无情,面对禁军们的包围和威胁,丝毫不慌不乱,甚至她还在笑。 这一幕,他其实早已见识过。 当初七重塔被占,第一个从塔里面出来的人,是秦大小姐,只不过当时他不知道她就是琰王看上的女人。 他忽然有点欣赏眼前这位秦大小姐。 秦大小姐和琰王是一类人。 难怪琰王会喜欢。 他也喜欢! 当然,他绝不会抢琰王的女人。 华老往云深的身边挪了挪,找到一丝安全感。 云深平静而淡然地注视着仍未醒来的叶上清,对周遭发生的一切漠不关心。 风轻摇也仍然坐在他的怀里,盯猎物似地盯着楚怀珏,“你说谁和谁大婚?” 第359章 再说一遍刚才的话 “你与琰王的婚事是朕订下的,圣旨已下,等琰王回城,朕便给你们举行大婚,届时举国同庆……” 楚怀珏的话尚未说完。 流烟剑朝他刺了过去。 楚怀珏眸色一冷,迅速退后。 流烟剑在他刚才站过的地方停住,嗡嗡低鸣。 风轻摇眼珠一转,墙壁挡住了视线,她没能望出去。 门外有一名修行者,替楚怀珏接下了这一剑。 她已经不是去年的她,几乎完整的魂魄给予她近乎巅峰的修为,即便刚才这一剑没有使出全力,也足以叫普通的修行者身负重伤,而外面的修行者轻轻松松接下了,足以说明对方实力不低。 风轻摇暂时不理会门外的修行者,继续盯住楚怀珏,“你再说一遍刚才的话,谁和谁大婚?” 楚怀珏这次终于看明白了风轻摇的眼神,听清楚了风轻摇的话。 看来秦大小姐不想嫁给琰王。 如果他再说一遍,或者说出类似的话,那把剑会再次向他刺来。 虽然不认为秦大小姐能在高阳国都城伤到他,但他不想伤了彼此的和气,毕竟秦大小姐曾受国师的保护,而他正在邀请国师入朝。 反正琰王快回城了,琰王的女人就让琰王自己搞定吧。 楚怀珏当机立断,换话题问:“国师呢?” 他看向华老。 刚才在门外,他听见他们提到国师,华老甚至还叫了一声,可是进来后,却不见国师的身影。 华老本能地看了看云深。 国师不就在这坐着吗? 不能因为国师背对着你,你就认不出来吧? 我可听说,你已经见了国师不止一次,连国师这般风华绝代的背影都认不出,你是不是该看看眼疾了? 华老不清楚楚怀珏把李青书错认成国师。 他奇怪地看向楚怀珏。 楚怀珏循着他的视线,打量云深,满脸疑惑。 为什么问国师在哪,华老会看向白衣男人? 记得第一次遇见白衣男人,他在跟国师说话,似乎正说到“国师……”,然后白衣男人突然回头看了他一眼。 是不是,哪里错了? 楚怀珏下意识地握紧拳头,神色逐渐阴沉。 其实此刻,他已经猜出了答案,却不想承认或者相信。 如果白衣男人才是真正的国师,那么他此前所作的一切都成了笑话。而且,秦大小姐与白衣男人如此亲密,琰王知道后定然不会放过他。他如果是国师,高阳国就没有办法兼得琰王和国师。 这是他不愿意看见的。 华老观察楚怀珏的神色变化。 老嘴微张,他好像又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 难道,高阳国皇帝不认识国师? 还好,机智如他,没有暴露国师的身份! 华老庆幸所有事都保持着原样,秘密还是秘密,然后余光瞥见叶上清醒了过来,睁开眼睛,看向云深。 只听叶上清对云深叫了一声:“国师。” 云深习惯性的“嗯”一声,作为回答。 华老:“……” 楚怀珏:“……” 风轻摇立即回头,笑得意味深长,“醒啦!” 等好久了呢! 第360章 你的心,和以前不一样 “秦大小姐。” 叶上清客气地应她。 他微一侧头,发现房间里挤满人,剑拔弩张。 禁军们手执锋利的刀包围着他的床,秦大小姐的剑在他们头顶上嚣张地飞来飞去。 看来秦大小姐又与人大打出手了。 当初在帝都城,她没少做这些事。 以前,他很讨厌她,认为她骄纵跋扈不分是非黑白,也曾试图纠正她的观念,告诉她正邪之分。然而现在,他竟有些喜欢她的做法,甚至她今天把这个房间里的人全部杀死,他都不认为她是错的。 人,由经历引导,从而改变。 他变了。 变得不再如从前那般,认为这个世界是美好而光明的。 人都有阴暗面。 他也有。 叶上清试着从床上坐起来。 过去一个多月,他很难靠自己的力量坐起来。 他很清楚自己的身体,秦大小姐说他死期将近,是的,他没有多少时间可活了。 想着这些既定的事实,叶上清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一下子坐直了上半身。 他瞬间愣住。 身体里似乎有无穷无尽的力量涌出来,没有任何不适,甚至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精神。 风轻摇打量叶上清饱满的气色,点头说道:“看来效果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好。” 她原以为叶上清得适应一段时间才会完全好起来,结果一夜过后,看起来比她还健康! 妖族九尾狐的心脏果然是个好东西。 也不知苏如漾复活了没有。 怪想她的! 楚怀珏身边的太医们看见了叶上清的变化,虽然没有为叶上清把脉,但是从叶上清的脸上,身为医者的他们已经读出许多信息。 李太医出声道:“陛下,微臣观叶驸马的气色,似乎比昨天好上许多,看起来与健康人无异。” 叶上清的变化太明显,楚怀珏也看了出来,想让太医去确认一下,眼下的局面又非常紧张。 于是他转向华老,问:“怎么回事?” 华老摇头道:“不清楚。” 心想我就不告诉你! 叶上清不如华老经历多、心思多,他凝视云深,“国师救了我?” 本来,他下定决心当国师是陌生人。 如今这个陌生人忽然出现救了他。 他竟是不知,该用何种心情对待国师。 风轻摇抢在云深之前,古怪地笑了两声,“没错,是他救了你,但是你猜,他是用什么救你的吗?” 好人她不做。 她就喜欢当恶人! 云深瞅了她一眼。 华老微讶。 咦?狐狸用心脏救叶上清这件事不是秘密吗?可以说出来吗?对着这么多外人的面说出来? 叶上清转向风轻摇,“是什么?” 风轻摇咧嘴一笑,笑容里带着满满的恶意,指指他的心口,“有个蠢姑娘,不想看你死,于是就把自己的心脏挖出来,让国师装进你的心里给你续命,你摸摸看你的心,是不是和以前不一样?” 叶上清不太信任风轻摇。 秦大小姐她平时就爱吓唬人。 他看向国师,尚未来得及询问。 只听云深冷冷淡淡地说道:“她说的都对。” 第361章 原来它,竟是她 叶上清的脸色瞬间苍白。 就好像他方才饱满的精神、健康的气色都不过是回光返照。 不敢摸那颗心脏,可是不摸,也能感觉到心脏传递给他的痛楚。他不清楚这是自己的感觉,还是给他心脏的那名女孩的感觉。 他很不舒服,难受得想把心脏挖出来还回去。 太医们都变了脸色。 给活人换心他们也能做,只是需要准备和考虑的太多,风险太大,不敢保证换心的过程不会出现人命。 然而叶驸马换心后非但不见虚弱,反而一夜恢复如常。 国师果然厉害,难怪陛下会以礼相待。 不过,叶驸马不是心脏有病,不是换心就能够续命的。 除非,那颗心脏很特殊。 “你怎么不问我,是哪个蠢姑娘啊?”风轻摇盯紧叶上清。 在给叶上清续命这件事上,她没有讨到半分好处,现在叶上清醒了,她总得找回点乐趣,不能所有好事都让叶上清占了。 叶上清动了动发白的唇,发现自己竟没有勇气问出口。 风轻摇不会顾及别人的感受,直言道:“是狐小刺啊。” “狐小刺”三个字令叶上清全身冰冷,颤抖起来。 风轻摇很满意他此刻的状态,继续说道:“就是你认识的那个狐小刺,赤色的毛,一条尾巴都没有的残疾狐狸。你没事,她就躲在角落偷偷看你,你有事,她第一个冲出来为你挡伤,我都觉得她伟大。” 反正她是做不到的。 别人受伤,她不上去补一刀,就是她的善良。 楚怀珏想起那只无尾赤狐。 狐狸是和叶上清一起进入高阳国的,当时受了伤,听说就是为叶上清挡伤留下的。 第一次看见狐狸,他觉得有点奇怪,但毕竟是畜生,事后他就没在意了。 原来它…… 竟是她? “她呀,是狐狸,也是人,妖族你知道吧?” 风轻摇的手按在龙凤喜被上,缓慢地逼近叶上清,企图用恶毒的眼神给叶上清增加压力。 云深从后面握住她的细腰,一把把她拉回怀里。 叶上清浑身发抖,眼眶泛红。 他想说,他不知道。 可是,他说不出口。 风轻摇回忆道:“我第一次看见她,是在前年的除夕,你在大祀坛上跳舞,她在望祀殿上看你跳舞,狐狸的眼里全是你,她对你一见钟情,而你心心念念想的是凤灵,我能想象当时狐狸的心里有多么痛。” 这些,是她临时拼凑加编的。 她当时根本没注意狐狸是妖族,更没看出来狐小刺对叶上清一见钟情。 而且她也不理解心痛,好在昨天狐狸有告诉她,自己看上的男人和别的女人结婚,会心痛。 叶上清不记得前年他跳了什么。 祭祀大典上的巫舞没有特别作用,仅仅是个仪式,给民众们的安慰。他不靠巫舞预测未来,不擅长跳舞,小时候也没认真向师父学习,所以由他主持的祭祀大典,每年都不太一样。 他记不起来很正常。 就像他也记不起来,那天他是否注意到了飞檐上的狐狸? 第362章 她心痛,痛在他心里 叶上清记忆中的第一次遇见,是狐小刺被风轻摇抱进神宫的那次。 从小不喜欢毛茸茸小动物的他,已经记不起来,面对他的误会,狐小刺曾经配合的学着叫了一声“汪”。 他也记不起来,狐小刺情急之下在他面前说的一句人话。 他始终不曾在意她。 直到她一次又一次跳出来替他挡伤,他才注意她关心她,可是无论怎么关心,她在他眼里只是狐狸。 他不可能对狐狸产生人的感情。 “陪伴你一年,守护你一年,结果你要娶别的女人,得知这件事后,她天天哭夜夜哭,哭的我都想哭了。” 风轻摇发现叶上清的负面情绪即将达到顶点,她决定加把劲,于是又恶毒地往叶上清面前凑。 结果,云深又一次把她拽回怀里。 她的奸计再次失败。 风轻摇回头,相当不满地瞅了眼云深,顺便瞪了眼后面的楚怀珏。 楚怀珏大概明白她为什么瞪他。 毕竟,是他逼迫叶上清迎娶小瑗公主。 不过在他看来,这不是什么大事,狐狸若还活着,让叶上清纳妾便是。 高阳国的男儿向来三妻四妾,高阳国的皇帝向来后宫三千佳丽,这也是为什么高阳国有很多公主。 风轻摇想哭是假的。 她再接再厉,继续说道:“你要时时刻刻牢记,你的心是狐狸的,你的命也是狐狸的,晚上和你的新娘快活的时候,想想狐狸的心在你的胸口跳动,是不是很刺激?好像三个人一起快活呢!” 在场所有人的脸色皆是一变。 连云深的脸色都有些不对劲。 这是风轻摇今天说的话里最最最恶毒的。 谁都知道,叶上清秉性温良。 他已经辜负狐小刺,不能再辜负另一个女人,那就是他的新婚妻子,这是他的责任,哪怕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忘记狐小刺。 然而风轻摇的话,直接导致叶上清再不敢和公主、甚至任何一个女人圆房。 狐小刺的心就在他的心里,仿佛她每时每刻都在看着他。 她不想看见他和别的女人亲热。 她会心痛。 痛在他的心里。 楚怀珏神色沉着。 无论风轻摇用什么话来刺激叶上清,他有的是办法让叶上清与小瑗公主圆房。 他倒要看看,秦大小姐还能说出什么更恶毒的话。 风轻摇不说了。 话到此处,她已满足。 有泪从叶上清的眼眶溢出来、落下去。 他想放声痛哭,又竭力克制。 他痛得发寒,冷得颤抖。 分不清这是自己的感觉,还是狐小刺给他的感觉。 或许,两者都有。 风轻摇笑吟吟地欣赏着自己的杰作。 华老默不作声。 他认为风轻摇的作法不对。 狐狸可以默默守护叶上清一年,自然是希望继续默默守护他一生,必然不愿意看见叶上清因她而痛苦一辈子。 可是,他又觉得风轻摇的作法是对的,叶上清应该知道狐狸所做的一切。 老头很矛盾。 云深忽然蹙眉,心底涌出不祥的感觉。 他握着风轻摇的腰肢站起来,“走了。” 楚怀珏的内心挣扎了一瞬,说道:“请留步。” 话音刚落,禁军们再次提起锋利的刀,包围云深等人。 第363章 人族第一的国师 云深似乎失了平时的淡定,显得略有些焦躁。 洁白的衣袖瞬间甩出去。 一阵罡风从袖中飞出,扫向面前所有人。 高阳国的禁军、太医、太监,包括楚怀珏本人,全部秋风扫落叶般,被清扫出了叶上清的房间。 门、窗,甚至墙壁都在瞬间被撞得七零八落,留下斑斑血迹。 外面一片哀嚎,夹杂着几声有气无力的“保护陛下”。 “玄霜!” 云深这一声叫得格外冷厉。 一道玄色影子如一把剑从他的袖中飞出来,朝门外倏然远去,不见踪影。 风轻摇注视着云深的一举一动,警惕周围的变化,向更远的叶宅外围感知。 不需要问他,她明白一定是出事了,而且十有八九与七重塔那边的冰莲有关,否则云深不会这样急。 玄霜应该是赶去七重塔了。 七重塔有李青书在。 李青书现在很弱,不敢对冰莲下手,就算他胆大包天,云深也不把他当一回事。 所以,是别人。 高阳国皇帝一直想邀请国师入朝,不会是他。 他一排除,就能排除许多人。 那么,谁敢无视一国皇帝的决策? 唯有极恶之地的恶人。 是风不止! 云深对华老说道:“能走就走。” 华老经历多看得透。 他从来没有责怪云深弃神宫而去。 事实上,云深走之前交代叶上清,他走以后解散神宫。 只不过叶上清隐瞒下了。 华老得知此事后,也没有责怪叶上清。 他相信叶上清这孩子是想保护神宫所有人。 只不过担子太重而力量太小。 所以他现在能做的,是带着叶上清赶紧跑路,不要给国师增加负担。 国师还是关心他们的,“能走就走”四个字听起来冷冰冰的没有感情,但这就是国师的关心。 叶上清被风轻摇的话刺激得理不清现实情况。 他沉浸在痛苦中难以自拔。 华老使劲地拽他两下,没能把他从床上拽下来。 老头急得去背叶上清,然而他老胳膊老腿没能把叶上清背起来,还险些闪了腰。 “你一个人先走。”云深的手按了下华老的肩,“带上风驰一起走。” 风驰是神宫的通灵大黑马,就在叶宅。 大黑马有大黑马的骄傲,一般人它不驮。 刚才云深在华老的肩膀上悄无声息留下一道印记,这道印记,会让大黑马暂时听从吩咐,带走华老。 华老不知此事,也没时间想别的,急匆匆跑出去。 外面人仰马翻。 几名太监把楚怀珏搀扶起来。 一名黑袍修行者护在楚怀珏身前。 他没有理会华老,紧紧地盯着房间里面,背后一片冷汗。 他要对付的人,是国师。 传说中,人族第一的国师! 说实话,他完全没有信心。 哪怕琰王再三告诉他,国师已不如从前。 可为什么,此刻他感知到的力量,足以毁天灭地? …… …… 数天前。 高阳国都城外。 冷冽的寒风吹拂起男人的柔润长发,以及暗金底纹的黑色大氅。他双眸闭合,眉间一竖黑色暗纹,负手而立,身姿挺拔修长。 这个男人生得雌雄难辨,明明美得不像话,却也邪得叫人恐惧。 第364章 风不止的计算 苏如漾远远地凝望风不止。 那天,风不止独自闯入她的寝殿,以血腥残忍的手段告诉她,她必须听从他的所有命令,反驳一次,就杀她一次。 她妥协了。 后来发现,风不止可以带给她许多,她曾经得不到的东西。 比如,国师云深。 现在,她心甘情愿接受风不止的安排。 风不止睁眼,黑袖轻甩,在地面画下一条线,“国师的感知范围是一座城,一旦被他感知到你的存在,我的计算就会出错。所以没有我的允许,你不能迈出这条线。” 苏如漾站在线条后,“你放心,我不会自找死路,不想再死一次。” 她已经失去两条命,还剩七条命。 “听我话,你就有肉吃。”风不止笑得邪媚,“你们朝云国研究国师三百年,三百年的资料足以让我发现他的弱点,加上你的血莲,我保证他已是你的囊中之物、床上之人。” 苏如漾忍不住笑起来,随后她又担心道:“国师他,真把弱点封印在了自己的身体里面?” “是的,而且这是你告诉我的。” 风不止自信道:“行宫那一战的诡异之处在于,国师当时说了几句话,而你们谁都没有答他,他却仍能对上话,那么那东西只有他能听见。从你的叙述当中,我可以断定,真正限制他行动的,不是你的血莲,是封印在他身体里的那东西,是你的血莲将那东西勾引了出来。” “但是那次,我失败了。”苏如漾遗憾道。 她愿意相信风不止,还有一个原因,是他近妖的智慧。 仅凭她短短几句口述,他就能抓住重点,找出国师的弱点。 这个男人似妖。 “这次不会失败,你的血莲,我已经改进,保证无色无味,只对他一个人有作用。” 风不止神色平静,心中却不太爽。 为了这事,他回了一趟极恶之地。 与风轻摇同样麻烦的女人隐约有出关的征兆,他实在不想在对付国师的同时,还要分心对付两个女人。 他得赶紧把国师解决。 苏如漾不知他在想什么,问:“我们还要在此等多久?” 风不止答:“成大事者,不可心急,血莲刚刚投入城中,总要给他点时间,多吸收一些。” 苏如漾又担心起来,“再无色无味,他终会发现,我怕夜长梦多。” 风不止一笑,“你可知,世上用毒最厉害的人是谁?” “是谁?” “罗阎王。” “没听过。” “因为他已经死了,死在我和我女人的手里。”风不止恶毒地道:“他的儿子现在在我手里,虽然不及他爹有能耐,也还算好用。你的血莲,加上罗阎王生前的药,经由罗阎王儿子这么一配比……呵!国师发现时,便是他中毒已深。而且为了事半功倍,我还想再等上一等,看能不能削弱他。” “怎么削弱?”苏如漾问。 风不止没有接她的话。 削弱这事,他不能确定可以成。 中间有许多不确定性。 他最不确定的,是风轻摇的态度。 第365章 能撑一会儿是一会儿 风不止设了一个局,引导了事件走向。 罗起阳听从吩咐混进太医院,对叶上清动了手脚,昔日轩辕国的药殿殿主没有让他失望,高阳国太医们没有发现异常,诊断叶上清时日无多。 在他的安排下,楚怀珏出面,为叶上清挑选公主,把婚礼订在正月十五。 没有意外,狐狸找到风轻摇,让风轻摇挖出她的九尾狐心脏,给叶上清续命。 到这一步为止,他十分确定,不会出错。 对于局中人,他不一定都认识,但绝对了如指掌。 然而在风轻摇这一步,他又十分的不确定。 风轻摇变了。 他不确定变了多少。 不确定她会不会私吞心脏,当一切无事发生;还是靠着那一点点的变化,促使她完成狐小刺的遗愿。 她选择后者,国师便会帮她。 换心,不是这么简单的。 国师会因此消耗一部分修为。 这世上,没人算的过他,哪怕拥有预知能力的叶上清也算不过他。凡与国师有关,叶上清便似普通人,不足为惧。 几天以后。 长欢带来消息。 所有事几乎完美的按照风不止的计算行走。 正月十六的清晨。 晨光乍现。 风不止遥望高阳国都城,对苏如漾说道:“叶宅和七重塔,你选一个。” 去叶宅,拖住国师。 去七重塔,毁冰莲。 …… …… 正月十六的第一缕阳光照进叶宅。 年轻的黑袍修行者一动不动,站在新房前的晨光里,面部线条由于过分紧张微微扭曲。 里面的人不出来,他就不进去。 能撑一会儿是一会儿。 他机智的想,实在撑不下去,再硬着头皮上吧,大不了一死。为国捐躯,应该能给家族挣得不少福利吧,唯一遗憾的是没有向心爱的女孩告白。 破损严重的新房里。 云深双目紧闭,席地打坐。 风轻摇蹲在他面前,闲闲地手托腮,打量他。 他没说自己在做什么。 她也没问。 但是她能感知,从他的体内涌出许多霸道的、嚣张的、猖狂的气息,与他平时的清冷淡远截然相反,甚至还有一丝丝邪恶。 去年在轩辕国的行宫,苏如漾的血莲盛开到极致时,她在云深身上曾隐隐约约感知到这种异样的气息,当时没有现在这么明显,现在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即将冲破枷锁,逃离出来。 一定有什么! 她记得那时候,云深说了几句话,现场无人答他,他仍能对上话。 是什么呢? 风轻摇好奇,细润的手指轻轻戳了戳云深白腻的脸庞。 云深微微蹙眉,没理她。 他有三把剑。 流烟剑性温,成剑时间最短,是人族之剑,此刻被风轻摇收进了空间法器。 玄霜剑偏冷,与他同时出生,是本族的剑,此刻在守冰莲。 还有一把万骨枯剑,邪性难灭,成剑时间不算长,但存在时间比他久,平时是封印状态,此刻它正在苏醒。 距离上一次它苏醒,一年都还没到。 上次封印万骨枯,他消耗了一部分修为。 离开神宫后,他有一段时间把冰莲放身上养,也消耗了一部分修为。 第366章 两恶人的算计(1) 刚才为叶上清换心续命,又消耗一部分修为。 修为可以恢复。 但他现在没时间恢复,必须再次封印万骨枯。 很明显,他被算计了。 有人试图削弱他,图谋不轨。 “桀桀桀!” 阴森可怖的笑声从云深的心底深处传来。 “这么快,我又醒了!” 是万骨枯剑灵的苍老声音。 云深无视。 万骨枯沉默,它在探知云深此时的状态。 得到结果后,它大笑,“你变弱了!是哪家的小孩让你变弱的?这小孩对你之恨,竟不比我差多少,老夫甚是喜欢!” 它太高兴了,邪性外泄,大地震颤。 风轻摇听不见万骨枯的声音,不知万骨枯是个什么东西。 但是她能确定,那东西想出来! 她不再悠闲旁观,站起身,退后几步,召唤流烟剑在手,警惕地盯住云深,以及封印在他体内的那东西。 那东西太邪,她都忌惮。 若是以往,她绝对溜之大吉。 然而眼下,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以她对风不止的了解,在面对比自己强大的敌人时,他会采取逐步削弱对方,直到一口能吞下为止。 风不止的计划开始了,在很多天以前。 云深这次必受重创。 而她,会把握时机,赶在风不止之前,把云深一口吞下。当然,她的吞下和风不止的吞下是有区别的。 极恶之地的恶人,向来只选对自己有利的一面,没有绝对的敌我正邪之分。 云深试图在不受伤的情况下,封印万骨枯,根本想不到,风轻摇也在算计他! 外面。 黑袍修行者正以一种“敌不动我死也不动”的超人毅力,任凭脚下大地震颤,他宛如石像。 太监们惊慌失措地护住楚怀珏,大喊:“保护陛下!” 场面一半僵持,一半失控。 长欢穿过众人,神色镇定地来到楚怀珏身边,拱手作揖,“启禀陛下,琰王回城,请陛下回宫暂避。” “朕的琰王提前回城了?”楚怀珏惊喜。 “是的陛下。” “回宫!” 楚怀珏一声令下,转身就走。 太监、太医、禁军们全部跟在楚怀珏身后,一同离去。 唯独黑袍修行者,巍然不动! 长欢上前,“叶宅这边不再需要方公子盯着,请方公子继续保护陛下,这是琰王的命令。” 黑袍修行者深深地吐出一口气,多嘴的问了一句,“那这边由谁继续盯着?你吗?我觉得你不行,长夜过来还能稍微顶一顶,你太弱了。” 长欢手臂一划,“方公子,请吧。” 黑袍修行者以过来人的口吻,好心说道:“记住,敌不动你别动,争取撑到下一个人过来顶替你。” 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 残破的新房前。 长欢一身文雅的儒装,清癯的脸庞没有惧色,清瘦的身躯似乎没什么力量,仿佛风一吹就倒。 他摊开掌心。 轻盈透明的莲花盛开。 没有香味,没有色彩。 这便是新的血莲。 轻轻一抛。 血莲脱手,飞向新房。 阳光穿透血莲,几乎看不见它。 风轻摇走出来,流烟剑随手一划,斩碎血莲。 第367章 两恶人的算计(2) 她冷淡地看了眼长欢,然后抬眸,向上望去。 檐角遮挡视线,她没能望到檐上,但是她已感知到苏如漾的存在,那只她心心念念了许久的九尾白狐。 风轻摇一个闪身,在长欢眼前消失。 没有叙旧,没有废话。 她风轻摇打定主意要取人性命时,绝不浪费时间。 下一瞬,她出现在苏如漾的背后。 …… …… 七重塔。 感知到风不止的气息越来越接近。 李青书一把推掉腻在他怀里的美人,踹飞一桌膳食,夺门而出,逃之夭夭。 风轻摇了解风不止,他也了解。 如果被风不止知晓他最近假冒国师,坏他计划,就算他是他的授业恩师,也难逃一死,更何况他现在只是柔弱的李青书。 塔内一片狼藉,美人们不明所以。 不一会儿,风不止缓步入塔,眉间的黑色暗纹又邪又美。 美人们赶紧整理衣裙,娇羞地福身行礼,“见过琰王殿下。” 琰王在高阳国非常出名。 不仅因为皇帝楚怀珏的信任和重用,更因为那张世间少有的倾国之容,惊艳了无数人。 “李青书呢?”风不止问。 美人们面面相窥。 “你们认错的那个‘国师’,在哪呢?”风不止又问。 美人们惊慌。 一直以来伺候的人,不是国师? “看来是不知了,一群没用的东西,连国师都能认错!” 风不止掌风出。 众美人毫无还手之力,全部被甩飞出去,撞死在墙上。 他生气了。 所以杀人的时候血腥了点。 满墙血红,腥气弥漫。 他走向冰莲池畔,自言自语道:“听说你很重视冰莲?去哪儿都带着?今天我就把它们连根拔除,气死你。” 他抬臂,正要下手。 轰的一声! 七重塔的墙壁破了一个洞。 一把玄黑色的剑穿墙进来。 玄霜以本体剑的模样刺向风不止。 每刺一剑,风不止便退后一步。 无数霜雪纠缠在一人一剑之间。 寒冷的气息,似要将风不止冰封。 “冰莲比我想象中的更重要,你竟敢把大部分精力放在这里,而不是那边。”风不止对着玄霜剑叫道:“国师云深。” 玄霜有剑灵。 剑灵因主人的强弱而强弱。 但现在,他是一把剑。 由国师操控。 风不止十分肯定,他在直接与云深交手。 那么云深,听得见他的话。 “一边在叶宅封印体内的东西,一边还得顾及七重塔这边的冰莲,很累吧?”风不止笑道:“我今天完全感觉不到,那天你在神宫对我造成的威慑力。” 尽管目前,他难以靠近冰莲。 但是玄霜剑,也不能伤他分毫。 这对国师云深而言,不是一般的弱。 “轻摇她,完全没想要帮你吧?” 风不止笑得阴险,“我和她之间,没有你的位置,没有任何人的位置,我和她相爱相杀,爱的越深,杀的越狠,当然必要时也会联手,就比如现在,她不管你,等着我把你削弱,坐收渔翁之利,实际上这是她在默认联手,是我们俩的默契。我了解她,太了解她了!” 第368章 两恶人的算计(3) 叶宅。 云深听见了风不止的话,唇色逐渐泛白。 其实,他也了解风轻摇。 只是不如风不止来的了如指掌。 毕竟风不止和风轻摇一起长大,一起推翻罗阎王,占领极乐宫,做了极恶之地的老大。至少曾经,他们彼此信任,将后背托付给对方,熟悉而又默契,否则一群十多岁的少男少女又如何能在极恶之地站稳脚跟? 面对比自己强大的对手。 弱小的他们,选择包团。 云深不但要听风不止挑拨,还要听万骨枯离间。 “老夫还以为,刚才的女娃娃拿剑出来要对付我。” 万骨枯口中的女娃娃,是已经出去的风轻摇。 他存在的时间比云深长,所以在他眼中,风轻摇这些人都是娃娃、孩子。 “她分明已经感知到老夫的存在,结果都不试探一下老夫的深浅,然后连你也不顾,就出去了。”万骨枯阴森森地笑道:“她手里拿着你的剑,所以她这算是你的人,还是你的敌人?” 云深不答。 最近一年,他的修为消耗过多。 此刻要他一边封印万骨枯,一边对付风不止,确实很累。 万骨枯具有毁天灭地的力量,不是一般的剑。 风不止也有毁城灭国的实力,不是一般的人。 他们彼此不认识,却有个共同的目标,就是他! 比对付万骨枯和风不止更累的是听他们说话。 云深很想把那些话屏蔽出去,但是力不从心。 只听万骨枯说道:“我瞧着女娃娃的实力不算差,她若能回头看你一眼,替你护个法保个驾,你都不至于狼狈至此,她若帮你把玄霜那边的孩子看住,兴许再过一会儿,我就又要回去睡大觉了。可惜我现在越来越清醒,而你越来越衰弱。” 只听风不止说道:“轻摇是我的女人!我们从小睡一张床、盖一条被、吃一碗饭、喝一杯水,我熟悉她,她也熟悉我,我们生来为恶,终将回到极恶之地,而你不过是个外人!” 万骨枯继续说道:“老夫怀疑,女娃娃是你的敌人派来的救兵。老夫预感,今天将是我重获自由之日!桀桀桀!” 风不止继续说道:“她对你是一时新鲜,等把你玩腻了,她会毫不犹豫抛弃你!就像今天,她根本不在乎你的死活!就算她再如何变化,也始终是极恶之地的恶人,恶人没有心!” 云深如果说话相争,势必分心。 他只能听着。 听着一句句阴险而歹毒的话传进耳中。 听到脸色霜白一片,唇上如雪覆盖,喉咙处有血腥气弥漫出来,他也没有回一句话。 而此时的风轻摇。 就在云深头顶的房檐上。 手执流烟剑,往前一送。 …… …… 上午的阳光洒照在妖族公主的白裙上,美丽如昔。 苏如漾掀去一片瓦,痴痴地望向下方正在打坐的云深。 他风华如故。 依然是她所爱的模样。 囍字、红毯、龙凤被,仿佛是为她和他准备的新房,早知道她今天就穿红裙来了。 突然, 感知到身后有异。 苏如漾瞬间张开白狐尾,迅速移动位置。 她转身。 看见风轻摇剑指她的心口。 *** (3:13小舜把昨天的四章修改好了,然后想说点废话。 小舜10年开始写小说,中间有几年不写,再回来是17年更新《魔君》,成绩是我写小说以来最差的,稿费不够维持生活,去年大半年都在怀疑自己,在崩溃边缘徘徊,差点再也写不出小说。 某天灵感降临,写了《国师》,剧情还算满意,自我感觉比上一本进步,成绩当然还在原地踏步,后台订阅每章大约三十人左右,和连载《魔君》时一模一样,感觉始终是你们几个小可爱对我不离不弃,不知道有没有新读者来,总之谢谢你们,是你们给我动力继续写下去。 这本《国师》,我只能靠每天更新四千字拿全勤奖维持生活,幸好有你们支持,我不会放弃。但是小舜码字慢,四千字大概要用6-7小时,如果卡文还要更长,小舜可能很难给你们每天多更一两千字,只能保证好好写到完结,希望谅解。) 第369章 风吹雪纷飞 去年,风轻摇在苏如漾眼中犹如蝼蚁。 今年,苏如漾在风轻摇眼中等于死人。 仅仅一年,形势倒转,苏如漾万万想不到,不是她对手的风轻摇,会把她逼得退无可退。 流烟剑抵上苏如漾的胸口。 剑尖透胸半寸。 白衣染红。 这样的伤口不足以致命,风轻摇的剑选在心脏旁边刺进去,目的是挖出妖族九尾狐的心脏。 就在这时。 一道红影飞速掠来。 一只纤细的手,从背后生生地抓进苏如漾的心。 剧烈的痛楚令苏如漾的眼睛蓦地瞪大,她动了动唇,一个字说不出来,唯有鲜血从嘴角滑落。 是谁在背后偷袭她? 风轻摇毫不犹豫,流烟剑瞬间穿透苏如漾的胸,剑尖直指后面的红衣少女,似乎想一剑取两命。 几乎同时。 红衣少女侧身避过。 她的手仍然抓着苏如漾的心。 风轻摇的剑仍然刺在苏如漾的胸。 一前一后,把高贵的妖族公主夹在中间,无力反抗,只能等死。 风轻摇认得红衣少女。 当年在极恶之地,疯魔将“一指惊雷”传给三个孩子,分别是两个女孩,一个男孩,他们都没有名字。 于是在某个风吹雪纷飞的日子。 她遥望天边,认真说道:“从今以后,我叫风轻摇。” 男孩看着她,“那我就叫风不止。” 最后的女孩看着男孩,“我我我,我叫风追雪。” 风追雪就是眼前这名红衣少女。 风轻摇秀眉微蹙。 她和风不止、风追雪的年纪都已经不小了。 她是换了身体重生。 而风不止和风追雪没有换,却比以前更年轻。 尤其是风追雪,一把年纪的老女人了,看起来竟与她现在的身体年龄差不多,不过十六、七岁的样子。 她严重怀疑,这两人是不是偷喝她的血。 当年魂飞魄散,她记得自己的身体是完好的。 而她以前的身体无法长大,血又能解百毒。 她不得不怀疑啊! “轻摇,好久不见。” 风追雪微笑打招呼。 她笑起来分外美丽,仿佛血红花盛放,又娇又艳,又带着独属于极恶之地的邪气与张扬。 与之相比,被拿捏在手里的苏如漾弱小而丑陋。 没有人在意她的感受和死活。 风轻摇眉心舒展,问:“我长的和以前一样?” 与风不止相比,她更喜欢风追雪多一点,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的心思,不需要试探,心直口快是风追雪的特点。 所以,她肯定是要先杀风不止,再杀风追雪。 没有风不止,风追雪不足为虑。 事实上,她都懒得思考风追雪的心思。 不被重视的风追雪端详风轻摇片刻,说道:“不一样了,眉眼长开了,比以前更漂亮了,风不止他怕是更爱你了。” 最后一句话,能听出她语气中的无奈。 风轻摇笑了,“我不在的这几年,你还是没把他追到手啊?” “他对你情有独钟,就像我对他情有独钟。”风追雪说道:“他了解你,知道你一定会想方设法回来寻我们报仇。我了解他,知道他也一定会找到你。他在意的那个人,就一定是你,秦大小姐。” 第370章 你是不是傻 极恶之地没有了风轻摇,三个人变成两个人,以为从此以后,她可以走进他的心里。 事实是,他的心里始终是风轻摇,就像她的心里始终是他风不止。 她或许不聪明。 但是她了解他。 她选择闭关,继续修炼。 不为别的,为的是有朝一日再杀风轻摇! 他离开极恶之地,她不管。 他找寻风轻摇的踪迹,她也不管。 直到前不久,风不止突然回极恶之地,拿走许多罗阎王生前留下的药,她便明白,该出关了! 如今, 极乐宫,她是宫主。 极恶之地,她是老大。 她想知道风不止最近在做什么,易如反掌。 实在不行,随便杀几个人,便什么都招了。 于是她得到一个消息—— 琰王风不止即将迎娶秦瑶秦大小姐! 呵! 秦瑶? 不就是轻摇吗? 想到此处,风追雪一时间没控制住愤恨的情绪,纤细的手指在苏如漾的心中狠狠一捏。 原本,她只是抓着苏如漾的心脏。 尽管苏如漾的胸口在不断流血,但是心脏完好无损。身为妖族九尾狐,苏如漾虽然痛苦不堪,却还活着。 此刻,她终于不痛了。 最后一口血从嘴里吐出来。 眼珠浑浊,意识涣散。 她又要死了吗? “你是不是傻!”风轻摇气得吼一声。 “你不是要杀她吗?”风追雪理直气壮道:“现在我帮你杀了,你还不快谢我。” “我杀她需要费这么大的劲吗?你有看见我拿剑往她心脏上面刺吗?”风轻摇极度郁闷,“我是要挖出她的心脏!” 风追雪无辜地眨眨眼,“被我捏爆了。” 说完,她的手抓着苏如漾的心脏,从背后抽出来。 心脏在她的掌心里血肉模糊、惨不忍睹。 她把血淋淋的东西递到风轻摇面前,好奇地问:“你要她的心脏做什么?” 风轻摇不忍直视,“九尾狐的心脏可以续命。” 她仿佛明白了狐小刺生前所说的心痛的感觉。 苏如漾的尸体仍然挂在流烟剑上。 之前为躲避风轻摇的袭击,她将所有白狐尾张开。 此刻,风追雪把白狐尾认认真真地数了一遍,“我就数到八条尾巴,哪里来的九尾狐,你的话还是这么不可信。” “还有一条在这里!” 风轻摇从空间法器取出一条干巴巴的白狐尾,丢过去。 这条尾巴是她去年从苏如漾身上斩下来的。 看来九尾狐死而复生,不能把尾巴也一并复生。 昨天晚上,她挖出狐小刺的心脏,狐小刺死了,一颗心脏附带七条命,全部续给叶上清。 如此说来,九尾狐死而复生的契机,是心脏? 她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苏如漾难道就这么死了? 风轻摇看看串在流烟剑上的苏如漾。 苏如漾瞪着眼睛,已经没有呼吸。 她又看看风追雪手上的那团血肉。 心痛的难以呼吸。 “那是你的错,你不早点告诉我。”风追雪一边说,一边玩儿似地揉捏了好几下模糊不堪的血肉。 这下,心脏彻底碎成渣渣,变成一滩血水,从她的指间滑落。 第371章 喜欢的话,自取 风轻摇抽回流烟剑,取出手帕。 本想擦剑,看见眼前一幕,她改捂嘴巴,嫌弃道:“噫!脏死了!” 房檐下。 看完全程的长欢脸色煞白,恶心的想吐。 他是风不止的侍卫之一,不是极恶之地的恶人,不认识风追雪。 风追雪残忍碎心的手法,以及风轻摇轻描淡写的“脏死了”三个字,都让他有种强烈的无措感和恐惧感。 眼前正在发生的,好像偏离了琰王的计划。 妖族公主随随便便就死了。 红衣少女又是谁? 房檐上。 风追雪红衣似血。 风轻摇白衣如雪。 风追雪嫌苏如漾的尸体碍事,踹了一脚。 “你踹我这边做什么?”风轻摇给她一记白眼,也踹了一脚。 苏如漾白裙染血,尸体骨碌碌地滚下去。 砰的一声! 砸在长欢面前。 长欢心惊。 他现在要做什么? 上面。 风追雪安慰道:“你不必对此耿耿于怀,我这次来,是要让你灰飞烟灭,再也回不来,所以你完全不需要什么心脏来续命。” 嘴上这么说,行动却没付出。 在以前,她聪明不及风不止,修为不及风轻摇。 三人里面,始终排最末。 此刻,她不敢贸然对风轻摇出手。 “不是我看不起你,你一个人奈何不了我,还是回去和风不止抱团,再来对付我吧。”风轻摇心思一转,态度一变,笑得无比的和蔼可亲,“或者,我俩抱团对付风不止?” 她了解风不止,也了解风追雪。 风追雪轻易不出手,不管在外面多么自信,在她和风不止面前,风追雪永远是不自信的那个。 看来多年以后的今天,风追雪依旧没变。 就像她对风不止的感情,始终不曾变过。 风追雪傲娇道:“我爱他,可舍不得杀他。” “那是你井底之蛙,在极恶之地呆太久,目光短浅。极恶之地外面的男人有意思太多了,你应该多出来走走。” 风轻摇相信风追雪不会先动手。 事实上,她也不敢先动手。 就像风不止说的那样,她和他们之间,差了十年! 疯魔看上的三个孩子,本身都是修行奇才,给这些修行奇才十年时间,他们的增长速度,绝对是普通人的几倍、几十倍。 敌不动,我不动! 风轻摇想起黑袍修行者走之前对长欢说的话。 “不如,你把下面那个男人给我如何?”风追雪透过掀去的瓦片,瞅了一眼下方仍在打坐的云深。 她一进叶宅,就已感知到云深的存在,以及云深身上散发出来的,两种截然不同的气息。 无论哪一股气息,都能置她于死地。 可惜这两股气息正在缠斗,根本无暇顾及旁人。 假如她在此时对他下手,十有八九能将他重伤。 但是她没有这么做。 她在防着风轻摇,也无暇顾及旁人。 “喜欢的话,自取。” 风轻摇笑盈盈地说出一句随便而又无情的话。 她十分清楚,风追雪不会喜欢。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朝叶宅外飞掠出去。 云深长的很好看,他像天边缥缈的云丝,如谪仙,白璧无瑕。 但就像风轻摇所想,风追雪对云深没有兴趣,她喜欢风不止,从小到大从未改变,很是长情。 风追雪想也不想,立刻去追风轻摇。 第372章 坏你好事 房檐下。 残破的新房。 云深双目紧闭。 听完风轻摇的话。 感知到风轻摇远去。 他眉心深锁,面色比之前更加苍白。 “老夫还以为女娃娃欢喜你。”万骨枯适时地挑拨道:“记得上次,她不要命的帮你破阵,怎么才过去多久,她就对你腻了?是找到新欢,要舍弃你这个旧爱了?” “闭嘴!” 云深从牙缝间挤出两个字。 一丝血从唇角溢出。 他抬手,拭去。 上次,是行宫的那次。 她不顾自身安危,引天雷下界。 看起来十分的爱他。 所以,他也想问一问。 她心里是怎么想的? 自从风不止出现,她的重心就不在他的身上了。 现在,她居然对另外一个女人说:喜欢的话,自取? 怎么一碰上极恶之地的人,她的态度全变了? 还是说,他在她眼里,只是外人? 新房里还有一个人。 叶上清痛苦过后,逐渐回神。 他呆滞地看着云深,心想我没说话,叫谁闭嘴? 这时,长欢走了进来。 他摊开掌心,血莲花开。 …… …… 与此同时。 风轻摇飞进都城书院,立在高高的飞檐上,望向对面的七重塔,喊道:“风不止,出来!” 书院的学生们纷纷从楼内跑出来凑热闹,有兴奋、有茫然、也有惊慌的。 风不止,不是琰王吗? 是谁胆敢如此嚣张的直呼琰王名字? 书院的老师们赶紧把学生赶回教室。 秋院长人在书楼,没有出去,已经感知到紧跟在风轻摇之后的另一个人,她们的气息张扬而猖狂,邪恶而危险,与琰王风不止如出一辙。 风追雪在风轻摇斜对面的飞檐上落脚。 身穿暗金底纹黑色大氅的风不止飞出七重塔,跃上塔顶。 玄霜剑没有追出来,留在了塔内。 风不止冷淡地看了眼风追雪,“你来做什么?” 那天他回极恶之地,算到她一定会追出来。 结果她比他想象中来的还要快! 他预感到,计划要乱! “坏你好事!”风追雪直言道:“我去找轻摇,路上顺手杀了你几个手下。” 琰王迎娶秦大小姐? 风不止要娶风轻摇? 她怎么可能坐得住! 风轻摇是女魔头。 风追雪同样是女魔头。 极恶之地的女恶人,喜怒无常,捉摸不定。 必要时刻,不分敌我。 杀几个人怎么了? 风轻摇:“谢谢啊。” 风追雪:“不用谢。” 风不止:“……” 这个女人到底是哪边的? 还有,她到底杀了他几个人? 叶宅那边,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风轻摇、风不止、风追雪三人呈三角形状,分别站在三个至高点上。 白衣飞扬。 黑袍猎猎。 红裙翻飞。 风轻摇上一刻还在感谢风追雪,下一刻态度巨变:“风不止,我娶你,我们联手杀了她如何?” 不和她联手杀风不止,那她就和风不止联手先弄死她! 风不止负手而立,沉着脸,点头应道:“不错。” 该死的女人,坏他计划! 风追雪毫无压力,娇笑道:“轻摇,我们三人彼此了解,你的话谁信?” 言而无信是极恶之地的特色呢! 第373章 相互联手,随时分手 风轻摇笑意盈盈道:“风不止信就可以了。” “我信。”风不止沉着而冷静,“不过得等我们大婚以后,再夫妻联手诛一人。” 风不止不上当。 风轻摇也不上当。 她心思转的比翻书还快,扬声道:“追雪,听见没有,他想联合我诛杀你,我还是建议,我们俩联手弄死他,再化干戈为玉帛,做一对情比玉石的精致姐妹花。” “玉石易碎,不牢固。”风不止这时也笑了,媚似妖,邪似魔,“轻摇,追雪爱我,舍不得杀我,她不像你这般冷情,她长情的很。” “追雪听清楚没?他在利用你对他的感情。”风轻摇笑容不减,“我猜当年也是他挑唆你,联起手来弄死我,否则以我们俩从小共患难的情分,怎么也该是他先死。” 书院的师生们早就没心思上课,全都凝神听着外面三个人对话,心想这三人是怎么回事?讨论谁死谁活的问题不见生气,反而似在闲聊?而且相互联手,随时分手,是不是过于随意了? 秋院长仍旧站在书楼里。 外面三人不动手,他便不出手。 其实,就算三人动起手来,他亦不敢随便出手。 以外面三人的乖张个性,他很担心,最终会不会是三人联手先把他弄死? 听说琰王和秦大小姐曾经毁掉半座城,如今多一人,若是动手得殃及多少无辜? 他祈祷外面三人千万别动手。 目前而言,谁都不敢先出手。 风轻摇顾忌十年的差距。 风不止在重新计算被风追雪打乱的节奏。 风追雪继续你死我活这个话题,“我爱他,他爱你,你不爱他,他得不到就想毁掉你,我认为他的想法很好,只有你不在了,剩下我和他,才能比翼双飞,所以你得死!” 风轻摇嘲笑,“我不在多年,再看见你依然是形单影只,可见你和他的想法是错的。” 风追雪笑得愤然,“因为你还没死!” 风轻摇心一横,无赖地摊手,“那你们俩继续联手弄死我吧,反正今天又是个死局。” 一挑二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一挑二,二打一还差不多。 云深也不可能破局,他自己都陷在局中难以自拔。 早知道半路会杀出个风追雪,一开始她就应该主动帮助云深,而不是坐享其成。 但是,天无绝人之路。 摆在她面前的,还有一条康庄大道,那就是—— 彻底丢下云深,溜之大吉! 风不止今天不是要对付她,而是云深。 她跑,风不止不会追,他会倾尽全力弄死云深。 云深猝,她活! 计划完美! 想想还有点小激动。 这是极恶之地的恶人该做的选择。 然后,风轻摇一屁股坐下去,俨然一副“今天我就耗在这里不走了”的架势。 她盯着风不止。 做出最终的选择。 她选择相信云深。 死盯风不止,坏他计划。 哪怕因此会被风追雪在背后捅上几刀。 她相信,云深都会治好她。 她能从魂飞魄散后回来,靠的是醉莲池中云深的修为灵气。 第374章 梦里什么都有 “不一定是死局。” 风不止接触到风轻摇随时作战的眼神,蹙眉不悦。 她果然变了! 为了一个外面的野男人,她居然选择留下来,同时面对他和风追雪! 呵! 他邪恶地微笑起来,“轻摇,我娶你,不是你娶我,你嫁给我,随我回极恶之地,从此再不问世间事,而我也会放国师一条生路。你是知道的,陛下青睐国师,我可以让国师留在高阳国,继续做他的国师。 “追雪,你别急着发火,我看高阳国的男人三妻四妾平常的很,我亦可以娶你为妻,让你们俩不分大小,做一对互敬互爱的姐妹花。” 风追雪厉声道:“做梦!” 风轻摇补上一句:“梦里什么都有。” 话音刚落。 一道清冷洁白的身影落在风轻摇身后。 同时,风不止面色一沉。 云深低眸看着坐在飞檐上的风轻摇,冷淡道:“起来。” 风轻摇惊喜回头。 对上云深的眼眸。 她愣住。 “起来。”云深又说一遍,毫无情感。 风轻摇略带警惕和防备,站起身来,“你的眼睛……” 云深手臂圈住她的细腰,没有说话,飞掠出去。 玄霜剑从七重塔内飞出来,追上去。 风不止感知到冰莲消失,愈发阴沉。 刚才他和风轻摇、风追雪对话,没有忘记玄霜剑。 玄霜剑始终在他的感知范围内,极为安静,直到国师出现,都没有异动,即便现在,也不过是随主人一同离去。 可是,冰莲不见了! 风不止很聪明。 马上想到,国师先去塔内收走冰莲,然后才出现在风轻摇身后,不带玄霜剑,是怕引起他的注意。 按照他重新计算的结果,即便风追雪杀了他几个人,国师亦不可能安然无恙赶过来。 是的,国师已经受伤,而且伤的不轻。 他无法瞬移,只能像普通修行者那样缓慢移动。 云深的身影仍在风不止的视线中。 风不止踏空而起,不急着追,而是落在风追雪身边,“和我联手杀了那个男人!” “不杀。”风追雪任性道:“那个男人看起来和轻摇关系不浅,他们俩凑成一对,你才能死心,和我凑成一对。” 风不止危险地瞪她,“信不信我和轻摇联手杀你?” “不信。”风追雪自信满满地道:“你和她联手杀了我,下一个死的就是你,她会和那个男人联手杀你。” “你到底站哪一边?” “我哪边都站,哪边都不站。”风追雪傲娇道:“现在我只想坏你好事。” “今天你不和我联手杀那个男人,等他痊愈,必然会寻你我报仇。”风不止警告道:“别忘记,当年是你趁轻摇闭关,改她的守护阵法,导致她魂飞魄散。” 风追雪不甚在意地道:“轻摇了解我,我不懂阵法,当年是你告诉我怎么改阵法,你是主谋。不过真到那时候,大不了我和轻摇联手杀了你,以后就做一对易碎的姐妹花。” 说完,她跃下飞檐,望了望教师里不敢出声的师生们。 极恶之地以外的人有点意思,都干干净净的,没什么血腥味。 第375章 一个眼神 国师云深已受重伤! 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风不止不允许自己错过! 他不再理会风追雪,迅速追上,拉近距离。 千步! 百步! 十步! 风不止伸出一指,对准云深的心口。 天空飘来一朵雷云,遮蔽阳光。 风轻摇在云深的怀里挣扎两下,也想召唤一朵雷云,和风不止对指,看谁先把谁劈死。 “别动。” 云深把她紧紧地锁在怀里。 然后,他回头。 看了一眼风不止。 风不止对上云深的眼眸。 精神世界瞬间崩溃。 他一脚踩空,从高空跌落下去。 雷云散。 阳光重回大地。 一道红色身影飞速掠来,在地面上接住了他。 风不止倒进风追雪的怀中,口吐鲜血。 紧接着,流烟剑破空而来,直指风不止。 风追雪眸色一冷,抬起手臂,狠狠地向外甩去。 刚烈的掌风挡住流烟剑。 剑意与掌风相撞,产生巨大的旋风,向四面八方刮去。 风追雪抱住风不止,以身挡住无比猛烈的旋风。 下一瞬,风停。 风追雪的背后被碎砖割出一道不深不浅的皮外伤,鲜血沾在红衣上,看不明显。 风不止被她护得很好,没有再受一点伤。 周围的视野变得空旷。 高阳国都城一角被风刮成平地,伤亡民众暂未统计。 “哈哈哈!” 都城上空传来风轻摇猖狂而放肆的大笑。 没过多久,又传来一句得意到忘形的话:“我男人旺我!这一局,我没受伤!” 话音落,再听不见风轻摇的任何声音,也看不见云深的身影。 重伤的风不止已经晕过去。 风追雪摸了摸自己背上的伤,沉默无语。 …… …… 云深轻盈如风,足尖轻点城楼檐角,带着风轻摇飞出都城。 玄霜剑回到云深的袖中。 流烟剑飞回风轻摇的空间法器。 风轻摇还在笑,停不下来的那种。 重生以来,大小战经历了好几场,每一次她都会受伤,一开始是修为太低,后来是身体太弱。 终于在今天,面对风不止和风追雪两大恶人,她非但没有受伤,而且还被云深抱着全身而退! 她仿佛找回了身为极恶之地首恶的尊严。 她的选择果然没错! 赢得云深,就等于赢得了全世界! 让她再笑一会儿。 云深低眸,冷淡地瞅她一眼。 好巧不巧的,风轻摇恰好抬眸,对上他的眼眸。 笑容凝固。 风轻摇再次怔住,“你的眼睛……” 他的眼睛不是平时的黑色。 同样的深邃不见底,却是暗紫色的。 她以前听说,消失很久的魔族天生紫眸,可是他的眸色又不全是紫色,似乎还带着一丝丝的金色,非常的妖异。 就是这对异眸,刚才看了一眼风不止。 风不止便从高空坠落,重伤不醒。 风轻摇伸手触向云深的眼眸,小心翼翼的,略有些防备。 以前总觉得他一根手指头就能戳死她,现在看来,他只需要一个眼神,就能置人于死地。 世上怎么能有这样厉害的人? 厉害到她开始有些害怕,仿佛已被他握在掌心,她逃不出去。 第376章 他不信任她 “过几天就能复原。” 云深在说他的眼睛。 然后抱着风轻摇,落在都城外十里处的一辆大马车上。 风轻摇认得大马车。 从雪国回轩辕国,从轩辕国到高阳国,一直是这辆大马车载着他们。 大马车最开始的车夫是玄霜剑灵,后来是李青书。风不止回都城,李青书第一时间逃之夭夭,此刻不知躲在何处。现在坐在大马车上充当车夫的人,是一身灰袍的玄圭。 解决叶宅那边后,云深唤出玄圭,让他驾着大马车先出城。 当时,玄圭发现云深受了伤,但时间紧迫、局面紧张,他什么都没问。 此刻看见云深归来,他终于问出了徘徊在心里一路的问题:“是谁逼得殿下现出了真眸?” 风轻摇正准备钻进大马车,听见这句话,回头看向云深。 现在的异色眼眸,才是云深真正的眸色? 平时的黑眸,是假的?伪装的? 云深没有回答玄圭的问题,也不理会风轻摇。 他进到大马车里,闭目打坐。 风轻摇歪头想了想,挤到玄圭身旁,满脸堆笑,亲热地道:“老圭,真眸是怎么回事啊?” 玄圭张了张嘴,正要回答。 只听云深先一步说道:“进来。” 玄圭努嘴,指指里面,“叫你进去呢。” 风轻摇明白,这是云深不给她打听他眼睛的事,于是故作乖巧顺从地挪进马车里。 里面的摆设与之前一样,唯一区别是多了一个人。 她奇怪地眨眨眼睛,然后挪回玄圭身边,往里望去。 里面的摆设一件不少,但是不见一个人。 她不厌其烦地探头进马车。 很好,两个人都在。 马车里除云深外还有一个人。 叶上清身穿昨天晚上的大红喜服,抱腿缩在一角,看起来弱小可怜又无助,且毫无存在感。 令风轻摇感到奇怪的不是叶上清,而是大马车的诡异。 从车外望进去,车里空无一人;当她身在车里,才能看见云深和叶上清。 “我开启了车里的阵法,外面人看不见里面人,里面人可以看见外面人。” 玄圭明白她反复进出是做什么,好心解释道:“里头的小家伙,我瞧着怪可怜的,就把他带上了。不过他似乎颇受高阳国皇帝的重视,如果大摇大摆把他带出来,还没过城门就要被扣下了。” “哦。” 风轻摇听懂,回到马车里。 她打量马车四壁,还没来得及细细研究。 只听云深又说道:“玄圭,守好我,别让我睡着。” “是。”玄圭应道。 风轻摇转向云深。 云深脸色苍白,唇色染霜,显然有伤在身。 她知道他不睡觉。 听他这句话的意思是,他不是不想睡觉,而是不能睡觉?所以才叫玄圭守好他? 她看向玄圭。 玄圭布满皱纹的老脸很是沉重,脸色极为难看。 风轻摇断定,云深伤得很重,至少不像她表面看见的轻松。 云深叫玄圭守,不叫她守。 无论怎么看,他都更信任玄圭。 她忽然不太舒服。 在书院的七重塔外,她最终选择相信他,没有抛弃他。 而他,不相信她呢! 第377章 是你?你是? 高阳国都城。 长夜悄无声息地飞进叶宅,带走奄奄一息的长欢,和已无生息的苏如漾。 几天后。 风不止在琰王府醒来。 得到消息,楚怀珏第一时间赶来看望。 看着躺在床上面无血色的琰王,楚怀珏满脸忧心地唤道:“贤弟……” 尚不能行动的病人,恶狠狠地瞪了皇帝一眼。 皇帝楚怀珏还很年轻,然而风不止的外貌看起来更年轻,尽管从未提起确切的年龄,但楚怀珏认定他比自己小,故叫一声“贤弟”。 却不知,风不止当他叔都够资格。 平时,风不止对此不在意。 今天,因为被国师重创的缘故,他难受的想杀人。 楚怀珏不把这一记瞪眼放在心上,“贤弟啊,你是有话想对朕说吗?” 旁边的太监小心翼翼地说道:“陛下,太医说,琰王暂时不能发声不能说话,要过些天才能恢复。” 楚怀珏叹息一声,安慰道:“贤弟,朕知你现在难受,所以你更要放平心态,保重身体,至于其它,你暂时都别管,有朕在,高阳国乱不了。” “他这个样子,就是想管也管不了。” 一道清亮的女声响起在房中。 太监刚要斥责“放肆”! 楚怀珏抬手拦下,“是你?你是?” 窗下,坐着一名红衣少女。 他想起来,救下琰王的人就是穿的红衣,就是她,只是那天以后再没出现。 风追雪纤纤玉指指向风不止,坏笑道:“我是他的女人。” 风不止斜眼瞪向风追雪。 风追雪娇嗔道:“这几天我马不停蹄赶回去为你取药,你不感谢我就罢了,还瞪我!” 极恶之地的药,一部分出自罗阎王,一部分产自鬼域,无论哪一种,都极为珍稀,外面想买也买不到。 “喂!”风追雪转向楚怀珏,“我救了你贤弟,你是不是该有所表示?” “你想要什么赏赐?”楚怀珏大方道。 “借我十万士兵。”风追雪不客气地道。 “十万不是小数目。”楚怀珏不露声色,“你要这么多人做什么?” “你管我做什么?” “既然你救了琰王,朕也不瞒你。”楚怀珏骄傲又自信地道:“朕的目标是一统人族,你借走朕十万人,会打乱朕征战天下的计划。” “一统人族?也包括我?”风追雪笑得危险。 “你是琰王的女人,便是一家人。”楚怀珏巧妙地回答。 风追雪满意道:“既然是一家人,我也不瞒你,我要你的十万人去找一个地方,冥界入口。” 楚怀珏神色凝重。 风追雪理解他在担心什么,“我不是要他们去送死,相反,我在助你一统人族。你先借我十万人,将来我还你百万亡灵兵。” 楚怀珏心动。 他没有看见风不止杀人的眼神。 风追雪看见了,无视。 …… …… 这几天。 云深都在大马车里闭目打坐,始终不曾睁开眼睛,不理睬任何人。玄圭寸步不离地守着他。 风轻摇几次试图往云深身上靠,都被玄圭一把拽开。 她气愤地抬起手掌。 老头在她面前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你打啊!打死了我,看谁来照顾你男人!” 第378章 一通乱咬,吞下 风轻摇敢指天发誓。 臭老头是第一个威胁她,她不敢报复回去的人! 云深不算。 她很想气势汹汹地说,她的男人她自己照顾! 可是,她好像没有照顾别人的经验,更何况云深特殊,需要特殊照顾,而她不了解云深,一点都不了解! 她不清楚,云深的异眸代表什么。 不清楚冰莲对云深有着怎样的意义。 也不清楚云深为何不可以睡着。 还有很重要一点,他现在不相信她。 其实以前,他未必信任她。 那时候,他相不相信她,对她不重要,她不在乎。 然而这次,她有点在意,可能因为她选择相信他,所以他必须相信她,否则就很不公平。 身为极恶之地的恶人,她不允许别人对她不公平。 风轻摇闷闷地放下手掌。 玄圭暂时放下心,看向云深,重新揪起心。 他不是很清楚在叶宅发生了什么,但是知道,殿下伤得很重,否则不会现出真眸。这时候殿下如果睡着,很难再醒过来。殿下如果陷入沉睡,冰莲得不到滋养慢慢枯萎,一切就都完了。 所以说,尽快生出小殿下,是很有必要的。 这事,还得提上日程! 玄圭下意识地转向风轻摇。 风轻摇态度强硬的,和叶上清挤在同一个角落,抱腿发呆。 两人的姿势一模一样,一个看起来弱小可怜又无助,另一个看起来空虚寂寞有点冷。 车顶的琉璃灯发出幽幽的冷光。 玄圭顿感内疚。 刚才的话,他是不是说重了? 他一手一颗糖果,递给两人,哄小孩似地说道:“水果味儿的,可甜可甜了,含在嘴里,心里就不苦了。” 风轻摇想闲着也是闲着,便接过来,拆掉糖纸,丢进嘴里,一通乱咬,吞下。 叶上清想真的就不苦了吗?也接了过来,礼貌地说声:“谢谢。” 糖果入口,满嘴清甜。 他没有尝出是什么水果味儿,却忽然觉得,心里不是那么沉重了。 她的心脏在他的胸口跳动,她就活在他的心里,那么他做什么,她是不是都能感受到? 他含了一颗糖,她能不能尝到甜味? 她又爱不爱吃糖呢? “不用谢。”玄圭回道。 老头一脸深沉地坐出去,仰望漫天星斗,想起当年,夫人在厨房为孩子们做糖果。 时光轮转,沧海桑田。 那幅温馨的画面再也看不见了。 灰袍老头的眼角泛现点点泪光。 他轻轻拭去,心想那两颗糖果带在身上好几千年,也不知道会不会吃坏肚子。 马车里,不明真相的两人仍然挤在一个角落。 “秦大小姐……” 叶上清悄悄看了看云深。 他不敢惊扰云深,更加近地靠向风轻摇,小声问:“你是不是见过小刺不是狐狸的样子?” “见过。”风轻摇随口答道。 叶上清竖起一指,“嘘”了一声,看向云深。 云深闭目打坐,似乎未受打扰。 于是他压着嗓音继续说道:“你能回忆出她的样子吗?” 风轻摇受他感染,也悄悄说道:“我给你画出来?” 叶上清点点头,目露期待。 第379章 娶一张画? 风轻摇从车壁上的暗格里,熟门熟路地取出笔墨纸砚。 这些是原本就在马车里的,以前路上无聊,她把暗格翻了个遍,里面多数是空的,少数放有东西的暗格里,便有这些文人之物。 风轻摇把纸摊开在矮几上,指指砚台,叫叶上清磨墨。 叶上清看见墨锭上的金色图纹,微惊。 这似乎是一种族徽,非常古老,与他测算工具上的图纹相似,相似是因为它们的历史都十分久远。 他又看向笔、砚台和纸,相同的图纹,同样的古老,以及都是佳品,有钱都买不到的那种。 风轻摇不讲究地倒茶水进砚台,催促道:“还画不画了?看什么呢?” 叶上清低头磨墨。 这些东西想来都是国师的。 极有可能是国师的家族之物。 通过这些图纹,或许能查到国师的来历。 可是查到又如何? 国师不是他的敌人。 相反,他应该保护这些图纹。 秦大小姐她,不靠谱! 不靠谱的风轻摇正在装模作样地蘸墨作画。 她记性很好,几乎不用回忆狐小刺的模样。 一气呵成,将狐小刺画于纸上。 搁笔,完成。 “好了!” 风轻摇满意地点了点头,把画移到叶上清面前。 画中人,歪瓜裂枣,三分像人七分像怪,一头黑发又粗又硬还分叉。身材玲珑有致、曲线分明、细节到位,倒还算有看头…… 等等! 叶上清瞬间脸红,再不敢多看一眼画中人。 他看着风轻摇,“秦大小姐你是不是少画了什么?” 风轻摇检查一遍,“没有啊。” 叶上清脸红到耳根,羞涩道:“衣服……” 秦大小姐画的狐小刺为什么一件衣服都没穿! “哦。”风轻摇明白过来,“我看见她的时候,她就没穿衣服,我如果强行画上衣服,那就不真实了。我画的不错吧?” 穿衣服的她还不会画呢! 毕竟她看过最多的人物画,都是不穿衣服的。 叶上清不敢想象不穿衣服的狐小刺站在他面前,结结巴巴地道:“为什么会没穿衣服?” 小刺她到底经历了什么? “你有见过狐狸穿衣服吗?从狐狸变回人,身上当然没有衣服。”风轻摇坏笑道:“你平时抱着她,就等于抱着裸的她,手感如何?” 叶上清抱过受伤的狐狸。 如今回想,他脸红到脖子下,感觉全身都已烧红,“但是……那个……” 他眼睛看车顶,指指矮几上的画。 风轻摇没理解,问:“哪个啊?” 叶上清深吸一口气,飞快说道:“我想把她的画带在身上,但是我不能带这张,万一被人看见,会毁了她的名节清白,当然我刚才已经看了,所以我会娶她。” “你娶一张画?”风轻摇无法理解叶上清的思维。 “不!” 叶上清正视风轻摇,仿佛正视自己的心。 他无比认真地道:“我娶她的人,她人不在,我便娶她的魂,她魂若归去,我便娶她的心,她的心就在这里。” 他把手轻轻柔柔地按在自己的心口。 这是得知狐小刺挖心给他续命后,他第一次用自己的手去感受狐小刺那颗跳动的心脏。 第380章 你们太小看我了 他决定,不再痛苦下去。 他要与这颗心,相依相守,直到生命终结,再在下一个轮回里,还她这一世的情。 风轻摇注视着叶上清。 他已不再是她眼里的小孩。 一个女孩、一颗心脏,令他长大、改变。 他能够面对过去,扛起未来;他经历痛苦,勇敢跨越挫折。 但是,他始终是善良的人、是好人。 没有因为狐小刺已死,而选择遗忘她。 相反,在狐小刺死后,他把她放在了心上。 风轻摇想,如果狐小刺还在,会不会高兴得哭晕过去? 有生以来第一次,她想念起死在她手上的人,想着如果狐狸还活着,也挺不错。 她完成狐狸的心愿,做了一件好事。 听说做好事能愉悦身心,可她完全不觉得开心。 她果然只适合做坏人。 风轻摇不冷不热地“哦”了一声,然后将狐小刺的画一撕为二,头像留给叶上清,剩下的撕碎成渣。 “谢谢。” 叶上清真心诚意地感谢风轻摇。 他觉得秦大小姐这个举动看似冷酷,实则暖心。 要知道,秦大小姐的乐趣之一,是看他难堪,让他难过,现在却一句狠话都不说,就顺了他的心意。 叶上清端详画中人,有感而道:“我明白她为什么总是偷偷看我了,她大概对自己没信心吧,其实她不必在意自己的长相,外表不重要,我知道她的心是美丽的,比任何人都要美丽。” 风轻摇瞅了眼自己的画作。 刚才的全身像,她光看了下面,没注意上面。 上面的头怎么这么丑? 一点都不像狐小刺! 狐小刺的长相在她的脑海里清晰分明,怎么动笔就歪了? 这不能怪她,她没学过作画,能画出鼻子眼睛嘴巴和耳朵,已是不易,换一个人来都不一定能画出来。 蒙在鼓里的叶上清以为狐小刺就是画里的模样。 他对着一张无比丑陋的画像,温柔说道:“小刺,我不会嫌弃你,以后换我每天看着你。” 他目光专注,似乎想将狐小刺的模样刻进脑海里。 风轻摇暗下决定。 这个恶人她当定了! 就不告诉他狐小刺的真正模样! 风轻摇又瞅一眼“狐小刺”。 越看越丑! 不行,得洗洗眼睛。 她转向云深。 正对上云深的眸。 眸色如夜,幽深而清寒。 云深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恢复了平时的黑眸。 他脸色无血,唇色霜白。 他静静地看着她,漠然而冷淡。 也不知看了多久。 风轻摇觉得他有些不一样,又说不上来不一样在哪里,可能是他看她的眼神过于冰冷,可是以往的他就是这么冷,似乎没什么不对。 她想着该说点话,比如“你醒啦”。 这句话不对,他没有睡,谈不上醒或者不醒。 就在风轻摇思考之际。 云深冷漠地开口:“你想和风不止联手削弱我?” 是的,我就是想削弱你! 我不把你削弱了,我怎么上你? 风轻摇在心里理直气壮,然而她张了张嘴,发现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她肯定,没有人施术封她的口。 所以,是她自己不愿说。 至于为什么,不知道! “你们小看我了。”云深盯着她,不怒自威。 风轻摇打量他。 见她不说话,云深冰冷地说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 第381章 一颗糖化的时间 马车外。 听见云深出声,玄圭面露喜色,正打算进去察看云深伤势,忽然觉得殿下的语气不太友善。 他想了想,按兵不动,继续望夜空数星星。 叶上清感到气氛压抑,从马车里挪出来,坐到玄圭身边,问:“还有糖吗?” “有。”玄圭从口袋里摸出两颗糖果,一颗给叶上清,一颗自己吃。 他也不管糖果放了多久,会不会吃坏肚子,送入口中。 糖果入口的一刹那,他发现味道没变,依然是当年的感觉,清甜味美的,如同故去的夫人。 不一会儿,风轻摇探头出来,伸手过去,“给我一颗糖。” 玄圭又摸出一颗糖果,放进她的手里。 风轻摇拿了糖回到马车,拆去糖纸,放入口中。 这次没有咬碎,她把糖含在嘴里,靠近云深。 这次玄圭没有拉走她,她攀上云深的脖颈,嘴对嘴,想喂糖。 云深看出她的意图,头一偏。 风轻摇没能得逞,悻悻地亲了下他的脸颊。 “别转移话题。”云深把她往后推了推,“回答问题。” 风轻摇糖含在口,甜而不腻,满嘴清香,于是心里面跟着甜蜜起来,决定暂时不计较他前几日的不信任,和这些天的冷淡疏离。 要知道,她已经好久没跟他亲亲抱抱,占他便宜了。 风轻摇故技重施,身子软绵绵地倒进云深怀里,玉指在他胸口画圈圈,“我心里怎么想,你不是一直都知道吗?我想睡你、想上你、想要你做我的男人呀。” “咳咳咳……” 马车外传来叶上清的呛咳声。 秦大小姐她…… 太热情直白了吧! 玄圭表面沉稳,内心雀跃。 睡吧、上吧,就等你怀上小殿下了! 外面动静太大,云深扬手设下一道结界,隔断车里车外的声音。 然后,他攥住风轻摇的细腕,微一使力,将她压倒。 风轻摇倒在温软的云貂绒毯上,身上是忽然出手的云深。猝不及防下,含在嘴里的糖果呛了她一下。 她尚未反应过来。 云深低头,吻住她的唇。 没有用力。 轻轻的,柔柔的。 他舔着,她嘴里的糖。 没有把糖抢过来,任由糖果在她的嘴里、他的舌尖,一点点融化。 糖化的过程很慢,他的吻很长。 风轻摇没能跟上他突如其来的节奏。 唇齿之间,皆是糖果和他的甜腻味道,深深地刺激着她的感官。 她受不了。 渐渐迷乱,渐渐沦陷。 他仿佛在色诱她! 风轻摇在云深的怀里扭动着、磨蹭着。 她难受,想找寻一条出路。 然而所有路的尽头都是他。 糖,终于化了。 云深牢牢地抱住她,她怎么也动不了。 只听他在她耳畔轻声细语道:“我告诉过你,我此生只与结发之妻发生关系,所以,你不要着急,最美好的关系,自然要发生在最美丽的夜晚,不是今晚。” 风轻摇停止挣扎。 他的话,唤回了她的一丝理智。 他话里有话。 她需要思考解读一下。 不过,云深没有给她解读的时间,继续说道:“小时候你问我,等你长大了,我可不可以娶你……” 第382章 可以,我可以娶你 “这事我不记得。” 风轻摇打断他,正对上他的眸。 他的眸如夜般漆黑,幽深而浩瀚,清寒而悠远。 在她无法窥见的最深处,是金色与紫色交织的神秘,是一个眼神就能让风不止坠落的无边之力。 直觉告诉她,他十分危险。 她必须阻止他说下去。 “我记得就行。”云深继续这个话题,“我考虑好了,现在给你答案。” “我不想听。”风轻摇强硬道。 云深无视她的话,答道:“可以,我可以娶你。” “……” 风轻摇沉默。 重生以前、重生以后,风不止无数次向她求婚,或者逼她嫁,但是从来没有像云深这样,先是吻她色诱她,然后抱着她困住她。 他不问:你愿不愿意嫁给我? 也不直接宣布:你必须嫁给我! 而是用回答她的口吻说:可以,我可以娶你!? 这算什么? 是她风轻摇求他娶她吗? 是!或许在她很小的时候、不懂事的时候、不记事的时候,确实发生过这么一件荒唐的事,但是她早就不记得了。 她的记忆从极恶之地开始。 她是极恶之地的恶人! 恶人绝不委身于人下! 风轻摇冷静地道:“我不想嫁你。” 云深比她更冷静,问:“你不想睡我吗?” 风轻摇张了张嘴。 她想。 不能这么回答。 他这个问题,明显在挖坑等她跳! 她改口道:“我有恐婚症。” “大婚之日,洞房之夜,我给你睡。”云深循循善诱。 风轻摇坚持底线,不为所动,沉着应对:“其实,我得了一种一结婚就会死的病。” 云深微蹙眉。 风轻摇扬了扬眉,露出一丝小得意。 她就喜欢看男人想娶她,又娶不到她时候的尴尬和郁闷、难受和痛苦。 可惜云深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的痛苦或者难受,不觉得郁闷或者尴尬。 他调整两人的姿势。 她依旧被他压在下方。 而他抵在她的双腿之间,以一种极其暧昧的姿势,居高临下俯视她,黑眸一如既往的淡漠清寒。 “你恐怕得的是‘死不承认’的病。” 云深的嗓音如初雪般清冷,“你始终认为自己是恶人,恶人不可以有心、不可以有情。我看过你的过去,如果你是十恶不赦的恶人,当年风追雪被欺,你不会把她护在身边,不会在风不止被孤立时,向他伸出同情的手。当年的极乐宫有许多孩子,你或多或少,都曾向他们伸出援手。” 云深拥有天书。 天书记载历史。 历史真实发生。 风轻摇挣扎着想更换彼此上下的位置,冷声说道:“你想多了,当年的我,是在找能为我出生入死的人。我不想死,更不想像小白鼠一样活着,我要自由,但是靠我个人的力量无法逃脱罗阎王的魔爪。一个人不行,我就需要一群人,让他们替我去送死!” 云深死死地扣住她的双手。 他的话,字字句句刺激她,成功激起了她的反抗。 她的眼底,彻骨冰冷。 云深注视着她,心里生出丝丝怜惜。 当然,风轻摇不需要他的怜惜,不需要任何人的怜惜。 所以,云深看她的眼神依然清寒如霜雪。 第383章 冷静分析她的心思 他说:“当年第一个冲进极乐宫、在罗阎王身上砍第一刀的人,是你。与其说他们替你送死,不如说你替他们杀出一条血路。可是你曾保护的这些人,在你魂飞魄散的时候,没有一个人站出来,你失望透了吧?” 最后一句话,似一声叹息。 风轻摇没有听出云深语气里的柔软。 她只知道,他在试图勾起她的过往。 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做。 但是他这么做,惹怒她了! 她恶狠狠地瞪着他,仿佛他是她的仇人。 云深无视风轻摇眼神中的杀意,“你沉入醉莲池那天,疾风骤雨,是你的滔天恨意。魂飞魄散的仇恨,你一直记在心里,哪怕现在与仇人谈笑风生,心里始终记得你要回去,回去不是要拿回属于你的一切,而是想亲手毁掉一切。” 风轻摇蓦地停止所有挣扎。 仿佛用尽所有力气,她安静地瞅着云深。 他说的,都对! 她终将回到极恶之地。 她终将摧毁极恶之地。 就像当年,她在极乐宫点了一把火,总有一天,她要在极恶之地再点燃一把火,将她所憎厌的、不想看见的,统统焚烧殆尽。 然后,在烧焦的土地上,建立新的极恶之地,只属于她风轻摇的极恶之地! 风轻摇不再挣扎,云深稍微轻松了一点。 他有伤在身,压制无伤的她,实在艰难。 云深脸色一片惨白,语气却无丝毫虚弱的迹象,“你不相信任何人,你怕付出真心,最终又落得一个惨死的结果。宁愿屠尽一切,毁掉所有,你相信唯有死人不会叛你。” 风轻摇不动也不说话。 她看着他。 没有感情地看着他。 他的话,非常讨厌! 字字句句戳进她的心底深处。 令她十分难受! 云深不顾她的感受,“你忘记了自己的出生和家人,认为自己没有亲人,没有朋友,什么都没有。但是,即便在极恶之地,你也是有朋友的,风追雪和风不止是你曾经认同的朋友。” 风轻摇唇角上扬,扯出一抹恶毒的笑,听他继续说下去。 “你重生以来,我一直看着你,你一直一个人,不要亲人、不要朋友、也不要人伺候,有人站在你背后,都会令你感觉不自在。你把自己放在了一个人的世界里,只有这样,你才觉得安心、安全。” 这些天,云深在自我修复损伤,也在思考。 那天风不止和万骨枯对他的挑拨,确实让他难受不舒服。 好在他的定力向来极好。 而且,他是一个十分冷静的人。 他冷静地思考和分析了风轻摇。 风不止说,他比他更了解她。 错了。 风不止了解的她,是重生以前的她。重生以后的她,他比风不止更了解,甚至比她自己还要了解。 风不止说,他是外人。 她把自己关在一个人的世界,世界以外所有人,对她而言,自然都是外人。 风不止还说,她终将回到极恶之地。 她当然要回去。 不把曾经的伤痛连根拔除,她怎能敞开心扉迎接崭新的未来? 第384章 你爱我 她或许任性,或许嚣张,或许蛮横。 毕竟她在极恶之地成长,深受那里的影响。 但他以为,她非凶残杀戮之人,很少挑事。 不主动冒犯她,她不主动杀人。 尽管爱补刀,却都是些将死之人。 “说了这么多,你想表达什么?”风轻摇笑得冰冷而刻毒。 “你喜欢我。”云深凝视她。 “是啊,我说过的,这有什么好确认的?”风轻摇笑意更浓,也更毒,语气是那样的无所谓。 云深的掌心轻柔按上她的心口,“你这里喜欢我,你不想承认,便用‘睡我’这个说法掩盖心里的真实想法。因为只是睡我的话,大可以不必为你的心负责,想离我而去时,便能轻松许多。” 风轻摇的笑容渐渐消失。 她固执地道:“我想睡你,打从心里想睡你,这又有什么不能承认的?” 云深低头,亲吻她的眉心。 风轻摇下意识闭上眼睛。 只听云深轻声细语道:“你爱我。” 像是被雷击中一样,风轻摇蓦地睁眼,瞪他。 然后,她残忍地笑起来。 没有声音。 她咧嘴,无声地笑他。 仿佛在笑他的自作多情。 “当初苏如漾向我求亲,你吃醋了,半夜酗酒对我说你喜欢我,那时候你就已经爱上我。如果不爱,你不会不顾自身危险,单独闯行宫,只想救我出来。如果不爱,七重塔外,你就不会一人面对极恶之地的两大恶人,只想为我争取片刻时间。” 云深苍白无血的脸庞上没有过多的情绪。 他太平静了。 仿佛在叙述别人的事,与他无关的事。 “你的心思,我都想明白了。”他过分冷静地说道:“而你大概不愿意想要明白自己的心,所以我现在直接告诉你,你爱我。” 风轻摇猛地挣扎起来。 她是极恶之地的恶人! 恶人没有心! 她不会动情! 不可能爱上任何人! 她不爱他! 他在说什么屁话! 一副很懂她的模样,分明等着看她笑话! 呵! 她不会上当! 风轻摇一咬牙一发狠,一脚重重地踹向云深的腹部。 云深有伤在身,终于压制不住她,被她踹出去,撞向车壁。 风轻摇趁机起身站起来,居高临下地俯视他。 云深皱了皱眉,靠坐在马车一角,抬眸凝视她。 他的神色一如既往的冷冷淡淡。 风轻摇不悦,秀眉跟着轻皱一下。 接着,似乎想明白什么,她眉心舒展,唇边一抹冷笑,“世上喜欢你的女人多的是,是不是你都要把他们娶回去?” 云深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他与她对视。 竟一个字都不说了。 风轻摇等了一会儿,等不到答案,心里恼火,面上仍旧在笑,“你把我的心思分析的头头是道,怎么你自己的心思不好好想想,也分析分析,跟我坦白一下?” 云深沉默,看着她的眼神略有些无奈——我把你的心思分析透彻了,可是你还没有承认,你不承认,我怎么敢坦白? 风轻摇还是没有等出一个字。 她笑得嘲讽,“看来你想娶我,只是想让我给你传宗接代,殿下?” *** (今天的四千字都是感情戏哟,顺便推荐小舜的完结文《弃皇恩负天下:绝世师尊》,是师徒恋哦!) 第385章 嘴里含着血 传宗接代,一直以来是玄圭的想法,他曾把心思告诉风轻摇,风轻摇拒绝了。 殿下,是玄圭对云深的称呼,风轻摇曾经问为什么是“殿下”?没有得到解答。 但是“娶她”,是云深自己的意思,是他慎重考虑后的答案。 即便现在还不到娶她进门的最佳时刻,他还是想先拉近彼此的距离,在她身上刻下自己的印记,确立关系,宣示自己的主权,她是他的人。 她拒绝嫁他。 他就把她的心剖开来,让她看清楚,到底是不想嫁还是不敢嫁。 这种方式是残忍了点,但是不对她下狠手,他不确定什么时候,她才能正视自己的内心,正视对他的感情。 她的一生在他漫长的生命里不过是昙花一现。 时间太短,他有点着急。 当然,他也应该把自己的心思向她坦白。 只要她承认爱他,他没有什么不能承认的。 云深很想把这些心里话说出来。 然而此刻,他无法开口,眉头深锁,有些无奈有些难受。 他凝视着她。 希望她能理解他的心思。 她不笨的。 她很聪明。 只要冷静想一想,就能明白他的心。 风轻摇冷冰冰地注视云深,依旧没有等来他的一句话一个字,这让她极度不爽,认为自己不但在修为上被他碾压,现在连心思都要被他拿捏在手。 在感情上面,她风轻摇何时如此狼狈过? 她不可以这么弱势!这么被动! 风轻摇头也不回地飞身出去,转瞬隐没在夜色中。 云深无力阻止她离去,也没心思再想别的。 他快速拿出手帕,还没来得及捂住口,便忍不住吐出一大口血。 刚才不能说话,是嘴里含着血。 而这口血,是被她一脚踹出来的。 风不止和万骨枯联手都没能让他伤成这样,她却轻而易举就让他流血了。 他讨厌流血,一般不让自己流血,可是她已经伤他三次,他没有一次是还手的。 云深苦笑。 “殿下!”玄圭惊恐叫道。 殿下吐血了! 发生了什么? 老头飞快地移到云深身边,老胳膊举起又放下,不知如何是好。 自从殿下以“云深”的身份活在世上后,他几乎再没见殿下流血! 云深无比冰冷地瞪他一眼。 “殿下,有什么是老臣可以帮上忙的?”玄圭心急如焚,哪里顾得上云深此时对他的仇视。 殿下伤重,还不允许殿下发点小脾气吗? 难道风轻摇的离去,是受不了殿下这时候的小脾气? 叶上清进来马车,看见云深的血,惊骇道:“要不要去看大夫?” 这是一个正常人的正常思路。 生病受伤自然是要看大夫的。 “外面那些医术拙劣的大夫,哪里有资格替殿下看病?就算殿下愿意给他们看,他们也看不出什么名堂……” 玄圭高傲地说完这番话,心思忽地一转,小心翼翼地问:“殿下,要不去看下大夫?” 他完全是病急乱投医。 殿下的身体不同于常人,即便大夫来看,也不一定能帮到殿下,还有可能发现殿下的秘密。 第386章 替主人盯着你(1) 殿下不是大夫,但比大夫更清楚自身情况。 于是,不等云深拒绝,玄圭再次改口:“殿下,老臣会日夜守着殿下,不让殿下睡着,请殿下安心疗伤。” 云深颔首,调整姿势,闭目打坐。 玄圭守在旁边。 叶上清的心里有许多疑问。 他明白,眼前二人必然不会解答。 他索性不问,向外望去,想着要不要去追秦大小姐,三更半夜的,一个女孩子在荒郊野外会很不安全吧? “嗷呜——” 极远处,传来一声狼嚎。 叶上清摇摇头,打消追回风轻摇的念头。 能与琰王在神宫对劈的秦大小姐,怎么看都不像会有危险。 …… …… 与此同时。 风轻摇没有目的地朝一个方向疾掠而去,不曾回头。 心,仿佛被云深狠狠地剖开,令她十分难受。 大部分心思,他都说对了,这让她有种无处可藏的难堪。 小部分心思,她不愿承认,不想深思,他太讨厌。 冬天已经过去,但夜晚依旧寒冷。 冷风吹在脸上、身上,逐渐换回她的理智。 风轻摇停下,辨认方向。 此时的她,面朝西方。 人族世界的西方尽头是极恶之地。 想到这点,她笑了笑,对自己下意识往西行的反应很是欣慰,这说明无论遇到什么情况,她放在第一位的始终是极恶之地。 风轻摇再次前行。 浩瀚星空下,她身似飞燕,轻盈掠过夜空。 不知过去多久。 嗡的一声! 流烟剑突然从她的空间法器飞出来。 “什么鬼?” 风轻摇又一次停下。 她没有召唤流烟剑,流烟剑不可能自己跑出来。没有主人的指令,即使是玄霜剑灵都不能自由行动。 是云深! 只有他才能无视空间法器的秘令,随意拿取她的东西。 风轻摇警惕四周。 四周是一片空旷的原野。 黎明过后。 天色呈现暗蓝,隐约可见远处有一座城。 风轻摇把感知力释放出去,没有探到云深的一丝气息。 云深没有追上来。 他没有召唤流烟剑。 但是他在风轻摇飞出马车的一刹那,向流烟剑下了一道指令。 流烟剑嗡嗡低鸣:临时主人,你再往前走两步就超出了主人的感知范围,主人如果感知不到你,让你跑了怎么办?你跑了我怎么向主人交代?你如果实在想跑的话,换个方向跑行不?往回跑行不? 风轻摇听不见流烟剑的话。 她古怪地打量发颤的剑,“你想干什么?” 她说的“你”,是云深。 云深不在,无法回答她。 流烟剑嗡了一声:我在替主人盯着你啊!你可是主人要娶回家的女人,怎么能让你跑掉? 风轻摇等待片刻,不见云深出现。 心里莫名毛毛的,似乎有双眼睛一直在窥视她,非常不舒服。 她想了想,朝远处的城,飞去。 没有她的召唤和指令,流烟剑依旧紧紧跟随在她身边,低鸣声不断:临时主人,你不是想把主人睡了吗?你嫁给主人不就能把他睡了吗?主人都同意你睡他了,你怎么反而跑了呢?你们人类的心思怎么这么复杂呢?看不懂! 第387章 替主人盯着你(2) 清晨。 街上的早点摊一家挨着一家,出门上工的百姓们穿梭其中,座无虚席,将街头的算命摊突显得更加冷清。 蓝白道袍的年轻道士趴在桌上昏昏欲睡。 风轻摇进城没多久,就遇见了这个堕落到深渊的老熟人。 如果不是他能准确说出极恶之地的往事,以及他眼底的幽深与神秘,还有偶尔表现出的沉稳与冷静,她都要怀疑这个人的前世到底是不是疯魔。 风轻摇敲敲桌角。 李青书茫然醒来,看见面前坐着一名少女,神色冷冷清清,甚是眼熟。 他揉揉眼睛,终于看清是谁,眉眼顿时舒展,搓搓手,大呼:“这是什么样的缘分啊!” 逃出七重塔后,他直接出城,再没回去。 本打算去极恶之地周边的几个城镇等候风轻摇,结果身无分文,又过上混吃混喝的日子,好在他坚持原则,一路往西行,果然在回极恶之地的路上给他遇见了风轻摇。 他必须是这世上最了解她的人! 看他们走的路线都一样! 风轻摇白他一眼,“风追雪出来了。” 懒得跟他说,因为感知到这座城里有他的细微气息,她才过来的,当然主要是她饿了,进城觅食,顺带找他,找不到也无所谓。 “我知道,那天在风不止之后,我就感知到了她的到来,所以猜你会回极恶之地,趁他们俩不在,把他们的老巢一锅端了!” 李青书一边说,一边飞快地卷起桌上那张写着“测字算命”的布。 他把布夹在胳肢窝,起身绕到风轻摇这边,抓起她的胳膊就走。 流烟剑突然飞出来,剑柄重重地敲了下他的手。 “嗷!” 他痛得大叫一声。 风轻摇瞥了眼流烟剑,“风不止重伤在身,我更想去杀他,但是风追雪出来了,这段时间必定会陪着他。高阳国都城是风不止的地盘,我一个人去讨不到便宜。 “再说极恶之地,我也未必能讨到便宜。在我身份暴露的时候,风不止一定已经在极恶之地设下天罗地网,就等着我去跳了。我偏偏哪儿都不去,养精蓄锐,等待时机。” 李青书仿佛没在听她说话,指着流烟剑,对风轻摇说:“我现在只是一名手无缚鸡之力的纯情柔弱小道长,你下手能不能轻一点?把我打死了,谁给你出谋划策?” “你出谋划策?”风轻摇冷笑反问。 想到之前假冒国师骗吃骗喝,李青书轻咳一声化解尴尬,又去拉风轻摇,“先请我吃点东西,我早饭还没吃,我们边吃边谈。” 他手指刚触到风轻摇的衣袖,流烟剑便恶狠狠地割了过去。 “嗷呜!” 他痛呼一声,四根手指齐齐流血,好在没断。 李青书怒不可遏,“怎么回事你?能不能好好相处了?我是你的仇人吗?亏我这些天绞尽脑汁想帮你提升修为。” 风轻摇无辜道:“我告诉你这把剑是自己跑出来打你的,你信吗?” 李青书错愕,“这把剑另有主人?” 好歹几辈子的记忆,见多识广,他马上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第388章 替主人盯着你(3) 流烟剑有灵,认主。 之所以风轻摇能使用,是流烟剑的主人允许她可以使用。 无需深思,李青书已经想到这把剑的真正主人是谁了。 他不敢再靠近风轻摇,问:“云深呢?” “不清楚,但应该不在附近。”风轻摇打量悬浮在侧的流烟剑,“他受伤了,伤的不轻,我认为他现在不太能远距离控剑,我怀疑……” 流烟剑嗡了一声:难道你发现我可以说话了? 只听风轻摇道:“剑失灵了。” 流烟剑抗议:你才失灵了! 李青书撕下道袍一角,包扎手指,“这把剑可能生出了意识,有了思维,即便如此它也不能违背主人的指令,它的所有行动,必须在指令下进行。你没有给它下令,那么就是云深事先给了它指令,如果你和云深的指令背道而驰,它会优先听从云深的。” 很少有人能像他一样,把关于剑灵这事说的如此详细透彻。 毕竟,世上的剑灵非常稀有。 能够养出剑灵的人寥寥无几。 至少最近几辈子,他都没有见过。 倒是很久以前,见过几次。 风轻摇微微沉思,“原来它是叛变了,我的剑居然听从别人的命令。” 流烟剑嗡嗡低鸣:你只是我的临时主人,我什么时候是你的剑了!你不能强迫我是你的剑,哪怕你是主人的女人也不行!我是一把有尊严的剑! 察觉流烟剑似乎在表达什么,风轻摇转向李青书,问:“它在说什么?” 流烟剑又是一声嗡:你果然知道我可以说话了! 李青书说道:“想知道它在说什么,有两个办法,一是等它把自己的意识传递给你,二是等它化身剑灵自己开口说话。” 风轻摇“哦”了一声,拿流烟剑在手。 左手结出寒冰,寒冰如同手套保护她的手。然后,她右手执剑柄,左手拿剑尖,左右手同时向内扭去。 流烟剑当场折弯。 “嘤嘤嘤!” 一连串哭声传入风轻摇的脑中。 紧接着是一长串说话声:“主人叫我盯着你,不能让你跑远了!还有如果你和别的男人靠太近,我就要负责把他们打跑,但是我会看人,对方如果太强,我就不出来了。” “……” 风轻摇沉默。 这把剑很不靠谱啊! 也就是说,李青书现在很弱,它才敢出来打他? 李青书好奇,“听见什么了?” 风轻摇道:“好像……是把雌剑?” 听声音像女孩。 “可能最近一年都是和你在一起,加上你不能和主人以外的男人有亲密接触,所以我以后不能是雄性……嘤!你能不能用男女来表达我的性别?将来我化身剑灵,好歹也是人的模样啊!” 又是一大串话,传进风轻摇脑海。 风轻摇评价:“还是话痨。” 流烟剑弱弱地道:“你能不能放开我?我断了就死了。” 她的话淹没在大片掌声中。 原本冷清的算命摊,一下子围过来好多路人。 他们看见风轻摇当街徒手折剑,惊叹之余疯狂叫“好”,还有人在往算命摊上扔铜钱。 第389章 我是一名铸剑师 李青书摆摊算命一早上,没赚到一个铜板。 结果风轻摇无意中折了下剑,就赚了好几十个铜板。 尽管不能上酒楼大吃大喝,好歹早饭钱是解决了。 坐在早饭摊上,李青书啃着豆包喝着豆浆,叹道:“世态炎凉啊,道士这行混不下去了啊!” 风轻摇不想听他叹俗世,提醒道:“说提升修为的事。” “想提升修为,先补齐魂魄。最近这段时间,我替你算了一卦。” 李青书上半身前倾,凑近风轻摇,压低脑袋,仿佛在隐藏什么。他眼睛斜视上仰,以一种诡异的眼神注视风轻摇。 他这个模样,像极了坐在极恶之地阴暗角落的疯魔。 风轻摇挑眉,“继续。” “我们身处的世界,有些地方找不到进不去,它就像空间法器,除了你自己,或者特定的某些人,没有人可以窥见里面之物,这种地方被称为未可知之地,而你始终找不回来的最后一小部分魂魄,很有可能就在那里。” 李青书说这番话时,嗓音低哑,语气古怪。 风轻摇在听的时候,似乎只能听见他一个人在说话,街上熙熙攘攘的人声仿佛被某种神秘力量隔绝在外。 而当他说完最后一个字,周围的人声重新回到她的耳畔。 “你果然是他。” 风轻摇再无怀疑。 眼前这个长相干净的年轻道士,就是当年的疯魔! 李青书眨眨明亮的眼睛,刚才的魔性气息瞬间消失,“喂喂,你什么意思?” “你说的这些,我早就知道了,问题是,我要怎么才能进入未可知之地,这世间又有多少未可知之地?”风轻摇拉回话题。 “嘿嘿。”李青书笑,“魂魄所归之处,是哪?” 风轻摇沉思一下,随后也笑起来。 “知道了吧。”李青书的嘴越咧越开。 风轻摇笑得意味深长,“我倒是不知,你还会算卦。” “混口饭吃。”李青书谦虚道。 风轻摇道:“你记不记得,你还是疯魔的时候,曾经对我说,冥界有花生彼岸,此花能增长修为提升境界,当时我正执着于修炼。而你对风不止和风追雪的说法是,此花能让不爱你的人爱上你,我们三人的关系恰好是风追雪爱风不止,风不止爱我,我不爱他。你这老道坏的很,看我们年纪小,想骗我们帮你找冥界入口,现在又想诱导我。” “我承认以前骗了你们,但这次是真的。”李青书指天发誓。 “帮你找也行,你必须告诉我,里面有什么?你在找什么?”风轻摇问。 “一般人我不告诉的。”李青书神神秘秘道。 “快说。”风轻摇略不耐烦。 “冥界有死地和生地,死地是人死以后的往生之地,生地是活人居住的地方,冥界的活人是幽冥族。我去年遇见你,你身边带着个雪族少年,幽冥族就像雪族,大多数人只能活在特定环境下,而我有记忆的第一世,便是冥界的幽冥族人。” 李青书陷入回忆,“我是一名铸剑师,一生只铸造一把剑,就在剑即将出世之时,我死了……” 第390章 冥界,一个实现你愿望的地方 这是一个普通人听后伤心落泪的故事。 也是一个恶人听完后喜闻乐见的故事。 风轻摇手支下巴,咧嘴笑道:“继续。” “还怎么继续啊!”李青书难过地仰头,一口喝尽豆浆,“我死了,执念太深,记忆不灭,生生世世牵挂着我的剑,结果再没回过冥界,再没见过我的剑。” “行了,我帮你找就是。”风轻摇豪爽道:“记得你欠我一个人情,以后要还。” 反正她也想去冥界找找自己的魂魄碎片。 冥界死地,魂归之处。 他的话很有道理啊! 至于为何一开始不答应,弯弯绕绕一大圈,自然是要把主动权拿在自己手上,她风轻摇再不想欠人什么,所以反过来让李青书欠她好了。 颠倒黑白这种事,她也擅长。 至于疯魔的执念,关她屁事! 李青书没觉得哪里不对,说道:“经过我几世调查,冥界入口极有可能在鬼域,鬼域就挨着极恶之地,我以疯魔入极恶之地那些年,多次深入鬼域都没找到入口。我知道这些年风追雪有派人前往鬼域寻找,不知进展如何,所以我们可能还得找她,或者回一趟极恶之地。” “太麻烦了。” “嗯?” 李青书看见风轻摇站了起来,在街边随手拉了一个路过的行人。 行人是位年轻公子,身穿素雅的白衣,相貌清俊,微有病容。 他被风轻摇突然拽住衣袖,清澈的眼眸显露惊讶和不解。 风轻摇微怔。 白衣公子,苍白面色,竟让她一瞬间想起了云深。 “放肆!”一名人高马大的壮汉快速拦在风轻摇和白衣公子之间,警惕地瞪着风轻摇。 风轻摇回过神来,试图把云深抛到脑后。 白衣公子轻咳两声,“齐锐,退下。” 名唤齐锐的壮汉犹豫道:“公子,这姑娘……” 看起来很可疑啊! 白衣公子接下他的话,毫无默契道:“这姑娘定是遇到了难处。” 风轻摇笑了,一把把白衣公子从齐锐身后拽出来,嚣张地道:“叫你退下你不退下,还要你家公子往前走来,你懂不懂规矩?” 白衣公子脚下踉跄。 齐锐忙去搀扶白衣公子,横眉对风轻摇:“明明是你……” 不懂规矩冒犯公子! 白衣公子打断道:“齐锐。” 风轻摇看着一脸憋屈的齐锐,很是满意,决定不计较他刚才放肆地对她说“放肆”了。 白衣公子温声道:“姑娘找我何事?” 风轻摇道:“公子,告诉你个秘密。” 白衣公子下意识问:“什么秘密?” “鬼域深处有冥界入口,冥界之中有宝藏无数。”风轻摇话题一转,“公子得的什么病?” 白衣公子似乎没跟上风轻摇的跳跃性思维,愣怔了半晌才回答:“普通风寒。” “哦,你可能需要一颗冥界神丹,服用此丹远离病痛烦恼,延年益寿,永驻青春。”风轻摇骗人不打草稿,“公子,你想富可敌国吗?想成为天下之主吗?想坐拥三千美人吗?冥界,一个实现你愿望的地方。” 第391章 这姑娘是傻的 听完风轻摇的话,李青书豆包卡在喉咙里,疯狂咳嗽。旁边有好心人给他递了一碗水,才免于被呛死。 她不会打算骗全天下人去找冥界入口吧? 人多力量大,效率会高出许多倍。 问题是,竞争也大啊! 他轮回几世,秘密始终是秘密,不敢过多的透露给别人,就是怕有太多人找到那个地方,抢他的东西! 李青书心急火燎地想去阻止风轻摇。 他的手刚碰到风轻摇的衣角,流烟剑当头敲了他一剑柄。 “有没有搞错!为什么就打我,不打他们!我是好欺负吗?”他气得一手护头,一手指白衣公子和齐锐。 流烟剑嗡一声。 风轻摇翻译:“她说是的,你好欺负。” 李青书抄起早点摊上的一条长凳,就去砸流烟剑,“我好欺负?你可知我是谁?我是……” 他顿了顿,“我是李道长!” 一人一剑绕着风轻摇追追打打。 白衣公子好奇地打量流烟剑。 风轻摇挡住他的视线,“刚才的话,你都记住了吗?” 白衣公子看向她,语气温温,“照姑娘的意思,那个地方应有尽有?” “这个当然,我们一起找,找到后八二分。”风轻摇小气巴巴地道:“我八,你二。” “姑娘,我不傻。”白衣公子严肃又认真,“人死以后才去冥界往生,你想叫我活着去冥界送死,还是死去冥界?” 人族世界大多只知冥界有死地,不知有生地,居住着幽冥族人。 他的说法没有错处。 风轻摇不打算解释,不想在他身上浪费过多时间,随手又拉住一名路过的行人,把刚才的话重复一遍。 白衣公子顿时茫然。 这是什么操作?不是秘密吗?怎么人人都能知道? 终于,在风轻摇拦下第五个人,讲完相同的话后,他意识到问题所在——他不傻,但这姑娘是傻的! 白衣公子摇头失笑,离去。 今天阳光明媚,风轻摇特别有闲心,在街上四处乱逛。 李青书和流烟剑始终在她不远不近的距离,敲敲打打。 行人眼中,一个疯道士当街胡乱耍剑,纷纷避让。 “姑娘,冰糖葫芦,酸甜可口,来一串吗?” 稻草扎成的草靶握在小贩手里,上头插着一串串糖衣红果。 风轻摇停下脚步,“兄弟,告诉你个秘密。” 小贩闲着也是闲着,乐呵呵地听完风轻摇“冥界有宝藏,入口在鬼域”的秘密,觉得这姑娘的话真有意思,可能是个傻的,于是将一串糖葫芦塞进风轻摇手里,“姑娘送你。” 风轻摇想还回去。 小贩转了个身,向几个孩子走去。 风轻摇看见几个孩子买了几串糖葫芦蹦蹦跳跳跑远,觉得这玩意儿拿在一个大恶人手里太不像话,想丢掉。 可是,她好像没吃过这玩意儿。 她张嘴想咬,又觉得当街啃食小孩子的糖果,有失身份。 想了想,决定让李青书拿着,带到无人之处,一起分食。 此主意甚好! 她转向李青书。 一道清寒的白影忽然挡在她面前。 她皱眉,抬头。 第392章 要保持风度 熙熙攘攘的街上,因为云深的出现,平添了几分静谧。 白衣无垢的男人眉眼清冷,神色漠然。 他低眸凝视风轻摇,语气平淡,“我要去一个地方,你随我同去。” 风轻摇下意识退后一步,“我也要去一个地方,和你不同路。” “你找冥界入口?我可以告诉你确切的入口方位。” “……” 风轻摇无语。 看来他来了有一会儿了,该听的不该听的都听见了,还想算计她,往她头上加债。 她可能上当吗? 李青书第一时间察觉到这边的交谈,竖耳细听。 他可以不喜欢云深、怀疑云深,但是在寻找冥界入口的问题上,即便是假的,他也愿意一试。 只听云深道:“跟我来。” 风轻摇原地不动。 李青书积极主动地跑到云深旁边,一副“我跟定你”的狗腿模样。 流烟剑随之飞了过来,嗡嗡低鸣,把话直接传入云深心底,邀功道:“主人,我一刻不停地盯着她呢!” 云深无视流烟剑和李青书,见风轻摇不为所动,便要伸手拉她走。 风轻摇傲娇似地转身背对他。 云深注视她纤美的背影,眸光静冷,不动声色。 李青书古怪地打量云深。 这个男人伤的不轻,却还要找风轻摇回去,这分明是…… 可以利用的节奏啊!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轻摇你在干什么啊! 赶紧攻陷他! 风轻摇在吃糖葫芦。 甜甜的糖衣。 酸酸的红果。 她一通乱咬,酸的甜的混在一起,味道甚美,只是,心里如果也有一丝酸味,就没有意思了。 风轻摇还是不爽。 她没有思考昨天晚上云深强行灌输给她的话,刻意丢在脑后,该干嘛干嘛。 然而云深一出现,那些话就又蹦出来了。 其实她心里面的打算、怎么想的,他知道就知道了,从一开始便觉得他仿佛能看穿她的心思,看穿还爱说破,倒是很少打扰她办事,有时候甚至会维护她、纵容她。 她从没被人护在掌心,这种从未有过的体验令她新奇,过于安逸的小日子使她放松了自己,也放纵了自己,结果一下子没把心收住。 但是那又怎样? 她风轻摇拿的起放的下…… 想到这里,风轻摇突然间又十分不痛快! 昨晚最后两个问题,他没有回答,态度冷淡,没有一点情绪起伏,完全就是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 呵! 不爽! 想走! 但是要保持风度! 走,会显得她心虚,不敢面对他。 身为极恶之地的大恶人,没有什么是不敢面对的。 所以,不能走。 风轻摇用吃完一串糖葫芦的时间,下了一个决定。 “回去!” 她扬手丢掉串糖葫芦的小竹签,潇洒转身,往城外走去。 云深跟在她后面,依旧注视她的背影。 她昂首挺胸,走出了六亲不认的步伐,仿佛在用她的骄傲和嚣张,掩饰着内心深处小女儿似的柔软心思。 他或许对喜欢一个人很陌生。 但对于被喜欢这件事,他十分熟悉。 她喜欢他。 也爱着他。 尽管她不承认。 却已被他看透。 仿佛读出他的心思,风轻摇突然回头恶狠狠地瞪他一眼。 第393章 寂寒翊 中午气温渐高,暖洋洋的,已是春天。 略显病容的白衣公子一边咳嗽,一边在随从齐锐的搀扶下坐进马车。 从外面看,马车普普通通没什么特别,仔细看的话,在车门把手处印着一个“九”字,小小的浅浅的,不甚明显。 齐锐安顿好自家公子,便要驱马前行。 这时,一名身着黑衣的男人从角落里闪身出来,拦住马车,“请问车中是寂公子吗?” 坐在车里的白衣公子应声:“是。” “卑职无迹,奉陛下之命,特来保护寂公子回都城。”名叫无迹的黑衣男人拱手行礼,然后取出证明身份的令牌,双手奉上。 齐锐接下令牌,送进马车里。 不一会儿,车门打开,白衣公子亲自将令牌递还给无迹,“上来。” “谢公子。” 无迹坐上马车。 马车缓缓地行驶在一条僻静的街上。 “禀公子,三天前,司马远达率领一千精兵撤出珺城,同时,楚怀珏派出十万精兵从高阳国都城出发,双方将于两天后在边境汇合,此次的目的地是极恶之地,鬼域。”无迹上报最新的情报,顺便打量眼前的白衣公子。 白衣公子姓寂,名寒翊。 是高辛国都城,寂家大族的公子,当朝丞相的儿子,从小在外求学,不曾回家。这次珺城丢失,丞相大人向陛下推举亲儿寂寒翊,于是便有了寂寒翊回国之行。 只是…… 无迹表面镇定,内心不安。 这位寂公子看起来很不健康啊! 就在他说话的时候,寂公子已经咳了三声了,而且刚才,他亲眼看着这位病弱的公子咳上马车。 如今人族局势紧张。 轩辕国灭,领土全数划入高阳国。 他们高辛国的珺城,也被高阳国吞并。 其余四国也开始蠢蠢欲动了。 人族一触即发,这位寂公子真的能在乱世中保住高辛国的一席之地?看着怎么这么不靠谱呢? 不被看好的寂寒翊蹙眉:“鬼域?” 人族世界的西方尽头是鬼域。 之所以被称为尽头,是从未有人跨过鬼域。 而今天,他已经不止一次听见“鬼域”这个地名了。 “是的,鬼域。”无迹用一种不太相信的口吻说道:“我们的人探听到,楚怀珏派十万精兵前往鬼域,是为了找寻冥界入口,据说冥界有百万亡灵兵,楚怀珏想利用亡灵兵一统人族。朝中大臣一半以上都认为此事荒唐,陛下想听听您的意见。” 人死以后入冥界。 楚怀珏疯了才会让十万活人找冥界入口! 这是大多数人的看法。 今天以前,寂寒翊也是这么想的。 “回刚才那条街!”寂寒翊吩咐齐锐,“找那位姑娘!快!” “是!公子您坐好。” 齐锐一声提醒后,扬鞭疾驰。 马车飞快地驶出去。 寂寒翊已有心理准备,但还是撞了下车壁,他又咳嗽起来。 齐锐说了声“抱歉公子”,没有减速。 无迹赶忙扶稳寂寒翊,心想怎么回事,这时候找姑娘?没想到寂公子看似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骨子里还是跳不出男人重色的本性啊! 第394章 信息流过大 被找的姑娘正往城门而去。 马车从隔壁街横冲直撞飞速驶出。 看见风轻摇,齐锐赶紧勒马。 马儿长嘶一声,人立起来,车轮倒退数步,车厢震动,坐在里面的人被撞得七荤八素,紧接着是一串难受的咳嗽声。 附近的行人纷纷望过来,都在想好险,差一点点就撞上那位姑娘了! 差点被撞的风轻摇毫不惊慌,笑眯眯地看着拦在面前的马车。 寂寒翊在齐锐的搀扶下,走下马车。 他一身白衣干净无尘,俊逸的脸庞白里透红,显然是刚才咳得太烈造成的,剑眉微蹙,似乎很不舒服。 然而当他看向风轻摇时,眉眼转为温雅和谦和。 风轻摇想,同样白衣无垢,云深的眉眼却是清寒冷漠的,一点感情都没有。 两人区别如此之大,之前她竟然会莫名其妙想起云深,太讨厌了! 寂寒翊谦谦一礼,“在下姓寂,名寒翊,敢问姑娘姓名?可否请姑娘上车一叙?” “不能。”风轻摇拒绝。 “是在下唐突。”寂寒翊低眉敛目,很是谦卑,“在下有要事请教姑娘。” 风轻摇心思一转,笑出恶意,“想通了?想跟我合作了?不怕死了?” “是。” 寂寒翊没有犹豫。 但是只有他自己清楚,他是否想通、是否想合作、是否不怕死。 眼下没有多余的选择,他必须与眼前的姑娘拉近关系,探听消息,分析利弊。 楚怀珏有谋略有野心,不可能送十万人去死,除非十万活人能换百万亡灵。不管真假,他得防着。倘若百万亡灵出世,楚怀珏必将所向披靡,一统人族也说不定,而这是其它国家不愿意看见的。 统一是要付出血的代价的。 这是他不想看见的。 风轻摇意味深长地绕着他转一圈,将他的周身打量了一番,“是什么,让你改变了主意?” 寂寒翊看看左右,“街上人多口杂,在下不方便透露,还请姑娘随在下上车……” “怕什么!”风轻摇扬声打断,“我都在这座城散布一上午秘密了,就算没人相信,也总会有人当成话题与旁人聊聊,一个传十、十个传百,要不了多久‘冥界有宝藏,入口在鬼域’就会传遍天下,天下人何其多?总会有那么几个会付出行动的,这不,你不就来找我了?” 这姑娘一点都不傻! 寂寒翊抬头,正身直立。 他想仔细打量一番风轻摇,却一眼看见风轻摇身后的云深。 云深一直站在那里,悄无声息,如同空气。 寂寒翊一开始没有注意到云深,是因为他在风轻摇面前始终低眸,以示谦逊。 现在,他看见云深。 平静的眸底显现出细微的波动。 他见过这个人! 在一幅画上! 昔日轩辕国的国师,为何会出现在高辛国境内? 寂寒翊觉得信息量过大,以至于没办法在短时间内理清楚太多的事情,他就这么怔怔地注视云深,忘记了风轻摇。 风轻摇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寂什么的,回神了。” “是寂寒翊。” 寂寒翊下意识回答,木然地转向风轻摇。 第395章 你好男色啊? “你好男色啊?”风轻摇笑得危险。 云深瞥她。 “我不好男色。”寂寒翊一本正经答,没有把这些奇奇怪怪的话放在心上,他心里面在想别的。 对方是国师,那么眼前的姑娘难道就是秦瑶秦大小姐? 一年多以来,秦大小姐始终跟随国师左右,即便楚怀珏一道圣旨将她赐婚给琰王,也没能让她离开国师寸步。 当然,这些儿女情长不是他所要关注的。 秦大小姐的底细他清楚,目前看来,养在深闺的千金大小姐实在没道理会了解鬼域、冥界这些事。 所以这一切都出自国师之手? 寂寒翊本能地重新看向云深。 “那你盯着他看干什么?”风轻摇笑归笑,不满归不满,“是我长的没他漂亮,还是他长的比我好看?” 女人看痴。 男人也看痴? 她怎么这么不爽呢? 她不是红颜祸水吗?不看她看云深算什么道理? 寂寒翊没理会风轻摇,朝云深拱手作揖,“在下是否有幸,请国师上车一叙?” 他直接挑明了云深的身份,同时做出初步判断,认为风轻摇所作所为均是国师的指使,那么很多说不通的地方就都清楚了。 师祖曾言:国师云深博古通今,知天下未知之事,乃奇人。 风轻摇还没傻到看不懂寂寒翊心思的地步,抢先说道:“你想请他跟你合作?帮你找冥界入口?” 她冷笑,“晚了,他是我的。” 一把抓住云深的手腕,她想也不想扭头就走,绕过拦路的马车,朝城门而去。 居然不把她风轻摇放在眼里? 呵! 云深不语,跟着她走。 心里想着,男人的醋,她也吃? 李青书跟在两人之后,经过寂寒翊时,得意地道:“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啊,之前找你合作你不愿意,现在还来找我们做什么?赶紧回家洗洗睡吧,梦里什么都有。” 寂寒翊目送李青书,心想这人又是谁? …… …… 城外。 玄圭驾着大马车急速行驶过来,然后在风轻摇面前稳稳停下,完全不似齐锐那般横冲直撞,冒失危险。 车窗打开,叶上清探出头来,刚要跟风轻摇打招呼,视线却被另外的事物吸引。 他望着风轻摇身后,“那是谁?” “我吗?”李青书自觉站出来,“你可以叫我李道长。” 叶上清确实不认得李青书,他们是第一次见面。 然而此刻,他问的是李青书等人身后不远处的那辆马车。 听见这边的声音,那辆马车的车窗也打开了,寂寒翊望出来。 看见叶上清的一瞬间,寂寒翊蹙起眉头。 这个人他也见过! 也是在画上! 珺城被攻下,据说是此人的功劳! 昔日轩辕国的大巫,如今高阳国的驸马! 叶驸马出现在高辛国境内,代表什么? 寂寒翊觉得今天的信息量,大的他有点思考不过来,甚至开始怀疑这是不是楚怀珏的陷进。 毕竟国师、叶驸马不久前都在高阳国都城,楚怀珏对此二人十分看重、以礼相待。 尽管后来双方大打出手,但谁知道是不是一场演给外人看的戏呢? 第396章 和你不同路 风轻摇一直知道寂寒翊的马车跟在后面,都懒得回头望一眼,对叶上清不怀好意道:“小心哦,他是来抓你回去的。” 整个天下,目前想把叶上清抓回去的人,只有高阳国。 叶上清清楚明白,他毫不犹豫把脑袋缩回马车,迅速关上车窗。 那速度,仿佛已经练习不下成千上万次。 不一会儿,风轻摇进到马车,看见叶上清紧张不安地缩在角落,手里拿着她给他画的狐小刺画像。 她故意坐到他身边,瞅了眼丑出新高度的画像,非常欣慰。 “秦大小姐,你说我要不要回一趟高阳国都城,告诉小瑗公主,我不能娶她,让她另择良婿?”叶上清犹犹豫豫道。 他没忘记自己娶过一位公主。 大婚典礼上,他曾对公主说,等他死后,她可以重新婚配。问题是他现在没死,好像还能活挺长时间。这样的话,是不是应该打声招呼,不能叫公主虚度年华,白白等他一生。 他已有想娶的姑娘,不能再娶别人。 “可以啊。”风轻摇恶毒地笑道:“我保证你一入城就被捆到床上和小瑗公主圆房,你心里其实就是这么想的吧?毕竟一张画像又不能给你快活,还是真人来得爽。” 这话粗鄙又直白。 云深进来瞥她一眼。 风轻摇没理会。 叶上清满脸通红,连滚带爬挪到马车另外一角,矮几挡在两人之间,气呼呼道:“秦大小姐,这是分界线,从今天开始,你在那边活动,不能到我这边来,也不能和我说话!还有我是不会回去的!” 说完,他面朝车壁,继续看那张十分不像狐小刺的丑画。 瞧他气得头顶快冒烟了,风轻摇心情大好,开窗透风。 窗外春意盎然。 她望着西斜的阳光,忽然脸沉。 移向车门,风轻摇猛拍驾车的玄圭,“停车停车停车!” 玄圭不明所以,下意识勒马叫停。 旁边的李青书问:“怎么了?” 风轻摇不答,回头看向正在闭目打坐的云深,质问道:“冥界入口在哪?” “鬼域。”云深未睁眼,神色清冷。 “鬼域在哪?”风轻摇接着问。 “按照人族世界的说法,在西方尽头。” “现在这是在往哪个方向?”风轻摇拍拍前面的车门,示意他看。 云深仍是不看,淡定回答:“往南。” “中午你找到我的时候,对我说过什么?”风轻摇语气微凉。 云深终于对视她,冷静说道:“你要找冥界入口,我可以告诉你确切方位。但在此之前,我也说了,我要去一个地方,你随我同去。而这个地方,和你不同路。” 风轻摇不作声,死盯着他。 这些话她当然记得。 可是她选择回头,心里面给自己的理由是,他知道冥界入口,所以她勉为其难跟他回去。 在此前提下,她认为,他应该先带她找冥界入口,再做他的事。 如果他先做自己的事,那么当时,她会选择去鬼域等他。 不想败给他啊! 回,是她不想表现的过于在乎他的话。 走,她也要有充分不在意他的理由。 第397章 我狠狠的踹了他一脚 风轻摇又十分的不爽,做出昨晚相同的举动—— 下车! 云深没有阻止她。 他看得明白。 她在闹别扭。 让一个坚守自己无心不爱的人,承认自己爱上一个人,不是那么容易的。 他愿意给她点时间,让她缓一缓。 李青书盘算着自己的事,追上风轻摇。 风轻摇走得远,却没像昨天那么远。 寂寒翊坐在后面的马车,透过车窗,仍能远远望见风轻摇和李青书的身影。 他不清楚出了什么事,好在已经做好选择,万一这些人分散,最终他会选择去追叶上清。 理由很简单,叶上清很弱,但是很有用。 大马车里的叶上清打了个冷颤,预感到自己被盯上了。 然而这种感觉不是特别深刻,自从心里住着狐小刺的心脏,他的预感明显变差了,许多以前不必深思就能得出的答案,如今他得耗费时间去计算。 另一边。 李青书加快脚步,挡住风轻摇的去路。 风轻摇顺势停下。 李青书观察她的神色。 风轻摇冷冷淡淡,看不出情绪或者心思。 “你冲动了。”李青书说道。 “我也觉得。”风轻摇承认。 她还不得不承认,一想起云深昨天晚上的话,她就烦躁,然后不冷静,想离他远远的。 他不在,她就能抛到脑后。 今天上午她做的就很好,想出让天下人帮她寻找冥界入口,一个计划逐渐形成。 然而云深出现,打乱了她的思绪。 他真的越来越讨厌了! 李青书望了望马车的方向,见没人过来,放心说道:“我看出来,他对你有点意思。” 风轻摇反驳道:“那是你没看见他对我得意忘形的时候!” “是吗?” 李青书沉思。 他想象不出,一个冷静到近乎没有感情的人得意忘形的样子。 仿佛在找回面子,风轻摇得意道:“不过我狠狠的踹了他一脚。” 他分析她心理的时候,多么冷静啊! 而他闭口不答她问题的时候,又是多么的冷漠! 这些,当然不可以告诉李青书。 在李青书或者极恶之地恶人的心目中,她风轻摇在感情上一向活的恣意潇洒,有着绝对的主动权。 后来,她栽了! 他说的都对。 曾经她把风不止和风追雪当成朋友,真心对待。 可惜真心的代价是魂飞魄散。 呵! 她又不傻! 她风轻摇的一颗心是自己的! 她不是那只蠢狐狸,说给就给! 李青书心疼道:“你可得小心点踹,他身上有伤,看样子伤的还不轻,实在经不起你折腾,我还指望着他,带我们找冥界入口呢。” 他是知道的,她下手从没个轻重,狠辣的很! “我看他好的很。”风轻摇摆出满不在乎的态度。 同样脸色苍白,似有伤病。 寂寒翊能让人一眼看出病容,再加上时不时咳嗽两声,连她这个大恶人都忍不住问他:得的什么病啊? 可是云深,一派云淡风轻,好像什么事都没有。 他或许伤很重,但他不表现出来,藏的极深,就像他把他的心思藏在深渊,她抓不住的地方。 他太讨厌了! 第398章 小吵怡情 “说正事。”李青书一脸严肃,“你四处散布我们的秘密,到时候肯定会有不少人跟我们竞争,以风不止的敏锐度,他和风追雪十有八九也会在其列。我现在就一普通人,而你一挑二没赢的机会,所以云深是我们的靠山。 “他对你有意思,我的意思是你就顺着他的心意,时不时施展下美人计,等他对你俯首帖耳之时,叫他去哪里还不都听你的?到时候还能替我们挡住风不止和风追雪。所以你不能对他使小性子……” 话到此处,他猛然察觉哪里不太对,顿了顿,疑惑道:“你为什么要对他使小性子?这不像你啊!身为一名合格的恶人,利字当先,你……你……” 他“你”了半天,快要抓住重点。 风轻摇往他脑袋上狠狠地拍去,“你什么你!我这是欲擒故纵!” 她下手没轻重。 把李青书拍得头晕目眩,直接打断了他的思路。 李青书抱住头,龇牙咧嘴地瞪回去。 风轻摇傲然扭头,往回走。 见她上车,玄圭唠叨了一句:“和殿下吵架啊,小吵怡情……” 风轻摇甩手就往老头的脑袋瓜子拍去。 “啪!” 顿时,玄圭眼前天旋地转。 他后面要说“情”什么来着? 进到马车,风轻摇靠坐在云深对面,一眨不眨地盯住他。 李青书的话很有道理。 勾引他爱上她,为她所用!他的一切都是她的! 等他爱得死去活来,她就把昨天晚上的话全部回敬他,再嘲笑他、羞辱他,也让他难堪! 再之后,把他甩掉! 用行动告诉他,他所说的全是废话。 她风轻摇拿得起放得下,根本不在乎他! 风轻摇觉得自己的计划十分完美,非常符合恶人的做法。 然后,她忍不住笑了起来,眼儿弯弯,是藏不住的恶意与坏心思。 感知到她气息里的细微变化,云深睁眼注视她。 四目相对。 风轻摇想通后心情舒畅,朝他抛了个媚眼。 云深无动于衷。 风轻摇目标一转,媚眼瞥向角落里的叶上清。 “我出去透透风!” 叶上清丢下一句话,心急火燎地爬出马车,挤坐在李青书和玄圭之间。 秦大小姐太可怕了! 她上辈子是妖精吧! 专吃男人的那种! 李青书和玄圭各自揉着脑袋,显然被风轻摇打得不轻,到现在没缓过来,都在头痛地想:后面是什么来着? 马车里,风轻摇眼看叶上清落荒而逃,放肆地大笑。 外面没人能听见她的笑声。 云深设下一道结界,隔断了车里车外的声音。 一枚重物沉甸甸地落在风轻摇的胸前。 风轻摇立即收笑,先是瞥了眼不知何时坐到她身边的云深,然后低头看向突然挂在她胸前的东西。 是一枚白玉,触手温润。 白玉上雕刻的图案很是眼熟。 风轻摇想起来,大马车暗格里的少数物件上就刻着相同的图案,显然这些东西都是云深的,而且很可能是云深背后的家族之物。 “这是做什么?”风轻摇问他。 “送你。”云深淡淡说道。 第399章 梅枝为针,花为饰 捏着白玉的手微抖,风轻摇露出细微的不可置信,问了个十分现实的问题:“算在帐上吗?要钱吗?” “不用。”云深注视着她逐渐笑开的眸。 风轻摇把玩了一会儿,忽然皱了皱眉,“怎么感觉好像有人勒着我的脖子?” 她扯了扯白玉上的红绳。 红绳挂在脖子上,她有点难受。 云深见她一脸的不舒服,体贴道:“给你换别的?” “好。” 风轻摇答得快,取下白玉的速度更快,顺手丢进空间法器,没有还给云深。 云深仿佛没注意到她的小动作。 他握着她的手,将镂花金镯戴在她的腕上。 风轻摇抖抖手腕,瞧着金镯,想起云深眸底的金色,“你不觉得这东西戴在手上很像被人拷着手吗?” “再换?”云深不着痕迹地瞥了眼风轻摇另一只腕上的锦鲤玉空间法器。 “再换。”风轻摇脸不红心不跳地摘下金镯,放入空间法器。 云深拿出一枚粉水晶戒。 不等他为她戴上。 风轻摇自觉地拿过来,一边试戴一边问道:“还有吗?” “有。” 一枚红宝石戒出现在云深的掌心。 风轻摇不客气地试戴上,“这颜色不适合我,还得换,你一次多拿点出来,我好对比下。” 云深依言,不动声色地拿出许多女孩的饰品,金钗步摇、额饰吊坠、玉石珍珠,全部做工精巧、美轮美奂,带着遥远时代的缥缈朦胧之美。 一次出来太多,风轻摇懒得逐一试戴,甚至连挑挑拣拣的理由都不找了,手一拂,一件不剩全装进自己口袋。 云深的指间尚留一支红梅簪。 梅枝为针,花为饰。 含苞待放,似有幽香。 白雪点缀,雾绕清寒。 他用红梅簪随意地绾起风轻摇散落的乌发,嗓音似霜雪般清冷,“这支簪子只能戴上,你装不进去了,已经满了。” “……” 风轻摇深深叹息空间法器实在太小! 总觉得他还能再拿出来! 好不容易他大方了一次,而她竟然一口吃撑吃不下了! 早已看透她的心思,云深平静说道:“我确实还有,你若想都戴上,我都可以给你拿出来,就怕把你压坏了。” 风轻摇沉思一下,问了个庸俗又实际的问题:“你家是不是很有钱?” 他在轩辕国当了三百年的国师,有点家底是很正常的。 但她现在问的不是他当国师的家底,而是他真正的家底。 她看得出来,他刚才拿出来的所有东西,都不是轩辕国的。 轩辕国的珍宝,仅仅是珍宝。 而云深手中的每一件宝贝,都隐隐透着一股神秘气息,仿佛历经岁月洗礼后,在历史的洪流中,养出了灵蕴。 “养你几辈子都没问题。”云深的回答很中肯。 “你到底是谁?”风轻摇问。 以前她不在意。 最近,她越来越在意了。 想知道他是谁,他的过去,他的一切。 大概是,知己知彼,才能胜过他吧。 “你的未婚夫。” 云深说这几个字时十分淡定,好像在说他的名字,那么的自然和理所当然。 第400章 定情信物? “……” 风轻摇想她到底该抗拒反驳,还是顺着他。 只听云深慢条斯理地道:“刚才给你的那些,当作聘礼的话过于简陋,所以算是先把你订下,就当作定情信物吧。” “……” 风轻摇不由自主地抚了抚发上的红梅簪。 拔出来还回去? 这不是她的作风。 身为恶人,利字当先! 我管我拿,你管你定义。 我要当真,算我输! 风轻摇自我安慰。 云深看着她眼底的犹豫和手上的动作,有条不紊道:“既是定情信物,你也应该送我点什么。” 风轻摇捂紧腕上快往外溢出东西的空间法器,警惕道:“我什么都没!” 休想让她吐出半件宝贝! 进了她的口袋,没道理再出来! “我知道。”云深善解人意道:“你只有你这么一个活生生的人。” “你知道就好!”风轻摇依旧防备。 她是知道的,这个人可以无视空间法器的秘令,把手伸进她的空间法器,拿她银子! 云深不再言语,从后面抱住她,扯下她的衣领。 “你做什么?” 风轻摇猛然嗅出危险,本能地往前逃跑。 却被云深一把拽回,将她牢牢禁锢在怀,低头咬上她的后颈。 是咬。 不是吻。 风轻摇后颈刺痛。 她眉头深皱,明显感觉到皮肉破开,血流出来。 云深在舔她的血、咬她的肉、噬她的魂。 风轻摇血液快速流动,魂魄动荡不安。 她张了张口,发现说不出话。 想挣扎,发现浑身无力。 云深对她做了一件事。 她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但是感到了一丝害怕。 她始终不了解他啊! 当他是轩辕国的国师,在神宫醉莲池畔孤独守望冰莲,数年如一日,是那样的漠然冷淡,对周遭一切漠不关心。他早已发现她的存在,却不屑一顾,渺小的她,实在不值得他关注。 而当她重生为人,站在他的面前,他依然冷若冰霜。 给她绝对的自由,仅仅因为她太过弱小,无所谓她使坏算计,反正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风轻摇认为,冷漠如他,世间万物勾不起他的丝毫兴致。 就像昨天晚上,他冷静分析她的心思,漠然无视她的问题。 但其实,她能感觉到,她对他而言是特别的。 他喜欢她。 只是不知他的喜欢,是否如她一般的喜欢。 还是他的喜欢,是喜欢一时的玩物? 风轻摇分不清。 她心里清楚,她的一生在他漫长的生命中,不过是昙花一现。 说要娶她又如何? 她死以后呢? 他恢复自由。 又能另娶她人。 她不想看见。 他太危险! 心思、实力、作法都太危险! 他受伤之下,仍能一个眼神重伤风不止。 她狠狠踹他一脚,他仍能使她动弹不得。 风轻摇闭上眼睛,后颈处传给她的感觉,比魂飞魄散更可怕。 魂飞魄散她尚且能够给自己留一丝意识,为日后重生做准备。 此时此刻,她唯有接受。 云深抱着她的腰,埋首在她后颈。 风轻摇觉得身体里似乎有什么流出去了,然后又有什么钻了进来。 第401章 别让她碰我 终于,云深放开了她。 所有力气回归本体,风轻摇第一时间远离云深。 她捂住后颈处伤口,却惊讶地发现没有一丝的破损,肌肤光滑细腻。 “你做了什么?”她蹙眉盯住云深。 他微白的唇上沾着一滴血。 不知是他的,还是她的。 云深指尖优雅地拭去血珠,语气平平,没有起伏,“我想起来,你曾说过无以为报以身相许,所以我就在你身上刻了个印,无论将来你变成什么样,哪怕有一天转世轮回重新为人,我也能凭借印记找到你。就算你不承认爱我,但你欠我这么多,总是要还的,谁让你先招惹我呢?” 是她,未经允许,偷偷沉入他的醉莲池。 是她,喝醉酒对他说:我喜欢你。 是她,一次又一次勾引他,想得到他。 他没说错。 确实是她先招惹的他。 而他,从未阻止。 风轻摇摸着滑腻腻的后颈,“我觉得你现在一点都不讨人喜欢。” 她在他面前,越来越被动了! 这种感觉很不好。 云深道:“等你找到冥界入口,面对千万人束手无策之时,你会觉得我十分讨你欢喜。” 她和李青书的对话,他都听见了。 他的感知范围很广,想听的话没有听不见的,尽管多数时候他会隔绝外界,但是她,不属于外界。 她属于他。 风轻摇感觉自己又被他拿捏在手里了。 想走! 又觉得“走”这个行为过于狼狈,好像她在跟他闹脾气似的。 身为极恶之地的大恶人、女魔头,她的所作所为该是嚣张霸道、外加邪恶阴毒的! 风轻摇心思起。 突然逼近云深,揪住他的衣襟,往两边扯开。 然后,她愣住! 迄今为止,她从未得逞的,是占他便宜! 他把她的身子看光光了。 她却连他的臂膀都没看完整。 他的意思很明确,只有他的结发之妻,才配看他的身、睡他的人,当然还得在大婚以后。 所以,他从不给她机会,从未让她得手。 而现在,她简简单单地扯开了他的白衣。 冰白的肌肤暴露在她眼前。 一时间,她竟忘记下一步要做什么。 也太容易了吧? 都怀疑他是不是在给她挖坑! 云深神色自若地拉拢白衣,“叶上清进来。” 叶上清乖顺地进到马车。 云深指指风轻摇,“看着她,别让她碰我。” “哦。” 叶上清略有些茫然地点点头,心里琢磨着“别让她碰我”是什么意思。 这时候如果是玄圭,不但能马上明白这句话的含义,甚至能脑补出刚才发生了什么。 可惜玄圭和李青书仍在揉脑袋。 风轻摇思维运作。 他刚才不是打算献身。 是他的伤加重了,没来得及拦住她。 大概,给她刻印付出了他很大的代价。 风轻摇笑了 他一如既往对她睡他这件事,很警惕啊! 他处处占上风,唯独这件事上,处于下风! 他的原则限制了他的行为。 他的话威胁的了她一时,威胁不了她一世! 风轻摇搓搓手,看向云深的眼神,色眯眯的。 第402章 保不住国师的清白了 云深尚未有“漠然”以外的别的表情,叶上清已经先慌了,好像风轻摇色眯眯盯着的人是他,而非云深。 “秦大小姐……”叶上清缩手缩脚地挡住风轻摇,“你想做什么?” 清瘦的公子由于紧张而面色苍白,看起来竟比身负重伤的云深还惨。 “你出去。”风轻摇把手指扳得咯咯响。 叶上清打了个哆嗦,颤巍巍地回头看了看云深。 他可能挡不住秦大小姐啊! 云深没理他,无血色的唇瓣微微翕动。 洁白的袖口无风自动。 玄霜剑飞出,指着风轻摇。 风轻摇矮身从玄霜剑下方爬过去,她眼神邪恶而危险,如同嗜血的小恶魔,一点点爬向云深。 期间,玄霜剑逼近她的脖颈,她没在意。 期间,叶上清拽着她的衣角,她没理会。 最终,玄霜剑和叶上清都没能拦住她。 她爬进了云深的怀里,双手游移在他的蜂腰上,“往我身上刻印耗费你不少修为吧?现在没余力反抗我了吧?你这叫自作自受。你洁身自好走正道,而我生而为恶没你这么多原则,想要就要,没有时间空间限制,今天我就把你吃干抹净,再把你甩掉。” 她凑近他的脖子,嗅着他的香味,如同啃食男人的魔女般,邪媚地道:“我只想与你产生负距离的接触,不想与你有心灵上的碰撞呢!” “有人在。” 云深未被她的言行吓住,视线轻移。 叶上清扑倒在车上满脸通红,一只手紧紧地攥着风轻摇的裙角,想把她从云深身上拉走。 当然,他对风轻摇没有造成丝毫威胁。 “你还在啊。”风轻摇一脚踹向叶上清。 叶上清跌进角落,“秦大小姐你不能强人所难啊!” 他还从没见过如此彪悍的女子! 不但强迫男人就范! 而且这个男人还是国师! 他可能保不住国师的清白了! 秦大小姐她从来就不是一般的女子啊! “你还不出去?”风轻摇勾住云深,“还是想留下来看我和国师快活?” “……” 叶上清楚楚可怜地看着云深。 国师,当年你弃神宫而去。 如今我弃你而去。 此事就算扯平了! 他决然地扭头,准备出去。 云深淡然地看他一眼,然后转向风轻摇。 清寒如霜雪的眸底不见一丝情绪。 接着,他吐出一口血。 没有任何犹豫,全部吐在风轻摇的脸上。 他是故意的。 以他的定力,完全能够忍着咽回去,或者吐向别处。 风轻摇神色僵裂,抬手抹一把脸上的血。 呵! 你赢了! 她在心里这般说道。 叶上清把玄圭叫进来。 玄圭大惊失色,搀扶云深坐好,守在旁边。 马车里飘出浓稠的血腥气味。 李青书朝里面瞥了一眼。 风轻摇拿着手帕一边擦血一边坐出来,她双眉深锁,不知是满身的血黏糊糊令她不舒服,还是别的什么。 夕阳西斜。 晚风徐徐。 大马车不紧不慢地往南行去。 后面一辆略小的马车不远不近地跟随。 李青书望了望那辆马车,问风轻摇,“你又对云深做什么了?我看他的伤怎么越来越重了?不会撑不到带我们去找冥界入口吧?” 第403章 九院 风轻摇还在擦脸上、以及身上的血。 血是云深的。 她越擦越烦躁,比擦自己的血还要不爽。 她忍不住咕哝一句。 李青书没听清,“什么?” “我说他是自作自受!”风轻摇控制不住地低吼。 似乎怎么擦都擦不干净,她索性不擦了,把带血的手帕揣进口袋,下意识摸了摸后颈,那个被云深咬过的地方。 她低头,后颈伸向李青书,“我后面有什么吗?” 李青书瞅了瞅光洁如白玉的肌肤,“没什么。” 风轻摇不放心,“什么都没有?” “没有。”李青书微感困惑,“应该有什么吗?” 风轻摇不答,取出铜镜照向后颈,角度够不到她看不清。 她拿出流烟剑,剑刃和铜镜一前一后对着照,照了半天,发现后颈处确实没什么,连疤痕都没有。 李青书看她照了一会儿,视线移到她头上。 一支红梅簪绾起风轻摇的乌发。 簪子巧夺天工,异乎寻常。 似有零星的白雪在她发上飞舞,最终全数落于红梅上,寒雾氤氲。 他若有所思地盯着那支簪子。 此后几天,风轻摇没再招惹云深,不知是不是看他吐了一大口血的缘故,很是安分,顶多吓吓叶上清。 叶上清被吓多了,渐渐习惯,许多污秽不堪的话听在耳中,已能泰然处之。 风轻摇越来越无趣。 就在她准备把魔爪伸向后面那辆马车时,他们终于到了目的地。 …… …… 人族世界的南方,有一座广收天下学子的书院,名叫九院。 九院绕树而建,巍峨壮丽。 云深收起大马车,对众人道:“你们先上,等在门口。” 说完,他消失了。 没人答他,似乎没人注意他。 风轻摇挑挑眉,率先踩上古朴的石阶梯。 阶梯不算高,大约百来级。 尽头处是九院庄严肃穆的朱漆大门。 然而不管门有多高,都挡不住九院里面,那棵似要冲破云霄的参天神树。 九院这个地方,风轻摇听过,它在人族世界名气不小,如果极恶之地是绝对的黑暗,那么九院就是绝对的光明,两者唯一相同之处,是不属于任何一国的独立存在。 当然,风轻摇对九院没兴趣。 如果不是云深要来,她大概永远不会踏入九院的地盘。 不过,那棵神树相当惹眼啊。 砍了的话,不知道能盖多少房屋呢! 第二个走上石阶梯的人,是满脸欣羡与震撼的叶上清。 对于九院,他比风轻摇了解更多。 据说,创建九院之人生于乱世,在乱世之中传播和平,最终以战止战,终止了人族世界长达数百年的战争。 这里是人族世界的净土。 也是许多学子的向往之地。 相比于风轻摇和叶上清,后面人的神色就复杂多了。 灰袍质朴的老头,负手仰望高耸入云的神树,眼底流露出难以掩饰的哀伤,片刻后他低头,跟上风轻摇的步伐。 蓝白道袍的年轻道士,望神树而暗叹,一抹沉重的恨意滑过眼底,继而归于寂静,仿佛无事发生一般,步履轻松地踏上石阶。 第404章 这姑娘好不讲理 齐锐搀扶病弱的寂寒翊走下马车。 仰望九院大门,寂寒翊哭笑不得,捂嘴咳嗽一声。 再也顾不上什么保持距离,他步上石阶梯。 负责保护寂寒翊回高辛国的无迹,看见眼前气势恢宏的九院,愣了愣,心想这里不是寂公子读书多年的书院吗? 这位咳了一路的寂公子到底是何打算? 难道,临阵脱逃? 一行七人,在九院大门前停下。 寂寒翊三人尾随风轻摇等人一路而来,原本彼此相隔一段距离,路上从不交流,相安无事。 此时两行人站在一起,相视无言,均有些尴尬。 唯独风轻摇神情自然。 云深叫他们等在门口。 于是风轻摇敲了敲门。 没过多久,大门打开,走出来一位年轻人。 年轻人与叶上清年纪相仿,相貌平凡,个子不高,是大街上一抓一大把的那种。他身穿白衣,乍一看与神宫白衣略有相似,仔细看的话还是很不同的。 同是守门,九院的这位年轻人比神宫守门人要谦和许多,礼貌许多。 他朝风轻摇等人作揖,“请问诸位有何事?” 风轻摇以她一贯我行我素的嚣张个性,直接进门。 “姑娘?” 年轻人不懂这是什么操作,赶紧追上去。 本着男女授受不亲的原则,他不敢碰风轻摇,只能苦巴巴地跟着风轻摇,苦口婆心地劝说: “姑娘,这里是九院,不能随随便便进来,能不能请你出去?姑娘若是找人,告诉在下对方的姓名,在下帮你找来,或者姑娘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总之在下定当尽全力帮助姑娘。” 九院大门之后,仍是一条百来级的石阶梯。 风轻摇充耳不闻,自顾自往里行去。 “姑娘你听见没有?姑娘你能不能讲点道理?”年轻人越说越急,终于气得跺了下脚,“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风轻摇蓦地停步。 年轻人吓一跳,险些撞上风轻摇的后背。 风轻摇转身面向他。 年轻人心知刚才的话有失涵养,怕风轻摇像泼妇般抓他挠他,他防御般地举起双手,“君子动口不动手!” 风轻摇随意地瞥了瞥年轻人,“我想起来,云深好像叫我们等在门口,这里又不是我想来的,我进来也不知要做什么,所以我进来做什么?” 年轻人惊讶,“姑娘你在寻我开心吗?你不知道进来做什么,又为什么要进来?” 风轻摇想了想,霸道地道:“天下没有我不能进的门,我想进就进、想出就出,没有人可以拦我!” 年轻人震惊得无以言表。 这姑娘好不讲理! “顾江。” 寂寒翊越过众人,走上前。 年轻人名叫顾江。 顾江回头,“咦”了一声,“小师叔,您怎么回来了?” 寂寒翊不比顾江大多少,但他在九院辈分高,几乎整个九院的学生都得唤一声“小师叔”。 前不久,小师叔收到家书,启程回家了。 这才过去没几天,寂寒翊又出现在九院。 好像他根本没有出门一样。 “有点事,就回来了。”寂寒翊轻咳两声,不知是不舒服,还是在掩饰尴尬。 第405章 小师叔 “别听他的。”风轻摇当场拆穿,“他一路尾随我们而来。” 顾江又“咦”了一声,自我理解道:“原来姑娘与小师叔认识,既然姑娘是跟着小师叔来的,那进九院就没问题了。” 风轻摇扬眉,“是你小师叔跟着我,不是我跟着你小师叔,这点你要分清楚。” 这人怕不是个傻的吧? 顾江思维转了转,恍然大悟,“哦!原来小师叔心仪姑娘,所以尾随姑娘一路。” “咳咳咳……” 寂寒翊刚要否定,胸口突然一阵难受,继而一连串咳嗽。 齐锐赶紧替寂寒翊顺气。 无迹心想,原来如此! 风轻摇镇定道:“不,你弄错了,你家小师叔看上的不是我,而是我男人。” 顾江又是一声“咦”,然后大惊失色,“小师叔你好男色?怪不得小师叔你从不近女色!” 寂寒翊一边咳嗽一边解释,“不,在下想与叶公子……” 最初时候,他确实为追风轻摇,因为冥界入口。 后来他追出城,是因为国师。 最后,他看见了叶上清。 叶上清是高阳国的驸马,曾向楚怀珏献策,令珺城失陷。 他接近叶上清,只为珺城一役。 风轻摇不嫌事大,打断道:“原来寂公子喜欢叶公子,还说自己不好男色。” 叶上清脸色大变,躲到众人之后,“寂公子是吧?我从未与你交谈,你怎么知道我姓叶?还有,我已有妻子,不好男色,寂公子请你自重。” 寂寒翊扶着齐锐,咳得上气不接下气。 他是不是哪里得罪了秦大小姐? 为什么这位秦大小姐处处针对他? 还有这个该死的病也在针对他! 让他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风轻摇笑得幸灾乐祸。 寂寒翊对上她满是恶意的目光,又是一阵猛烈的咳嗽。 他绝对得罪她了! 难道是他一开始不信她的话?还是…… 风轻摇凑近他耳畔,悄声道:“寂寒翊寂公子,我这人不好惹,你不信我话可以,想通了回来找我也可以,但是谈的好好的,你却把目标移到我男人身上……” 她停顿一下,危险笑道:“你居心不良,你心怀叵测,我十分不痛快。” 寂寒翊蹙眉。 她的男人…… 是国师? 是,他也有意接近国师。 毕竟国师…… 等等! 秦大小姐可能没他想的这么复杂。 她记恨他,可能只是他多看了国师几眼? 他真的不好男色…… 寂寒翊很想为自己辩解一下。 就在这时,一名小童沿着石阶梯,快步而来。 小童也穿白衣,与顾江相似,是九院的院服。 八、九岁的小童细皮嫩肉,圆滚滚胖乎乎,仿佛在告诉外人,九院的伙食非常不错。 他环顾众人,最终把目光锁定风轻摇,小碎步踩过去,礼貌作揖,“院长请姑娘,以及各位入院。” 风轻摇顺手掐了一把小童肉嘟嘟的脸颊,“前面带路。” 小童明显被掐痛了,捂着脸,眼红红的,却不敢说什么,往回走去。 没人为九院院长突然请风轻摇等人入院感到奇怪。 这是理所当然的事。 云深不在,说明他先行一步去打点了。 寂寒翊更是清楚。 九院之中,挂着国师的画像。 第406章 国师有请 风轻摇一行人没有见到九院院长,小童只是请他们入院;风轻摇也没看见云深,小童将他们带到一处幽静的庭院,杂役们正在打扫院中房屋。 “院长正与国师商谈要事,诸位请先在此住下。” 小童留下一句话,球儿似地迅速离去,仿佛怕被风轻摇掐脸。 寂寒翊没有跟来,他在九院有自己的住所,而且他也有要事请教院长。 玄圭是云深信任之人,清楚云深为何来九院,但他什么都不说,安心地住下了。 风轻摇见玄圭不着急找云深,她就更不急了。 相信云深如果出事,他们这一行人里最担心的人必然是玄圭,而非她! 李青书负手站在庭院中,若有所思地仰望远处的参天神树。 叶上清震撼于神树直入云端的高度,便想与同样望神树而眼不眨的李青书交流一番,“李道长,听说这棵神树已有万年之龄。” “是吗?” 李青书不置可否。 叶上清奇怪地瞅瞅李青书。 这位李道长仿佛有两种人格,大部分时候吵吵嚷嚷,很是活泼,偶尔一个眼神一句话又似乎透着几分神秘色彩。 就像现在,微风吹拂起李道长的蓝白道袍,竟透出一丝丝仙风道骨的味道。 叶上清挨近风轻摇,小声问:“李道长怎么了?” 风轻摇随口答了句:“别管他,他那个人疯疯癫癫的。” 真讲起来,他是疯魔那会儿更癫狂,只不过那时候在极恶之地,大家或多或少都挺疯狂,也就看不出什么来。 相比之下,李青书要正常许多,顶多是在活泼和深沉中随意切换而已。 入夜以后。 各自就寝。 庭院寂寂无声。 白天带风轻摇等人入院的小童出现在院中,胖胖的小手提着一盏圆圆的灯笼,步伐轻浅,静悄悄来到某间房的门前。 他敲敲门,不轻不重地喊一声:“姑娘。” “门没锁。”里头传出风轻摇慵懒的声音。 “国师有请,请姑娘随我去见国师。” 小童不过八、九岁,矮矮的个头,胖胖的身躯,样貌十分可爱,神情十分严肃。他恪守君子之礼,绝不在深夜单独进入姑娘的房中。 “我睡了。”房里的风轻摇打着哈欠,“他要见我,让他自己来。” 小童握了握拳。 仿佛被风轻摇欺负狠了,眼红红的,僵立在门外,想进又不敢进,想走又不敢走。 这姑娘也太没礼数了! 就在小童思考着该怎么办时。 门开了。 “带路。”风轻摇狠狠地捏了下小童的肉脸。 小童的眼更红了,仿佛快哭了。 但是他什么都没说,默默转身,在前面引路。 玄圭和叶上清在左右房间睡得正沉,没有听见风轻摇这边的对话。 隔了一间房的李青书在床榻上睁开眼睛,沉思片刻后,又合眼入睡。 …… …… 小童提着灯笼往九院深处行去。 越往里走,神树越高大。 风轻摇发现,小童就是在往神树方向去。 在即将到达神树树根时,小童停了下来。 一幢不起眼的殿阁耸立在二人面前,殿门之上,写着“灵液池”三个字。 第407章 你是我养出来的(1) 小童推门而入。 风轻摇跟随在后。 殿阁不大,空荡荡的,没有摆设。 居中之地,有一处向地下延伸的木楼梯。 没有门,或者机关等物遮掩,就这么明晃晃敞开着。 风轻摇挑挑眉,没有感知到危险气息,似乎没有陷阱。她跟着小童进入木楼梯,往下走去。 下面仿佛洞府。 开阔的空间,到处是交错盘绕的树根。 有淡金色液体在空间底部缓慢流淌,神树树根扎入淡金色液体中,似乎在吸收养分,努力向上生长。 在一洼凹陷之地,淡金色液体汇聚其中,宛如金池。 此处便是灵液池。 冰莲簇拥在灵液池中,淡金色微光将冰白透明的冰莲叶,映照得宛如金莲。 云深仅穿一件单薄的白色里衣,大半身浸没在灵液中,长发披散,发丝在淡金色灵液中浮浮沉沉。 灵液池畔,白衣素净的中年男人面色温润。 他跪坐在云深旁边,将一方木制托盘双手推向云深。 托盘中有十来瓶大大小小的白瓷瓶。 “这些是九院炼制的丹药,治内伤、固元气、复修为……” 中年男人恭敬地介绍着托盘中的丹药,每讲一种,温雅的手指便指了过去。 全部介绍完后,他又说道:“不知是否入得了国师的眼,倘若能帮到国师一二,便是九院的荣幸。” “放着吧。”云深的语气一如既往的淡漠。 他背对着木楼梯。 中年男人便也背对木楼梯。 仿佛谁都没注意到身后走下来两个人。 中年男人说道:“我观国师伤势颇重,不知是否需要召唤医师过来诊治,九院的医师虽然不是天下最好,但也有一两人勉强在天下排上名次。” 这番话完全是谦虚。 当今世上,被世人尊称医术第一之人,便在九院。 昔日轩辕国的药殿与九院相比,不过就是个小作坊。 药殿收罗天下医书,这个“天下”指的是人族世界。 而九院的“天下”,是天空之下所有种族。 “不必了。”云深依旧冷淡。 当年的药殿,在他看来就是一家普通的药铺。 如今的九院,自然是稍大一点的药铺。 “我把姑娘带过来了。” 小童板着脸,硬生生地插入两人的对谈中。 中年男人不再劝说云深,起身朝风轻摇温和一笑,朝小童点了下头。 完成任务的小童怕风轻摇又掐他的肉脸,转身飞快往上跑。 中年男人也不和风轻摇说一句话,跟在小童后面离去。 灵液池畔,剩下风轻摇和云深二人。 仿佛一年多前的神宫醉莲池畔。 风轻摇不打算打招呼,跑到中年男人之前跪坐的地方,席地而坐,把托盘拉近自己,抓起其中一只白瓷瓶,拔开塞子,嗅了嗅。 炼丹治伤她不行。 闻味识药她是老手。 小时候在极乐宫给罗阎王当药奴不是白当的。 “哟。”她发出一声诡异的赞叹,“原材料都是极品,丹药成色比药殿炼制的还要好。” 她见过最优质的丹药,是药殿的丹药。 当然,这里不包括罗阎王。 第408章 你是我养出来的(2) 罗阎王一生炼毒,不屑炼制培元固本类的良善丹药。 云深侧目。 风轻摇挑挑拣拣,终于挑中一瓶满意的,想也不想就往嘴里倒。 云深飞快制止她,“我说给你了吗?” “记账上!”风轻摇豪迈道。 他自作主张把她给订了下来,为了弥补损失,从他那里拿点东西不为过吧?不行就记账上呗!反正他一笔一笔都爱往她头上记,现在不必麻烦了,她主动要求记账! 云深自从吐风轻摇一脸血后,风轻摇再没对他动手动脚,仿佛怕不小心加重他的伤势,很是安分。 她不提印记,不问爱不爱,无视了他单方面给她按上的未婚妻身份。 她似乎想通了、默认了。 当然更多可能,是她把诸事抛在脑后。就像对于过往的仇恨,她可以深埋于心,与仇人侃侃而谈,于是对于别的烦恼,她自然也能沉着应对。 而这些,不是云深想看见的,也不是他短时间能够解决的。 他自认为看尽世间风花雪月,对待感情很有经验,却没有意识到,在漫长的生命中,他习惯被爱,从未爱过任何一人。 他不够温柔,有些强硬。 云深扣住风轻摇的手腕,看着风轻摇手一松,白瓷瓶落在她另一只手上,然后她又往嘴里倒去。 风轻摇不受人摆布,无论感情还是别的,都不喜欢被控制,她有无数种方法从别人手上溜走,却很难逃脱云深的一个眼神。 云深的眼底金色与紫色交织在一起,一闪而逝。 风轻摇猛然感受到,那天风不止从高空坠落时,带给她的刹那惊悚。 她手一抖。 白瓷瓶砸落在地,四分五裂。 她抿唇不语,缓慢转头,对上云深深邃如夜的黑眸。 只听云深说道:“东西不能乱吃。” 风轻摇观察他的双眸。 云深从她的眼中读出了,她对他的一点点畏惧。 刚才一瞬间,他现出真眸。 她未必看见,但绝对感知到了。 “我不会伤害你。”他安慰她。 良久,风轻摇说道:“吃不坏我的。” 她答的是上一个话题,心里想的是当前的话题。 他似乎,确实不曾伤害过她,倒是她狠狠地踹过他一脚。 “不能因为吃不坏,就可以乱吃,浪费不说,对你没有任何益处。”云深明白她的意思,毒药都毒不死她,何况是良药。 说完,将她往前一拽。 风轻摇猝不及防下,跌进灵液池。 淡金色液体瞬间包裹住她,四周冰莲叶在水面摇曳。 她在池中扑腾两下,发现水不深,于是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云深。 云深坐于池中,池水没于胸前。 不在意她用高姿态看他,他微仰头,说道:“这个,才是适合你的,最好的。” 这个,是指一池的淡金色灵液。 他又道:“你是我用冰莲池水养出来的,凡是适合冰莲的水,都适合你。” “我……” 风轻摇想说:我不是你养出来的。 转念一想,他是对的。 天地之间灵气众多,她曾以散碎魂魄飘荡在世间各处,始终无法聚魂结魄,直到沉入醉莲池,才把魂魄聚拢回来。 第409章 你是我养出来的(3) 冰莲靠灵气滋养。 她靠冰莲之水重生。 “你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风轻摇瞥了瞥周围紧凑的冰莲叶,忽然觉得这些冰莲很是亲切,比任何人、任何事物都来的亲切。 细白的指尖轻轻戳了戳附近一片冰莲叶。 风轻摇的心底莫名生出一丝暖意。 这些冰莲,曾与她朝夕相处。 她躲在冰莲叶下,很是安心。 “要听真话?”云深问。 “当然。”风轻摇视线重回云深身上。 “我都让你在冰莲池水中重塑了魂魄,若再给你调息养生,助你修复损耗,我岂不是很亏?”云深握住她的纤纤细腰,把她拉下来,与她平视,“冰莲需要天地间的灵气,同时也需要我的修为,方能绵延生长,所以你的魂魄中带着我的气息,你注定是我的人。” 风轻摇一眨不眨地注视着他的眸。 似乎想从他的眼底,看进他的心里。 然而他的眼底如寒雾般清冷,于是他的心里缥缈朦胧,她看不清抓不住。 或者,她早已看清,只是不信。 风轻摇略烦,咬住他的嘴。 想故技重施,咬破他的唇。 却忽然想起他的血吐在她的身上,她怎么也擦不干净。 最终,她没有咬下去。 象征性用牙齿磨了磨他微白的唇瓣。 云深没有回应她,仿佛怕勾起她调戏他的欲望,很是谨慎。 他搂着她的腰。 她靠着他的肩。 灵液池中寂无声。 冰莲叶无风自动。 半个时辰后,提着灯笼的小童走下木楼梯,看见依偎在一起的男女,他神色微异,步伐停顿,杵在原地沉思了片刻。然后,硬生生出声:“时辰到了,我带姑娘回去。” 风轻摇睡得正香,听见声响,冷淡地看了眼小童,继续睡。 云深一把将她送上岸,掌心上翻,火焰四起,焚尽她身上的灵液湿气。 风轻摇明白,他不继续留她了。 她倒也不纠缠,打着哈欠越过小童,往木楼梯上走去。 …… …… 第二天一早。 风轻摇尚未睡醒,房门被人重重推开。 一向守礼的叶上清竟然不顾男女有别,一脚踏进来,心急火燎地跑向床榻。 风轻摇警觉性很高,已经坐起来,见是叶上清,倒头又睡。 她倒也无所谓叶上清闯进来,毕竟她不知礼。 “秦大小姐!”叶上清拽拽风轻摇的被子,愤愤地指着门口,“你快告诉他,我已经有妻子,也不好男色!” 他显然是被吓坏了。 不然不会如此冒失。 “嗯?”风轻摇眯着眼睛望向门口。 门外,春阳东升。 寂寒翊背对门口,背影孱弱,正低头轻咳。 比起叶上清的慌不择路、风轻摇的无所畏惧,他恪守君子之礼,没有走进女孩的房间,连看都不看一眼。 他望着庭院春景,无奈地轻叹:“在下也不好男色……” 叶上清控诉道:“那你为什么一大早缠着我不放?” “在下为珺城一役而来……”寂寒翊担心风轻摇捣乱,加深误会,索性直言不讳道:“在下想问高阳国的叶驸马,你如今身处何阵营?” 第410章 拉拢 叶上清愣住。 去年年末,他向楚怀珏献一计,珺城归入高阳国版图。 今年年初,他迎娶小瑗公主,成为高阳国驸马。 这些,都不是他自愿的。 轩辕国灭,神宫散。 他被押入高阳国都城,垂死之际得一心,再无所求。 “珺城一役,非我所愿。”叶上清说道:“至于小瑗公主,当日大婚,我与她尚未完成全部拜堂之礼,算不上夫妻,请寂公子勿要称我为驸马。阵营的话,上清自认为没有复国的能力,余生只愿带着吾妻,四处走走看看,等到累了,便找一处世外桃源隐居。” 他从小就没什么理想抱负,继承师父的大巫之位,安安分分做好本职工作。如今他不是大巫,但心中有她,责任仍在。 以前他为轩辕国而活。 现在只为她活。 寂寒翊诧异。 一直以为叶上清所说的吾妻是小瑗公主,原来不是? 这么说来,他的情报并不全面? 想到这里,他微微蹙眉,低咳一声,“人族尚余六国,高阳国野心勃勃,余下五国各有心思,人族战乱将起,怕是找不到世外桃源。而且,叶公子的推演计算能力难有人匹敌,日后怕是不止楚怀珏对叶公子虎视眈眈啊。” 他意有所指。 叶上清纯良却不笨。 他听得出来,寂寒翊有意拉拢他。 寂寒翊的背后是高辛国,他是一位大局为重的善谋家,他想用他夺回珺城,甚至更多,比如天下。 “可不是嘛,你不就追了人家一路吗?”风轻摇适时开口,“像盯着小姑娘般色眯眯地盯着人家,恨不能逼其就范,让他嫁给你……的阵营呢。” 她故意在某个暧昧之处停顿一下。 把已经静下心来的叶上清又吓了一大跳,幽怨地瞥了瞥风轻摇。 秦大小姐爱捉弄人的这个乐趣,怕是改不了了! 一本正经的国之大事,被她形容成男女……呃,男男…… 寂寒翊连连咳嗽,咳得满脸通红,显然也被吓得不清。 他真的不好男色! “你这普通风寒是好不了了啊!”风轻摇意味深长道。 “在下当日骗了秦大小姐。”寂寒翊态度诚恳,“我很抱歉。” 那天风轻摇在街上突然拉住他,神神叨叨讲了一通当时他认为不切实际的话,又猛然岔开话题问他的病,出于警惕他自然隐瞒,当然现在也不想详谈。 好在风轻摇没有问下去。 云深的伤势她都不曾过问,何况是别人? 她就是感觉寂寒翊心思太重,想提醒提醒他,她不好骗! 似乎怕风轻摇胡搅蛮缠,寂寒翊告辞离去。 叶上清对寂寒翊有些顾忌,在风轻摇房间坐了好久,确定寂寒翊不会回来,他才出去。 期间,风轻摇没理他,补了一觉。 彻底睡醒后,她才起床。 房门一开。 九院的女杂役立即送来梳洗用具,她简单梳洗一番后,又有温热的膳食端进来。这些人仿佛一直盯着她的房门,随时准备伺候她,相当的周到。 填饱肚子后,她倚在门口打饱嗝,看见李青书匆匆跑来。 第411章 魔族墨凌,眸色为紫 李青书停在风轻摇一步外,“跟我走!” 他不敢直接拉走风轻摇,怕被流烟剑敲头。 没办法,他现在弱,谁都能欺负。 “去哪?”风轻摇一边问,一边往外迈出去。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云深那边,没有小胖墩来请恐怕不好进去,而且她也不是很想打扰他疗伤。 “带你看个人。”李青书在前面领路。 “什么人?”风轻摇好奇。 “魔族!”李青书神秘一笑,“没见过吧?不对,你见过的。不过九院这个魔族是非常纯正的魔族血统,还记得以前我对你说的吗?魔族的眼睛是紫色的,今天就带你看看纯血魔族的紫眸。” 他嘴角含笑,隐隐有些骄傲。 风轻摇侧目,微有疑惑。 李青书说道:“魔族很久没出现在世间了,我都快以为灭族了呢!不过他们就算不灭族,血统也已经被别的种族、尤其是人族给混杂了,纯正的紫眸已经很难看见了。九院真是个神奇的地方,广受天下学子,竟还能收到一名纯血魔族。” 风轻摇跟随李青书来到一幢书楼前。 正值春天。 九院的学生们大多在楼外景色宜人之处,安静读书。 即使有人留在楼中,也都选在临窗。 窗外桃花簇拥在枝头。 一阵和风徐徐而过。 三两片粉色花瓣飘落在窗内的书案上。 身穿白色院服的少年郎正在临窗读书。 他叫墨凌,在九院十分出名,有着俊美的面容、颀长的身躯,非常讨女学生的欢喜。他还有一对迷人的紫眸,平添神秘色彩,引得许多女学生芳心暗许,但他从不为所动,于是愈发叫人喜欢。 墨凌公子不属于任何一人,他是属于大家的! 李青书把从女学生处打听到的,关于墨凌的信息,分享给风轻摇。两人大摇大摆走进书楼。 墨凌沉浸在书中,不被外界惊扰。 他姿态端正温雅,修长的手指执一卷书,低眸静阅。 旁人看他,似一幅画。 此时画中多出两名不速之客。 李青书大概不忍心打扰墨凌,又想瞧墨凌的眼睛,于是大半个人趴在书案上,脑袋几乎贴着墨凌的书,抬眸向上看去。 墨凌就是再想无视,也没办法无动于衷,眉毛动了动,颇为无奈。 他的紫眸世间少有,刚来书院那会儿,天天被人有意无意围着瞧,哪怕是现在,依旧有人偷窥他。但像李青书这样明目张胆往他眼前凑的还是第一个,简直像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 然而墨凌万万没想到,还有比李青书更过分的! 风轻摇挑起墨凌的下巴。 她不想像李青书那样,以下位者姿态看一个陌生人,实在有失极恶之地大恶人的身份。 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以一种极其暧昧的姿势。 通常是男人对女人感兴趣的时候才会做出的撩人姿势。 墨凌再也坐不住了,霍地起身,往后退去,“姑娘请自重!” 风轻摇没理会这句话。 她注视着他的双眸。 眸色为紫,优雅而迷人。 除此以外,再无别的。 第412章 请姑娘放过在下 云深的真眸是紫色的。 他也是紫色。 云深的眸底有淡淡的金色。 他没有。 云深的眸,浩瀚无垠深似海,清寒冷漠,神秘危险。 他的眸,端雅谦正,像大多数九院学生那般,知礼守礼,谦谦君子之风。 不一样啊! 风轻摇在心里感叹。 她看的专注,往前一步。 墨凌下意识退一步,撞到后面的书案,退无可退,“姑娘,魔族不与外族通婚,请姑娘放过在下!” 他的行为看似慌乱,眼底却没有过多的紧张情绪。 或许是紫眸的缘故,很多情绪看不真切。 “难怪啊!”李青书滑下书案,落地站好,“不与外族通婚才能留下纯正血脉,才能留住这对美丽的紫眸啊!可惜,可惜!” 墨凌瞥向李青书,“可惜什么?” “哦,没什么。”李青书断了话题。 风轻摇伸出一根手指,触向墨凌的紫眸。 墨凌撞翻身后的书案,跌倒在地,“姑娘,在下早已订亲,等学业期满,便会回家娶妻生子,姑娘你没有机会的!” 他似乎误会,她是爱慕他的女学生之一。 风轻摇笑盈盈地蹲下来,又去挑他的下巴,“不是我说你,你的紫眸除了颜色特别一点外,好像没什么别的用处啊!再说你身为魔族,身上怎么一点魔性也没有?” 云深的真眸,能给人非常强烈的精神压迫。 墨凌的紫眸,普普通通的,如同雪族的白眸。 而且魔族占着一个“魔”字,居然没有魔性,还以为会和她极恶之地恶人们的气质接近呢! 失望。 墨凌拿书挡掉风轻摇的手,“姑娘说笑了,我们魔族也是人,是人便有礼仪规范,又不是那些凶残的魔物。” 风轻摇“哦”一声。 不解释自己的行为,懒得解除墨凌的误会。 她兴致缺缺地离去。 李青书不舍地看一眼墨凌的紫眸,去追风轻摇。 留下墨凌一脸的不解。 以及书楼外羡慕嫉妒恨的女学生们。 …… …… 九院广收天下学子,这个“天下”,是指天空之下所有种族。 九院之中,人族最多,其次妖族,其他种族大多像魔族,本身族人就少,不可能派太多人前来求学。外貌上,九院没有种族之分,大家平时都是人族样貌,即便魔族墨凌,除紫眸外,与人族也无不同之处。 种族不同,国家也不同。 人族本有七国,轩辕国灭剩六国。 但在九院,人族学生们依旧分七国。 轩辕国的学生与高阳国的学生水火不容,碍于同为九院学生,表面上不起冲突,背地里暗流涌动,就像人族现今的局势,各怀心思,蠢蠢欲动。 九院如同一个小世界。 看似和平,实则不平。 游廊之上。 两名面容姣好的女学生擦肩而过。 “小师叔回来了。” 先开口的女学生,是大祁国的公主祁静和。 另一名停步的女学生,是大虞国的世家千金蔚疏茉。 祁静和说道:“是随轩辕国的秦瑶秦大小姐一同回来的,我听顾江说,小师叔他心仪秦大小姐呢。” 第413章 喜欢被调戏? 蔚疏茉清冷说道:“传言罢了。” 祁静和说道:“听说秦大小姐伶牙俐齿,几次把小师叔说的哑口无言,只能在边上不停咳嗽,这两天送去清兰院的汤药比往日增多了。” 清兰院是小师叔寂寒翊的住所。 蔚疏茉喜欢寂寒翊。 身为九院女学生中旗鼓相当的对手,祁静和十分清楚。 “听说的事就不要拿出来散布了。”蔚疏茉说道:“祁静和,我不会受你挑拨,当你的棋子,去对付那位秦大小姐。” 说完,她徐徐而行,步履轻盈,姿态雍容。 祁静和喜欢墨凌。 秦大小姐在旧书楼惹了墨凌。 这些,她又不是不知。 祁静和嗤笑一声。 她穿过游廊,寻到后方书楼,在一群女学生中喊了一声:“花落,出来。” 一名个头娇小的女学生走了出来,跟着祁静和来到僻静之处。 “祁静和,你找我?”花落长着一张娃娃脸,一派懵懂天真。 祁静和微笑,“听说你心仪入院不久的左正?” “我……”花落被戳破心事,耳根泛红。 她们都处于春心萌动的年纪。 有心上人,再正常不过。 不管九院之外,局势如何紧张,天下如何纷乱。 在少女们的心中,爱大于一切。 “我还听说,左正当初在轩辕国时,心仪一位世家千金,还向她提了亲。”祁静和不怀好意地道:“轩辕国灭,两人分散,此事便搁置下来,如今那位世家千金找过来了呢,你怎么办啊,人家可是千金大小姐,而你……” 她故意不说下去。 花落低着头,抿着唇,手指搅着衣角。 她是孤儿。 娘是九院的杂役,两年前去世。 没有爹。 “对了,那位千金大小姐姓秦,名瑶,此刻大约在旧书楼。”祁静和忽然“咦”了一声,“左正似乎也在旧书楼呢。” 花落转身离去。 方向正是旧书楼。 祁静和又是一声嗤笑。 她都不曾靠近墨凌半步,秦瑶竟敢碰触墨凌的脸,该死!蔚疏茉不去对付秦瑶,总会有人去对付! …… …… 风轻摇还不知道自己被人盯上了,不过就算她知道,也不会意。 下午阳光正好。 她倚靠在旧书楼外花开正茂的桃树下,眯着眼睛,百无聊赖地瞅着九院学生们安静读书,心里面却在思索冥界入口、风不止和风追雪的事。 她在树下躺了一下午。 花落在树后偷窥了一下午。 夕阳西下。 风轻摇起身。 花落准备换个位置藏起来。 “等半天都不见你下手?鬼鬼祟祟做什么呢?”风轻摇瞬移到她背后。 花落瑟瑟一抖,脸埋在自己胸口。 风轻摇挑眉。 这丫头个不高,胸狠大。 见她不说话,风轻摇欲离去。 小姑娘拉住她的衣角。 “嗯?”风轻摇回头。 “我……我想变成你。”小姑娘结结巴巴地道,还是不抬头。 “啊?”风轻摇听不懂。 “他喜欢你,所以我想变成你。”花落语气可怜。 “哦。”风轻摇懂了,“谁喜欢我啊?” 这才来九院几天啊,她又被人一见钟情了? 她果然是红颜祸水! 又可以给云深加一笔情债了。 第414章 喜欢被调戏?(2) 小姑娘意识到失礼了,猛地抬头,对上风轻摇善恶难辨的浅笑。 “对……对不起。”她为自己的冒失道歉,“我叫花落,是九院的学生。我知道你叫秦瑶,来自轩辕国,是左正左公子的……的……” 她实在下不了口,承认心上人喜欢别的女孩。 这太残忍了,仿佛在宣布自己出局。 “咦?”风轻摇不在意后面的话,说道:“是我认识的那个左正吗?” “是。”花落承认。 天真的她完全相信祁静和的话,不知道风轻摇早已拒绝左正的提亲,更不是为左正而来。 她按照祁静和的指引找到风轻摇,却没有按照祁静和预想的那样对付风轻摇。 她有她自己的想法。 既然左正喜欢风轻摇,那么她愿意变成左正喜欢的样子。 她不了解风轻摇,所以观察风轻摇,学习风轻摇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 “他在哪儿?”风轻摇感兴趣地问。 好久不见左大人,他竟混进了九院。 “我能不告诉你吗?”花落老实巴交地道出了心里话。 九院很大,人很多。 她不想他们见面。 “行吧。”风轻摇随意。 她想起来,云深给她记的情债,有一条是关于左大人的,就是她以后不可以主动见左大人,也不能主动交谈。 当然,这些并不能约束她。 她想找谁找谁,别人管不着。 不过,她不是那种感怀过去之人,见不见左大人无所谓,反正无事需要他。 花落没想到风轻摇这么好说话,微愣一下,说道:“那我这几天可不可以待在你身边?我知道我这样很没礼貌,但是我想争取一下,想变成他喜欢的你的样子,也许他会……” 说到此处,她想到什么,忙又低头,“对不起对不起!我不应该破坏你们的感情,我知道这样做不对,可是……” 可是她好喜欢他。 放手很难,纠缠也错。 第一次动心的小姑娘不知该怎么办,茫然无措。 好在风轻摇是个不讲道理的人,而且对左正没有感情。 她曾经有一个乐趣。 后来被云深扼杀了。 如今这个乐趣终于可以拾起来,并且纵向发展。 风轻摇突然搂住花落的腰肢,凑近她的耳畔,呢喃道:“我可以教你如何勾引左公子,他呀,是个闷骚,表面一本正经,一口一句礼义廉耻,实际上是个受虐……不,他最爱虐恋情深那个调调,尤其喜欢被调戏。” 花落身子变僵。 她还从没被人这么亲昵地搂着,尽管对方也是女孩,仍然让她感到害羞。 风轻摇低眸,瞅着花落的狠大胸,“你看,你的先天条件这么好,不利用起来,对得起它吗?相信我,左公子他最爱你这种胸大的女孩,没事你就往他身上蹭,过不了多久,他就会对你爱不释手。” 某处书楼。 褪下绯色官袍、换上白色院服的左正,正在临窗读书。 那日,他被国师从神宫救出来,他的爹娘却还在帝都城,风不止没能杀死他,转而血洗了左府。 国破家亡,他心知不是风不止的对手,便到九院求学,以求将来,能报家仇国恨。 突然,他狠狠地打了个喷嚏。 第415章 这位同学是不是智障 左正放下手中书,望向窗外似染血的夕阳。 秦大小姐已入九院的消息,他早已听说,没去见她。 去年最后一次相见,她看着他,吐出了血。 这让他觉得,他不可以再出现在她面前。 好像他的出现,会伤害她。 暮色渐暗。 旧书楼外,贪恋春景的学生们合上书,三三两两结伴而行,有回楼内的、有回寝屋的、有去食堂的,各有去处。 桃花树下,想看左大人炸毛的风轻摇,不安好心地教花落如何勾引左正。恪守礼仪规矩的花落听得面红耳赤,却还在虚心学习。 “调戏男人,就跟调戏女人,是一样的道理。” 风轻摇本着言传身教的态度,随手抓了一名路过的学生,纤细的指尖轻柔地滑过对方的下巴。 她正要进一步黏上去的时候。 对方慌乱地连连退后,自己给自己绊了一下,跌下地去,“秦大小姐!在下与你素不相识,无冤无仇,你何故三翻四次纠缠我?” “墨凌公子!”花落吃惊地捂嘴。 跌坐在地的男学生看起来很狼狈,语气很生气,然而那对优雅迷人的紫眸却出奇的平静。 第一次遇风轻摇,他不认识她。 这一次狭路相逢,他已知晓她的来历,明面上的来历。 “是你啊。”风轻摇懒得答他,指着墨凌,对花落说道:“看见没?我还什么都没做,他就主动往下躺了,这是在告诉你,你可以对他为所欲为。别看他嘴上骂骂咧咧,身体诚实的很呢。” 说完,她充满恶意的眼神瞥向墨凌。 墨凌咬牙切齿地瞪着风轻摇。 这分明是曲解! 她故意的! 在报复他! 尽管不清楚他哪里得罪她了! “哦哦!原来如此!” 花落一派天真地信了风轻摇的鬼话。 墨凌转而瞪向花落。 这位同学是不是智障? 这么大的人了,没点分辨能力吗? 他这是主动躺下吗? 分明是被吓的摔了! 花落接触到墨凌慑人的紫眸,吓得躲到风轻摇背后。 风轻摇把她捞出来,“今天就到这里吧,记得晚上找他,效果更佳。” 她故意不说是哪个“他”,有意无意地瞥了眼墨凌,然后怪异地“嘿嘿”一笑,走了。 墨凌顿时背脊发凉。 远处。 祁静和站在暮光中,面色阴沉,心想花落是不是傻?心上人被抢,她不去对付情敌,反而和情敌做朋友?还有那该死的秦瑶,又招惹墨凌!贱人! “公主。” 春晓悄悄来到祁静和身侧。 她是祁静和从大祁国带来的贴身婢女。 九院不设下人,因此她在这里的身份是公主陪读,实际上还是婢女。 “说。”祁静和语气不善。 “国师在九院。”春晓说道。 不需要问是哪位“国师”。 人族世界只有那一位国师。 轩辕国灭,国师还是国师。 就看哪国有能力请回去。 “我就说那位秦大小姐和叶公子怎么会来九院,原来是国师到了。”祁静和不怀好意地笑起来,“听说,秦大小姐是高阳国琰王的未婚妻呢!她这算是逃婚吗?” 第416章 我就是我 风轻摇和叶上清的身份,已经被九院许多别有用心之人给调查得一清二楚,这里不包括风轻摇的隐藏身份。 但是在调查玄圭和李青书时,出现了阻碍。 一是玄圭此人,似乎凭空出现。 二是李青书似乎是个神棍,年纪轻轻四处飘荡,一时间竟没摸清他的底细。 四人随小师叔寂寒翊同时进入九院,刚开始都以为是寂寒翊的朋友,来九院做客。几天以后,一部分人敏锐地嗅出了异样的味道,有人开始在暗中偷窥风轻摇他们所住的庭院。 入夜。 繁星点点。 小童提着灯笼,敲响风轻摇的房门。 风轻摇已能从敲门声辨认出是他,不问是谁,直接开门。 “跟我来。” 胖乎乎的小童十分可爱,也十分严肃。 “今天有点热闹呢。”风轻摇走出房间,感知到庭院中有不少陌生气息的存在。 话一出口,顿时少了几道,显然是被发现后跑了。 “不管。” 小童的这两个字,不但表示听懂了风轻摇的话,也感知到了附近的人。 八、九岁大的孩子超乎寻常的冷静和聪明呢! 风轻摇笑意盈盈地瞅着在前面领路的小胖墩。 她从来没问小童叫什么、是什么身份,不问云深和九院有何渊源,也没问前几天出现在灵液池的中年男人。 这主要是她的性格。 她认为极恶之地以外的事,都是小事,不值得她关注。 此刻她忽然想起来—— 云深的事,不是小事! 风轻摇慵懒地开口:“小胖墩,我问你。” 小童猛地回头,眼睛红红的。 风轻摇对上他的眸,意识到一个问题。 这几天,她以为小童眼红是被欺负得快哭了的征兆,其实不然,这双眸中分明是愤然,以及一丝丝的杀气呢! “你问。”小童看回前方。 风轻摇挑眉,把问云深的事,改成问他的,“你多大了?” 小童说道:“你认为多大就是多大。” 风轻摇笑道:“你是霸占别人身体重生为人,还是投胎转世记忆仍在?我瞧你一举一动,实在不像小孩。” 世上之事,千奇百怪。 她风轻摇以秦瑶之身重生。 疯魔李青书轮回而记忆在。 她对小胖墩的存在方式很感兴趣,不怕他怀疑什么,反正风不止和风轻摇都已认出她,不怕暴露隐藏身份。事实上,她现在很期待回极恶之地,让那帮大恶小恶们认出她。 她迟早是要做回极恶之地风轻摇的! 小童对风轻摇的问题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的惊讶,他镇定道:“我即没有霸占别人身体重生,也没有带着记忆转世,我就是我。” 说话间,两人沿木楼梯向下走去。 地下空间,犹如洞府。 神树树根盘根错节。 云深依旧坐在淡金色的灵液池中,冰莲叶在他周围无风自动。 “我把姑娘带来了。” 小童的语气没有太多起伏。 但风轻摇仍能从细微之处听出他对云深的恭敬态度。 不是人族世界大多数人对国师的恭敬,倒像是玄圭老头对殿下的恭敬,同样是恭敬,区别很大。 第417章 不一样 别人都想从国师这里得到震慑四方的力量,比如以前的轩辕国。 玄圭没想得到什么,他更想帮助云深得到什么,又似乎希望云深放下什么。 风轻摇目送胖小童提着灯笼离去。 小童的身上,隐隐约约,有着与玄圭相同的态度。 尽心竭力,不求回报? 风轻摇沉思。 猝不及防下,她被云深一把拽进灵液池中。 哗啦一声,淡金色水花四溅,冰莲叶摇摇晃晃。 她下意识扑腾一下。 云深握住她的腰。 她攀上云深的肩。 两人坐在灵液池中,四目相对。 突然,云深前倾,咬了下她的唇。 白衣无垢的男人容色淡淡,如同虚无缥缈的烟云,即便对她做出暧昧的动作,依然清清冷冷,好像没有感情。 所以,这其实是对她的惩罚。 他咬了她。 没有吻她。 可惜他咬得不够狠,风轻摇一点不痛,反而有点痒。 于是在他退后时,风轻摇追逐上去,不遗余力地侵犯了他的唇。 不知是他伤势已有好转,还是她吻得太凶。 云深的唇瓣终于有了色彩,是粉白的桃花色。 风轻摇很喜欢这个颜色,打算再厮磨一番。 云深把她推离出去,满含春色的撩人唇瓣吐出两个字,“墨凌。” “嗯?” 风轻摇回味他唇上的滋味,发现他越来越美味,也越来越危险。 危险不是出自于他给她的感受,而她是对他的感觉。 云深淡漠地说道:“你对他动手了,还让他误会了。” “于是你吃醋了。”风轻摇接话接得无比顺溜。 她有一大陋习,只管撩不负责。 当然她并非真心撩拨别人。 身为一名地道的恶人,她只是贯彻了极恶之地的“优良”传统——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上。 比如她一句话一个动作,就能让左正或者墨凌炸毛,唯独云深,永远一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天塌下来都不能把他怎样。 所以她始终看不清他的心。 至于别人的心,她不屑看。 “醋不好吃,我不爱吃。”云深说道:“我想你也不爱吃。” “你在威胁我。”风轻摇眉眼弯弯,危险之意一点点聚拢在眼底深处。 他的意思好像在说:如果你给我灌醋,那么我也会给你灌醋。 这里的醋。 当然不是食用醋。 是男人和女人之间的事。 “算是。”云深承认。 “那我会挖出你的心脏。”风轻摇一边说一边按上他的胸口,“剁碎了,吃掉它。” “这是爱我的表现。”云深适时地引导她,却忘了引导自己。 “这是想独占你的表现!”风轻摇纠正。 “安分一点。”云深说道。 “我很安分,最近都没见血。” 她指的是让别人见血。 云深懂,提醒道:“我指的是别招惹别人,你招惹我一个还不够?” 风轻摇站出水面,捧起他的脸,注视他的眼,“我想瞧瞧他的眼睛,是否与你一样。” 云深合眸。 再睁开时,眸色为紫,泛着浅淡的金色微光。 他不再刻意隐藏。 大大方方地给她看。 第418章 不一样(2) 紫金色真眸隐隐散出一丝丝威压。 这是与生俱来的、无法隐藏的。 云深尽可能将眼神放柔,然而他从来不是一个温柔或者热情之人,他的柔,是淡的。 好在风轻摇不是一般人。 她曾两次感受到云深的真眸带给周围人的精神压迫。 这是第三次,她已有心理准备。 她对上他的眸。 眼神微颤,心有波动。 但是,她承受住了他眼底所有的力量。 他说过,不会伤她。 这对真眸,不会害她。 她不怕他。 “一样吗?”云深问。 “不一样。”风轻摇莞尔一笑,“你比他好看,哪里都好看。” 她低头,亲吻他的眸。 云深合上眼睛。 再睁眼,已是黑眸。 风轻摇跪站在水中,淡金色池水打湿她的衣裳。 双峰若隐若现。 就在他的眼前。 云深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转移过去,风轻摇下意识往下看。 一片春色。 风轻摇没有尴尬或者羞涩。 她早已被他看光。 云深想起雪国,她拿着他的手,放在胸上,问他:是不是大了一点? 他记起了当时的柔软触感。 心弦似被拨动。 他不动声色,把视线移上风轻摇的脸庞。 风轻摇打量自己的胸,沉思半晌后,问他:“云深你喜欢胸大的,还是胸小的?” 这种事她本来没在意,今天见识了花落的狠大胸后,突然发现自己的似乎有点小,当然对比以前,她还是很满意。 云深沉默一下,淡定地道:“这种事我没得选,得看你。” 说完握着她的腰,将她举起送上岸。 他在虚空中召出火焰。 火似虚幻不烫人,焚尽她周身的水滴。 春色终于被遮住了。 风轻摇蜷腿坐在灵液池边,“你的伤怎么样了?” 她知道他伤重,但不知道有多重。 他从不提自己的伤,藏得很深。 而她,第一次问起他的伤。 云深微感意外,“答应带你找冥界入口,我没有忘,你不用担心。” 这句话好像暗示风轻摇是等不及找冥界入口,才会问他的伤。 风轻摇深深地看他一眼。 她不是那个意思。 但他绝对想隐藏自己的伤势,说明不信任她。 既然不要她问,她也懒得问。 风轻摇霍地起身,一句话都不留,就往木楼梯上走去。 她的背影看起来在生气。 云深理解。 她从不关心别人,难得关心一次,却被他拒绝了,一定很气。 此后几天,风轻摇用行动告诉云深,她不好惹! 一连数天,小童请她去灵液池,她一次都没去。小童拿她没办法,云深也没办法,他在疗伤,不能离开灵液池。风轻摇意识到这个问题后,更加不理他,要不是等着他带她找冥界入口,她大概是要出走的。 …… …… 九院有杂役负责日常洒扫工作,但在某些重地,还是会交由学生负责。 祁静和、春晓步入一幢楼。 楼内静谧,供奉着三幅画像。 春晓好奇不已,她第一次进来这里,第一次看见画像,不过对于画像上的人,她是清楚的,这在九院不是秘密。 “是院长!” 她指着右侧的画像,为自己能一眼认出感到惊喜。 第419章 三幅画像 画中的中年男人温文儒雅,正是九院的现任院长柳弃。 “这位应该就是建立九院的上一任老院长,柳院长的师父。”春晓望向左侧的画像。 被称为“老”的男人要比现任柳院长年轻许多,看起来三十岁都不到,一脸的严肃。 接着,春晓转向居中的画像,疑惑道:“公主,春晓不明白,院长和院长的师父都是九院院长,画像才会被挂在这里,供九院师生们瞻仰。而国师既不是院长,也不属于九院,为何他的画像也会挂在这里?而且还是居中位置?” 居中的画像是轩辕国的国师云深。 白衣翩翩,一尘不染。 姿容绝俗,神色清寒。 春晓不禁看痴了。 世人都说国师深不可测、高不可攀,却从来没提起过他的容貌,他竟生得这般好看! 不似凡人,恍若谪仙。 衣袂轻飘,好似乘风将去。 “老院长把国师的画像供奉于此,是承认国师的实力,当得起‘第一’之称。” 祁静和不着急洒扫除尘。 她转身,站到居中的画像前,玉指轻轻地撩动发丝,笑问春晓:“以你家公主的容貌,与国师配不配?” “配配配!” 身为静和公主的贴身婢女,春晓最懂祁静和的心思,恭维道:“公主倾国倾城,国师绝世天成,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呢!” 祁静和回头仰望画中人,“我一心欢喜墨凌,奈何墨凌是魔族,魔族不与外族通婚,我与他终究是无缘。但国师不同,我们同为人族,他是国师,我是公主,我们门当户对。” “春晓听说,妖族公主曾向国师求婚被拒,被国师斩杀在行宫。”春晓担忧道:“公主要不要在考虑一下?” 奉承归奉承,现实归现实。 这里不是大祁国,公主的身份并不能让公主在九院为所欲为,所以无论公主做出什么样的决定,她都会多加考虑,谨防不测。 “外族之女,狐媚之人,如何配得上国师?”祁静和不屑道:“我看秦大小姐也是狐媚,她与琰王有婚约,却死皮赖脸跟随国师到此,与左正不清不楚,如今又招惹墨凌,脏得很。” 春晓想着如何劝解公主。 她总觉得,国师也好、秦大小姐也罢,都不好惹。 “花落太蠢了。”祁静和说道:“我还是想叫蔚疏茉去对付秦瑶。” “可是蔚疏茉不肯出手。”春晓说道。 “蔚疏茉是聪明人,她不会当我的棋子,但是她喜欢小师叔。”祁静和阴险地笑起来,“小师叔出生高辛国,将来人族之战,我们必是敌对,倒不如现在将他一并除去好了。” 人族战乱,从轩辕国灭开始。 九院乱,则天下乱。 …… …… 风轻摇拒见云深。 小童依旧雷打不动的每晚准时来请她。 八、九岁大的小男孩提着灯笼,站在门口,正要敲门,胖胖的小手忽地垂下去。 不必敲了,他已感知到,里面没人。 小童皱皱眉头,附近也没有她。 她去哪里了? 不会嫌他烦,躲起来了吧? 第420章 寂公子约我啊? 风轻摇收到一张纸条。 纸条经过特殊处理,除收信人外,任何人看它都是一张白纸。这种纸条她以前在神宫见过不止一次,轩辕帝在这种纸条上传信给她,叶上清曾用这种纸条,往皇宫给轩辕帝递一些小的测算结果。 今晚这张纸条,正是叶上清写给她的。 他请她去夕霞小筑一叙,怕她不认得路,十分贴心地画了一张简易地图。 风轻摇没有急着前往夕霞小筑,一脚踹开叶上清的房门,确认他不在,又去隔壁问玄圭和李青书,都说不清楚他的去向。 本着闲着也是闲着的态度,她出门了。 夕霞小筑位于九院一处僻静之所,建于湖畔。 名为“夕霞”,是九院中观赏夕霞美景的绝佳之地。 此时天黑,夕阳不在,唯有繁星。 小筑中,有灯亮。 仿佛在提醒风轻摇,人在此处。 风轻摇不假思索,推门进屋。 “咿呀”一声轻响。 有风吹入。 屋中的烛火轻晃一下。 光线明暗交错。 白衣纤弱的公子站在屋里,苍白的指间捏着一张纸条,因为风来,他来不及回头看清来人,先低低地咳了一声。 “咦?”风轻摇笑了,“原来不是叶公子约我,是寂公子约我啊!深更半夜孤男寡女,一看就是别有用心。寂公子我要先向你说明一件事,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呢!” 她一路缓步走来,没有感知到叶上清的气息,说明叶上清不在。 听见身后人出声,寂寒翊深深地蹙起双眉,将那张别人看来是白纸的纸条攥紧成团。 纸条上的内容,是叶上清请他到夕霞小筑一叙。 当然,他的纸条上没有地图,但提到了珺城一役。 这里是九院。 他以为天下再乱,乱不到九院。 就像高阳国吞并了轩辕国,两国学生相互痛恨,然而身在九院一天,谁也不敢随便作乱,始终维持着和平。 如今看来,有人要把九院拉入天下的纷乱之中,让人族的战火越烧越凶。 来不及细想这中间是何阴谋诡计,寂寒翊蓦地转身,快步走向风轻摇。来不及解释什么,顾不上君子之礼,他一把抓住风轻摇的手腕,拉着她往门外走去。 “砰”的一声! 门重重地关上了。 他和风轻摇被关在了屋里。 这下真的成了孤男寡女独处一室。 “来不及了呢。”风轻摇悠哉地笑道。 寂寒翊没理她,试着开门。 门,纹丝不动! “没用的,此地设了阵法,即便你懂解阵之法,没有一定的修为也解不开。我瞧你这副病恹恹的模样,你要是能打开这扇门,我拜你为师。” 风轻摇笑盈盈地说道:“是为我们俩专设的阵法呢,很是精妙,我一路过来,都没看懂。” 听出她话中含义,寂寒翊回头看她,沉着脸说道:“所以秦大小姐是明知这里有陷阱,还故意走进来?” “瞧你这话说的,比起那些城府极深、擅长谋算之人,我可是无比的单纯。” 风轻摇眨眨眼,努力挤出自认为单纯的眼神,说道:“我还以为,这是你们九院专门用于对付外人的阵法呢,没想到连自己人也对付。” 第421章 不要 “秦大小姐这时候就别开玩笑了。”寂寒翊严肃说道:“我旧病缠身,修为尽散,看不出此阵阵形,若秦大小姐不擅长解阵,可将阵型方位尽数告诉我,我来解,你照着我的话去做。” “不要。”风轻摇语气任性。 寂寒翊无语凝噎。 秦大小姐真乃奇人! 跟她说话,不被她气出内伤的人,必是高人! 他就不行! 寂寒翊一阵猛咳。 今夜之后,他绝不在九院逗留,马上回高辛国,以后有秦大小姐的地方,他绕道而行! 风轻摇抬起手,给他看。 他的手,握着她的腕。 “抱歉。”寂寒翊急忙松手,解释道:“刚才急于脱困,情急之下便带了你一起走。” 风轻摇也不知听没听,自顾自地往屋里走去。 屋里陈设雅致,书香气浓。 缂丝屏风隔出里外两间。 甜腻的香气从里间缓缓飘散出来。 风轻摇走入里间,笑意更深,“寂公子,快进来瞧瞧。” 寂寒翊只比风轻摇早来一步,尚未来得及打量此间屋,听见风轻摇喊他,便走了过去。 里间并无特别。 一对红烛,一张床。 异香从熏炉内袅袅升起。 寂寒翊脸色一变,捂住口鼻,踢翻熏炉,熄灭香粉。 他去开窗。 窗户紧闭。 香气不散。 他感到体内一阵躁动,应该是香气所致。 他想也不想,转身往外间走去,最大距离的远离风轻摇。 “寂公子,你出去做什么?”风轻摇从缂丝屏风后探出头来,“还想和你商量今晚谁睡床谁睡地呢。” 她嗓音清越,浅浅的笑意中夹着丝丝的恶意,很是撩人。 少女的容貌清丽秀美,然而眉眼之间有些妖媚、有些邪气,很是勾人。 “你睡床!”寂寒翊扭头看门。 一向温和端方的公子,忽然间变得焦躁起来。 “那怎么好意思呢。”风轻摇缓步而出,“你是病人呢!” 一向自私自利的大恶人,突然间体贴入微起来。 “你睡你的!别过来!”寂寒翊警告道。 “我得把病弱的寂公子搀扶上床啊!”风轻摇一副非常关心他的样子。 “不必!”寂寒翊去拽那扇打不开的门。 他想出去吹风! 或者直接跳入湖中! 因为,他热! 她话越多,他越热。 靠他越近,越难受。 “寂寒翊,你中毒了。” 风轻摇往圈椅里一坐,好整以暇地瞅着他,“是一种奇妙的毒哦,不会置人于死地,只会令人沉迷于那种事呢,你现在是不是全身像火烧一样?特别想这样那样呢?我就不说是什么了,媚药这种东西,大家都懂的。” “……” 寂寒翊转过身来,后背紧贴着门。 他看了眼风轻摇,迅速转向别处。 是的,大家都懂这是什么。 可你不是不说吗? 又为什么说出来? “我也中毒了。”风轻摇手支下颌,“这到底是想害你,还是想害我,我和你不熟,我们没有共同的敌人吧?” “秦大小姐别任性了,解阵吧。”寂寒翊微感呼吸急促,不是旧疾引起的,是那个药。 这时候他已经没心思想此事何人所为、背后的阴谋,只想脱困! 第422章 遐想无限 “别啊,人家千方百计设一出局,我们不做点什么,岂不是让人很失望?”风轻摇阴险地笑道,仿佛她才是那个最终设局之人。 “我什么都不想做!”寂寒翊吐出的气息似乎都是灼热的。 在药物的驱使下,他不由自主地望向风轻摇。 少女娇美如花。 他想采摘把玩。 然而仅剩的一丝理智告诉他,这是错的! 他已濒临崩溃。 风轻摇仿佛不清楚他此时的挣扎,故我地说道:“那我们分析一下,今晚这出局是谁的主意,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胆敢对我下手。是觉得我最近太清闲,想见见血;还是,其实我是被你牵连的?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人是谁?” 同样吸入大量媚香。 她的情况明显比寂寒翊好很多。 体内似有一团火焰在燃烧,却烧不乱她的心。 媚香似毒,她曾食毒无数。 毒似火焰,她曾被一半的雪族血脉烧得全身通红。 极少有人有她的经历和忍耐力。 寂寒翊没有。 像是在提醒自己,他大吼:“秦大小姐!寂寒翊心有所属,不想做出对不起她的事!” 风轻摇有意无意地顺着他的话,问:“谁呀?” 寂寒翊心里的女孩,与眼前的风轻摇,忽然重叠在一起。 所有克制化为乌有。 他失控地来到风轻摇面前,苍白的双手死死抓住圈椅扶手,把风轻摇困在圈椅之中。 他呼吸又急又重,缓缓低下头,似要吻她。 他的动作很慢,似乎在做最后的心理搏斗。 风轻摇仰头看他。 初遇寂寒翊,她从他的身上仿佛看见云深的身影。 那是因为,他们都穿白衣,都有病容,且都很好看。 媚香不能令她动情。 但是云深,可解她的情毒。 眼前的男人,白衣无尘,清雅脱俗,看着她的眼神充满渴望,就像她也在渴望着什么。 风轻摇抬起了手臂,勾住了他的脖子。 …… …… 子夜一过。 夕霞小筑的阵法悄悄撤了。 夜风习习。 湖畔柳条交缠在一起,迎向空中,又坠入水里,泛起一圈圈涟漪。 一群学生沿着湖畔匆匆走进夕霞小筑。 为首的女孩脸色难看、情绪低沉,她是九院女学生中,学业成绩多次与祁静和并列第一的蔚疏茉。 不久前,齐锐找到她的住所,问寂寒翊是否在她这里。 三更半夜,大多数师生都已入睡,病痛缠身的寂寒翊却不见了。她和齐锐去了几处寂寒翊可能去的地方,甚至连叶上清,他们都问了,结果寂寒翊没找到,发现秦大小姐也不见了。 一路找一路问,终于有学生在早些时候,看见寂寒翊和风轻摇一前一后进了夕霞小筑。 夕霞小筑灯亮的地方。 细微的呻吟声从紧闭的屋门后传出来。 蔚疏茉正要推门的手,瞬间僵住。 在她身后的一行人,皆是一愣,随后各自出现不同的情绪。有拧眉担忧的、有暧昧不明的、有不嫌事大的,还有混在人群中暗自得意的祁静和。 熟悉寂寒翊的人,自然听得出那是寂寒翊的声音,那声音里还带着一些意味不明的喘息,令人遐想无限。 第423章 发生那种关系? 目睹寂寒翊和风轻摇一前一后过来的那名学生,冷不丁地说道:“秦大小姐是不是也在里面啊?” 仿佛在印证他的话。 屋门之后响起几声含糊不清的女声,似乎是舒爽? 脸薄的学生们纷纷羞红了脸。 里面不会是…… 那种画面吧? 好几道同情的目光投向蔚疏茉。 这里的好多人都知道,蔚疏茉喜欢小师叔寂寒翊,她刚入九院主修阵法,后来改修医术,为的是想治好小师叔的病。然而这么些年过去,小师叔明知蔚疏茉喜欢他,却从不曾回应什么。 原来小师叔早有心上人,怕蔚疏茉伤心,所以才隐瞒所有人,偷偷摸摸在此处幽会吗?小师叔和秦大小姐都已经发生了这种关系,十有八九是要成亲的吧? 众人看向蔚疏茉的眼神又多了些怜悯。 一同过来找风轻摇的叶上清,脸色尤其难看——秦大小姐你不是对国师心仪已久吗?怎么会和寂公子在一起,还发生了那种关系?这到底算什么啊? 人群最后。 一名八、九岁大的小童提着灯笼,面色阴霾,眼红红的——殿下视你如珍宝,欲娶你为妻,赠你一世荣华,你便如此回报他? 人群之中,祁静和压下心中的狂喜,观察蔚疏茉的反应。 蔚疏茉是大虞国的世家千金,有着大家闺秀的端庄秀丽,娴雅气质,平时总端着一副喜怒不形于色的沉静。 今天,面对喜欢的人与别人有染,她还能保持冷静吗? 蔚疏茉心如刀绞,痛苦地咬住下唇,似要咬出血来。她的手微微颤抖,仍然保持着推门的动作。 这扇门不可以推开。 任何人都不可以。 如果里面的人两情相悦,别人凭什么去破坏? 纵然于理不合,那也是人家的私事。 何况现在外面这么多人,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就算不给秦大小姐面子,也得给九院小师叔面子,谁会希望做那种事的时候被人打扰? 就在这时。 里面又传出一些声响。 依旧不清不楚叫人脸红。 蔚疏茉脸色惨白,身子晃了一下,牙齿松开下唇,失落地转身,准备离去。然而迈出一步,她霍地回过身来,敲响屋门。 “咚咚”两声,不轻不重,就像她一直以来给人的感觉,矜持有度。 众人好奇地看向她,心想她这是要做什么。 “谁呀?”里头传来风轻摇愉悦的声音。 “医班,蔚疏茉。小师叔旧病缠身,常年体寒,身子虚弱,不宜……” 蔚疏茉停顿一下,似乎难以启齿,她深吸一口气,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继续说道:“不宜劳累!秦大小姐若真心喜欢小师叔,今晚……请到此为止!” 众人心想不愧是九院蔚疏茉,都到了这种窘境,居然还能保持冷静,一心一意为小师叔着想,错过如此温善贤淑的女孩,真替小师叔不值啊。 “进来呗。”风轻摇很是随意。 蔚疏茉心思细腻入微,特地在门外等了一会儿,似乎在给里面人整理衣装的时间,然后她才推门进去。 第424章 局(1) 屋里血腥气浓。 寂寒翊白衣染血,倒在地上。 一把剑插在他的大腿上,血从伤口流出,他的身下是一大滩触目惊心的血。 一般人流这么多血估计早已晕死,有病缠身的寂寒翊却处在一种要晕不晕、要醒不醒的状态。 半个多时辰前。 风轻摇勾住他的脖子。 他俯下身,凑近她。 即将吻上的一刹那,流烟剑倏然而出,阻在两人之间。 锋利的剑意令两人清醒了一瞬。 一瞬间很短,但对于逆境中生存下来的风轻摇而言,够了。 她操纵流烟剑。 流烟剑听从命令,毫不犹豫往她脖颈下方割了一剑。 她的忍耐力超强,小伤小痛不能带给她太大的感受,唯独割在这个地方,让自己感到生命受到威胁,才能冷静。 然后下一剑,她准确无误地刺入寂寒翊的大腿。 寂寒翊闷哼一声,说道:“就这样,别拔出来,别让我动,就这样……” 这样他能保持清醒,不会犯错! 风轻摇满足了他,流烟剑再入七寸,把他钉在地面。 寂寒翊晕了过去。 风轻摇没理他。 他是死是活,她无所谓。 她在等人来。 于是人来了。 听见外面的脚步声,风轻摇恶意满满地旋转流烟剑。 剑刃撕扯血肉,寂寒翊痛醒,难受地呻吟出声。 这在不明真相的人听来,无比的暧昧。 风轻摇很满意,超配合地“哼哼”了两声,是那种舒爽的哼哼。久不见血的她,看见寂寒翊倒在血泊中,十分舒爽。 再然后,蔚疏茉进来。 风轻摇看着她花容失色,扑向寂寒翊。 “小师叔!”蔚疏茉失声痛呼。 她抱住寂寒翊,确认他是死是活。 寂寒翊眼睛半睁半闭地看了她一眼,彻底昏死过去。 他还活着!必须立刻治疗! 蔚疏茉带不走寂寒翊,她看向困住寂寒翊的流烟剑,想也不想动手去拔。 流烟剑纹丝不动。 她抬头,恨恨地瞪向风轻摇。 风轻摇安之若素地坐在圈椅里,笑意盈盈地瞅着她,“不是你。” 她恨得想杀她呢! 这么明显的敌视,显露在她面前,岂非对不起一晚上的精心布局?布局之人必然要躲在暗处,不能轻易叫她看出来,不然多蠢? 是谁呢? 风轻摇支着脑袋,面带微笑地望向随蔚疏茉一起进来的众人。 众人的表情各有各的精彩,多数是震惊与惊骇。 没有想象中的旖旎暧昧,目光所及唯有一室血腥惨烈。 这到底怎么回事? 难不成小师叔想用强的,秦大小姐不从,抵死相抗? 这显然不符合小师叔的端雅君子之风。 更何况以小师叔的孱弱身躯,完全不需要秦大小姐与之拼命,她随便两下就能撂倒小师叔吧? 祁静和站在人群中不动声色。 她成功了! 过程虽然偏离她的预想。 好在结果是一样的。 蔚疏茉恨上了秦瑶! 小师叔丢了大半条命,死也说不定呢! 剩下的不需要她再出手,她大可以抽身事外,旁观蔚疏茉和秦瑶斗,斗得你死我活、两败俱伤,她坐收渔翁之利。 第425章 局(2) 蔚疏茉听不懂风轻摇在说什么,她也不想懂,说道:“我要带他走,收起你的剑!” 小师叔和秦大小姐没有发生关系。 她却没有高兴,无比的憎恨! 她放在心尖上的男人被伤害了! 风轻摇收回视线,瞥了眼气息微弱的寂寒翊。 出乎意外的,她没有补刀,亲手拔出将寂寒翊钉在地面的流烟剑。 几名身强力壮的男学生走出人群,从蔚疏茉手里接过寂寒翊,小心翼翼地抬出去。 蔚疏茉跟在后面,在门口处停下,回头。 一贯温婉的女孩用一种冰冷的语气,威胁警告道:“如果他出现意外,我要你拿命赔他!” 说完,她走了。 祁静和等九院学生也一道随她离去。 风轻摇仿佛没听见她的话,若有所思地打量那群学生渐行渐远。 她倚在门外。 取出手帕,打算擦拭流烟剑上的血。 忽然手往上抬,拿帕子捂住脖颈下方的伤口。 “秦大小姐,你受伤了?” 叶上清没走,他担心地瞅着风轻摇手帕上渐渐晕染出的血色。 风轻摇将一张纸条塞进他手里。 叶上清看着纸条上的内容,疑惑道:“我什么时候给你写的?” 上面是他约秦大小姐到夕霞小筑一叙,还画了地图。 “问你。”风轻摇斜视他。 “是我的字迹,但是我想不起来什么时候给你写过这个。”叶上清拧眉思索,“夕霞小筑我倒是认得,前两天和小刺一起在此观夕霞美景,美不胜收。” 他的小刺,不是指心脏,就是指那张丑画。 风轻摇看白痴似地看着他,问:“入夜后你去哪了?” “与左大人品茶小叙。”叶上清仔仔细细地检查一遍纸条,“这不是我写的,是有人模仿我的字迹,纸条也不是我的,虽然很像,但是纸上的秘术不一样,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哪里?”风轻摇问。 “去找左大人的路上,我看见一位姑娘在窗下书写,她所用的纸,似乎就是这种。”叶上清眉头深锁,“那位姑娘是刚才的蔚疏茉!” 他好像也入局了。 有人以他的名义约秦大小姐今晚出来。 而今晚,恰好是他和左大人约定的日子。 这日子在两天前就已订下,他和左大人坦坦荡荡,所以没有遮遮掩掩,当时经过他们身边的人都听得清楚。 巧合的是,他瞧见了蔚疏茉书写的一幕。 仿佛在暗指,今晚的事是蔚疏茉一手策划! “你等等。” 叶上清从钱袋里摸出一枚古币,“我不能看过去,但能测未来,我看看后面几天会发生什么,或许能从中找到些线索。不过你不要对我期望太高,我最近的预知能力明显下降,只能看个大概。而且我现在和小刺是共同体一条命,我不想用她的生命去看别人的未来,我更想带着她看看这个世界……” “废话怎么这么多!” 风轻摇听得烦,往他后背上重重地拍去。 叶上清一个没拿稳。 古币呈抛物线飞了出去。 “咚”的一声! 掉进湖中。 沉入湖底。 叶上清:“……” 风轻摇:“……” 第426章 局(3) 这仿佛是意外。 然而对于天生拥有预知能力的叶上清而言,这是结果。 风轻摇问:“何解?” “古币入水不见踪影,我看不见未来。但凡测不出的,必与国师有关,诱你入局之人,想必……” 叶上清微微沉思,不确定地道:“看上了国师?” 与预知能力无关,这是他的推算。 高阳国的算师擅长推演计算,他曾被迫学习了一段时间,如今倒是派上了用场。 擅算者,心思都重、城府极深,比如风不止。 而他是另类,以前不爱算计,现在随遇而安,未来不争不抢,这样的性格注定当不了算师,然而与生俱来的预知能力却也注定了他天生能掐会算。 在这一点上,风轻摇相信他的判断,说道:“就是说,是个女的?” “未必是女的,‘看上’的意思不单单指看上国师这个人,也可能是看上国师的实力,或者别的。如今国师背后无国,余下六国皆想邀请国师入国坐镇,或保卫国土平安、或一统人族挑起战乱,各有各的心思,都想从国师这里获得利益。” 叶上清洋洋洒洒一大堆,接着话锋一转:“不过,你说的对,是女的可行性最大。” “对在哪里?”风轻摇瞧着叶上清。 这个在她眼中脆弱易折的少年,比想象中更聪明。 或者,他本来就十分聪明。 年纪轻轻当上轩辕国大巫,他的实力摆在那里,可惜性格不适合纷乱的朝野、多变的天下。 叶上清分析道:“倘若真心实意邀请国师,便不会从你入手,至少该向楚怀珏那样,亲自面对国师,提出请求,投其所好。用卑劣手段诱你入局,企图谋害你,那必然是嫉妒。毕竟国师生得好看,很得女孩子欢心。” 昔日不谙世事的少年,经历国破家亡,沦为人质,被逼无奈后,终于看懂这个世界不似想象中美好,人会因嫉妒而不择手段。 风轻摇道:“过程不必赘述了,直接告诉我是谁。” 叶上清沉吟道:“我再想想。” 仅凭一张纸条、一丝线索,要从陌生的九院中找出藏在暗处的设局之人,非常困难,尤其是那个人,可能他们谁都不认识。 “不用想了。”风轻摇望向学生们离去的方向。 她的灵魂好歹比叶上清年长许多,经历丰富。 长年累月接受极恶之地的熏陶,无时无刻不再跟风不止打交道,不擅长推算的她,耳濡目染总能学到一些。 对方精心布局,总要验收成果。 今晚来看热闹的学生中,排除蔚疏茉,剩下的学生全都记在她脑子里,女学生更是没几个。 此局不错,奈何被算计的人里面,没一个是省油的灯。 她风轻摇尤其难缠。 风轻摇心情很好,笑盈盈地走出夕霞小筑。 夕霞小筑外。 小童站在湖畔垂柳下,手上的圆灯笼发出幽幽的光芒。 风轻摇从他身边经过,就像没有看见他。 “你不愿见国师,便让国师来见你好了。”小童没有感情地开口道:“国师出灵液池的话,这段时间的治疗全白费,还会因为强行中断治疗而加重伤势。” 第427章 两枚古币 “呵!”风轻摇停步轻笑,没有回头,“你以为我会担心他吗?以为我会担心他伤势加重主动去见他吗?你这是激将法,或者是在威胁我?” “我只是道出事实。”小小的孩童面容可爱,神情严肃,“你头上所戴,是……至宝,国师赠你此物,是看重你,认定了你。你随身佩戴此物,不也是认定了国师吗?既然国师是你命中注定之人,若他出事,你当如何?” 差点他就道出了这件至宝的出处,幸好及时改口。 他想用此物提醒她,她的身份已不同往日,行为处事不能再任性妄为,一不小心可能会把殿下牵涉进来。就像今晚,她分明可以避免、可以不来,却非要插一脚,唯恐天下不乱。 可是许多事无法明言,他很无奈。 殿下和他都是隐姓埋名活在世上,一旦挑明身份背景,会牵引出难以预计之事,这是他们不想看见的。 偏偏,向来低调的他们中,多出来一个风轻摇! 她不属于他们。 但是殿下认定她。 她便是殿下的人。 也就是他们中的一员。 叶上清走过来,奇怪地瞅了眼小童,再望向风轻摇的发上。 她的发上斜插一支簪子。 此簪属于国师,他是知道的。 红梅白雪,巧夺天工,是世间难得一见的珍宝。不过对于男的,不会注意这些女孩子的饰物,之前他就不曾多看一眼。 此刻。 如水月光下,覆于红梅上的白雪似乎被赋予了生命,零星的雪花仿佛自虚空飘落下来,落于红梅枝头。 甚是诡异! 已经不是巧夺天工可以形容了! 这是什么? 叶上清揉揉眼,再去细看时,发现白雪覆红梅,简简单单的梅花簪,没什么特别。 刚才他眼花了? “他出事,我跑路,还能当如何?”风轻摇冷淡道:“叶上清,你的身上还有古币吗?” “有。” “赠我一枚。” “秦大小姐,不是我不送你,古币是我用来测算的工具,已经不多了,送一枚少一枚。”叶上清小气巴巴地捂紧钱袋。 他从神宫带出来的古币都是上古流传下来的,年代极难考究,至少都已存在几千年,不是市面上那些百年古币。最重要是他没多少了,刚才还掉了一枚,要不是湖太大水太深,他还想捞出来呢!以后万一不用来测算了,还可以拿去卖钱啊! 他现在不是大巫,穷得很。 而秦大小姐富得流油! 别以为他不知道,以前她从轩辕帝手上骗了好多宝贝,不久前国师还送了她一堆呢! “你比国师还小气!” 风轻摇丢下一句话,直接动手抢钱袋。 叶上清哪是风轻摇的对手,三两下就被夺去了钱袋。 “问你要一枚你不给,我现在拿两枚。”风轻摇强盗似地摸出两枚古币,钱袋丢还给他。 两枚古币捏在指间,她嘲笑般地对小童说道:“从今往后这两枚古币我随身携带,是不是表示我也认定了叶上清?” “秦大小姐求放过!”叶上清抱着钱袋,心在滴血。 被秦大小姐盯上准没好事啊! 一晚上损失三枚价值连城的古币! 第428章 更重要的事找你 “强词夺理。”小童微怒道。 他说的是赠送! 她倒好,明抢! 还能更不要脸点吗? “我对你说这些做什么!”风轻摇懊恼地走了。 除极恶之地以外,她万事不在意,今晚这番对话算什么?好像她在解释什么、掩饰什么。 真烦! …… …… 没有风的空间。 冰莲叶似有自我意识般,在淡金色水面缓缓摇曳。 云深静静地坐在灵液池中,淡然地看着周围的冰莲。 他很久没有受伤了。 也很久没有回到这个地方了。 不到万不得已,他其实并不想回来。 然而这些冰莲,似乎非常渴望回来。 在世间的任何地方,它们都是静止的,像真正的莲,无风不摇曳。但是在这里,它们似乎很舒心很开心,或许因为这里是它们的根。 冰莲其实不是冰莲,它们可以是别的任何东西。 只是他,让它们以莲的形式存在。 “如果梦醒,你们要怎么办?” 云深对着一池的冰莲平淡问道。 “梦醒就面对现实呗,还能怎么办?” 风轻摇满不在乎的声音从木楼梯上传来。 云深侧头望去。 风轻摇走过来,欲盖弥彰地道:“我不是担心你,也不是关心你,我在九院住腻了,所以来问问你,我们什么时候出发去冥界入口?” 小童把风轻摇送过来,正在往回走,听见这句话,回头瞅了瞅风轻摇。 这丫头的性格不是一般的别扭。 嘴上说着不见,结果还不是来了? 现在说不担心,其实很担心吧? 他说让治疗期间的殿下来见她,是假的,不过中断治疗确实会加重殿下的伤势,不是迫不得已,殿下不会出灵液池。 她或许被骗,或许识破。 但终究放不下殿下。 他姑且认可这丫头勉强配得上殿下。 小童走了。 留下风轻摇面对云深。 因为她的到来,云深漠然冷淡的眼神生出些许柔和之意,然而想起今晚发生的事,他又冷了下去。 她的人,一直在他的感知范围里。 他很清楚她的一举一动。 她在明知夕霞小筑有陷阱的情况下,故意一脚踏进去。 又在明知身中媚药的情况下,留在屋里独自面对别的男人。 她是玩心太重,也是自信过头。 以为自己上一个身躯食毒无数,百毒不侵,所以这个身体也能化解任何毒吗?关键媚药是普通的毒吗? 要不是他事先对流烟剑下了指令,在关键时刻阻止了他们。 她恐怕就…… 想到这里,云深的眼神从冰冷变成危险。 风轻摇对危险十分敏感,蓦地退后,警惕道:“你想做什么?” “掐你。”云深坦白道。 “那不行!”风轻摇振振有辞,“别忘记我还欠你好多,你把我掐死了,你什么都得不到,大亏!” “掐你,不是掐死你,是要你长点教训。”云深质问道:“如果流烟剑不出来,你打算怎么善后?” 风轻摇想起来,在夕霞小筑的屋里面,她曾短暂的迷失自我,把寂寒翊看成了他。 如果没有流烟剑。 她可能就…… “其实我过来,有更重要的事找你。”她转移了话题。 第429章 云深,你爱我 “有什么事,是比你背着我在深更半夜赴约别的男人更重要?”云深把话题拉回来。 风轻摇心思一转,踏入灵液池。 她自觉地坐到云深面前,自然而然地搂住他的脖颈,“有,我吸入了大量媚香,全身燥热,需要你替我解毒,迫切需要!这就是我今晚来找你的原因,对,就是这个原因!比任何事都重要,不接受反驳!” 她这番话,明显是临时起意。 云深唇角微扬,一抹冷笑,“如果你第一时间来找我,我会替你解毒,现在么,药效已过,你不需要我。” “胡说!”风轻摇狡辩,“药效还在,我需要你!” 说着,便要去吻他。 云深的手指插入她的发间,毫不留情地将她的头往后拉。 出于惯性,风轻摇顺着他手的走势,头仰起来。 他拉得不算重。 所以她也不疼。 她看着他,笑着说:“今天的云深好冷淡。” “我有热情过吗?” “没有。”风轻摇换一种说法,“今天的云深比以往更冷淡。” 云深不与她废话,继续刚才的话题,“记住,从你说出我是你男人的那刻起,你就是我的女人。我的女人只能是我一个人的,你敢和别的男人卿卿我我,那么,我不会像风不止那样杀你,我只会让你生不如死。当然,如果我对你以外的女人有任何非分之想,或者暧昧之举,你也可以让我生不如死,或者按照你的高兴,挖出我的心脏,任你踩踏任你耍玩。” 风轻摇朱唇微启,想说:你又威胁我。 然而仔细想想,他的话不全是威胁。 他把她握在掌心的同时,也把他自己交给她了,就像交换定情信物似的,只不过这信物听起来有些血腥残忍。 她是恶人,她喜欢粗暴和血的味道。 风轻摇舔了舔唇瓣,仿佛她的唇瓣上有血滴出来,“云深,你爱我。” 云深静默。 所有情绪尽数回到黑眸深处。 他的神色归于淡漠。 “难道不是吗?” 风轻摇的唇边浮现一丝轻轻浅浅的笑意,不妖不媚,不邪不恶,隐约透着几分探究。 她想透过他的眼睛,看进他的心里,确认他的话是否可信。 而他,再一次隐藏了起来。 承认爱,很难吗? 风轻摇觉得很难。 于是似乎理解他了,不再纠缠这个问题。 她甩了甩头,示意他把手拿开。 云深手未动,低下头,埋首在她的脖颈下方。 她的脖颈下方有一道伤口,不深不浅。 是她在夕霞小筑的屋里,自己割出来的,为的是令当时的自己清醒。 云深舔着她的伤口。 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风轻摇皱皱眉,她能感觉到伤口的变化,张了张口,想说这个伤过几天就好了,没必要耗费修为替她快速修复,毕竟他的伤比她重。 然而,她及时止住了。 这句话如果说出来,就不是她的风格了。 她应该欣然接受他的治疗,顺便嘲笑他的愚蠢,至于浪费多少修为是他的事,他伤势加重关她屁事! 明明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风轻摇却有点烦。 第430章 你就是爱我 云深放开了她。 风轻摇摸了摸脖颈下方,原先的伤口处光滑细腻,仿佛从未受伤。 她凝视云深。 云深亦看着她。 两人无话。 过了一会儿,风轻摇踏出灵液池,把手按在云深舔过的地方,似乎在体会他刚才带给她的感觉。 他的眸虽然是冷的。 他的唇却是暖的。 风轻摇上到岸边,咕哝一句:“你就是爱我。” 这是她的感觉。 然后,她头也不回地离去。 云深掌心上翻。 虚空中现出几团火焰,围绕风轻摇,将她周身的灵液池水焚烧殆尽。 望着她远去的背影,云深的唇角浮现一抹柔和的浅笑。 她能看出他的心思。 又为什么看不透自己的心思? 他还是决定。 等她先承认爱他。 …… …… 三天后。 风轻摇又把所有烦心事抛在脑后,满血复活。 满状态的她,头脑十分清醒,想起了不知是死是活的寂寒翊。 于是她不请自来地找到了寂寒翊的住所。 清兰院外,苦涩的药味飘散在春日的空气里,使得明媚的天气变得有些阴郁。 清兰院内,药味更加浓郁,所有人从里面出来都能沾上一丝苦味。 清兰院的主人似乎过得很辛苦。 风轻摇笑得很甜,如入自家后院般,迈进了寂寒翊的寝屋。 寂寒翊气息奄奄地躺在床榻上,昏迷未醒。 蔚疏茉坐在榻边,正在给寂寒翊喂药。 她喂得很慢很不顺利,一勺汤药只有小部分能入寂寒翊口中,被寂寒翊本能地咽下,其余全部溢了出来。 她不厌其烦地拿手帕拭去寂寒翊嘴角的药汁,继续喂药。 身后立着一名女学生,她固执地不要任何人帮忙,坚持亲自完成所有照顾寂寒翊的事。 看见风轻摇进来,她眼神凌厉,语气不善,“你来做什么?” “看看他醒了没。”风轻摇笑道,全然不在意蔚疏茉的敌意。 “出去!”蔚疏茉低喝,“这里不欢迎你!” 她恨不得在她身上也捅一刀! 可是不行。 前两天柳院长来看小师叔,同时告诫她别冲动,秦大小姐是国师的人,她不能得罪。又安慰她,医术第一的神医在九院,小师叔不会死。 他当然不会死! 神医就是她的师父,她不会让他死。 可他若再不醒来,就会一直昏迷下去,如同活死人。 看着这样的他,她如何能平静? “你不欢迎我,自有人欢迎我,你瞧寂寒翊他就很欢迎我,我一来他就醒。”风轻摇笑眯眯地望向渐渐睁眼的寂寒翊,“是不是听见我声音,想看看我啊?” 蔚疏茉忙回头看去。 寂寒翊淡然地看了看她,接着缓慢而吃力地转向风轻摇。 他是听见了她的声音,但不是想看她! 他是条件反射觉得她危险,惊醒过来的! “小师叔,你终于醒了。”蔚疏茉喜极而泣。 “我要是不来,他这辈子都醒不了。”风轻摇想什么说什么,毫无顾忌。 寂寒翊唇瓣翕动。 蔚疏茉没听清,俯身下来,附耳倾听,“小师叔,你想说什么?” 接着,她听见寂寒翊轻声说道:“让她喂我喝药。” 第431章 我爱喂药 蔚疏茉的心揪了起来,她的泪仍在眼眶里打转,喜色全无,接着眸色冷下来,眼泪随之落下。 她直起身,泪划过脸颊。 她看着寂寒翊,容色凄楚。 他在拒绝她,不接受她的任何好意,不与她有任何牵扯,因为不喜欢她,甚至都不愿意看她, 寂寒翊看着风轻摇。 风轻摇问:“他说什么了?” 蔚疏茉一瞬间恍惚,然后抗拒、挣扎,最终妥协。 她起身走过去,把药碗塞给风轻摇。 风轻摇诧异道:“不会要我喂他吧?” 蔚疏茉冷然道:“你可以拒绝。” 她希望她拒绝。 “瞧你万般不愿意我喂他,很不开心吧?不开心就对了。”风轻摇捋起袖子,一副要干架的架势,“来来来,我喂我喂。” 她往寂寒翊的床榻走去。 寂寒翊看着她满是恶意的微笑,以及粗鲁的行为,想反悔却发不出声。他只是不希望蔚疏茉喂他喝药,把秦大小姐换成别人也可以,所以能不能换一个?这位一看就不是正经喂药的。 风轻摇坐到蔚疏茉刚才坐过的位置,挑衅地睨一眼蔚疏茉,把剩小半碗的药汁举了举,“我要给九院的小师叔寂寒翊寂公子喂药咯。” 这分明是在刺激蔚疏茉。 蔚疏茉喜欢寂寒翊,本来风轻摇不知道,也没兴趣知道,经过夕霞小筑一事后,她知道了。 本来这事和她也没什么关系,但是那天晚上蔚疏茉威胁她,她如果不伺机报复一下,有失恶人的颜面。 这不,机会来了。 爱,往往会叫人失去理智。 一贯沉静温雅的蔚疏茉恨恨地瞪视风轻摇,在寂寒翊的问题上,她经常控制不住自己。 风轻摇得意地笑,“我就喜欢你这种,很想弄死我,但又拿我没办法的样子。” 她贱贱的模样,让蔚疏茉恨不能当场掐死她! 然而这里是九院,她必须忍!如果这是她的故土大虞国,她无法想象会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或许会顺了祁静和的心,斗死这位犯贱的秦大小姐! 风轻摇心情不错,搅了搅微凉的药汁,舀出一勺,转向寂寒翊。 寂寒翊做好了被风轻摇猛灌到呛的心理准备。 秦大小姐蛮横任性、不讲道理,外加不知轻重、喜怒无常,她如果能温和待人、温柔喂药,大概今天的太阳是打西边升出来的。 相信没人会质疑这点。 结果一勺药下去,寂寒翊开始质疑自己,看着风轻摇的眼神透出一丝不可思议。 风轻摇的手法谈不上多么温柔,却绝不是粗手粗脚,给人不适的那种。 药汁入口,不急不缓,本该泛凉的药汁似乎微有些暖意。 “瞧你苦大仇深的表情,以为我会呛死你吗?”风轻摇看出他的心思,乐道:“你错了,喂药是我继杀人后第二熟练的事,我爱喂药,每次给人喂药,说明又有人病重了。” 以前在极恶之地的极乐宫,最多的是药,其次是像她这样用来试毒的药奴,中毒以后不想死就得解毒,有些孩子昏迷不醒,无法自己喝药,那时候她没少给人喂药。 第432章 天高路远 熟能生巧,她又不是笨蛋。 当然很多时候,喂再多的药亦救不回一个孩子。 所以说,她命硬。 风不止和风追雪的命同样硬。 他们三个,在以前活到了最后。 至于以后,绝不再是三人同生。 喂完药,风轻摇把空碗直接抛还给蔚疏茉。 她瞅着寂寒翊,唯恐天下不乱地说道:“你不是告诉我,你心有所属吗?”说完,眼珠瞥向蔚疏茉。 不出意外的,蔚疏茉的表情又变了,敌视愤怒中带着些凄楚和无助。 “不是你。”风轻摇不嫌事大。 蔚疏茉更恨! 秦大小姐哪壶不开提哪壶,纯粹是来跟她过不去! “是谁啊?”风轻摇笑眯眯地问寂寒翊。 寂寒翊不说话,唇瓣都没动。 “说说嘛。”风轻摇似乎很感兴趣。 当然,她更感兴趣的是看别人难过。 比如寂寒翊的眼底涌现出无穷无尽的离愁,显然心上人不在身边。 再比如蔚疏茉,她比较复杂,对风轻摇恨却不能动、对寂寒翊爱而得不到,还有对寂寒翊心上人的欣羡。 蔚疏茉带着敌意地提醒道:“小师叔刚醒,身子虚弱,你别为难他。” 风轻摇不怀好意地问她,“你知道吗?” 蔚疏茉沉默下去,低眸看着手上的空碗,半晌才道:“不知道。” 风轻摇看透她的心思,戳破道:“知道啊。” 蔚疏茉瞪她。 她说的是不知道! 耳背吗? 不过,她确实知道。 所以她也知道,那个女孩回不来了,天高路远,女孩不可能回来!他再放不下,总有一天也必须放下。而这段时间,她要陪着他、影响他,等他放下时,就能一眼看见她。 寝屋里陷入了沉默。 蔚疏茉不说话。 寂寒翊说不了话。 风轻摇坐在床榻边上有些无趣,托着腮,注视寂寒翊,说道:“那天晚上本来想一剑结束你,好让你脱离人世苦海。但我突然想到,下药之人可能也是想弄死你,我如果把你弄死了,岂不是叫对方十分开心?这种为他人做嫁衣的蠢事,我是不会做的,所以你记得欠我一条命,以后还我。” 一个体弱多病的男人吸入大量媚香,如果再来上一夜,怕是不死也残啊! 这分明是要置他于死地。 寂寒翊:“……” 蔚疏茉若有所思。 最近三天,她忧心寂寒翊的身体,没来得及想一想那晚发生的事。经风轻摇提醒,她似乎有了些眉目。 “我们也算共患难,你赶紧养好伤病,等着看好戏。”风轻摇咧嘴一笑,起身离去。 寂寒翊觉得这戏一定不好看,秦大小姐的笑容很危险。 蔚疏茉却觉得这戏应该好看。 她想明白了,夕霞小筑一事,是祁静和想挑拨她去对付秦大小姐。 不得不说祁静和的局设计的很好,她巧妙利用了此局中的每一个人,让他们在该出现的时候出现,不突兀,很自然,连她都入局了,直到今天才醒悟过来。 可惜祁静和遗漏了重要的一点。 此局之中,没有蠢人。 她决定推波助澜一把,以免夜长梦多。 第433章 媚香 离开寂寒翊的清兰院,风轻摇来到另一座飘满药香的院子。 院子的主人被世人尊称神医,神医满头白发满脸皱纹,白色的院服有点脏,像极了劳作一生的老农。此刻他正在院中翻晒草药,一名身穿短打的男学生则在旁边空地上举锄翻土。 看见风轻摇,男学生放下锄头喘了口气,“姑娘,有事吗?” 他不喊“同学”,因为风轻摇没穿九院的院服;也不认为风轻摇是来看病配药的,因为九院有专门的医馆和药楼。 这里是老神医的私人小院。 他是老神医的徒弟,叫欧也,和师父一样,外貌上像极了朴实的农民。 风轻摇没搭理他,自顾自往屋里行去。 “姑娘……”欧也正要阻止。 老神医呵斥:“快翻土!” “哦。”欧也低头认怂,再不管别的。 老神医放下手上的活,背着手,跟上风轻摇。 九院很大,人很多,不一定所有人都知晓风轻摇的到来,比如一门心思翻土的欧也,信息就很闭塞。 然而老神医是知道的,从院长师父拿走他许多丹药的那天起,他不但知道国师来了,还知道国师带来了四个人。 老神医不说话,跟在风轻摇身后。 风轻摇不理他,一间间屋子来回走,瓶瓶罐罐来回翻。 她在找东西。 老神医看她找。 日落西山时,风轻摇找到想找的药,当着主人的面,坦坦荡荡揣进自己兜里。 老神医不拦阻,目送风轻摇离去,摇头叹息:“现在的年轻人,越来越奔放,哪像我年轻的时候,大家都十分保守。” 感慨完,他从柜子底下翻出一瓶同样的药,摆上架子。 瞅了瞅,他把写有“媚香”二字的那面摆在了外面。 做完此事,老神医又一声叹:“现在的年轻人越来越没道德,前几天刚有人偷了我一瓶药,这两天忙,没时间抓小偷!今天来了更放肆的,居然当着我的面拿,以为我不敢抓你吗!” 说完这番话,他仿若无事发生,继续翻晒草药。 呵呵! 看在国师的面子上,他就放过她了! …… …… 傍晚。 一名老师找到祁静和,“灵液池殿阁灰尘堆积,此处重地无法交由杂役,而且国师正在灵液池疗伤,我不放心交给别人。静和,明天一早由你负责清扫。国师喜欢清静,灵液池里外无人,得委屈你一个人了。不过你不用害怕,你只需负责上面的殿阁,不必下去,不会见到国师。” 祁静和略有些警惕,“为何是我?” 她念着国师,国师便越来越靠近她了? 这种好事,怎么想都像是一个局。 “哦,对,我前些天已经安排你和春晓打扫了供奉三幅画的楼阁,这次不该是你,老师年纪大有点健忘,灵液池殿阁不用你负责了。”那名老师拍着额头,似乎为自己的失误感到抱歉。 他一转身,刚好看见远处的蔚疏茉,仿佛临时逮到人,“那就她吧。” 祁静和攥住老师的衣角,“老师,蔚疏茉最近在照顾小师叔,恐没时间,还是由我来吧。” 第434章 谁允许你进来的 蔚疏茉似没看见二人,自游廊穿行而过。 九院女学生的勾心斗角,从来不是宫斗、宅斗,而是国斗!她和那名老师同是大虞国人,平时没交集,关键时刻戮力同心。 她看出来,祁静和的目标从墨凌转向了国师,理由很简单,祁静和背后的大祁国想得到国师。于是设计了夕霞小筑一局,目的是代替秦大小姐成为国师的人,顺便除掉高辛国的寂寒翊,以及大虞国的她。 可谓是一箭三雕。 现在,她给了祁静和一个靠近国师的机会,若安守本分则无事,若心有念想则入局。 显然,祁静和入局了。 后面的事,就跟她无关了。 蔚疏茉的嘴角浮现一丝笑意——秦大小姐,我把祁静和送到了你眼前,你可别找错了人,唱错了戏。静和公主,别让我太失望,和秦大小姐尽情的斗吧! 入夜。 祁静和推门走进灵液池殿阁。 老师叫她明天一早过来,防止这是个局,她决定提前。 殿阁不大,没多少灰,不消片刻便清扫完,然后,她向下走去。 下面是一处巨大的空间,周围是交错盘绕的树根。 簇拥在灵液池中的冰莲宛如金莲,莲叶无风摇曳。 黑发白衣的男人静坐于淡金色液体中,闭目养神,他仿佛没有听见脚步声,未感知到来人,静如玉像,似无意识。 于是,祁静和放心大胆地走了过去。 他面朝灵液池,背对木楼梯。 祁静和站在岸边,也只能看见他的侧颜。 然而仅仅只是一个侧颜,便叫她乱了心、生了念。 这就是国师! 各国争夺的国师! 他竟比画像上更好看! 发如墨,衣如雪,玉骨冰肌,风华绝代不过如此。 听说妖族公主绝色妖美,国师却拒绝了,独留秦瑶在身边,这是否表示,国师偏爱秦瑶这种类型? 记得秦瑶不久前教花落调戏左正,而她自己则两次招惹墨凌,这又是否表示,国师偏爱被调戏? 想到这点,祁静和愈发胆大。 她蹲身下来,少女柔润的手缓缓伸向云深的下巴。 “谁允许你进来的?” 一道严肃而稚气的声音蓦地响起。 祁静和手一抖,吓得立即缩回来。 这时,她注意到云深纤长的睫毛动了动,似乎要睁开眼眸。然而等不及他看过来,她连忙起身往回看去。 八、九岁的小男孩提着灯笼,站在木楼梯上方的入口处,居高临下地俯视她。 她稍稍松了口气。 原来是院长身边的小书童。 “这么晚了你还不睡觉吗?小孩子不能晚睡哦,会长不大的。”祁静和笑着哄骗道:“还有,这里不能随便进来哦,你快回去吧。” “谁允许你进来的?” 小童固执地又问一遍,眼红红的。 他的眼红不是要哭,而是生气。 祁静和显然没意识到这点,吓唬道:“小屁孩一点都不可爱,小心我告诉院长,你半夜不睡觉四处乱跑,叫院长罚你,不给你吃饭!” “我最后问一遍……” 小童的话说到一半。 “你烦不烦,问两遍不够,还要问第三遍?”风轻摇的声音出现在上方殿阁,她从后面把小童拎到旁边,简单明了地道:“我来。” 第435章 我还能吻他 说完,她踩着古旧的木楼梯,一步一步缓慢而下。 木楼梯年代久远,偶尔发出“咯吱”一声。 听得祁静和惊疑不定,竭力维持着表面的镇定。 秦瑶为什么会出现?而且不早不晚偏偏在这个时候出现,如果早一点她就不会下来,或者晚一点她和国师的关系就能深入一步。现在秦瑶就像是掐着时间过来的,是准备对付她吗? 这果然是一个局! 秦瑶联合九院老师诱她入局! 祁静和想错了。 风轻摇没有设局的习惯。 在她的理念中,弱者才会躲在暗处,费尽心机去算计一个人、一群人,强者如她,从来都是光明正大正面干。 “灵液池重地,没有九院师长许可,任何人不得进来!秦瑶,你一个外人,擅闯九院灵液池,你是活得不耐烦了?”祁静和先发制人。 可她这一下就像出在棉花上。 对方完全不当一回事,理都不理她。 风轻摇旁若无人般,从她身前走过,来到灵液池畔。 “小书童,还不快去禀报院长,有人闯入九院重地!”祁静和把目标转向站在木楼梯上的小童。 “我带她来的,你有意见?”小童的语气冷冷的,嗓音则是稚嫩的,听起来格外诡异。 “私带外人进九院重地,你知不知道,你已经触犯了院规!”祁静和恐吓道:“我会把此事禀告院长,你就等着被逐出九院吧!” “九院是我的,规矩我定的,你想怎样?”小童说道。 这句话具有暗示性。 可惜祁静和没有深思,她嘲笑:“你一个屁大点的小孩说九院是你的?你当自己是院长师父呢?目无尊长!” 小童提着小圆灯笼,灯笼发出幽幽的光,照在他圆嘟嘟的脸蛋上,明暗莫测。仿佛在回避这个问题,他将一只手负到身后,目光越过祁静和,望向风轻摇。 祁静和冷静下来,想起这里不止她和小童。 她回头。 看见风轻摇蹲在云深旁边,细白的手指亲昵地挑起云深的下巴,将云深的头转了过来。 祁静和的眼底滑过一丝憎厌。 这是她要对国师做的,却被小书童打断,被秦瑶捷足先登! 然而下一瞬,她眼底的憎厌全部化成惊艳。 她终于看清了国师的脸。 九院的画像,勾勒出他清逸淡雅的眉眼,却勾勒不出他清贵绝俗的气质。他的神情明明淡似远山烟云,他的人却耀眼得叫人移不开眼睛。 可惜他的眼睛没有在看她。 云深静静地凝视风轻摇,任她随意摆弄自己。 “这张脸真好看,手感真好。”风轻摇轻抚云深柔腻的下巴,眼珠瞥向祁静和,“你也觉得好看吧?好看就多看两眼,以后就没得看了,当然摸肯定是不能给你摸的,而我不但能摸,我还能吻他。” 她俯下头,仿佛在宣示主权,在云深粉白的唇瓣上重重地印下一吻。 云深非常配合她,手伸出水面,按住她的后脑,加深了这个吻。 两人在祁静和面前吻得缠绵悱恻。 祁静和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第436章 可以生娃的那种接触 小童望着灵液池畔正在发生的一幕,心想那丫头是在吃醋吧?吃醋吃得这么嚣张霸道,一点都不矫揉造作,和外面那些妖艳贱货很不一样。原来殿下喜欢这种调调,难怪单身数千年,这样的女子毕竟世间少有啊! 风轻摇将云深的手从后脑上拿下来,终止了这个吻。 唇瓣被吻得娇艳欲滴,她便用这张与云深接吻的唇,对祁静和挑衅道:“我不但能吻他,还能跟他负距离接触。负距离接触懂吗?就是可以生娃的那种接触,你如果还不懂……” 云深深深地注视她。 祁静和看得又羞又恼,听得又怒又恨,忍不住骂道:“不要脸!” “你这三个字,是懂了还是不懂呢?”风轻摇危险地笑起来,“不如这样,你做给我看,我看看你到底是懂,还是不懂。” “你想做什么?”祁静和情不自禁地看向云深。 风轻摇眸光一冷,倏地挡住祁静和的视线,“我想做什么?马上你就知道了。” 她一把攫住祁静和纤细的肩膀,寒气从她的掌心源源不断地沁出,钻入祁静和的血肉。 血液冰封,身体僵硬,祁静和不能动弹,恐慌地瞪着风轻摇,她眼中的秦瑶。 轩辕国的秦大小姐一无是处,尽管有传言说她和琰王风不止打成平手,相信的人却不多,大家更倾向于国师在暗中出手帮助了她。 世人眼中,她不过是个初出茅庐的稚气少女,即便是修行天才,又能厉害到哪里去?终究太小! 可是,祁静和在风轻摇手上却毫无还手之力。 她在九院女学生中,经常和蔚疏茉并列第一。 九院的第一,在人族世界绝对可以排上不错的名次。 按理说,她动动手,就能捏死风轻摇。 可惜,她不知道风轻摇的真实身份,除了极少数人外,没有人知道风轻摇来自极恶之地。 在昔日极恶之地老大的眼中,她终究是小孩罢了。 兴趣来了,逗弄耍玩一番。 兴趣减了,不屑多看一眼。 但若是得罪了恶人。 恶人出手绝不留情! 风轻摇像拖麻袋般,拖着祁静和飞快往上走去。 在她抓住祁静和的一瞬间,云深转回头,面朝冰莲背对两人。他已经预感到她接下来要做什么,不想看,没兴趣。 她做什么,他很少阻止。 他不阻止的,通常是他认为没错的。 小童跟上风轻摇。 他没有靠近,远距离默默地代替云深看着她、守护她。 出灵液池殿阁。 背后的神树越来越远。 月光从头顶洒照下来。 今晚的月色格外明亮。 祁静和无心赏月,觉得月再亮也还是黑的,黑夜笼罩着她,她惊慌失措的大喊,连续不断的叫嚷—— “秦瑶你做什么?” “秦瑶你放开我!” “我是大祁国的静和公主!你如果对我不敬,九院中所有大祁国的师生都将视你为敌,你会成为众矢之的!” “秦瑶你听见没有!” “我父皇是大祁国的皇帝,母后是大祁国的皇后,我皇兄是大祁国的太子,如果我在你手里少了一根头发,将来我大祁国的铁骑必定踏平你家门!” 第437章 你是我姐,他是我姐夫! 风轻摇不阻止她说话,却没有应她。 夜未深。 听见叫喊的师生们纷纷走出各自寝屋,还没找到声音出自何处,那声音便远去了,变得细小如蚊蝇,难以辨认。 风轻摇速度极快,飞离师生们日常活动区域,来到后方杂役们居住的一排屋舍。 她踹开最近一间屋子。 已经睡下的杂役们一惊而起,有人迅速点亮油灯,照亮了屋里面的大通铺,以及十张或茫然或惊慌的脸,由于长期劳作,他们都是黝黑而粗糙的。生活在底层没什么讲究,这一屋人恰好又不爱干净,从屋里面散发出阵阵臭味。 “臭死了!”祁静和嫌弃道。 出生公主,身份高贵,即便在以实力讲话的九院,她也是数一数二的天之娇女,受不了这肮脏而低贱的地方。 风轻摇面无表情,把祁静和丢进屋里。 祁静和猛然意识到什么,惊恐道:“做什么!你做什么!快带我出去!” 她不能动,全身血液冰封,身体是僵硬的。 风轻摇从兜里摸出一瓶药。 看见药瓶上“媚香”二字,祁静和的瞳孔蓦地瑟缩一下。 她有一瓶同样的药,是从老神医的私人小院偷来的。其中一半,她用在夕霞小筑的某间屋子,后来寂寒翊和秦瑶相继进入那间屋子。她以为他们会在里面苟且一晚,结果寂寒翊被秦瑶一剑钉在地上,昏迷三天,险些死去,而秦瑶似乎没受到影响。 现在,秦瑶识破了! 祁静和意识到了这一点,然而没有时间思考风轻摇是如何识破的,她只知道风轻摇要用同样的手段报复她! 媚香的药效,她再清楚不过。 “秦瑶你不能这么对我!我是公主,大祁国的静和公主!”祁静和声音颤抖。 她想起风轻摇一路上的沉默,改口道:“我是九院的祁静和!我师父是卓茂天,院长是我的师祖,老神医是我的师伯,寂寒翊是我的小师叔!我在九院的身份无比尊贵!如果你还想好好活着,就快点放了我!今晚的事我不与你计较!” “你不与我计较,我倒是要与你计较计较。”风轻摇拔出瓶塞,一扬手,将大半瓶药粉洒入空气中。 她顺势捂住口鼻,以免自己吸入。 这东西上次让她中招,万一这次又中,还得找云深解毒,会错过今晚的好戏,睡云深这种事以后做也不迟。 “啊——” 祁静和凄厉地尖叫! 那种事还没有发生,她已经觉得自己坠入了无边的黑暗、幽深的泥沼。 风轻摇冷了一路的脸,此刻终于笑了,一扫不明所以的杂役们,说道:“不必客气,好好享受。” 屋门关上。 传出祁静和最后的挣扎:“秦瑶我错了,你放我出去,放过我吧!求求你!要什么我都给你,荣华富贵都给你!我叫父皇收你做干女儿,你就是我大祁国的公主!我再也不对国师有任何非分之想,你是我姐姐,他就是我姐夫!秦瑶!” 风轻摇站在门外,掏了掏耳朵,似乎被吵得烦了,耳朵有点受不了。 第438章 连人带床,抬走! 随着一声布料撕碎,祁静和终于歇斯底里地哭叫起来,“秦瑶你不得好死……唔呜……” 后面的话被什么堵住了。 听见动静,隔壁屋的杂役们慌慌张张走出来,想瞧瞧发生了什么。 如水月光下。 风轻摇一身素净的粉白衣裙,夜风拂动轻盈的裙角,仿佛坠入凡尘的月下仙子。然而她的眉眼,却似暗夜的妖精,又妖又邪,似能勾人心魄。 她静静地仰望明月,用吟诗般的语气说道:“春天是一个躁动的季节,也是一个交配的季节啊。” 接着,她转向院中的杂役们,恶毒一笑,“你们觉得呢?” 那间紧闭的屋里,不断传出痛苦的呜咽声,以及男人焦躁的催促:“快点,该我了!” 屋外,五大三粗的男人们露出暧昧的眼神,看向风轻摇,都有些不善。 嗡的一声! 流烟剑飞出,在月光下发出森寒的冷光,剑气四溢,空气里隐隐泛现杀意。 风轻摇危险地微眯眼睛,与男人们对视,“我有事走开一下,你们替我把这里看好,若我回来发现有人打开了那扇门,你们就给我原地去死。” 男人们如同被刺了一剑,吓得退到墙壁,纷纷点头。 风轻摇往外走出两步,想了想,随手一指,“你们几个,跟我来。” …… …… 蔚疏茉孤寂地伫立在清兰院门口,楚楚可怜地望着院内。 她是被寂寒翊委婉地请出来的,以往她会识趣地回去睡觉,给寂寒翊留一个乖巧温顺的好模样。今晚她在等风轻摇的好戏,顺便试探寂寒翊。乖顺的她,他不接受,那么倔强的她,他会不会看上一眼? 她没有等来寂寒翊的怜惜,等来了风轻摇和几名杂役。 风轻摇目不斜视,一脚迈入清兰院,熟门熟路地找到寂寒翊寝屋,一步入内,握拳,横向挥出。 轰的一声! 整座清兰院于瞬间被惊醒。 离得最近的寂寒翊蓦地睁眼。 随从兼陪读的齐锐跌跌撞撞从隔壁屋赶来,“公子!公子你没事吧?” 奉命保护寂寒翊的无迹从隔壁的隔壁赶来,“怎么了?地震了?” 不到片刻,寝屋外挤满了人。 他们都没有进去,站在外面,一览无余地望见苍白孱弱的寂寒翊,正躺在寝屋里的床榻上,震惊无比地看着风轻摇。 这时,有人提出了一个疑问:“墙呢?” 墙被风轻摇一拳打烂在地。 这是尾随在风轻摇身后的蔚疏茉,亲眼所见!所以她比寂寒翊更震惊,满眼惊骇。 风轻摇揉了揉略疼的手,淡定道:“连人带床,给我抬走。” 杂役们积极地一涌而上,麻利地抬起寂寒翊身下的床榻。 “等……” 寂寒翊想要阻止,床榻摇晃了一下,他险些摔下去,然后咳嗽了一声。 “小心一点!”蔚疏茉惊醒过来,“稳一点!慢一点!” 她没有阻止风轻摇的荒唐行为,已经猜到,这是风轻摇在兑现之前的话,带寂寒翊去看戏。 齐锐看见最关心公子的蔚大小姐,好像同意了秦大小姐的做法,于是他茫然了。 无迹说道:“这唱的是哪一出啊?” 第439章 爽不爽 没人回答他,很多人都糊涂着。 九院的小师叔连人带床被抬出清兰院,众人抱着满满的求知欲,纷纷跟上,一路浩浩荡荡,引人注意,于是越来越多的人尾随上来,相互询问,结果都是一头雾水。 走了大半座九院,一行人来到杂役们居住的屋舍。 夜已过半。 杂役们站在屋外无心睡眠,几乎所有屋舍的门都敞开着,唯独最近一间,大门紧闭,从里头传出粗重的喘息和某些暧昧不明的声响。 众人脸色皆是一变。 夕霞小筑一事已经在九院传开,受害人之一,此刻就躺在露天的床榻上低低的咳嗽。 寂寒翊气色极差,不是一路颠簸造成,而是他明白了风轻摇的好戏。她在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就是不知里面的人是否能像秦大小姐那般,手段狠绝,逃过此劫。 有风轻摇拆局在先,在场多数人不敢肯定里面到底在发生什么,他们在等一个类似蔚疏茉一样的人,去敲那扇门,揭开谜底。 没等多久,风轻摇说道:“开门。” 有杂役赶紧推开门。 一阵夜风灌入,里面的人停止了动作,看见门外人头攒动,一个个吓得躲进角落。 油灯昏黄,将衣不遮体的少女暴露在众人眼中,她恐惧的颤抖着、绝望的呜咽着,满身污秽,皆是耻辱。 “公主!” 春晓惊骇大叫,不顾一切冲入屋中,抱住祁静和,把破碎的衣物往她身上包裹,却怎么也遮不住少女屈辱的身躯。 有好心的男学生脱下干净的外衣,盖住祁静和,然后退回屋外。 众人沉默。 沉默是同情和怜悯,是震惊和难以相信、无法接受。 寂寒翊别开眼,不忍直视。 蔚疏茉脸色发白,不由自主的轻颤。 她怎么都想不到,与她并列第一的祁静和竟然如此没用,还没怎么开始斗,就输了;她也实在想象不到,秦瑶出手如此狠毒,让一群男人当着所有人的面,毁了祁静和的清白。 万念俱灰,不过如此。 不,不止是祁静和,整个大祁国都会因为公主受辱而蒙羞! 祁静和想置身事外,看她和秦瑶斗,好坐收渔利。 殊不知,最后是她冷眼旁观,看她祁静和和秦瑶斗。 风轻摇步履轻盈地迈进屋里,蹲在祁静和面前,笑得邪恶,“爽不爽?” “今日的屈辱,将来必定加倍奉还!”祁静和对自己有多绝望,对风轻摇就有多痛恨。 “为了我以后能平平安安不被你打扰,看来今天你必须死。”风轻摇笑盈盈地取出流烟剑。 “我是大祁国的静和公主!”祁静和疯了似地呐喊。 这句话,不是对风轻摇说的。 风轻摇对她的身份不屑一顾,说再多都没用。 所以,她在提醒屋外的九院师生,尤其是来自大祁国的师生。 十几名学生从人群里站出来,愤怒地盯着风轻摇。 风轻摇一个充满杀意的眼神扫去。 十几名学生惊恐地退后半步。 风轻摇忽地一笑,“太嫩了,都没杀过人吧?我示范给你们看,如何一剑取人性命。” 第440章 不服都不行 流烟剑刺向祁静和的咽喉。 祁静和凄声尖叫。 春晓紧紧抱住她,也骇然尖叫起来。 “住手!” 一道雄厚的嗓音响彻屋外。 一把凌厉的飞剑冲入屋内,挡住流烟剑。 “唉。”风轻摇叹息,“废话太多。” 她是指自己的废话多了,杀个人磨磨唧唧,半天没动手,结果被人横剑阻拦。与极恶之地以外的人相处久了,她竟变得婆婆妈妈起来。 风轻摇站起身。 现在杀祁静和稍微有点困难,对方如果放弃祁静和,趁她杀祁静和之际,在她背后捅剑,那就不好玩了。 她提剑出去。 被她一个眼神扫过的学生们下意识退后。 一身青衣的中年男人收剑立在门外。 “师父!”祁静和有人撑腰,歇斯底里地大喊:“杀了她!杀了他们!替静和报仇!” 中年男人是祁静和的师父卓茂天,老神医是他的师兄,寂寒翊是他的师弟,三人的师父是九院院长。 祁静和说她在九院身份尊贵,指的是她是院长这一脉的学生。 卓茂天一眼看明白在祁静和身上发生过什么,他闭上眼睛,痛心无比,再睁眼时,怒火滔天。 剑离手,飞进屋里。 侮辱祁静和的十名杂役瞬间被斩杀。 剑出屋,飞向风轻摇。 锵的一声,撞上流烟剑。 风轻摇安然无恙。 剑回到手里,卓茂天看着风轻摇,略感意外。小小年纪修为浑厚,当真是后生可畏,可惜心肠歹毒,留不得! 他有些惋惜。 剑,再次脱手。 “不!”祁静和尖叫,“先不杀她!” 卓茂天的剑,蓦地停止在风轻摇面前。 风轻摇轻巧地拨开剑刃,冷笑道:“说的好像他能杀得了我一样。” “废掉她一身修为,把她卖去春香馆,我要她一双玉臂千人枕,半片朱唇万人尝!”本该高贵矜持的静和公主说出了刻薄而阴毒的狠话,少女的脸庞变得扭曲而丑陋。 卓茂天皱眉。 九院外有一座不大不小的城,名叫玖城。玖城不属于任何一国,硬要说的话,勉强算作是九院的玖城。春香馆就在玖城中,是一家青楼。 听见“春香馆”三个字,寂寒翊微微蹙眉。 蔚疏茉不动声色。 风轻摇丝毫不受影响,依旧笑意盈盈,“原来十人不够你爽的,你还想万人一起玩?倒是我的疏忽,没想到你这么有能耐,不服都不行。” “我说的是你!是你!”祁静和气得胸口疼,险些吐血。 风轻摇没回这句话,望向看热闹的人群。 叶上清从人群里吃力地挤出来,挡在风轻摇身前。 相比于以前的清瘦,如今的叶上清换了心脏,身体康健,加上最近想开了许多,心情不错,长了点肉,看起来比风轻摇威武很多,倒是有点英雄救美的意思。 风轻摇挑眉,“你做什么呢?” 虽然他比她健壮,但是他不练武不修行,随便来个谁就能撂倒他。 虽然她比他纤细,但是她修为高境界高,一般人奈何不了她。 “我们一起来的,不能让你被他们欺负了去。”叶上清像护着小鸡的老母鸡般张开了双臂。 第441章 左大人,出来断案了 多么耿直的孩子! 风轻摇心想。 叶上清输人不输阵,倔强地面对着一大群九院师生。他一眼扫过众人,看见李青书和玄圭站在对面人群中,愣了一下。 说好的一起过来给秦大小姐助阵呢? 风轻摇揪着他的后领子,把他拖到旁边,“多学学人家,该出来的时候出来,不该出来就别出来。” 她说的“人家”,指的是李青书和玄圭。 叶上清站出来,并不能感动她。李青书和玄圭没站出来,也不会令她难过。这三个人的战斗力加起来不如她一根手指头的力量,出来拖后腿吗?当然,李青书和玄圭不一定是为她着想,他们可能怕被她连累。 见卓茂天迟迟不动手,祁静和悲痛欲绝地大叫:“师父!静和今日之辱,全拜她秦瑶一人所赐,她若得不到相应的惩罚!静和宁愿一死了之!” “杀人偿命,辱人者确实应该受到同等惩罚。”卓茂天大掌伸向风轻摇。 风轻摇看得透彻,这一掌如果拍在身上,是要散去她的一身修为。当然她不会让他得逞,但也不想和他纠缠太久,没意思,她的目标又不是他,至少眼下不是。 风轻摇往后退去,“我们评评理。” 一个恶人说要讲理,那肯定不是真的讲理。 “你没理。”卓茂天不断地接近风轻摇。 风轻摇身法灵活,丝毫不让他近身。 卓茂天心生疑惑,以秦瑶此刻展现出来的身手,想要逃脱易如反掌,然而她却没有这么做,甚至没有和他拉开太远,始终保持一个手臂的距离,徘徊在门口。 “左大人。”风轻摇突然叫道。 人群的后方,有一个人,脸沉下去。 九院有老师、学生、杂役和客人,没有大人。 左正早已不是刑部官员,他脱下了官服,穿上了院服,成为了九院的学生。这里的人或直呼他姓名,或称他为左公子,就连叶上清现在也喊他一声左兄,而非“大人”。 风轻摇却还是习惯叫他“左大人”。 一声“左大人”,让左正从人群后方走到了人群的前面。 他不想出现在她面前,但既然是她主动喊他,他便一定要出来,这表示她需要他。 风轻摇盈盈一指卓茂天,笑道:“快跟他断断案。” 轩辕国的帝都城中,风轻摇给左正制造了许多棘手的案件,左正则帮风轻摇洗涮了许多嫌疑。 风轻摇的手段是血腥而残忍的,有理都会被她玩的没理,所以左正最擅长的,就是替风轻摇善后。 昔日的刑部大人,官服不在,官威仍在。 左正朝卓茂天行了一礼,“卓老师,祁静和同学的遭遇令人痛心,但小师叔寂寒翊榻上昏迷三日险些命丧黄泉,此等冤屈至今无人过问,是否不妥?祁静和是您的徒弟,寂寒翊是您的师弟,您为徒弟抱不平,却置师弟于不顾,是否薄情寡义?” 最后四个字成功令卓茂天停了手。 左正说道:“我们先断一断夕霞小筑一案,再来评今晚的事。” 第442章 左大人,出来断案了(2) 祁静和害怕事情败露,先声夺人道:“夕霞小筑是秦瑶刺伤小师叔,与我何关?” 左正深深地看她一眼,“我没有说与你有关,祁静和同学。” 祁静和意识到口误,心虚地大吼:“左正!你和秦瑶的关系不清不楚,谁又能知道,那晚在夕霞小筑是不是你约秦瑶出来私会,结果被小师叔不小心撞到,秦瑶一怒之下想杀人灭口!我想起来了,秦瑶是高阳国琰王的未婚妻,她突然来九院,是不是来见你这个老情人?” 左正蹙眉,看了看风轻摇。 风轻摇双臂抱胸倚在门边,笑盈盈的,一副什么都不在乎的模样。 左正伸手入怀,拿出两张纸条,“这是约秦大小姐和小师叔去夕霞小筑的纸条,小师叔就在此,是真是假,你们一问便知。” 没人问,寂寒翊主动点了点头。 白天醒来后,左正来找他,拿走了纸条。 风轻摇的纸条在那晚给了叶上清,叶上清给了左正。 左正把两张纸条递给卓茂天。 卓茂天捏在手里细细检查。 这时,蔚疏茉开口道:“纸是我的,我送给过一些人,上面的字不是我的,而且你们应该都知道,我不会害小师叔,不可能写这种纸条。” 她喜欢小师叔寂寒翊,在九院不是秘密,绝不可能为别的女人约寂寒翊。 叶上清说道:“字像我,但非我所写,你们可以对比我的字迹,而且,我没有这种纸。” 左正说道:“卓老师,祁静和是您的徒弟,您应该比我更熟悉更清楚,她的陪读春晓擅长模仿别人的字,您也可以查一下,拿走蔚疏茉同学的纸的人中,有没有您的徒弟。” “公主!” 春晓突然尖叫。 众人看去。 所有人震惊。 流烟剑不知何时刺进了祁静和的心脏。 祁静和愤恨地瞪大眼睛,眼珠似要弹出来去射死风轻摇,她呜咽几声,“你……” 为什么会这样? 师父就在这里,为什么她还会死? 风轻摇笑看她,轻描淡写地道:“我说你今天死,你就不能明天死。” 接着,她转向左正,赞赏道:“左大人案子断的好。” 最后,她看向又怒又恨又痛心的卓茂天,“你也这么觉得吧,刚瞧你听得都入迷了呢。” “畜生!” 卓茂天暴怒,剑刺风轻摇。 畜生!混账!贱人!竟敢耍他! 说什么断案评理,全是骗人的! 难怪她始终不走远,原来她在找机会,要在他眼皮底下杀人! “哈哈哈。” 风轻摇发出一连串银铃般清脆的,却又充满恶意的笑声。 她踏空而起,飞上屋顶。 月光被一团黑云遮蔽。 她长身玉立,一指向天,嚣张又凶狠地说道:“本来我只想杀一人,现在我改变主意了,你们都去死吧!” 李青书第一个反应过来,想也不想钻出人群,狂奔而出。 极恶之地的女魔头见血兴奋,杀上瘾了! 她这是要引雷下界,一招灭敌啊! 而她眼中的敌人,是除她以外的所有人! 九天之上,忽闻雷鸣。 第443章 谁不服我? 在场众人下意识仰望泼墨的夜空。 春雷? 不! 不是的! 这是人为引起的! 所有人瞳孔骤变,转向风轻摇。 修行者之间的比拼,比得是修为。修为的强弱,在一般情况下可以代表修行者的强弱。有人将修为融合在剑上,一剑刺出,威力无穷,就如卓茂天。也有人将修为融合在天地元素上,天雷落下,震天动地,就如风轻摇。 “妖女去死!”卓茂天暴喝一声,飞剑离手。 大修行者间的战斗,往往一招定胜负。 天雷落地,雷鸣声响彻天地。 飞剑刺出,剑鸣声划破空气。 轰! 天雷准确无误地劈中卓茂天,卓茂仰天倒下,全身焦黑,但是他没有死,眼睛一眨不眨地盯住屋顶上的风轻摇。 原本以为,她的雷会落在他的剑上,雷剑相争,赢的那个人最终会打破对方的“武器”,刺向对方的肉身。 结果,风轻摇根本不管剑来,一心与他玉石俱焚! 不过无所谓,他的剑终将穿透她的心脏,就像她的雷破坏了他的五脏,谁也讨不到半分好处。 锵! 一盏小圆灯笼倏然飞来,灯杆撞击飞剑,飞剑偏离剑轨,一剑扎进风轻摇后方的夜幕里。 下一刻,有什么建筑轰然倒塌! 巨大的响声瞬间惊醒所有人。 卓茂天这一剑刚猛又可怕,如果被刺中,必死无疑! 可惜有人中途拦阻。 风轻摇毫发无损。 卓茂天不敢置信地瞪圆了瞳孔,顿时胸闷郁结。 在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里,他想起徒弟祁静和死前备受凌辱,想起自己被风轻摇戏耍,害的徒弟死在他眼皮底下,他妄为人师啊!他又想起了自己的师父,身为九院院长的徒弟,已是知天命的年纪,却败在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手上,他愧对师尊啊! “噗!” 卓茂天喷出一口老血。 似乎无法接受现实,他活活气死了! 寂寒翊捂着嘴,低低的咳嗽。 蔚疏茉已经顾不上寂寒翊了,她花容失色,久久无法平复内心深处涌现出的惊涛骇浪,以至于连呼吸都有些沉重。 秦瑶她…… 这么厉害? 怎么可能!? 都是年轻人,都是十几岁的少男少女,他们这群小辈,即便是修行天才,即便从娘胎开始修炼,面对卓老师这样的大修行者,至少得战上两三回合才能分出胜负吧? 然而事实摆在眼前。 所有人亲眼所见! 一招制敌? 这是什么招数! 所有人震惊无语、惊骇无比。 “还有谁不服我?”风轻摇傲然而嚣张地拔高嗓音,“站出来!” 已经跑出去很远的李青书听见这句话,蓦地停了下来。 他回头。 夜太黑,看不清风轻摇的身影。 他抬头。 黑云遮月,暗淡无光。 一指惊雷尚未散去。 她随时可以再落一道雷。 然而没有。 听她的话,似乎不打算杀所有人了。所以她之前一句话是吓唬人的?他觉得,她可能只是在吓唬他一个人!因为只有他最清楚,一指惊雷的威力! 想到这一点,李青书脸黑下去。 第444章 武力镇压 他感知不到她昔日狠厉决绝的杀气。 她变了。 不过,爱耍人的性子倒是一点没变,刚才他狼狈逃跑的身影一定全落在她眼中,现在她心里一定笑得十分猖狂。遥想当年,她和风不止、风追雪是多么的崇拜他啊! 这死丫头! 风轻摇那边,终是没人敢站出来。 他们中没有像卓茂天这样的大修行者,站出来送死吗?他们或震惊、或愤怒、或惶恐地仰视着风轻摇,猜测着她隐藏的身份,以至于很多人都遗忘了替风轻摇改剑轨的那盏小灯笼。 小灯笼的主人此刻就站在不远处某幢楼的楼顶。 八、九岁的小男孩面容严峻,负手而立,他个矮又胖,配上这副小大人似的模样,十分诡异。 在他的身畔,立着一位气质儒雅的中年男人。 如果风轻摇看见的话,会想起来,他是她第一次进入灵液池时看见的中年男人,当时他给了云深许多丹药。 如果卓茂天活着的话,会恭恭敬敬地喊一声“院长师父”。 他就是九院院长柳弃。 柳弃望着风轻摇的方向,说道:“不好交代啊。” 无论是祁静和之死,还是卓茂天之死,都不好交代。大祁国的静和公主死在九院,身为院长的他,如何向大祁国交代?把国师的女人抓起来吗?他不敢啊!卓茂天是他的徒弟,徒弟被杀,身为师父难道袖手旁观吗?这会给九院的师生留下多大的心理阴影?问题是他很想撒手不管啊! 小童说道:“随机应变。” 柳弃说道:“大祁国十有八九是要找我要人的,到时候我怎么办?” 小童简单道:“武力镇压。” 柳弃叹道:“九院一向以‘维护人族和平’自居,对待各族各国,不偏向任何一方,公平对待。武力镇压的话,事情会越闹越大。” 小童斜视向他,“你出去躲躲?” …… …… 黑云散去。 月光重新洒落人间。 九院杂役的屋舍前,魔族少年墨凌站在寂寂无声的人群中,若有所思地凝望着皓月当空。 风轻摇身姿蹁跹,自屋顶飞落下来。 她落在那张露天的床榻前,瞅着苍白憔悴的寂寒翊,意有所指地笑道:“戏好看吗?” 寂寒翊说道:“不好看。” 不好看不是说风轻摇不该杀祁静和、卓茂天,而是不应该让祁静和在死前遭受那般非人的屈辱,他觉得太难看。 至于二人的死,于他而言没有坏处。 他们必须先是各自国家的人,其次才是九院的人,因为有这个觉悟,祁静和先动了手。秦大小姐说的没错,祁静和想除掉他这个高辛国的丞相之子。对于师兄卓茂天,他有些惋惜,好在彼此不亲近,不是一国人,人族战乱,他们终将是敌人。 寂寒翊、蔚疏茉等聪明人,他们人在九院,心已经各自为阵。 唯独风轻摇的心思十分纯粹——你惹我,我就报复回去,天下之乱关我屁事? 她随意似地瞥了眼蔚疏茉,抬手虚握。 流烟剑飞回手中,她取出手帕,一边擦拭剑刃上的血,一边悠然地向外走去。 第445章 九院是国师的九院(1) 没人敢拦她。 人群分散两侧,主动让道给她。 月光下,少女的粉白衣裙随风而舞,她的背影柔美得似空谷幽兰,恍若散发出一股淡淡的幽香。然而尚未擦净的剑刃上,一滴血落下地,于是众人恍然大悟,少女的身上没有幽香,只有血腥气味;她也不是空谷幽兰,而是暗夜妖魅。 蔚疏茉目送风轻摇离去。 她隐约觉得,那句“戏好看吗?”好像是对她说的。 …… …… 小童提着灯笼,站在灵液池殿阁门口,望着风轻摇缓缓走来。 “我可以认为,你是云深的人,而非九院中人吗?”风轻摇停在小童身侧,低头瞥了瞥那盏小圆灯笼。 灯笼很小,拳头般大。 灯笼很圆,像个圆球。 灯笼很暗,只能照亮方寸之地。 这显然不是用来照明的。 风轻摇没有忘记替她挡掉卓茂天的剑的那盏灯笼,就是小童手上的这盏。 从云深入九院的那天起,小童仿佛是云深的小书童,经常替云深来找她。而他给她的感觉,如同玄圭,以云深为中心。不仅如此,小童绝不似外貌那般小,他的沉着镇定、修为境界,无不表示,在那个小身躯里藏着成熟的魂魄。 她所说的“云深的人”,不是像叶上清那种半路来的神宫中人,而是从最初时候就跟在云深身边的人。 他们有一个特点——活了很久! 经历沧海桑田,或多或少都会有一种岁月的沉淀,以及神秘,就像李青书。 小童说道:“你可以认为,九院是国师的九院。” 风轻摇无声地笑起来,不再与他说话,往殿阁下方而去。 她大约猜到他的身份了。 之前他对祁静和说:九院是我的。 他就是几百年前结束人族战乱、建立九院的那个人,也就是现任九院院长的师父,所以他才能在九院重地灵液池随意出入。但其实,他真正的身份是云深的人,所以他才敢说,九院是国师的九院! 这次,小童没有陪风轻摇下去。 他跃上殿阁,站上飞檐,静静遥望夜幕下的九院。 人族战火已经蔓延到九院,只要不波及殿下,他便静观其变,反之,他也还是从前的解决办法——以战止战! 今夜似乎有些漫长。 风轻摇第二次来到灵液池。 云深一动不动地坐于灵液池中,淡金色液体在他的胸前缓慢流淌,不曾变过的坐姿、不曾更改的位置,他好像不能移动? 风轻摇故意坐在离他十步远的岸上,双腿浸入池中,踢了一脚淡金色池水,仿佛在引起他的注意。 水花飞溅,如雨般纷纷落下。 云深侧头,“过来。” “你过来。”风轻摇手支着下颌,微笑打量他。 “我能过来的话,早就过来了。”云深坦言道。 “我想也是。”风轻摇说道:“但我的一举一动,你都了如指掌吧?” 他的感知范围极广。 而且不感知别人,专盯她一人。 云深“恩”一声。 “我是一个恶人。”风轻摇突兀地说道:“可是我突然觉得杀人没什么意思。” 今晚她就杀了两个人。 放过了许多人。 这不是她的作风。 第446章 九院是国师的九院(2) 云深说道:“本来就没什么意思。” 风轻摇道:“我以前觉得很有意思。” 云深说道:“你以前杀的都是坏人。” 风轻摇不满道:“我也是坏人。” “你不是坏,是恩怨分明。”云深说道:“就像今晚,倘若不是她事先设计了夕霞小筑一局,没有招惹你,你必然不在意她,自然不会想要杀她。” “没有招惹我的,我一样会杀!”风轻摇加重语气,强调道:“我是恶人,没有不坏的恶人,你这些话对我是侮辱,我这个人有仇报仇,但绝不报恩!” “比如?”云深问。 “比如?”风轻摇疑惑。 “你杀了哪些没有招惹你的人?”云深解释。 风轻摇冥思苦想,她杀的人太多了,尤其在极恶之地的那段时间,一个个回想原因的话,很费时间,加上过去太久,总会忽略一些东西。 想了半天,她凑数般地说道:“叶上清差点死在我手上。” 轩辕国行宫,苏如漾曾以叶上清为人质,她毫不犹豫一剑捅了过去。 云深提醒:“差点。” 差点的意思,就是没死。 叶上清还好好的活在世上,得了妖族九尾狐的心脏,大有活过风轻摇的趋势。今夜他还耿直地挡在了风轻摇的身前,企图用他柔弱的身躯为风轻摇助阵。 风轻摇觉得他愚蠢,但不得不承认他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好人,或者确切点说,他很纯粹。 她不讨厌他。 “我亲口叫左正去死。”风轻摇又搜罗出来一个人。 轩辕国神宫,她和风不止对峙,左大人太碍事,于是叫他去死,他答应了! 云深眼神冷冷,“死了吗?” 没死,今夜左大人听见她的呼唤,配合地站了出来。 “秦小将军本来要死了,是你阻止的我。”风轻摇忽然醒悟,说道:“现在想想,过往一年多,你不但抢我的人头,还经常阻止我杀人。” 左大人没死,不就是他从中捣乱吗? “过来。”云深又叫她。 “不过来。”风轻摇再次拒绝。 云深只好继续这个话题,“以前阻止你,是你还没有想清楚自己是怎样一个人,你的许多行为举止、思维方式都是在极恶之地养成的,你会本能地去做一些事,这是习惯,有好有不好。习惯这种东西,是可以改的。现在不用我阻止,你也分得清谁该杀,谁不该杀。” 风轻摇想了想,“你在扼杀我的天性!” 感觉他在试图一点点改变她! 这个过程很隐蔽,她都没发现! “这不是你的天性,后天养成的习惯怎么能是天性?你只是任性。”云深第三次叫她,“过来。” “不!” “又任性了。” “……” 云深凝视她,目光温而淡,说道:“我在帮你看清自己的心。” 仿佛在掩饰什么,风轻摇张口就道:“我心里没你!” 说完,她起身往上走去。 云深手从灵液池中不紧不慢地抬起来,在虚空中轻轻一抓。 “哎?” 风轻摇发出一声疑惑,身体不由自主地后退回去。 哗啦一声,她跌进云深面前的淡金色池水里。 第447章 没肉吃,很难熬 灵液池不深,但猝不及防下风轻摇还是呛了一口水,扑腾了一下,这才幽怨地站起来,微怒地瞪着云深。 “手法稍微粗暴了点。”云深看着她满身的水,“三次叫你过来,你没过来。” 这算是解释了他为什么手法粗暴。 “我看你的伤好的差不多了。”风轻摇的语气不太友善,显然心情不是很好。 她在外面多嚣张啊! 她在这里多憋屈啊! 一个受了伤的云深,她都制服不了,甚至连反抗都做不到,就被擒住了!她又想起风不止被云深一个眼神重伤,总觉得她和风不止、风追雪三人联手,都不可能打过受伤的云深。 “还要再等一段时间。”云深说道:“在我走出灵液池之前,你哪里都不能去,就陪在我身边。” “不要。”风轻摇拒绝。 “嗯?”云深发出意味不明的声音。 这可以有许多含义,可能是没听清楚她在说什么,叫她再说一遍;也可能是不明白她的意思,需要解释;还有一种威胁,敢再拒绝一次? 风轻摇没拒绝、不解释,略怂地说道:“你又不给我吃肉。” 云深细致入微地道:“一日三餐会有人送进来,不会饿着你。” “我又不是说那种肉。”风轻摇意有所指地瞅着他,眼神流露出几分暧昧不明,低眸往水底看去,似乎想穿透他的白裳,看尽里面的神秘风光。 云深终于明白她指的肉是什么,也不遮掩,反正她看不见,淡定地道:“会有机会的,但不是现在。” …… …… 翌日。 “院长远游,不知归期”的消息在九院炸开了,结合祁静和和卓茂天的死,怎么想都像是在逃避麻烦,外出躲避去了。 一时间,群龙无首,九院乱。 大祁国师生最先跳出来,誓要杀风轻摇为静和公主报仇;紧接着,卓茂天的好友、学生们也都纷纷站出来,要风轻摇偿命。 风轻摇被云深强行留在灵液池,一大群人浩浩荡荡前来要人,被小童拦在门外。 八、九岁大的小男孩提着一盏小圆灯笼,静静地站在门口,却没有一个人能够越过他,此举震惊了整个九院,谁能想到,院长身边不起眼的小书童竟这般强悍? 抓不到风轻摇,大祁国师生把目标转向和风轻摇一同来九院的另外三人。 玄圭第一时间回到云深的未可知空间,睡大觉去了;李青书擅长逃跑,风不止都抓不到他,何况是九院中人,他溜得比玄圭还快;左正料到要出事,一早就请了叶上清去他那里。 轩辕国不在,但人还在,寥寥数人聚集在左正身边,戮力同心。 在九院,轩辕国与高阳国本就有仇,这下又与大祁国结仇,可谓腹背受敌。以寂寒翊为首的高辛国,有意无意帮了几次左正他们;蔚疏茉背后的大虞国坐山观虎斗。 各国、各族,各怀心思。 灵液池外斗得不可开交。 灵液池畔闲得度日如年。 风轻摇被迫和云深朝夕相处,没肉吃,很难熬。 瞅着送膳食来的小童,她幽幽地说道:“小胖墩,你放几个人进来吧。” 第448章 某些时候可以胖一点 外面有许多人要给她送人头……哦不,是要取她的命,她在下面听得一清二楚,奈何受困于云深上不去,对方则被小胖墩拦着下不来,彼此都很难受。 她严重怀疑,云深和小胖墩联手在给外面的人强行续命。 小童红着眼,倔强道:“我不胖。” 风轻摇咬着竹筷,意味深长地打量着他圆球似的小身板。 不想被误会,小童解释道:“身体缩小后,我由于修为太多,把身体撑的稍微有点胖,胖出来的一点点也不是肥肉,是修为!” 以前他是很苗条的! 现在是“有点”胖,但这种不是普通意义上的胖,没法减,除非他不要命了,散去一身修为。 风轻摇听明白,目露羡慕,“如果变胖可以长修为的话,我宁愿变成大胖墩。” 这小胖墩哪里是一点点胖?分明是巨胖巨圆,可以挡球踢的那种,她好生羡慕,难怪他能轻而易举挡掉卓茂天的剑。 她怀疑,小胖墩的修为也在她之上,毕竟活得比她长。但凡有些本事的修行者,活得越久修为越多。如果给她千百年的时间,她绝对要把自己修炼成真正的天下无敌!然后把云深……嘿嘿…… 云深瞅了眼小童的圆球身材,对比了下风轻摇盈盈一握的杨柳细腰,极为嫌弃地说道:“还是不要了。” “不要什么?”风轻摇正在嫉妒小童的一身肥肉……哦不,修为,没有注意听云深的话。 “不要变胖。”云深想了想,开口道:“在某些时候可以胖一点。” “什么时候?”风轻摇问。 云深的目光意味深长地看向了风轻摇平坦的小腹。 “嗯?”风轻摇仍沉浸在变胖和修为中,没来得及转过弯来,下意识地低头看看自己,又侧头瞅瞅小童圆滚滚的肚子。 “我又不会生小孩。”小童丢给她一记白眼,转身离去。 他以为殿下想娶她,仅仅是要她陪伴一段时间,毕竟她很难活的长久;他以为殿下会以国师的身份娶她,那么她死以后,殿下恢复身份,彼此不再有瓜葛。 却原来,殿下想要她留血脉在人间,如此一来,即便将来她不在,他们一族的历史也永远会记得她,殿下这是想以殿下的身份娶她。 风轻摇恍然大悟地瞅向云深,“终于暴露本性了,你果然想骗我帮你生小孩,才说要娶我,呵,我是不会上当的,必不可能给你生小孩,有一个掐一个,来两个掐一双,休想从我身上掉一块肉下来。” 未来的某一天,她会为今天的这番话悔恨不已。 听完她的话,云深做了一个决定,防止她将来有掐儿的举动,在她身上偷偷施了好几道防护措施,不是防止她日后会怀孕,而是防她怀孕后打胎。 她发起狠来什么都做得出。 他则是一个冷静而有远见的人,尽管还没吃肉。 …… …… 几天后。 柳院长远游、静和公主死在九院的消息,终于传回大祁国,大祁国皇帝当场震怒,立刻派人前往九院杀风轻摇、灭轩辕国余孽! 第449章 去大祁国,灭了它 与此同时。 高阳国,琰王府。 经过一段时间的治疗和静养,被云深一个眼神重伤的风不止大抵痊愈。 阴柔邪媚的男人大咧咧地坐在书房圈椅里,修长的手指敲了敲书案上的一封信,说道: “半个多月前,九院的祁静和派人传给我一个消息,说我的未婚妻秦瑶在九院勾搭男人,字字句句都在试图挑起我的怒火。不自量力的小公主,以为凭着几句话就能引导我去九院,成为她的棋子,替她扫清障碍吗?呵,想多了,本王玩弄心机的时候,她还没出生呢!太嫩了啊!” 长夜安静而恭敬地站在风不止身边,一言不发。 事实上,这封信没有署名,事后才查出来是出自大祁国静和公主之笔。这位公主太过自大,妄图利用琰王对付九院的人,太傻!琰王殿下岂是这么容易上当受骗的? 风不止的手指移向另外一封信,邪笑起来,“这不,被我家轻摇给整死了!” 长夜看了眼信封。 另外一封信今天清晨送来,简明扼要地报告了最近在九院发生的事。秦大小姐身在九院,与什么人有过接触,琰王殿下一清二楚。九院又不是没有高阳国的人,用得着大祁国的公主费心吗? 风不止起身,颀长的身躯绕过书案,向门口走去。他步伐轻缓悠闲,细白的手指无聊地把玩背后的及腰长发。 “长夜。”他叫道。 “属下在。”长夜紧随在后。 “走,去大祁国,灭了它。”风不止很是随意地说道。 “主子要亲自去吗?” “是啊。” “可是,主子的身子刚刚痊愈,不宜过度操劳。” “我不是去操劳,我是去散步。”风不止的语气漫不经心,言辞却霸道无比。 出门散个步,顺便灭一国。 这便是极恶之地的风不止。 “你就别逞强了!”一身红衣的风追雪从廊上走来,满眼嫌弃,“你当是去灭一座城呢!” 言下之意,是风不止目前只有灭城的能力。 当然,是指他一个人,灭一座城! 长夜听得心惊胆战。 战争向来是数以万计的人的厮杀,但在琰王这里,一个人或者几个人就能吞并一座城、甚至一个国。琰王的修为高深莫测,智谋更是天下无双,再多的算师都算不过他。 无论内在,还是外在,琰王都是妖孽般的存在! 可是长夜还是担心。 琰王大病初愈,状态肯定不如以前巅峰时期,何况琰王是被国师所伤,同样被伤的长欢至今未醒,处在一种活死人的状态。 风不止说道:“我就是去灭一座城,大祁国的都城。” 都城被灭,皇帝被杀,国就乱了,就像轩辕国一样。 长夜劝说道:“主子,大祁国不似轩辕国,轩辕国除国师以外,没有什么可以顾虑的人,而且当初轩辕国有我们的人,又有罗起阳当内应。但是这大祁国……” 风不止打断道:“何关不是去大祁国开了赌坊吗?怎么?这么久了,他还没有弄清楚大祁国的内部情况?” 第450章 默契联手,斩草除根(1) 春末。 血腥味和厮杀声充斥在本该平静安宁的大祁国都城,军队一批批冲进皇城救驾,百姓惊惶外逃,满城风雨。 双赢赌坊门口。 何关面容平静地倚门望皇城方向。 轩辕国灭后,他搬来大祁国,大祁国灭后,下一个到谁了?高辛国?或者大虞国? “先生,该走了!” 小厮慌慌张张地收拾完马车,催促老板。 他觉得先生真是个灾星,搬哪哪灭。 何关微微一笑,一点都不着急,在战火四起的大祁国都城慢吞吞地坐上马车,心想那位轩辕国的秦大小姐,不知会去哪一国。 小厮看老板这么慢,急得快哭了。 他不想死在大祁国啊!还想活到天下一统后,回高阳国见见家中的老父老母! …… …… 夏初。 九院,灵液池殿阁前。 一名叫胡洋的大修行者正在和小童对峙。 他来自大祁国的暗杀组织,奉命前来诛杀风轻摇,为静和公主报仇。因为他的到来,九院的大祁国师生终于嚣张了起来。 静和公主死后,他们连风轻摇的面都没见到,也没能在左正那群轩辕国余孽中讨到半分好处,一腔愤怒难以发泄,尤其是祁静和的陪读春晓。 想起公主死前的屈辱,春晓早已控制不住自己,用最恶毒的话,把脏水全往风轻摇身上泼—— “秦瑶你躲在里头是不是在做那人尽可夫的勾当呢!一个亡国大小姐过惯了锦衣玉食的生活,哪里过的惯颠沛流离的流亡生活?没钱怎么办?” 她瞅了眼身边的同伴。 同伴们很配合她,问:“怎么办啊?” “卖啊!”春晓越骂越流利,“你们没瞧见她生得一副狐媚样,一看就不是正经的女人!她呀,一进九院就安耐不住寂寞,先是勾搭墨凌,再是想方设法往小师叔床上爬,他们一位是魔族贵族,一位是丞相之子,有的是钱可以给秦瑶挥霍,相反她的老情人左正如今一无所有,你们有看她去见左正吗?” 周围人笑而不语。 都是读圣贤书的,他们骂不出这种话,但是身为大祁国的人,想起公主的遭遇,他们又觉得很爽很过瘾。 然而春晓没有把风轻摇骂出来。 一名黑衣人突然出现,对着胡洋小声耳语。 “什么!?”胡洋大惊失色,“都城破了?” “是。”黑衣人的声音微微颤抖。 周围人窃窃私语起来,什么破了? “是琰王?高阳国的那个异姓王?琰王风不止?”胡洋无法相信,“我大祁国都城固若金汤,怎么可能被他一人所破?” 周围人轰然炸开! 是大祁国的都城?他们的家乡? 琰王不就是灭轩辕国的那位吗? 怎么回事?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是一个人,是两个人!”黑衣人绝望地说道:“琰王还带着一个红衣女子,二人直冲皇城,三千禁卫军、百名修行者,无人能阻,血流成河,陛下……陛下他,当场被掐死了!” 像是在幻听,所有人静默。 在绝对的寂静中,突然响起风轻摇的笑声:“这么刺激的吗?” 第451章 默契联手,斩草除根(2) 大祁国诸人被风轻摇一句话惊醒。 恨不能亲手杀了风轻摇为公主报仇的他们,一时间竟都没有理睬风轻摇。他们的眼睛通红通红,是对琰王和红衣女子的愤恨,也是对失去家国的悲痛。 为什么会这样? 胡洋问自己。 他出来的时候,都城一派歌舞升平,为何就破了? “秦瑶!是秦瑶!都是秦瑶!”春晓怒不可遏地指着风轻摇,“琰王是她的未婚夫,这一切都是她主导的,一定是她通知了琰王,是她叫琰王去大祁国!都是她!祸国殃民的妖女!” 她的话成功激起了大祁国诸人对风轻摇更深层次的憎恨。 “你就是秦瑶?”胡洋怒瞪风轻摇,“陛下已崩,但陛下的旨意仍在,你杀我大祁国公主在先,灭我大祁国陛下在后,国仇家恨!今日不把你斩杀在此,我胡洋妄为大祁国子……” 轰隆隆! 咔拉拉! 雷声响,闪电落。 初夏时节。 电闪雷鸣很正常。 时而晴时而雨很正常。 何况九院上空的这片乌云已经酝酿很久,是该下雨了。 胡洋没有在意。 一道天雷从天而降,劈中他的头顶。 一把剑倏然而出,刺进他的胸腔。 灵液池殿阁周围的十几棵大树于瞬间烧成焦炭,树倒,躲在树上的人掉了下来,个个焦黑无生息。 胡洋是暗杀组织的人,他站到了明处,说明他没有办法暗杀风轻摇,无法越过小童。但他不是一个人,他带来了一个暗杀小队—— 风轻摇出现之时,便是她的死期。 这是他的计划。 计划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风轻摇没有死,他和他的暗杀小队全军覆灭。 风轻摇慢悠悠地走过去,拔出流烟剑,对着胡洋的尸体,评价道:“杀就杀,废话怎么这么多?” 春晓等九院的大祁国师生惊恐地望着风轻摇。 卓茂天死于雷击,他们知道风轻摇有用雷的大招,注意到了雷,却没注意到云,因为那天是晚上。 今天,在春晓破口大骂的时候,乌云遮日。 可是没有人在意。 所以,秦瑶早在那个时候便已经在酝酿杀人了吗? 这女人是魔鬼! 他们和她根本不在一个境界! 春晓慌了。 所有人都怕了! 风轻摇拿出手帕擦拭剑刃,漫不经心地说道:“话多了不好,但我还是要说明几个问题,我不是琰王的未婚妻,也不是左正的老情人,我叫人抬过寂寒翊的床但没有往上爬,这些人不够资格做我的男人。” 春晓颤抖地往后退,发现风轻摇的眼珠向她瞥了过来。 风轻摇说道:“你说是我叫风不止灭了你们的大祁国,也没问题,虽然我们闹得很不愉快,默契总还是有的,何况他爱我爱的都要杀了我,看我被你们欺负,替我抱不平很正常。” 大祁国诸人心想到底是谁欺负谁? “他们在你们国家杀的爽,我如果不努力,就要被他们比下去了啊。”风轻摇发出一声感慨。 流烟剑离手。 剑似一道光,穿梭在诸人之间,不消片刻,斩杀所有人。 灵液池殿阁前,血腥气弥漫。 “差距太大了啊。” 极恶之地的女魔头发出一声类似“无敌真寂寞”的叹息,她收回剑,看着滴血的剑刃,又是一叹:“早知还要见血,刚才就不擦了。” 第452章 她怎么这么能绕(1) 小童一直在旁边观看,几次想出手帮忙,几次发现风轻摇不需要他。 他算是看出来了,在修行界中,除了那些个脱胎换骨的老家伙外,没多少人是她的对手。恰恰整座九院,不算殿下,除了他和柳弃,就没有老家伙了,她自然无敌。 这丫头的修行底子不错,或许能多陪殿下几年也未可。 风轻摇原地擦剑,若有所思。 自己的修为境界自己最清楚,经过刚才碾压式的一战,她明显感觉到修为的提升。 是提升,而非恢复。 这是一次突破性的进步。 之前,因为魂魄缺失,导致她没办法像前世、或者像普通修行者那样修炼。她所能指望的,只有前世的修为,让前世修炼的修为通过魂魄恢复到今生的身体上。这也是为什么,她很在意与风不止、风追雪相差的十年,遇见他们总是小心翼翼的。 如果她能像前世那样修炼,十年差距就不是差距。 每个人的修行天赋不一样,她在这方面恰好是三人中的佼佼者,就像风不止擅长算计。 风轻摇想起云深的话——你是我用冰莲池水养出来的,凡是适合冰莲的水,都适合你。 入九院以来,她经常泡在灵液池,尤其是最近这段时间。 想来,这就是她提升的原因。 风轻摇心情很好,准备下去继续和云深泡鸳鸯浴。 下一刻,她眸光冷下去,剑指前方。 拥有迷人紫眸的魔族少年穿一身干净的白色院袍,缓步走来,面对满地的鲜血与尸体,他异常平静。 墨凌在风轻摇的十步外停下,礼貌地行拱手礼,“在下有事请教秦大小姐。” 如果忽略紫眸,他似大多数九院学生,满身儒雅的书卷气息。 紫眸给他添了几分惊艳与清贵,吸引了许多九院女学生的目光,祁静和就曾爱慕他。然而他始终与人保持距离,如同魔族一贯以来的隐秘,不与外界接触。 现在,他主动找上了风轻摇。 风轻摇没有意外,因为不熟。 她简单道:“说。” 墨凌开门见山道:“秦大小姐引天雷下界的招式,是从何处学来的?” 那天晚上,杂役屋舍前,他便注意到了—— 云遮月,雷落。 风轻摇厚着脸皮道:“自创的。” 墨凌的脸色微有变化,显然不信风轻摇的话。 “实不相瞒,是高阳国的琰王殿下教我的。”风轻摇撒谎不打草稿,一脸的真诚,“你应该听说过我和他的关系,当然,现在关系已经破裂了。他背叛了我,有了别的女人,那个女人叫风追雪,不信你可以查一下,风追雪也会这招,也是琰王教的。” 墨凌审视着风轻摇,在信与不信之间做着思想斗争。 风轻摇收起流烟剑,也收起了眼底的邪气与恶意,露出自以为是的友善,“如果你想学的话,不是不能教你,你跪下来磕三个头,拜我为师,为师一定倾囊相授。” 墨凌怀疑地看着风轻摇,“我不是要学。” 风轻摇说道:“不学你问来做什么?” 第453章 她怎么这么能绕(2) 墨凌沉思片刻,“魔族有一招万雷引,与秦大小姐的这招极为相似,所以在下想问问出处,或许彼此有渊源也说不定。” 其实他感觉,秦大小姐的这招就是从万雷引简化而来。 那个简化万雷引的人和魔族必定有很大关系,他想找到那个人。 风轻摇上上下下打量墨凌。 教她和风不止、风追雪一指惊雷的人是李青书的前世疯魔。李青书不知转世了多少回而记忆在,那么他某一世转世在魔族,学会万雷引,之后在万雷引的基础上自创一指惊雷,也未必不可。 然而风轻摇并不想把这些事告诉墨凌。 她不希望李青书的身份被揭露。 李青书是她的杀手锏,关键时刻要用他吓唬风不止和风追雪,毕竟当年的疯魔一人碾压他们三个,即便现在修为不在,但威慑尚存。 墨凌被风轻摇瞧得浑身不自在。 突然,风轻摇脸色一沉,开始睁眼说瞎话,“我懂了,你在和我套近乎,万雷引什么的都是借口,你的真正目的是接近我。接下来你是不是想问我的生辰八字,是否婚配,有无心上人。你的最终目的是想和人族通婚,让你们魔族的血统渗透人族,从而一统天下!” 墨凌愣住,一时间没转过弯来。 她在说什么? 他怎么听不懂? 风轻摇无比严肃,“墨凌公子,今天我必须把话跟你说明白了。” 她故意停顿,等他上钩。 于是墨凌下意识地道:“什么?” 风轻摇盈盈一指,露出奸计得逞的坏笑,“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呢!” 说完,她转身进灵液池殿阁,不多时便消失在下方的木楼梯里。 一阵夏风吹过。 刺鼻的血腥气味钻进墨凌的鼻腔。 墨凌的双眉皱成“川”字。 他来问万雷引的事,怎么就能被她绕到喜不喜欢的问题上?所以刚才他们在说什么? 小童同情地瞅了眼魔族少年。 太年轻! …… …… 灵液池殿阁前发生的事,云深无需感知,便能听得一清二楚,实在是距离太近,想不听都难。 他把风轻摇放出去,一是风轻摇手痒难耐,他看她憋得太辛苦;二是上面太吵,他烦。 风轻摇不负所望,把人清了个干净。 她回到灵液池,不再像前几天那样坐在云深对面望肉兴叹,而是如游鱼般在池中游弋一番,满池冰莲叶被她挤得东一簇西一簇。 她顺着冰莲杆子,手悄悄地探下去。 从没打算放弃冰莲,却再没有对冰莲下手,究其原因,是云深。 风轻摇回头看云深。 云深果然在看她,黑眸静静的、淡淡的,没有什么情绪。 她这时候把冰莲拔出来…… 好吧,她不可能在云深的眼皮底下拔出冰莲。 上次云深被苏如漾设计走,冰莲终于可以任她为所欲为,可惜当时没经验,采的是冰莲叶,全枯萎了。事后仔细想了想,这冰莲得挖藕啊!苏如漾不就是靠着一小段冰莲藕培育出了血莲吗? 风轻摇在云深的注视下,认怂地放开了冰莲杆子。 第454章 告别(1) 与云深朝夕相处的这段时间,大部分时候风轻摇都极为幽怨。没有自由,不能出去祸害别人;美肉在前,又没本事吃。很难受,所以她是拒绝和云深说话的。 没事的话,云深也很少说话,只是看着她,就像看着一池冰莲,专注而长久。 在沉默中,又过去两天。 这天,小童领着叶上清来找风轻摇。 初入灵液池,面对巨大空间里盘根错绕的神树树根,以及淡金色液体,叶上清小小的震撼了一下,很快便恢复镇定。 国师深不可测,国师在的地方自然不凡。 叶上清没有多想,对着池中游来游去的风轻摇喊道:“秦大小姐。” “有事快说,有屁快放。”风轻摇继续穿梭在冰莲叶中,进行她有意无意的摧残。 这些冰莲叶似有生命般,纷纷避让。 叶上清习惯了风轻摇的粗俗,说道:“寂寒翊明天一早出发回高辛国,左正随行。” 风轻摇:“哦。” “左正……左大人他很可能会留在高辛国,为高辛国效力,恐怕再也不会回轩辕国,你要不要去劝说一下?” 叶上清说道:“听左大人说,你的舅舅秦昭尚在人间,他正在召集兵马,试图联系被软禁在高阳国都城的轩辕琮,也就是昔日的太子,你舅舅他想复国。倘若复国有望,我想,你会不会更希望左大人能协助你的舅舅,继续效力轩辕国?” 秦昭是秦瑶的舅舅,血脉相连的亲人,秦瑶不会不顾舅舅的死活,自然希望更多有能力的人协助舅舅达成所愿。左正是很好的人选,和秦瑶关系很不一般,有他协助,不但事半功倍,而且不用担心背叛。 可惜风轻摇不是真正的秦瑶。 她慵懒地说道:“不关我事,他们爱干嘛干嘛。” 对于这个回答,叶上清没有过多的感受,出于对朋友的关心,他才过来对风轻摇说了这件事。至于左正的选择、秦昭的心愿,他是不在意的。 “对了。”风轻摇想起一事,“你出去后告诉左大人,让他一路上替我宣传宣传‘冥界有宝藏,入口在鬼域’这句话,还有你也是,要对人经常提起。” “你不亲自对左大人说吗?”叶上清感慨道:“左大人明天就走了,不知何时才能再见上一面,至少去告个别吧。” 其实在轩辕国,他和左正不熟。 亡国的经历,让彼此生出几分亲近,毕竟一国同胞,勉强算得上患难之交。 这时,云深侧头,冷漠地瞥了眼叶上清。 叶上清接触到云深的目光,心底一惊。 他是不是说错话了? 为何国师看他的眼神很不友善? “不去。”风轻摇拒绝了。 告别这种事不是她的风格,除非是死别,她很乐意看别人喘最后一口气。 云深转向风轻摇,对她的回答很满意,于是他周身的气场变得柔和起来。 叶上清松了一口气。 他明白了。 他叫秦大小姐去见左大人这件事,惹国师不愉快了。 至于为什么…… 难道,是吃醋? 叶上清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大跳! 第455章 告别(2) 在他心目中,国师已经跳出三界外不在轮回中,脱胎换骨非凡人,摒弃七情六欲,不理红尘事。所以国师会在神宫避世隐居,终年观莲,无甚情绪。 一直以来,他以为是秦大小姐垂涎国师美色,对国师动手动脚、纠缠不休,国师则懒得与她计较,毕竟是小辈。 却原来,国师是心甘情愿被秦大小姐占便宜啊! 这算是老牛吃嫩草吗? 谁都知道,国师活了很久,当秦大小姐的祖宗都行。 不过就外貌上看,国师是很年轻的,甚至几十年后秦大小姐满头白发,国师依旧年轻,到时候岂非反过来了? 叶上清思绪乱飞,呆愣愣地看着云深。 风轻摇停下游水的动作,“叶上清,你长时间看着国师在想什么?不会是跟寂寒翊相处久了,也好男色了吧?那不正好和寂寒翊凑一对吗?你盯着国师做什么?他是我的。” 尽管还没吃到肉。 叶上清循着声音转向风轻摇。 莫非秦大小姐这番话…… 也是,吃醋? 风轻摇来到云深面前,对叶上清说道:“我证明给你看。” 叶上清下意识想,证明什么? 然后只见风轻摇当着他的面,毫无羞耻心地吻住了云深的唇瓣。 云深没有拒绝,甚至闭上了眼睛,看起来很是享受。 似乎怕叶上清看不清楚,风轻摇吻得极其缓慢、格外仔细,她一点点地描绘着云深的唇,去探索他里面的每一寸味道。 叶上清感觉自己受到了一万点暴击,又有一万斤狗粮撒在他的头上,他的内心是绝望的。 他捂着心,心痛无比地逃离出去。 他决定了,效仿九院院长,外出远游! 总之,再也不要看见秦大小姐和国师了! 许是被刺激深了。 叶上清回去后就收拾了个小包袱,没有跟任何人打招呼,直接离开九院,伤心遁走。 …… …… 大祁国都城被破,身在九院的大祁国师生全灭,大祁国乱,余下五国趁机瓜分了大祁国的领土。 世人终于意识到,人族战乱已不可避免。 各国皇帝紧急召回在外的学子,其中以九院数目最大,由于院长撒手不管,短短半个月,九院人数下降三分之二,硕大一座书院显得格外空寂。 一片巴掌大的金黄树叶,自高耸入云的神树树枝脱落。 小童亲眼看着它落到地面,然后转身进入灵液池殿阁,向下走去。 风轻摇正在灵液池中舔肉渣。 所谓的肉渣,就是风轻摇只能亲云深颈部及以上部位,只有这些地方,云深才不会阻止她。 亲得多了,风轻摇发现一个问题。 云深他…… 很享受! 于是她改亲,为舔,偶尔吸。 在他脸上制造各种她的口水。 再往他颈上种上各种小红花。 实在是,无聊啊! 对于这一幕,小童习以为常了。 不习惯不行,他每天至少来三次给风轻摇送膳食,总不能为了眼不见为净,饿着风轻摇吧? 如果把风轻摇饿死了,将来饿的就是他家殿下! 这些天的小童无奈又惆怅,但今天他很高兴,连称呼都变了,“殿下,您可以走出灵液池了。” 殿下痊愈是好事。 更好的是,他再也不用被喂狗粮了,都吃撑了,感觉最近又胖了! 第456章 出发(1) 听了小童的话,风轻摇放开云深,没有贪恋他身上的味道,特别干脆。 云深能出灵液池,便能出九院,就能兑现他的话,带她找冥界入口。她喜欢亲近他,不代表会沉迷其中,孰轻孰重她清楚的很。 就某些方面而言,她和他同样冷静。 云深明白她的心思,“嗯”了一声。 入春之时来到九院,他坐于灵液池中,不曾移动分毫。如今入秋,他终于站了起来。 哗啦一声。 大量淡金色池水被他带了起来,化成细流从他身上滑下去。 除水声外,还有一种微小的,仿佛植物生长的声音。 风轻摇好奇,从云深的身前,移动到云深的身侧。 她看见一根臂粗的苍劲树根上,长着无数细白如线的新生树根,深深地扎入云深的后背,刺破了他的白衣,连接着他的肉身。此刻,这些树根正在缓慢地退出来。 总算明白他为何不能移动,他被这些树根固定在了灵液池。 风轻摇抬头,望了望空间顶部盘绕交错的树根,这些树根来自于九院的参天神树。云深和神树连接,利用神树治愈自己,由此可见,这是一棵不一般的树。 世上有许多不一般的东西。 比如这棵九院的神树。 再比如妖族九尾狐的心脏。 极恶之地也有一件非凡之物,是她的血。更为准确的说,是她原来身体的血,那血能解百毒。百毒是笼统的说法,具体能解多少,她自己也不清楚。 风轻摇兴奋地搓搓手,有点迫不及待。 冥界入口在鬼域,鬼域连接极恶之地。对她来说,轩辕国不是她的故乡,极恶之地才是。左正、秦昭这些人不算她的故人,极恶之地的恶人们才是。 看着风轻摇抑制不住的笑容,云深面无表情地问:“就这么想回去?” “呃……” 风轻摇稍微收敛了点笑容。 感觉好像他知道她要做什么。 云深平淡说道:“找冥界入口是借口,你真正的目的是想趁乱入极恶之地。到处宣扬‘冥界有宝藏、入口在鬼域’,是想诓骗天下有能之士涌入鬼域。鬼域连接极恶之地,到时候极恶之地势必受到影响,你正好趁虚而入。反正你最终的目的是毁掉极恶之地,自然越乱越好,最好天下人直接在极恶之地打上几场,等到差不多了,你再出来坐收渔利。” 风轻摇笑不出来了。 他居然把她这些日子以来的如意算盘,赤-裸-裸地说道了出来! 她很不爽。 不过这很像他的风格! 他这个人尤其喜欢戳穿她的小心思。 刚刚重生回来,他戳穿了她想吞凤瑶魂魄的小打算;后来又头头是道的分析她的心理,非说她爱他;现在…… 话说回来,她的心思在他面前如此不堪一击? 明明左大人他们怎么都猜不透她的。 风轻摇幽怨地瞪着云深。 云深没考虑她的心情,不打算安慰她,继续说道:“既然是借别人之手,那由我帮你把它毁了也是一样,何必搞的那么麻烦?” 第457章 出发(2) “不一样!”风轻摇负气反驳,“报仇雪恨这种事,必须亲力亲为,否则就算大仇得报,我也感受不到一丝快感。如果由你出手,那我还有什么乐趣?不但无法让仇人恐惧我,反而会显得我很没用,我堂堂极恶之地的大恶人,需要靠别人吗?虽然天下人也是别人,但他们是在我的周密设计下,将他们骗过去的,这是我的计谋和手段。用风不止最擅长的谋略来打败他,会大大增加复仇的爽感。” “你不擅长谋略。”云深无情点破。 “嗯。”风轻摇大方承认,“在这个计划里,确实有许多方面没考虑清楚,不过无所谓,我这个人尤其擅长随机应变。” 是的,她做不到如风不止那般随时闪过一个想法,随时思虑周全。她通常需要数天、数月的时间去计算,都不一定计算完美。 好在她不在乎。 不擅长谋略,不等于不聪明。 何况她的强项在于以杀止杀。 算计这种事,多数时候是她的心血来潮。 身为一名合格的恶人,她自然是想什么做什么,也就是世人所说的喜怒无常、捉摸不定。 当然在云深面前,她似乎格外单纯。 如果云深像风不止那样热衷于算计别人,她想,风不止一定会被云深算死。因为风不止都不一定将她看透,云深却把她剖析的彻彻底底。 不过她以为,云深对于算计是不屑一顾的,就像她一样,毕竟只有无法在修为上取胜的人,才想去算计。 “确定不要我出手?”云深说道。 他稍微有点急。 她还没有承认自己的心,没有承认爱他,却要把时间浪费在他动动手就能轻而易举解决的问题上。 那么得等到什么时候,她才有时间一心一意思考他们的事? 当然时机成熟之时,就算她想不透,也得从了他。 “不要。”风轻摇想了想,“但你还得跟着我,趁乱毁掉极恶之地是我的计划一,万一出错,我还有计划二,就是去冥界找回我缺失的魂魄。之所以这是计划二,是我追求修为的主要目的是复仇,如果复仇近在眼前,我不会舍近求远。” 云深建议道:“你可以稳中求胜。” 风轻摇道:“我喜欢富贵险中求。” 云深说道:“既然你已决定,那便按照你的计划走。不过,你应该没有忘记我的话,我曾给你一年时间,时间到了,你没解决的事,我都会解决掉。之后你便踏踏实实地跟着我。” “是是是。”风轻摇应得快。 反正,她擅长随机应变啊! 以后是个什么情况,谁知道呢! 云深深深地看她一眼。 似乎看透了她的心思,却没有点破。 他不再说话。 神树树根已从他的后背全部退出。 他踏出灵液池。 仿佛虚幻的火焰,在他身周围的虚空中一团又一团地燃烧起来,将身上滴滴嗒嗒的池水灼烧殆尽。 火焰烤干了衣裳,却不能缝补破洞。 云深背后的白衣有被树根穿破的洞,大大小小,显得破破烂烂,然而显露在外的肌肤却没有丝毫损伤,白皙而光滑。 第458章 出发(3) “转过去。”云深突然对风轻摇说道。 “嗯?”风轻摇站在灵液池中疑惑。 “背过去,别看我。”云深又道,这次比上句详细。 风轻摇自是听懂了,她心思一转,懂得更多了,然后笑了。 她非但不转过去,反而跟上岸,黏黏糊糊地靠近云深,贱兮兮地道:“换衣服啊?那得先脱,我替你脱。” 一边说着,她的手已经不安分地伸了过去。 背后的衣服都破了,得换啊! 嘿嘿! 云深镇定退后,巧妙避开。 风轻摇没得手,不气馁,迎难而上,“别害羞嘛,早晚是要被我看光的。” 此时的她,如同调戏良家妇女的恶霸。 看得云深有些不太舒服。 “不是害羞。”他说道:“是怕你见色起意。” 他是要把关系发生在洞房花烛夜的。 美好的事物,要在美好的时刻拆开。 在这方面,他是一个颇为讲究的人。 当然,他也是一个比较爱计较的人。 至今她对他造成的所有这方面困扰,将来都会连本带利还给她。 嗯! 他会满足她的。 保证让她下不了床! 云深在心中暗下决定,面上仍是清心寡欲的淡漠表情,任凭风轻摇如何揣摩,都不可能揣摩出他的险恶心思。 他把所有的算计,都用在了她的身上。 不知未来遭遇的风轻摇,以为自己在这方面占尽上风,她义正辞严地说道:“我风轻摇是这样的人吗?” 一激动,她直接把隐藏名字给报了出来。 以往,她都是小心谨慎的隐藏着自己的身份。 今天没藏住,好在云深早就知道她是谁。 云深淡定地回她,“你就是这样的人。” 对他垂涎三尺,恨不能当场吞了他。 风轻摇:“……” 是的,她就是这样的人! 睡良家妇男,是她身为大恶人的基本操作! “童歆。”云深叫了一个名字。 已经退出灵液池的小童出现在木楼梯上。 他的外貌是八、九岁的孩童。 他姓童。 但没有童心。 胖乎乎圆脸上满是严肃与刻板。 “带她上去。”云深吩咐。 “是。”童歆看向风轻摇,“姑娘,随我来。” 风轻摇恶狠狠地瞪了眼云深,没有挣扎,径直往上方殿阁走去。 受伤的云深,她都奈何不了,更何况是痊愈的云深? 她识相地走到外面。 灵液池殿阁前。 数月前的血腥气味早已烟消雾散。 秋高气爽,高耸入云的神树更显巍峨壮丽。 没过多久,云深缓缓走出。 他容貌华美,情绪淡漠,周身气息一如既往的清寒,一身白衣始终不染尘埃。他没有用簪子束发的习惯,一根发带简单绑住散乱的发丝。发带跟随发丝在略显苍凉的秋风中轻轻飞扬,带出一股飘逸、一种沉静。 风轻摇发现他越来越好看了。 明明从魂魄开始看他,看了都有十年了。 十年竟还没腻。 她挺佩服自己的。 “走了。”云深来到她身侧,单手环住她的细腰。 “哎?” 风轻摇没来得及发表任何话。 只听童歆说了一声:“恭送殿下。” 一眨眼,她便被云深带出了九院。 第459章 出发(4) “等等!”风轻摇叫停。 “嗯?” 云深没有停下,飞出去很远一段距离。 风轻摇几乎看不见九院的门,好在神树高大,还没出她的视线范围,还能补救。 “叶上清还在九院!”风轻摇不知道叶上清已经收拾小包袱离院出走了。 “你要带上他?” 云深说这句话时,风轻摇发现神树变成了一个小黑点,不,是一竖!简直就像风不止纹在眉间的一竖黑纹,又细又长。 于是她着急地说道:“心脏啊!” 叶上清现在的心脏是狐小刺的妖族九尾狐心脏,是续命神器,当时她忍痛割爱给了叶上清。 虽然她暂时没有挖叶上清心脏的打算,但是不保证别人不会挖啊! 叶上清那么的弱小,是个人都能把他撂倒,他一个人在九院多么危险啊!左正不在九院,没人护他,他岂不就是任人宰割的小白兔? 他死没关系,关键心脏不能被别人夺去了,一定要被挖,倒不如给她! 对! 这其实是她寄存在叶上清身上的心脏啊! 风轻摇想把心里话全部表达出来,但是云深飞太快,时间紧迫,她只好言简意赅地说了“心脏”二字,相信以云深的洞察力,定能明白她的心思。她还特地加了“啊”这个字,用来表达她内心的急迫心情。 云深显然是懂她的,叫道:“玄霜。” 一道玄影从他洁白的袖中倏然飞出,朝九院而去。 无需说明,玄霜剑灵自能明白主人的命令。 风轻摇放下心来,赞叹道:“玄霜是把好剑啊!” 战时一把剑,杀人如割草。 平时是剑灵,做饭伺候人。 如今又能寻人护人。 好剑啊! 反观流烟剑,化不出人形,话还特别多。 风轻摇无比嫌弃,随后生出一个想法,她酝酿了下情绪,自认为很甜地唤道:“云深。” “嗯。”云深很冷淡。 “不如你把玄霜剑当作聘礼给我吧。”风轻摇美滋滋地道。 云深沉默。 为了要他的剑,她已经没有原则了,可见她是真的很想要玄霜剑,甚至超过他。当初要她嫁他,她不肯;现在要剑,主动提嫁。她的重点是不是错了?玄霜是他的剑,再好也是他养的好。 “你怎么不说话?”风轻摇故作伤心,“果然,你想娶我不是真心的。” “给你。”云深爽快道。 “我看见你的真心了,你果然爱我。”风轻摇欢喜雀跃。 云深适时地补上一句,“大婚那天,他便是你的剑。” 心里还有一句话是:届时你是我的,你的剑便是我的剑。 “小气啊!”风轻摇气道:“聘礼不都是提前给的吗?有本事你现在给我!” 云深坦然道:“没本事。” 风轻摇:“……” 比她还能屈能伸! 佩服!佩服! 说话间,云深搂着她从靠近九院的玖城上空飞速掠过,再一眨眼,神树终于看不见了踪影。 风轻摇忍不住道:“我不赶时间,你跑这么快做什么?” 她还想买点东西来着! “我不喜欢那里。”云深淡然道。 “为什么?”风轻摇问完就改口,“当我没问。” 以她的了解,他几乎不提自己的事。 出于意料的,云深这次没有隐藏,他平静地道:“那里是埋葬我父母族人的地方。” 第460章 大家一起来寻宝(1) 剡城,一座位于下商国极西的边境城。 一句“冥界有宝藏,入口在鬼域”,将各地的人吸引到此。 剡城再往西是极恶之地,所以大家都选择在此歇脚逗留、补充物资。当地百姓热情招待着这些外来人,有人来,生意就红火了。县令大人却整日愁眉苦脸,生怕人多引起暴乱。好在剡城守军骁勇善战,给了他极大的安全感。 今天又有人进城了。 同时,也有人出城。 出城的人基本都是往西寻宝。 进城的人则先打听最新的情报。 “昨天一天去了两三拨吧,加起来二三十人的样子,比前几天少了好多,最近一个月,估计有上千人过去了。”万豪酒楼的小二哥毫不吝啬地回答着客人们的提问。 这些在剡城不是秘密,街上随便拉个人,都知道的。 “琰王?”小二哥一边上菜,一边想了想,“哦,没看见高阳国的大军,我们这是下商国,高阳国大军不敢直接走剡城,肯定得绕道而行。” 寻宝大队中,高阳国最引人注意。 早在数月前,司马将军带十万兵先入鬼域。不久前,琰王又亲自带一千人向鬼域而去。当然,大家都没亲眼看见,都是听说的,就像那句“冥界有宝藏,入口在鬼域”也是听说的。 这句话不知从何处传来,等到话题被推上热潮,已经有许多富贵险中求的亡命之徒启程去鬼域了,于是越来越多人在不明真相的情况下凑热闹去了。 真相很难被挖开。 其实,这又是一次极恶之地的默契合作。 在风轻摇忽悠寂寒翊之前,风追雪已经忽悠了楚怀珏去找冥界入口,安插在高阳国的各国眼线将此消息传了回去,再经由风轻摇在外一通瞎编,便促成了大家一起来寻宝的壮举。 这事,风轻摇自己都理不清。 好在她没打算深思。 对于现在这个结果,她是满意的。 坐在万豪酒楼的风轻摇,一边吃着午饭、一边听隔壁桌和小二哥的对话。 别人的事,她平时是没兴趣的。今天不一样,她兴致极高,尤其听到极恶之地的话题时,她格外专注入迷。 在轩辕国、高阳国等地几乎没人提及极恶之地,毕竟不是好地方。但在剡城从不避讳极恶之地,毕竟老邻居。 小二哥好心提醒:“各位客官,你们去鬼域的话,记得绕着极恶之地走。” 隔壁桌有人困惑:“出城往西便是极恶之地,这要如何绕过去?” 小二哥耐心解释:“外来的人有个很大误区,真正的极恶之地指的是极乐宫那片区域,从剡城到极乐宫,中间有一半土地都还是我们下商国的,只不过有些个小贼寇仗着极恶之地在后方坐镇,就在半道上建立营寨,搞得大家以为剡城以西都是极恶之地。客官们不必担心,半道上的小贼寇都是小货色,哪个地方还能不出几个贼,是吧?可怕的是极恶之地的大恶人。” 风轻摇得意地点了下头,很是赞同这个说法。 可怕的大恶人,可不就是她吗? 第461章 大家一起来寻宝(2) 只听小二哥继续说道:“琰王你们都知道吧?他便是出自极恶之地。” 万豪酒楼一片哗然。 显然好多人都在竖着耳朵偷听小二哥说话,个别神色如常的,则是早已探明了琰王风不止的身份。 琰王的名号,第一次出现于世人眼中,是轩辕国灭。据说他不费一兵一卒,以一人之力,灭一国,震惊整个人族世界。之后,他又轻轻松松灭掉大祁国,人族战乱就此开始。 听说琰王入鬼域后,出城往西的人明显减少,很大程度上是畏惧琰王。 现在小二哥告诉他们,琰王就是极恶之地的大恶人,岂不是说琰王十分熟悉鬼域,宝藏于他而言如同探囊取物? 当场就有人收拾行李准备回去了。 这还找什么找?跟内定有什么分别? 风轻摇倒是没想过风不止如今的人气比在极恶之地还高。 她咬着筷子,陷入沉思。 云深坐在她的对面,静静凝视她。 小二哥接着道:“如琰王这般的人物,在极恶之地也还没排上首恶,现如今,掌管极恶之地的极乐宫宫主是风追雪,别听名字挺文雅,那可是个心狠手辣的女魔头。” 对于风追雪,大家不熟。但是能排在琰王前面,必然是比琰王还要厉害的人物,而且她是女人,女人发起狠来比男人更可怕! 如此一想,众人又是哗然。 风轻摇扒了一口白饭,又扒了一口白饭,再扒了一口白饭,一门心思听着小二哥那边的话。 风不止提到了。 风追雪也提了。 该提她了吧? 云深见她光吃饭不吃菜,心不在焉。 他也不提醒,执起筷子,夹一口菜,放进她的饭碗里。 风轻摇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连菜带饭扒入口。 小二哥说到了兴头上,还在跟隔壁桌说话,“罗阎王你们听过吗?哦,他销声匿迹了几十年,你们估计没听说过,但他也曾是极乐宫宫主,倘若他还在,风追雪这些人,都不过是他手里的药奴,极恶之地所有人的命都握在他手中。” 在场几乎所有人都露出了惊骇的神色,好像他们的命也在罗阎王手中,连风轻摇都微微变色。 这不是罗阎王,分明是阎罗王啊! 小二哥赶紧安抚大家,“别怕别怕,他已经死了。” 众人松了一口气。 风轻摇的神色也缓和了下来。 是的,罗阎王死了。 被她杀了! 按照这小二哥的叙述方式,他用风不止烘托了风追雪,用风追雪烘托了罗阎王,终于该用罗阎王烘托她了吧。 云深默默地给她布菜。 风轻摇只管把饭菜往嘴里扒,似乎没注意到云深的动作。 她竖起耳朵仔细听。 这时,从后厨钻出来一名胖胖的厨子,嗓门颇大,大声喊道:“还上不上菜了?在那边讲什么呢?给老子滚过来!” “来了来了!”小二哥一脸歉意地往后厨跑去。 “站住!” 风轻摇砰的一声,用力一拍桌面。 桌子颤了一下。 云深布菜的手顿了一顿。 周围人吓了一跳,纷纷看过来。 第462章 大家一起来寻宝(3) 临窗那一桌,坐着一位白衣风华的男子,生得极好看,不似粗犷的壮汉、不似阴柔的娇男,风拂墨发,竟似谪仙。 众人一阵恍惚。 他的手指白皙如玉,执筷的动作优雅沉静。 他将菜轻柔地放入对面女孩的饭碗里。 女孩是难得一见的美人儿,相比于男子的仙,她就像个妖,瞪着小二哥的眼神充满了恶意,好在好看的人一怒一嗔皆令人赏心悦目,并未引起大家的不适。 刚才光顾着听小二哥说话,竟都没注意到那边如画一般的美景。 “姑娘叫我?”小二哥停下,看向风轻摇。 “继续刚才的话题。”风轻摇霸道地道。 开玩笑!前面铺垫了这么多,从风不止到风追雪再到罗阎王,马上就讲到她了,结果没了,这能忍吗?就等着在场这些人听见“极恶之地风轻摇”的名号吓破胆呢! 总之,必须吓唬吓唬他们! “姑娘稍微等一下下,小的把菜上了就过来,”小二哥丢下一句话,急匆匆的奔去后厨。 风轻摇正要发作,也就是出手逮人。 云深一个眼神,让她连站都没站起来。 “你干什么!”风轻摇怒瞪云深。 “先吃饭。”云深平静地拿筷子指指她的碗。 风轻摇这才注意起白米饭上堆满的菜,“喂我!” 云深不动声色地看着她。 风轻摇与他对视,“你惹我生气了,不喂我就哄不好!” 云深淡然地道:“说的好像……” 风轻摇打断并威胁道:“你是不是我未婚夫?” 云深微愣,随后勾唇浅笑,“是。” 不需要她再补充说明,他拿起她的碗,夹起饭菜,送到她嘴里。 他以为,日后娶她估计得用绑的。 却原来,她正在慢慢地接受他。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他不知道。 就像他不知道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觉得她是无可替代的。 风轻摇心安理得地吃着云深喂给她的饭菜,果然不气了,眼角眉梢都是笑,很是得意,让他妥协这件小事令她极度舒适和满足。 至于什么未婚夫、未婚妻这种关系…… 反正,她这个人发起狠来连自己都不放过。 无所谓! 她风轻摇就是这么能屈能伸! 风轻摇吃的开心。 云深喂得开心。 于是周围人很不开心。 有伴侣陪在身边的人试图暗示对方,是不是也该表示一下?喂个饭什么的?瞧人家未婚夫妻多么恩爱甜蜜,不能被他们秀下去啊! 孤单寂寞的单身人士闷头扒饭。 奇怪,之前挺好吃的一道菜,也没有换,怎么就变得淡而无味了呢?严重怀疑那姑娘喊“站住”根本不是喊小二哥,而是在引起他们的注意,秀给他们看! 有未婚夫了不起啊! 未婚夫长得好看了不起啊! 卑鄙!无耻! 秀恩爱死得快! 小二哥接连上了几桌菜,总算得了空闲,往风轻摇那桌走去。远远的,他就露出了单身狗的受伤眼神,但还是坚强地挺了过去。 “姑娘,小的来了。”他的声音是悲凉的。 “说吧。”风轻摇的声音则是轻快的。 第463章 大家一起来寻宝(4) “罗阎王和琰王已经不在极恶之地,听说最近风追雪也不在,当然极恶之地的大恶人不止这些人,但其他人总要逊色许多,以前倒是有几个令人闻风丧胆的名字,都是几十年前的老人了,现在估计都死光了,近几年没什么有名的恶人投奔极恶之地,极恶之地是没以前恐怖,不过……” 仿佛为了增加悬念,小二哥在关键时刻故意停了下来。 隔壁桌急了,问:“不过什么?” “那个人来了。”小二哥的语气略微压抑,似乎有些惊怕。 风轻摇露出一丝困惑。 谁来了? 她来了? 很有可能啊! 风不止和风追雪已经知道她是谁了,她的身份其实算不上是秘密了,公开是迟早的事。 风轻摇略嘚瑟。 她死了。 她又活了。 然后回来了。 “谁来了?”隔壁桌又问。 “沈修远。”小二哥压了下嗓音,生怕被沈修远听见似的,不敢大声说话。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都不敢出声了。 风轻摇秀眉一蹙,“谁?” 铺垫了这么久,结果不是报她风轻摇的名字,而是沈修远?谁能告诉她这个叫沈修远的是谁?没听说过极恶之地有这号人物啊!新来的吧!那就是她的后辈! 小二哥平复了下惶惶不安的心情,这才说道:“据说,他在新婚夜亲手掐死自己的新娘,一夜间屠尽自己的父母族人,以及岳父岳母一大家族人,毫无人性!” 当年罗阎王手握极恶之地所有人的命,但是那些人不是他的亲人。他把儿子罗起阳留在了极恶之地外,至今仍活在世上,这或许是他身为父亲的最后的仁慈。 风轻摇和风不止、风追雪从小被罗阎王从外面带进极恶之地,抹去了记忆,他们杀了很多人,但都不曾杀过血亲。 在世人眼中,他们是恶人,而沈修远连恶人都算不上,他是禽兽不如! 不过风轻摇对此没有感触,就像那天云深告诉她,九院是埋葬他父母族人的地方,她亦没有什么感觉。 因为她的记忆里,没有亲人。 风轻摇“哦”了一声,说道:“还有别的大恶人吗?比如那位杀了罗阎王、占领极恶之地、成为极乐宫宫主的大恶人。” “这个小的就不清楚了。”小二哥挠挠头,不好意思道:“这些事我都是听别人说的。” “嗯?”风轻摇的语气出现一丝危险气息。 搞了半天,这人根本不知道她的存在? 不行! 她可以不要秦大小姐的身份、舍弃雪国公主的称号,也必须让世人记住极恶之地的风轻摇! 风轻摇眼眸微迷,杀气骤现。 下一刻,云深绕到了她的背后,搂住了她的腰,将她抱起来,圈进自己的怀里。 “哎?” 风轻摇发出一声惊叹,所有危险和杀气回归到她的灵魂深处。 “你吃饱了,我们该走了。”云深淡淡说道。 一块碎银落在桌上。 云深抱着风轻摇消失在小二哥面前。 小二哥隐约听见风轻摇在离去前说了一句话,“你又拿我银子!” 第464章 如你所愿 剡城下起了微凉的秋雨。 与之相反,赌坊里面热火朝天。 赌坊这种低俗不堪的地方,风轻摇在前世的极恶之地进过无数次,以往的惨痛经历告诉她,她这个人赌运奇差,十赌九输,后来戒了。重生后的某一天,她带着云深进了轩辕国的双赢赌坊,在云深异眸的帮助下,赢了满满两盘金锭,她见好就收,再没进去过。 今天她再次踏进了赌坊。 不同的是,这次是云深主动带她进来的。 从万豪酒楼出来,她不断嚷嚷着银子越来越少,快养不起他了,这绝对是无稽之谈。 从九院到剡城,是他抱着她一路飞来的,她困了要么睡他的大马车、要么直接睡在他怀里,不存在住宿方面的消费。一日三餐是他看、她吃,他体质特别进食少,通常是她一人独享一桌饭菜,他饮一碗清水。 这,也叫养不起他? 关键她养了吗? 银子不都是他替她赢来的吗? 云深把风轻摇推到赌大小的赌桌前,决定再让她赢一笔,堵她的口。 风轻摇明白云深的心意,问:“大小?” “随意。”云深的语气比“随意”二字更随意。 他随意地扫了眼赌桌。 与上次的先摇骰后下注不同,这次是先下注后摇骰,那么就无所谓大或者小,输赢全在负责摇骰的荷官手中。 赌桌后的荷官不是双赢赌坊的青年荷官。 这位荷官明显敬业许多,满身铜臭气息,模样油腻腻的,已是中年。 中年荷官瞅着云深和风轻摇,眼底露出一丝惊艳与贪婪,对着四周的赌徒们大声喊道:“快下注,赶快下注了!” 片刻,碎银在赌桌上堆成两堆。 风轻摇把在双赢赌坊赢的金锭一股脑儿全砸在“大”字上面。 昏暗赌坊里,金锭散发着迷人的光泽。 中年荷官的贪婪愈发明显。 赌徒们的眼睛险些被金光刺瞎。 “买定离手啊!”中年荷官迫不及待将骰子放入竹筒,疯狂摇晃。 各路神仙保佑,赌坊来了两个冤大头,他拿这灌了水银的骰子不摇出个“小”点,以后都不敢在赌坊混! 他可是剡城摇骰一把手,想要什么点就来什么点! 中年荷官的眼底骤现诡异与得意。 他摇啊摇。 又摇啊摇! 摇了半天,发现手感不对,骰子居然不听使唤,就好像别人在对他做手脚! 云深透过竹筒,淡淡地瞅着里头的三枚骰子。 受赌徒们影响,风轻摇跟着大家一起喊:“大!大!大!” 云深唇角微勾,心里想着:如你所愿。 他眸光一转,瞥了眼中年荷官。 中年荷官的手不由自主将竹筒倒扣下去,揭开。 点数三四六,是大。 买大的赌徒们欢呼雀跃。 买小的赌徒们垂头丧气。 风轻摇美滋滋地搓搓手,等钱来。 中年荷官一拍赌桌,暴喝:“来人,给老子把这两个出老千的贼人绑起来!” 周围的赌徒们惊恐退后。 难怪啊!小姑娘拿出小山般的金锭毫不心疼,气定神闲的模样,原来早就想要靠出老千赢钱! 第465章 献给富婆(1) 出老千啊!不要命啦! 这里是剡城最大的赌坊,县令大人都不敢管的地方,背后有人的! 须臾间,一群凶神恶煞的小厮提着明晃晃的大刀冲进来,包围住风轻摇和云深。 风轻摇仿佛没看见人来,一门心思把赌桌上的金锭、碎银划拉进空间法器。空间法器的储存空间所剩不多,她硬塞到塞不进去后,便往衣兜里揣,活像个小财迷。 云深看着风轻摇,不动声色。 自己人一多,中年荷官也有了底气,他搓搓手,色眯眯地上下打量风轻摇,“小美人儿,这些银子你爱拿多少拿多少,不够的话,爷我房间里还有,爷带你去拿好不好?” 小美人儿的皮肤白嫩嫩、水润润,摸起来一定滑滑的,手感特别好,他已经忍不住想剥去她的衣裳,耍玩一番。 正这么想着,他忽然感到一阵寒冷,浑身打了个哆嗦。 云深的目光从风轻摇身上移向了中年荷官,冰冷地说道:“你死了。” “等等!”风轻摇横臂阻止云深出手,“我来。” 这种上赶着给她送人头的蠢货,她怎么好意思让给别人呢? 哎呀! 好久没人惹她,有点兴奋呢! 风轻摇咧嘴笑起来。 她要慢慢享受这个见血的过程。 “你死了”三个字挑起了中年荷官的怒火,然而风轻摇的话又令他气消了,“小美人儿是心疼爷吗?爷也心疼你,爷会好好的疼你,不过在此之前,爷要先办一件事。” 他转向云深,“念你是跟小美人儿一起来的,爷原谅你的无礼,甚至还要给你一个好的去处、好的前程。在我们剡城,王夫人坐拥一整条街的财富与权利,家财万贯,身世显赫,现在王夫人府上正好缺个管事的,你就去那吧。爷我给你提个醒,王夫人早年丧夫、中年丧子,身边缺个贴心人,以你的条件爬上她的床是没问题的,多吹吹枕边风,荣华富贵就都是你的了。” 这白衣男子也是肤白如雪,气质如仙,好看的不行,是王夫人偏爱的类型,将此人献给王夫人,定能讨得王夫人欢心,以后跟在王夫人身边,荣华富贵还不是唾手可得? 中年荷官想的很美。 但没能美太久。 云深洁白的身影从他身后一闪而过。 一把白骨森森的剑将他拦腰斩断。 云深回到原位,仿佛从没有移动过,始终在中年荷官的视线中,只不过他的掌心里多出来半截剑,如白骨般诡异至极。 油腻腻的中年荷官张了张口,来不及叫喊,甚至来不及恐惧,断裂的伤口轰然起火,迅速燃烧。 在所有人都还没明白发生什么的时候,他变成了一堆灰。 云深杀人的过程太快,快到连风轻摇都没跟上那个速度。 风轻摇恍惚了一下,怔怔地转头,看向云深掌心里那把正在缓缓往回缩的白骨剑。 这是她第一次看见云深的万骨枯剑。 轻轻一切,人断两截。 伤口无血,似化成火焰,将人烧成灰烬。 好剑啊! 真正的绝世好剑! 云深他居然藏的这么深! 风轻摇两眼放光。 第466章 献给富婆(2) 看见中年荷官就这么死了,赌坊小厮们先是茫然莫名,再是震惊骇然,最后夺门而逃。 流烟剑飞了出来,穿透一名小厮的胸腔,带出无数血珠,再刺进另一名小厮的血肉。 片刻不到。 小厮们死完了。 赌徒们挤在墙角瑟瑟发抖。 风轻摇执起云深的手,对着即将缩没的万骨枯剑喊道:“停!” 剑,停了下来。 仅剩一指长的剑尖连接着云深的掌心。 “要不……”风轻摇眼神贪婪,“你下聘的时候,这把剑也给我吧,我就不计较你刚才抢人头的事了。” “你不擅长使剑,要这么多剑做什么?”云深问。 对上普通人或者修为低下的人,风轻摇是用剑的;一旦遇上旗鼓相当的对手,她会弃剑改用绝招;而碰到比自己厉害的人,她会第一时间想办法跑路,那时候也无所谓用什么。 她确实不擅长使剑。 风轻摇胡乱找了个理由,“其实我有收集宝剑的爱好。” 爱好是假的,找兵刃是真的。 前世她就想找一把称手的兵刃,一直没找到,用了流烟剑以后,她终于明白自己不是要找称手的兵刃,是想找独一无二、举世无双的战斗法器。 剑不是法器。 剑也可以是法器。 对于剑术大师,剑是兵器。 对于不擅剑术的她来说,剑就是法器。 总之,是可以装逼的。 云深无情戳破她:“你的爱好不是收集人头吗?” “戒了。”风轻摇抚摸着云深细腻的手背,一边占便宜一边故作深情地说道:“为你而戒的。” 云深浅浅一笑,“此剑名为万骨枯。” 风轻摇赞道:“好名字!” 她真心觉得名字好,剑如其名,够霸气!很配她! “你若想要的话……”云深停顿。 风轻摇满怀期待。 “给你。”云深爽快道。 “就知道你最疼我。”风轻摇现学现卖。 这句话是从中年荷官口中刚学来的,意思稍微有点不一样,不过无碍。 云深优雅的唇角噙着一丝意味深长的浅笑,“等我们的孩子满月时,就给你。” 肉都没吃到,就想要孩子? 风轻摇幽怨地瞪着云深。 嫁都不一定嫁,他还想诱她生小孩? 呵! 她必不可能上当! 然而—— 看着万骨枯的剑尖缓缓没入云深的掌心深处消失不见。 风轻摇按耐不住了,豪气干云地道:“生了!” 先把自己卖了,以后再想办法赎回来! 她风轻摇就是这么狠,自己都不放过的那种狠! “我记下了。”云深的语气淡而温。 虽说给了她,也还是他的。 但万骨枯不是玄霜。 他可以让玄霜随时跟着她,要用时再唤回来。 却没办法让万骨枯也听她的话,至少目前不行。 他得寻个时间、寻个法子,驯服万骨枯。 所以为了日后不食言,是不是至少得把万骨枯驯服后再娶她?因为他觉得娶了她以后,她可能很快就能怀上。 “我感觉你在算计我。”风轻摇发现云深看她的眼神有些古怪。 “没有。”云深低下头,吻了吻她的前额,“走了。” 第467章 献给富婆(3) 风轻摇和云深在一群赌徒惊惶的注视下,悠然地跨过赌坊小厮们的尸体,走了出去。 秋雨绵密,如烟似雾。 云深撑起一把油纸伞,将风轻摇搂进伞下。 两人往西行去。 在他们身后的百步外。 一顶专设的华丽坐轿,由八名虎背熊腰的年轻男人高高地扛在肩上,坐轿四周,围着轻盈飘逸的纱幔,营造出朦胧而神秘的美感。 久居剡城的人对此一幕并不陌生,这是王夫人的坐轿,她所在这条街的所有商铺都属于她。 戴着两枚戒指的手挑开了纱幔。 坐轿里的王夫人保养的很好,却仍然无法掩盖岁月留下的痕迹,年近四十的女人眼角有些细纹,望着云深远去的背影,赞叹道:“美得似一幅画。” 一名小厮走上来,“夫人,赌场的管事、小厮全死了,肇事者是……” 王夫人竖起戴翡翠戒的手指,摇了摇,温柔地道:“不碍事。” 小厮退到边上。 云深的身影消失在秋雨中。 “真想将这等出尘脱俗之人拉入凡尘,在我手中坠入红尘,做那世上最愉悦之事。”王夫人恋恋不舍地望着他消失的方向,“传令下去,天下谁能将此人献予我,我便增他一半财富。” 她的财富,不止剡城。 …… …… 风轻摇领着云深逛遍剡城的成衣店,没有挑到适合她的完美衣裳,最终在最后那家店选择定制。 掌柜的将风轻摇的要求全部记下后,拿出样布,说道:“姑娘想用哪种质地的布料?来我们店你们算是来对了,我们店从裁缝、绣娘到成衣再到布匹都是顶尖的,隔壁的布庄也是我们的,剡城最大,下商国连锁,我们的统一店名是……” 风轻摇听得不耐烦,用一种暴发户的语气打断道:“挑最贵的!” “用这个。” 云深将两匹布放到掌柜的面前。 一匹黑如墨汁、一匹红似滴血,两匹质地皆是轻盈柔软,触之细腻柔滑。 “这……这是……”掌柜的趴了下去,眼珠几乎贴上布匹,他细细抚摸,震惊不已,“这难道是鲛绡?《述异记》记载南海出鲛绡纱,泉室潜织,一名龙纱。其价百馀金,以为服,入水不濡。” 云深不答。 风轻摇对女儿家的东西向来缺乏研究,但她深信云深拿出来的东西必须是好东西,极品! “就用这个。”她说:“三天后我来取成品。” “是是。”掌柜的沉迷两匹布,头都不抬一下。 风轻摇和云深走了,他都没有注意。 不知过去多久。 店里走进来一个人,敲敲柜台,“别看了,这不是鲛绡。” “什么?”掌柜的霍地抬头,看见站在柜台前的华服少年,忙出来行礼,“少东家,您怎么来剡城了?” “这不是大家都去寻宝了吗?”华服少年骄傲地道:“有商机的地方就有我钱万万!” “少东家,这不是鲛绡又是什么?”掌柜的把话题拾了起来。 华服少年随意一瞥,“羽绡纱,羽族人织的。” 掌柜的眼珠子险些掉出来,“那岂不是比鲛绡更为珍贵?” 鲛人生活在海中,偶尔也会上岸来,鲛绡在人族世界不是没有,就是少,极少! 而羽族人生活在九天之上,生而骄傲,以下界为耻,羽绡纱流落人间的几率极低,几乎是不可能的事,但是他相信少东家的眼光不会错。 所以,刚才那对男女是何来历? 第468章 老家伙 三天前,王夫人名下一家赌坊死了许多人,当天就关门了。因为王夫人看上了凶手,便没有追究,不需要县令大人立案。本该为少一事而高兴的县令大人却终日惶惶不安。 他需要安全感,于是大清老早爬上了城楼,“都尉大人!都尉大人!” 剡城的都尉掌管剡城所有守军,名叫何责。 何责比县令大人更早来到剡城任职,具体任职了多久,县令大人不清楚,但他十分肯定,只要都尉大人在此镇守,西面那些贼寇便不敢踏入剡城一步。 何责如往常般在城楼上安静打坐,听见县令大人的叫喊,他也不回应一下。 县令大人习惯了。 他不需要嘴上的安慰,只需看见都尉大人,就能安心下去。今天的都尉大人还是这般的英俊潇洒啊! 其实何责长相平凡,只是在县令大人的眼中,他是最帅的! 县令大人往下方城门望了望。 这里是西城门,出去就是极恶之地。 几个头戴帷帽或斗笠的人陆续出城了,相比于之前人的坦荡荡,这几人遮遮掩掩,显得鬼祟。 好在,走了! 这时,有人停步,抬头,往城楼上看了看。 那人的脸藏在帷帽下,县令大人以为在看他,吓得赶紧退后,然后他看见都尉大人的眼睛睁开了。 “老家伙们也不安分了。”何责感慨似地说道。 “您说的老家伙是?”县令大人连忙上去搭话,都尉大人可是很少说话的,更何况是主动说话,他不能冷场! “大修行者以上境界的那些个老家伙。”何责说道。 “大修行者以上的境界……”县令大人惊讶道:“那岂不是和国师差不多?” 他听说过修行者和大修行者。 人一旦修行,就会被称为修行者。初修行的人通常都不厉害,为了区分那些修行到一定境界的强人,修行界会在修行者前面加个“大”字,比如都尉大人就是大修行者,再比如最近十分嚣张的琰王也是大修行者。 修行者也好、大修行者也罢,都还是有高低之分的。否则大祁国的大修行者不少,又怎会败给琰王?由此可见,琰王必是大修行者中的巅峰级,而大祁国的大修行者可能都是些刚入境的小水货。 但要说大修行者以上境界。 他能想到的,只有那位传说中早已脱胎换骨的国师了。 活了不知几百、几千年的国师,可不就是老家伙吗? 但,这世间除了国师,难道还有别的老家伙? “国师?”何责略略想了想,“怕不是以上境界,有可能是以上以上境界。” “以上以上境界?这得叫什么境界?”县令大人讶异道。 “是只有老家伙们才知道的境界。”何责说道。 城楼下的某个老家伙对着城楼上的何责若有所思,半晌后,他重新提步西行。 一男一女与他迎面擦肩而过。 男的白衣无垢,容色淡漠,是云深。 女的一袭浅粉衣裙,身上带有淡淡血腥气味,是风轻摇。 老家伙又停下步,回头望风轻摇和云深的背影,又若有所思起来。 第469章 有我(1) 刚入城的风轻摇蓦地止步。 她三天没进城了,今天进来的感觉和三天前很不一样,仿佛有无数天雷隐藏在云层之上,随时威胁着她,这是一种压迫感!就像当年云深在醉莲池畔给她的那种感觉,当然可能没那么明显,但她还是捕捉到了。 这说明,附近有不止一人的境界修为在她之上,而且她和他们之间的差距远远不止十年。世间比她和风不止、风追雪的境界修为高出许多的人自然是有的,她身边就有一位。 十年的差距其实不大,百年、千年的差距才是可怕的,这样的人仿佛云深,可能一个眼神就能重伤他们。 世上有一个云深,自然会有另一个云深,她不意外,问题是这些人竟都来了剡城,也是为了冥界宝藏? 她都要怀疑冥界是不是真的有宝藏了? “有我。”云深忽然握住风轻摇的手。 她全身都在戒备。 就像在神宫醉莲池,她还是一团破碎的魂魄,躲在冰莲叶下小心翼翼地防备着周遭一切。这表示她感知到了那些,可能轻而易举就能弄死她的危险事物。 风轻摇抬头看了看云深的脸。 曾几何时,这张脸让她感觉危险。 如今,竟觉得安心。 世事无常啊! 堂堂极恶之地的首恶、极乐宫的宫主,居然堕落到需要别人保护! 城外的老家伙已经走了。 城楼上的何责继续闭目打坐。 县令大人站在何责附近,向城楼下眺望。 突然,他看见成百上千人手提亮闪闪的兵刃,从几个方向,涌向城门。 淳朴的百姓们惊吓过度、尖叫起来,向四周散开。 “都尉大人,要出事了!”县令大人捂着心口颤巍巍地道。 他就知道! 近几个月剡城来了数不清的人,怎么可能不发生暴乱! 城楼下。 衣着各异、背景不同的一大群人将风轻摇和云深团团围住。 一个长相凶神恶煞的男人对着两人怒骂道:“老子在城里找了三天三夜,他娘的居然出城去了,害的老子白忙活三天!今天可算被老子逮到了!” “这就是王夫人看上的男人?”一个手执折扇装风流的油腻男上下打量云深,“啧啧,果然生得眉清目秀。” “王夫人人老珠黄,仗着有几个臭钱,就对年轻貌美的公子哥下手,她也不怕折寿!”出声的是个正值桃李年华的女人。 一个满脸横肉的男人上前一步道:“小子,快快束手就擒,你是王夫人要上的男人,我可不想伤了你,尤其你这张脸,万一不小心划花了,王夫人不知得多心疼。” 云深长身鹤立,一派出尘绝世。 对于被女人看上这种事,千百年来,早已习以为常。 他看了看风轻摇。 觉得这件事不需要他出手,她一个人就能搞定。 “谁是王夫人?”风轻摇扬声道。 她累啊! 每到一个地方,总有一个女人,觊觎她的男人! 从苏如漾、到纱萝、再到祁静和,现在又来个王夫人? 油腻男拿折扇挡着自己的口鼻,故作深沉,“还有个小美人儿,王夫人可有提起她?” (本章是第469章,我把章节数写错了,抱歉抱歉) 第470章 有我(2) 桃李年华的女人说道:“没有。” 横肉男有点耿直,说道:“小姑娘,这里没你的事!赶紧滚!” 凶神恶煞的男人不乐意了,“滚什么滚!王夫人不要,老子要,这小妞细皮嫩肉的,比飘香馆的姑娘不知……” 后面的话变成一声惨叫。 风轻摇飞起一脚,踹向他的下巴,把他踹倒在地,再一剑插进他的心脏,一脚踩爆他的头。 血腥气散开。 血从她的鞋底流淌出来。 风轻摇恶狠狠地道:“我就问你们谁是王夫人,你们唧唧歪歪半天是什么意思?听不懂人话,还是听不懂我的话?还有,想要我?你怎么不撒泡尿照照自己,长得一副鬼样还想要女人?人丑就想办法整好看点,哦,现在的你就很好看了。” 她笑了。 笑得阴森而可怖。 众人只见她脚下的人头扭曲变形,脑浆和血混合在一起,这就是她所谓的好看。 几乎所有人都恶心地呕吐起来。 这小姑娘才是真正的凶神恶煞啊! 明明看起来身娇体软易推倒,谁知一出手就夺人性命,对方连还手的余地都没就死了,而且死得极其凄惨。 “呕……” 城楼上,县令大人扶着墙把早膳吐了个干净。 “县令大人还好吧?”何责难得关心他。 “都尉大人……呕……这事……呕……”吐完早膳的县令大人开始干呕,仿佛怀孕不久的孕妇。 “死掉的那个人不是剡城人,应该是诸多寻宝队中的一员,就是不知是哪国的人。我初略看了下,这群人都不是剡城中人,我们暂时静观其变。” 何责说道:“王夫人不用自己的人,而是花钱让别人替她办事,也算是小心了,可惜……” “可惜什么?”县令大人问。 何责感慨道:“小姑娘真凶啊!” 他已站起身,在城楼边上望城楼下。 这句话没有刻意压低,风轻摇听见了,抬头望了他一眼,然后瞥向油腻男,威胁道:“王夫人在哪?” “在……在王夫人的府上。”油腻男惊怕地道。 这小姑娘有毒啊! 亏他刚才还想纳她为妾! 风轻摇抬手就是一剑,刺穿他的喉咙。 油腻男发出两声诡异的咕噜声,然后断气。 风轻摇拔出剑,“你是白痴吗?” 她转向桃李年华的女人。 女人显然比油腻男聪明,急忙说道:“王夫人的宅邸在城东的上东街,门口写着“王府”二字,姑娘过去就能找到,最大最豪华的那座便是了。现在时辰还早,王夫人应该还没起床,最近她宠幸一位赵公子,所以她肯定在墨竹院留宿,姑娘进府一问便知在哪。” 这可以说是非常非常详细了。 然而风轻摇还是没有放过她。 流烟剑如光一般穿透女人的胸。 女人不敢置信地道:“为……为什么……” 风轻摇悠然答道:“你们这一群人中,你看着我男人的时间最长最久,怀疑你看上他了,必须永绝后患。” “……” 女人卒! 接着,风轻摇看向横肉男。 横肉男噗通一声重重跪地,咚咚咚地连连磕头,“女侠饶命啊!小的知错了!小的刚才就看了您男人一眼,真的就只有一眼,小的一时糊涂才会拦了您二位的尊驾,小的再也不敢冒犯二位了,只要您饶小得一命,小的保证再也不出现在二位面前,并且洗心革面,做个好人!” 第471章 有我(3) “做好人?”风轻摇挑眉。 “是是,行善积德。”横肉男发誓。 “这些人都是你的吗?”风轻摇扫了眼包围她和云深的近千人。 “不,不是的。”横肉男老实交代,“只有几十个兄弟。” “叫你的兄弟把剩下人都杀了,我就饶了你和你的兄弟。”风轻摇很是随意地道。 横肉男和他的兄弟们都十分耿直,一听有活路,拿起大刀就往那些不认识的人砍去。 这些人都不是一伙的,油腻男、女人、以及凶神恶煞的男人死后,好多人没了首领,本能地乱砍乱杀。 一时间,血肉横飞。 县令大人担心的暴乱终于发生了。 他惊慌失措地道:“都尉大人怎么办?这得阻止啊!” 何责道:“派人下去保护剡城百姓,其余人,就让他们杀个痛快。” 县令大人道:“这,这合适吗?” 何责道:“合适。” 他隐隐觉得,自己不是白衣男子的对手,为了外来人的斗殴而站出来牺牲自己,很不值得,何况这些人也算罪有应得,尽管他们从始至终没有讨到半分好处,非常凄惨。 小姑娘真是又凶又狠啊! 风轻摇欣赏了一会儿自己的杰作,顺手补了两刀,觉得无趣,便走了。 她往城东走去,半路上买了一顶帷帽,扣在云深头上,埋怨道:“这张脸尽给我招蜂引蝶惹麻烦!” 云深把另外一顶戴上她的头,“你也是。” 两人来到上东街,翻墙进了王夫人府上,随手逮住一名丫鬟,让其带着去找王夫人。 日上三竿。 墨竹院的赵公子早已醒来,却未能起床。 那个比他年长近二十岁的王夫人如虎似狼,正对他做着不可描述之事,卸了妆的女人皮肤松弛、爬满细纹,与无数男人有过不可告人之行为的女人的身体令他恶心,但他不得不享受。 因为王夫人有钱。 他爱钱。 风轻摇推门进去,走入内屋,挑开床帐,还没来得及看一眼激动人心的画面,就被云深一把拉了回去。 她落进云深的怀里。 两人的帷帽撞在一起,同时落地。 身后的床帐也落了下来。 “是谁进来了?”王夫人的声音又娇又媚,她身在家中不需要担心害怕,非常大胆,毫不在意自己在做什么,一只手挑起床帐,望出去。 入眼的,是那个她心心念念了三天的男人。 云深用一只手强行把风轻摇的脑袋按进自己的怀里,不让她看不该看的污秽画面,另外一只手朝王夫人伸了出去。 在王夫人看来,这仿佛是一个挑逗。 “公子,来,上来。”她朝云深招招手,发出邀请,“我需要你。” 她看见了风轻摇,却当没有看见。 她是个大方的女人,愿意和任何女人分享她的男人,一起玩都可以。 云深蹙眉,“我不需要你。” 万骨枯剑从他的掌心生长出来,然后飞离出去。 剑无柄,只有刃。 一声剑鸣,穿破床帐,刺了进去。 王夫人没有出声。 赵公子尖叫起来,他惊恐地滚下床,撕拉一声,不小心扯坏了床帐,整张床暴露了出来,凌乱的被褥、交叠的衣衫,以及一堆灰。 第472章 听说王夫人很有钱 风轻摇的脸被迫埋进云深的怀里,被迫闻他身上沁人心脾的寒香,她发出唔唔唔的抗议声。 春宫画不给她看! 活春宫也不给她看! 不看就不看吧,摁着她是个什么意思啊?炫耀他能一只手制服她吗?快放开她!她要摁死那个王夫人,不,摁死太便宜她了!居然一边做着那种事一边勾搭她的男人,这是赤-裸裸的挑衅啊!她如果不把王夫人大卸八块…… 豪言壮志就不发表了! 谁能告诉她现在发生了什么? 仿佛心灵感应,赵公子恐惧地大叫:“夫人没了!王夫人没了!她死了!她变成了灰烬!” 就在刚才,王夫人坐在他的身上,做那不可描述之事,突然有什么东西刺进床帐,扎进王夫人的脑袋,之后王夫人就燃烧了起来,然后王夫人就没了,只剩灰,是王夫人的灰! 风轻摇疯狂挣扎起来。 什么? 她还没看见王夫人长啥样就死了? 放开她啊! 至少让她看一看王夫人的灰也好啊。 云深瞥了眼滚在地上的赵公子,“穿上。” 不是不放她,是那赵公子此刻正一丝不挂,该露的、不该露的都露在外面,怎能让她看见? 她想看男人,只能看他。 赵公子赶紧往身上套衣裳,他全身哆哆嗦嗦,穿得乱七八糟,活像个惨遭蹂躏的良家小媳妇,但总算是把所有不该露的都遮上了。 风轻摇终于得到自由,迫不及待往床上瞅。 王夫人的灰和赌坊的中年荷官没有区别,一看便是云深下的毒手,直接把人挫骨扬灰了。 唉! 不过瘾! 她转看向赵公子。 王夫人的眼光是很不错的,这位赵公子唇红齿白,非常漂亮,惊吓过度的模样更显楚楚动人。 她瞥了眼云深。 云深比赵公子好看不止百倍,更别说气质碾压赵公子,但赵公子胜在柔弱啊!云深如果有赵公子的一半娇弱,她也不至于至今吃素,感觉自己最近都瘦了。 风轻摇幽怨地瞪着云深。 云深是了解风轻摇的,他试图转移风轻摇的注意力,说道:“听说王夫人很有钱。” 风轻摇果然心动了,眼珠移向赵公子,“王夫人把值钱的宝贝藏哪里了?” 赵公子忙回答:“稀世珍宝、无价之宝王夫人都是随身携带的,她有一枚翡翠戒空间法器,从不离身……” 说到这里,他住口了。 从不离身的翡翠戒和王夫人一起变成灰了。 风轻摇再次幽怨地看向云深。 云深淡定道:“总还有别的。” 再稀世、再无价,又怎么比得上他送她的那些? 没就没了,没什么可心疼的。 赵公子很识时务,急忙说道:“有的有的,我带二位去,就在府上。” 三人来到王夫人的宝库。 宝库有看守数人,个个身强力壮,然后被看似娇柔可欺的风轻摇一剑斩杀,于是赵公子愈发乖巧听话。 实在是,惹不起啊! 宝库的门铜浇铁铸,且上了锁。 风轻摇懒得去看守身上找钥匙,扯了扯云深的衣袖,说道:“开门。” 第473章 大恩人 云深“嗯”一声,立在原地,手伸出去。 白色的剑刃自他掌心深处生长出来,长到一尺长后,剑刃脱离掌心,发出一声剑鸣,向着宝库的门飞去。 再没有多余的声响,剑刃没入门中,于瞬间燃烧起来,化成灰烬。 门开了。 璀璨夺目的珍宝显露出来。 风轻摇欢喜雀跃,奔向一库房的金银珠宝。 赵公子的脸色却在此时变得一片惨白。 他想起了王夫人的灰。 终于明白王夫人是怎么死的。 是被白衣男子的白色剑刃刺死的! 风轻摇抓起一把温润的海珠,死命往空间法器塞去,结果一颗都没塞进去,这才想起她的空间法器早已塞满宝贝,连身上的衣兜都装不下了。 望着堆如小山的奇珍异宝,她发出了深深的忧伤。 云深深知她的苦恼,说道:“我替你收着。” 风轻摇说道:“你送我一枚空间法器,我要自己收着。” 瞧瞧她现在对云深有多嚣张。 以前都是问他借,还得写借据。 后来改成聘礼,把自己卖了。 现在要他直接送,她分文不出,而且脸不红气不喘、理所当然的很。 “没多余的送你,再说我的就是你的,放我这里就等于放你那里,我都是你的,你还担心什么?”云深衣袖轻拂,满库珍宝尽数藏于他的未可知空间。 风轻摇都来不及清点一下这次的收入,眼前已是空空荡荡。 …… …… 风轻摇和云深戴上帷帽离开王府。 赵公子活了下来,欣喜若狂。 王夫人的宝库虽然被搬空了,但是房产、地契、商铺都还在,王夫人死了,这些都是他的了。 刚才的一男一女,是他的大恩人啊! 而他竟忘了问恩人们的姓名。 赵公子朝风轻摇和云深消失的方向诚心诚意地拜了一拜,他再也不必伺候那个老女人了! …… …… 风轻摇和云深来到三天前的成衣店。 掌柜的热情相迎,亲自将风轻摇定制的衣裳捧了上来,“姑娘您瞧瞧满不满意,我们店是老字号了,做工绝对一流,都城里的贵妇千金,乃至宫里头的娘娘公主,都曾到我们店定制成衣,来我们店你们算是来对了,剡城最大,下商国连锁,我们的统一店名是……” 风轻摇嫌他太啰嗦,走到一排成衣前,随便扯出两三套,往云深身上比划,“白衣不耐脏,得换。” 接下来,她准备回极恶之地。 白色在极恶之地也有人穿,但是不多,极恶之地的大恶小恶们偏爱深色系,究其原因,是耐脏。 所以穿白衣出入极恶之地,是很显眼的。 极恶之地是她的地盘。 任何人都不能盖过她的锋芒! 云深说道:“你有看见我身上脏过吗?” 风轻摇瞥了眼他纤尘不染的白衣,说道:“没有。” 世间诸多尘埃,似乎都不能沾染到他。 “但也要换。”风轻摇态度强硬。 掌柜的又迎了过来,“来我们店买成衣你们是来对了,我们店的成衣款式新颖,受都城皇亲贵胄们的追捧,就说这套吧……” 风轻摇:“闭嘴。” 第474章 神树枯萎即是死 掌柜的知趣地走开了,目光却始终有意无意地放在云深和风轻摇身上,他好想问一问,羽绡纱是从何处得来的!可是他也看出来了,这二人是不会告诉他的,他心痒难耐啊! 云深拦住风轻摇挑衣的手,“我有。” 风轻摇道:“原来你有别的颜色的衣服啊。” 云深“嗯”一声。 风轻摇抱着自己的新衣裳,笑道:“那我们走吧。” 云深又是一声:“嗯。” 两人走出店门。 掌柜的忙出门相送,“二位贵客下次再来啊,我们店全国连锁,我们的统一店名是……” “别喊了,人都走了。”少东家钱万万从后院出来,迈出店铺,站到街上。 风轻摇和云深已然消失不见。 一片秋叶落下。 仿佛落下一地萧索。 如同掌柜的此时的内心。 与此同时。 远在千里外的九院。 一片又一片枯叶从神树枝头飘落,宛如雨纷纷,密集的令人心慌。 神树四季常青,虽偶尔也会落下一两片老去的枯叶,却从未像最近这般,如此多的往下掉,大有掉光的趋势,哪怕现在是秋天,亦是不正常的。 站在神树下仰望的童歆脸色略有些苍白。 神树枯萎即是死。 死就死了吧。 活了几万年,也活够本了。 可是,不能在这时候死啊! 殿下以神树进行治疗近半年,转眼神树却死了。他不得不怀疑有人对神树做了手脚,继而对殿下做了手脚! 他没时间调查原委了。 他必须确保殿下无事! 胖乎乎圆滚滚的小童飞出九院,他的身法极其敏捷,速度极其迅捷,但终究比云深慢上许多。 他刚从九院出发。 云深和风轻摇已经离开剡城,正往极恶之地而去。 从剡城到极恶之地,中间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这段路的前半段属于下商国,后半段无属国,算是荒地,极恶之地的恶人自然没闲心开荒,于是被许多无名小贼寇占地为王。 不在剡城的那三天,风轻摇捅了好几个小贼营地,搞得贼不聊生,以至于她重新踏上这段路,一路河清海晏,所剩不多的贼都收拾包袱离家出走了。 风轻摇感慨道:“贼就是贼,永远成不了我极恶之地的大恶人,一点点小挫折都承受不住,动不动就闹离家出走,跟小怨妇似的。” 为了以后重建极恶之地,她好去收保护费,都没对他们赶尽杀绝,结果人全跑光了,仅凭这一点,就没有资格当她极恶之地的大恶人。 看看她,死了也要活过来,把自己卖给云深也要回来。 这就是大恶人与小贼寇的区别! 云深并不想理她。 想起云深近来常用万骨枯剑,风轻摇问道:“玄霜还没回来?” “没。”云深终于理她了。 “他不会叶上清没找到,把自己弄丢了吧?”风轻摇胡乱猜测道。 这不是没可能的,毕竟是听令行事的剑灵,离主人太远会不会就迷失了方向? “不会。”仿佛知道风轻摇在想什么,云深说道:“只要剑未断,未被封印,即便在天涯海角,我亦能将他召回。” 第475章 极恶之地,冰棺碎了(1) 除剡城以外,世人很少提起极恶之地,却不代表没人知道它的存在。世人心中,极恶之地的人都是十恶不赦的大恶人,是人人得而诛之的大罪人,就比如最近刚刚投奔极恶之地的沈修远,杀妻弑亲灭族人,没有比这更令人憎恨的了。 但事实上,极恶之地不完全都是恶人,也有许多奴隶,风轻摇、风不止和风追雪就曾是其中的一员。 不过近几个月,极恶之地来了不少外来人,都不是来投奔的。 这些人中,一部分是迷路进来的,毕竟鬼域就连接极恶之地,很容易走岔;一部分是被虏进来的,毕竟这里是极恶之地,恶人什么都干得出来;还有一部分则就是奔着极恶之地而来,毕竟…… 恶人们不清楚这部分人的心态。 好在恶人的心态都很好。 老大不在,关他们屁事! “脱!脱!脱!” 一群如狼似虎的恶人围着一个惊恐骇然的女孩,喊口号似地不停喊“脱”。 女孩泪似断了线的珍珠。 一个恶人将一把匕首刺进她未婚夫的大腿。 相貌清俊的男人脸色煞白,痛苦地吼叫出声:“芙儿救我,救我!” “想救他就脱!”恶人们兴奋地搓着手,威胁女孩,“不脱他就死。” “顾郎……”女孩绝望。 “芙儿,啊——” 又一把匕首刺进顾郎的大腿。 女孩朱唇已白,颤抖地解开自己的腰带。 像是怕女孩弃他不顾,顾郎当众告白:“芙儿,我爱你,我们要活着走出去,出去后我们就成亲,我娶你,我爱你!” “哈哈哈……”恶人们一边笑一边鼓励,“放心吧芙儿,我们就看看,绝不做那肮脏的事,我们是有良知的恶人。” 芙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然而看着未婚夫鲜血横流,听着未婚夫的誓言承诺,她似下定决心般,颤抖地脱下了衣裳。 女孩柔美的娇躯展露在恶人眼中。 顾郎仰天大哭。 恶人们笑得露骨,却真的只是在看,一个人都没有靠近女孩。 一名看似落魄书生模样的恶人架起了画板,开始描绘女孩的身段,“好久没画这种冰清玉洁的少女了,瞧瞧多水灵,还是外面的姑娘好啊!” 这时,旁边的恶人扯了扯他的袖管,“看……快看,那是谁!” “谁啊?”落魄书生转了下头。 两个头戴帷帽的人,从他们附近淡然经过。 从身段上看,是一男一女。 这几日戴帽遮脸的人有不少,他们没怎么在意,这次这两人……或者确切点说,是那个女的,令他们很在意。 看不清脸。 可是她所穿的衣裳,把他们吓到了。 黑衣红裳。 上黑下红。 黑得如墨、红得似血。 墨黑广袖在萧瑟的秋风中猎猎飞扬,令他们想起了离别许久的风不止。 血红裙裾在极恶之地的土地上轻盈飞舞,又令他们想起许久不见的风追雪。 两种颜色组合在一起…… 他们哭了。 落魄书生的眼底蓄满泪水,感慨万千道:“老大若还活着,大约也长这么大了吧……” 他在胸前比划了一下。 旁边有恶人骂道:“呸!老大童身童颜,青春永驻,怎么可能长这么大?” 他也在胸前比划了一下。 他们一个画了个半圆,一个画了个高度。 意思是一个意思。 反正老大这辈子都长不大。 而且,老大已经仙逝……哦不,恶逝了! 第476章 极恶之地,冰棺碎了(2) 恶人口中的“老大”,不是现任极乐宫宫主风追雪,而是风追雪的上一任,罗阎王的下一任。 “风轻摇”三个字已经很久没人提起了,但不表示大家把她忘了,很多人倒是想要忘记,可惜一直没忘记罢了。 不忘不是怀念,而是不安。 尤其是那些从小被抓进极恶之地的药奴,他们和风不止、风追雪一样,都曾和风轻摇朝夕相处、出生入死。 昔日的药奴、如今的恶人,哭了。 哭,也不是怀念,还是不安。 黑衣红裳,上黑下红,正是当年风轻摇在极恶之地的装束,他们太熟悉了,黑是黑暗,红是血,代表着极恶之地的阴暗血腥和肮脏。 极恶之地的风总是带着血腥气味。 今天的风有些大。 天气有些糟。 很是阴霾。 恶人们望着不远处在风里翻飞的黑衣红裳,往事忽然涌上心头。 他们忘不掉重获自由、宛如新生的那一天,于是就无法忘记给他们这一切的风轻摇。当年,是风轻摇第一个冲进极乐宫,在罗阎王身上砍下第一刀,给了罗阎王致命一击。她受伤最重、砍人最多。事后,又用自己能解百毒的血,替所有人解了罗阎王的毒。 他们的命,都是风轻摇救下的! 可是,十年前风不止和风追雪联手置风轻摇于死地,他们没有一个人站出来。 所以想把风轻摇忘记,这样就不会不安。 不安,其实是害怕。 他们的命,她救的。 他们的命,是她的。 她能救他们,亦能杀他们。 好在她死了,不是吗? 似乎听见了恶人们的对话,风轻摇停下脚步,挑起帽檐周围的面纱,微笑望去。 “这……”落魄书生捂住惊吓过度的小心脏,“如果老大能从小女孩长成大人,大概就是这般模样吧?” 帷帽下女孩的容貌干净又漂亮,眉眼之间噙着一丝淡淡的妖媚与邪气,与记忆中的老大,说像不像、说不像又像。 或许因为老大是从未长开的小女孩,而眼前是一位亭亭玉立的少女,两者年龄上的区别,使得两人即便再像也还是不同。 “她不会是老大的私生女吧?”旁边的恶人惊悚道。 “老大还是个孩子,怎么生得出孩子?”落魄书生说道。 风轻摇的前世是个孩子,仅仅是指她的身体。被罗阎王毒坏后,她的身体再没长大,不具备生孩子的能力,不可能有私生女。 “长得像老大也罢了,竟然还穿成老大的样子,这绝对不是巧合,是阴谋!有人想搞我们极恶之地。”旁边的恶人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危险的气息于瞬间涌现出来,“这个女人不能活,得死!” 一把匕首从袖管落下,他如同迅捷的豹,携着满身的杀气,往风轻摇的方向扑去。 杀她。 依旧是不安和害怕。 看见人来,风轻摇摘下帷帽,递给身边的同伴,说道:“云深,就在刚才我想了下,我这个人果然还是不喜欢玩阴谋诡计……” 话到一半,恶人的匕首已经到她面前。 第477章 极恶之地,冰棺碎了(3) 她侧身一避,再反手擒住恶人握匕首那只手的腕,继续说道:“……算计来算计去,这些弯弯绕绕的无聊把戏。我还是想用我一贯擅长的方式……” 她的眸光陡然一冷,“一路杀进去!” 咔嚓一声。 恶人的手腕被她当场折断。 “啊——” 恶人发出痛苦的嘶吼。 风轻摇一脚踹向他的腿弯。 他跪了下去。 落魄书生等恶人没有因同伴被打,而打算出手帮忙,他们各怀心思,静观其变。 云深并不理睬风轻摇。 他接了风轻摇的帷帽,走到边上,从空间法器取出一张圈椅,坐了进去。 为了配合风轻摇,今天的他一袭黑袍,一顶黑帽,黑色的面纱遮住了他的面容,谁也看不清面纱下的他在看什么。 云深什么都没看。 极恶之地的风景极差,灰扑扑的一片,显得荒凉,他没兴趣。 他不是恶人,对风轻摇接下来的杀戮也没兴趣。 他选择闭目养神。 风轻摇不在意云深做什么,她对着手里的恶人说道:“壬三十七,十年如一日,你的三脚猫功夫始终没长进啊!” 壬三十七是一个编号。 为了方便统计管理,罗阎王给他的药奴们都编了编号,风轻摇也有。后来风轻摇在极乐宫点了一把火,烧光了罗阎王的研究,以及那些编号,然后各自取了名字。 壬三十七也有自己的名字。 风轻摇知道。 她故意不叫。 药奴的经历生不如死。 她很清楚。 壬三十七颤抖起来,惊恐地道:“你是谁?” 谁会记得比十年前更早的事? 那时候,他还是个孩子。 “你这么着急杀我,很害怕吧?” 风轻摇说道:“当年我救了你,你却见死不救,你们所有人都见死不救,作为一个有良知的恶人,良心很不安吧?不过你们是恶人啊,良心拿去喂狗,不救是对的;我也是恶人,所以就不哭哭啼啼质问你们为什么了,你们就给我去死吧。” 流烟剑出现在她手中,她一剑刺进壬三十七的心窝。 没有停顿,她立即朝落魄书生等恶人飞扑过去。 血珠在空中飞扬,落下来如一场血雨。 极恶之地的土壤渗进了新鲜血液,风里的血腥气味愈发浓烈。 云深拿出手帕,捂住自己的口鼻。 洁白干净的手指挑开面纱,他看了看风轻摇妖邪嗜血的身影,看了看她手中喝足血变得妖红异常的流烟剑。 他放下面纱,继续养神。 恶人一个接一个倒下。 被恶人虏进来的女孩芙儿赶紧穿上衣裳,搀扶起未婚夫,趁机逃走。 风轻摇没理他们,踹倒落魄书生,一剑刺去。 “老大不要!”落魄书生尖叫,同时伸手入怀,取出一物。 风轻摇的剑停住了。 “您是老大吧?” 落魄书生小心翼翼地问。 风轻摇至今没有明说自己是谁。 但是他已经感觉出来了。 世上除了老大,又有谁能在杀人的时候,杀出一幅画的唯美与优雅呢? 风轻摇的剑指着一幅画。 那幅画是落魄书生从怀里取出来的,此刻正被他高高地举着,就像免死金牌,暂时保住了他的小命。 第478章 极恶之地,冰棺碎了(4) 他道:“老大您忘了吗?我除了画画什么都不会,当初在外面惹了事,不得已投靠极恶之地,可是我肩不能提手不能扛,进来也是被恶人欺负的份,后来是您罩着我,才让我在极恶之地有了一席之地,您那时候还时常夸我画的好,您一向是最疼我的。” 他不是药奴。 是像沈修远一样在外面没有了容身之处,才来投奔极恶之地的。 沈修远是几个月前来的,他则来了有十几年。 那个时候的极恶之地,已是风轻摇的天下。 “唐有色。”风轻摇叫出他的名字。 “是,是我,老大没有忘记我。”唐有色又哭了。 这次在不安和害怕的情绪里,多了一丝喜悦与安慰。 “画技有长进。”风轻摇赞赏道。 “谢谢老大夸奖。”唐有色更高地举起画,“这是最新作品,上面的人您还记得吗?” “女的记得,男的却是不认识。”风轻摇把流烟剑从画作上移走。 没记错的话,画上女子的药奴编号是乙二十三,给自己取名叫诗情。 “男的刚来极恶之地不久,叫沈修远。”唐有色说道。 风轻摇挑眉。 这就是那个杀妻弑亲灭族人的后辈啊,斯斯文文的面孔,身体线条却极为硬朗,一看就是练过的,难怪被诗情瞧上。 再瞧诗情,半老徐娘了,皮肤竟没半点松弛,一看就是喝过她的血,她前世身体的血! 沈修远在上,诗情在下,两人正在画上做着不可描述之事。 极恶之地有许多春宫画,均出自唐有色之手,他的画作全是写实风格,线条细腻流畅,与真人无异,比外面那些粗制滥造,不知高出多少倍。他有个习惯,喜欢画现场,所以这幅画上的事绝对真实发生过。 突然,唐有色手上的画燃烧起来,吓得他赶紧丢了出去。 风轻摇蹙眉,回头。 只见云深悠悠闲闲地坐在圈椅里,万骨枯剑自他掌心深处伸展出来,他拿着手帕,学着她,擦起了那把比手帕还要干净洁白的万骨枯剑,明显是在没事找事做,当然更多的是种威胁和警示。 云深不喜欢风轻摇看春宫画,究其原因是不喜欢她看别的男人。 他已经烧了她收藏的许多画册,擅长画春宫画的唐有色对他来说,是不可以存在的。 想让唐有色变成一堆灰,然而他看出来,风轻摇似乎不打算杀唐有色。 他有些犹豫,毕竟惹她不高兴的话,事后还得由他哄,而他不擅长哄人。 其实,只要唐有色不拿男人的画给风轻摇,也不一定得死。 云深掀起面纱,朝唐有色深深地看了一眼。 没有显现真眸。 仅仅只是黑眸。 一个眼神。 彻骨冰寒。 唐有色入坠冰窟,浑身止不住的颤抖。 在这世上,竟有比老大、风不止、风追雪还可怕的人! 他做错了什么? 这人在警告什么? 没有人为他解惑。 风轻摇本想喝止云深,却发现云深并没有起杀意。 他是比风不止更懂她的人,比她自己还要懂她。 他随了她的心意,放过了唐有色。尽管他的眼神和行为告诉她,他不喜欢唐有色。 第479章 极恶之地,冰棺碎了(5) 如果是风不止…… 风轻摇想了下。 不光是风不止,极恶之地所有人,包括她自己,都不会为了随别人的心意,去放过一个令自己讨厌的人。 “走了。”她对云深说道。 没有抱怨他烧了她的心爱之画。 心底深处生出些异样的情愫,是一种可以称之为“温暖”的感觉,对于极恶之地的恶人而言,这种感觉是虚幻的,此刻却真实的发生了。 风轻摇走在前面,嘴角忍不住上扬。 没有恶意或者威胁、邪或者媚,仅仅是一个纯粹的微笑,因为他的小小举动,令她发自内心真情流露。 他的行为,让她有种被纵容或者是被宠着的感觉。 这种感觉很好。 她喜欢。 就像喜欢他一样的喜欢。 非常喜欢。 从来没有过的喜欢! 有他在身边,是她从未有过的安心。 有他在身后,没有危险,唯有安全。 风轻摇的心,动容了。 血液,沸腾了。 她手提流烟剑,往极乐宫的方向飞速掠去。 云深收起圈椅,追上去。 唐有色没有跟去,他被云深恐吓得腿有点软,走不动路,风轻摇和云深的速度太快,他也跟不上。 …… …… 阴沉沉的天。 荒凉的地。 风里面携着永不散去的血腥气味。 很多很多年以前,风轻摇杀进极乐宫,在她的身后,是风不止、风追雪、诗情、壬三十七等等许多十几岁的少男少女。 他们一路杀一路负伤。 前面的同伴倒下去,后面的同伴补上来。 因为弱小,所以抱团。 很多很多年以后的今天,她再次杀来,身后只有云深。 流烟剑在前,她在后。 所过之处,尸横遍野。 因为强大,所以无伤。 很多年以前,她在极乐宫长乐殿闭关修炼,保护她的阵法突然变成杀阵,切碎了她的魂魄。 很多年以后的今天,她重新踏进来。 一入长乐殿。 阵法启动。 有光从地缝渗出,勾勒出阵法的形状。 阵中放着一具冰棺。 棺中躺着一个小女孩。 寒气氤氲,依稀能看清小女孩穿着黑衣红裙,如同此刻的风轻摇,墨黑广袖、血红裙裾。 “轻摇,你还真敢来。” 冰棺前,立着一个女人,一身湖蓝色烟纱罗裙,优雅而文静,完全看不出极恶之地恶人的气质。 不过在唐有色的画上,褪下衣裙的她,又骚又浪,犹如蛇蝎美人。 她就是诗情。 诗情说道:“风不止早已在此设下天罗地网,就等着你自投罗网。我还以为,即便你没有风不止聪明,至少也该比追雪聪明,这种蠢事不应该发生在你身上才是,差点我就以为自己要白等了,谁知你竟来了。千算万算,你我始终算不过风不止。” 不知秦瑶就是风轻摇的恶人,都是些死不足惜的小恶。 她身为极恶之地的大恶人、极乐宫的长老,对秦瑶的底细一清二楚。 风轻摇理都不理她。 流烟剑刺向诗情。 然而,没有刺中血肉的感觉。 诗情仿佛画中人,碎成了纸片,随后迅速聚拢成形。 “你已入阵,你看见的我,是幻象。”她微微一笑。 第480章 极恶之地,冰棺碎了(6) 流烟剑回到风轻摇手中。 喝饱血的流烟剑妖红诡异,剑刃上残留着极恶之地恶人们的血,她拿出手帕,立在诗情的十步外,悠悠然地擦起了剑。 她一边擦剑,一边感知分析阵法的结构,然后发现云深不在身边,周围没有他的气息,仿佛不存在。 风轻摇的神色如常平静,她相信云深就在附近。尽管有言在先,极恶之地的事都由她自己解决,但是她有预感,倘若她不敌诗情,他一定会出手。 当然,她绝不给他出手的机会。 诗情侧过身,语气平和,“看见冰棺了吗?里面的你才是真正的你,请你回去。” 风轻摇随意地瞥了眼阵中的寒冰棺材。 如烟如雾的寒气当中,看不清小女孩的脸庞,却能依稀看清她的黑衣红裳,这是风轻摇前世的身躯,她用了二十多年的身体,此刻她没有一丝一毫的留恋,如同瞧了眼路边不起眼的石子,勾不起任何兴趣。 她道:“被我当垃圾丢弃的东西,你们居然当宝一样保存。” 诗情冷笑一声,不在这个问题上和风轻摇辩驳。 身体没了也就死了。 谁会把自己好端端的身体丢弃? 她倒是会往自己脸上贴金,明明是被迫惨死,非说自己不要。 风轻摇闲聊似地道:“放在冰棺材里确实能保存长久,可是血液冻上了不好取吧?而且总有取尽的时候,毕竟是死物。容我想想……让我回去,是让我的魂魄回原来的身体,好让身体复活,供你们继续取血吧?我猜我以前的血不但具备解毒功效,还能永驻青春?怪不得啊,当年我的魂魄碎了,身体却完好无损,你们可真是精打细算啊。” 重生后遇见不见老去的风不止,她就有此猜测了,毕竟她的身体长不大,血又能解百毒,那肯定还有别的功效,是罗阎王没来得及研究的。 “不错,这是我发现的,你已经见过风不止和风追雪了,他们是不是比以前年轻了?”诗情在原地美美地转了一圈,“你再看看我,是不是也很年轻?” 风轻摇一点不生气,笑盈盈地道:“比他们俩还是老一点的。” 风不止都快能当叶上清的爹了,结果看起来和叶上清差不多大,顶多在弱冠。风追雪更过分,直接成了少女。诗情差了点,至少是二十五往上。 这么一想,她是不是也该啃两口自己?不然过几年能当他们仨的娘了。 被说老,诗情也不怒,说道:“当年你一把火烧掉的极乐宫,是地面上的,罗阎王藏在地下的研究都在,我得到后,潜心学习,终于在十年前发现了这个功效,这也是你长不大的主要原因。你青春永驻,而我一天天变老,你知道吗?女人老的太快太可怕,所以我想要你的血,大量的血,可是我一个人搞不过你,好在有风不止和风追雪。” 风轻摇恍然大悟,“原来是你离间的他们啊!” 魂飞魄散前的很长一段时间,她都在闭关。 第481章 极恶之地,冰棺碎了(7) 而在闭关前,风不止、风追雪和她的关系称得上情同姐妹,尽管风不止是男的,但他实在太漂亮,是辨不出男女的那种漂亮,第一次见他误以为是女娃娃,至此以后,她便把他当成了妹子。 她风轻摇性别女,爱好男,对妹子真的没有那方面的兴趣! 诗情和她的关系倒是一般,不好不坏,她没怎么关注。 诗情不否定,说道:“风不止当初并不想杀你,他爱你想娶你,原本他只是打算以此来要挟你嫁给他,谁知你竟倔强到宁愿死也不要他,他才一怒之下不管你的生死。得不到的女人毁了就毁了,你是知道的,我们中最最心狠手辣的人,是他!因爱生恨,恨得杀人,他什么做不出来?连你这种毛都没长齐的小丫头他都能看上,他什么做不出来?他就是个变态!” 风轻摇颇为认同地点头,“这话我同意。” 诗情笑,“所以他即便知道我想做什么,也没有拆穿,甚至推波助澜了一把。倒是风追雪,明明是你们中最蠢的那个,却让我耗费了不少时间。那些天,我日日夜夜与她聊天谈心,直到她把我当成了知心闺蜜,她才终于相信——你不死,风不止永远不会看见她!在男人和姐妹中,她选择了爱情,谁叫她爱惨了风不止呢?可惜你死了,风不止还是不看她,哈!” 身穿湖蓝色烟纱罗裙的女人仰天大笑,很是得意于自己当年的算计。 挑拨风不止、离间风追雪、弄死风轻摇,一起分食风轻摇的血,这些她毫不愧疚,没有不安,开心的很。 是恶人就该作恶! 只有壬三十七那种蠢货才会整天嚷嚷自己是一个有良知的恶人。 恶人如果有良知,还叫什么恶人? 风轻摇有些心不在焉,抬头望了望长乐殿的天顶。 诗情早已看出她在做什么,说道:“你会的,风不止也会,你的弱点,他都知道。长乐殿没有天只有顶、没有地只有阵,你已入阵,与外界断了联系,你召唤不出雷,雷落不下来。” 风轻摇满不在乎的笑笑,“是呢。” 难怪尝试多次,她都感应不到外界。 这个阵,比之切碎她魂魄的那个阵更厉害,当年她耗尽所有修为召下一道雷,打穿了长乐殿的顶,也是那道雷给了她一线生机。 不过今天她没打算拼命。 她的魂魄到现在为止,都是好好的。 诗情似乎不着急对付她,继续抒发着她的内心话,仿佛在发泄、又像在炫耀—— “你们三人是疯魔的得意门生,修行天赋极高,凝练修为极快,疯魔便把威力极强的一指惊雷教给了你们。我自知不如你们,便一心修阵法,在阵法研究上,你们都没有我优秀。当年是我教风不止如何改你的阵,最后操作的人则是风追雪。所以你死了,你被我们活活算死了!” “你不说,我还真猜不到,你才是主谋。” 风轻摇不再试图引雷下界。 她仿佛放弃了抵抗,连流烟剑都收了起来。 第482章 极恶之地,冰棺碎了(8) 诗情下巴上扬,仿佛在体现自己的高人一等,说道:“你不要怨我,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何况我从小在极恶之地长大,这是天性。我啊,从小就看不惯你们三个,好好做恶人不好吗?非要搞什么情同手足,碍眼的很。尤其是风追雪,呵!都是极恶之地的恶人,装什么良家妇女,还守身如玉?恶心!老处女!” 与其说是看不惯,倒不如说是嫉妒。 她嫉妒他们三个的亲密关系,她曾试图融入他们,却怎么都融不进去,显得多余。 她更嫉妒风轻摇。 风不止爱她,数十年如一日的爱她,即便她死了,依然爱着她。可是风轻摇呢?她不接受风不止!总是装模作样,好像自己有多娇贵似的。 她也嫉妒风追雪。 爱着风不止的风追雪,竟能在极恶之地这种肮脏的地方,坚持为风不止留着清白。 要知道她诗情爱风不止一点不比风追雪少!可是那又怎样?她还不是找了许多男人玩耍?风追雪就是虚伪!和风轻摇一样虚伪! 风轻摇眉心一蹙。 怎么感觉诗情在指桑骂槐? 按照灵魂计算年龄的话,她和风追雪是差不多大的,都没有吃到过肉,这“老处女”可不就是在骂她吗? 说起来,好像也没见风不止和哪个女人这个那个过,莫不是他还是老处男? 这诗情骂起人来,一箭三雕啊! 不行! 必须脱离“处”这个队伍! 绝不和风不止、风追雪同流合污! “你……” 诗情的神色终于有了些许得意以外的情绪,似乎是困惑,以及细微的防备。 “我怎么了?”风轻摇展眉而笑,双臂张了张,还学着诗情之前的模样原地转了一圈,仿佛在展示什么。 “没什么。”诗情压下心底隐隐泛现的一点点不安。 奇怪,都已经过去这么长时间了,为什么风轻摇的魂魄没有要脱离躯体的迹象? 她的这个阵,是魂阵,最大作用是把魂魄从人的身体里拉出来,如此一来,她才能把风轻摇的魂魄塞回原来的身体。 事实上,她曾多次使用别人的魂魄塞进那个身体,可惜不行,别人的魂魄虽然能将身体撑起来,然而身体依旧是死的,会腐烂。她需要鲜活的身躯,而非死物,所以她再次看上了风轻摇的魂魄。 上一次,是要风轻摇魂飞魄散。 这一次,则是要风轻摇复活! 复活后的风轻摇不再是极乐宫的主人,而是药奴!之后,她会弄死风追雪,利用风轻摇威胁风不止,让风不止成为她的男人! 不久的将来,她将占领极恶之地,成为极乐宫宫主! “告诉你个秘密。”风轻摇朝她眨眨眼,眼神格外真诚。 “什么?” “我身上有个印。”风轻摇想了想,改口道:“可能不止一个,总之这个印的作用是固定我的魂魄,也就是将我的魂魄固定在我现在的身体上。你知道国师吗?哦,你常年在极恶之地坐井观天,可能不知道,不过没关系,你只需要知道,国师曾经一个眼神重伤风不止,你觉得你的阵能强过国师的印吗?” 第483章 极恶之地,冰棺碎了(9) 此话不假。 云深不止一次对风轻摇的魂魄进行固定,还在雪国进行过一次修复。 风轻摇十分肯定的说,除非云深亲自下手,否则这辈子都别想让她魂离躯体、魂飞魄散。 当然,死除外。 人死以后,魂归冥界,是这个世界的法则。 “风!轻!摇!”诗情暴怒! 她有种被风轻摇耍了的错觉。 “我既然是在你改的阵中魂飞魄散的,自然熟悉你的阵,我想想,早在我一脚踏进长乐殿,就已经发现了此阵的作用,你看我这么久都没什么实质性的行动,因为这个阵除了将我和外界隔绝外,并不能对我起到别的作用。” 风轻摇两手一摊,赤-裸-裸地讽刺道:“好尴尬哦。” 可不就是尴尬吗? 一开始,诗情以为胜券在握,对着风轻摇放言高论,把当年之事一股脑儿的抖露了出来,还沾沾自喜,自以为算无遗策,很是了不起。 结果,风轻摇只是在看她的笑话。 “你给我去死!” 诗情恶狠狠地怒吼,朝风轻摇飞扑过来。 细长的玉手化成利爪,朝风轻摇的脖颈掐去。 风轻摇抬了抬手,甩苍蝇似的,甩飞诗情,“幻象而已,我不能伤你,你也伤不了我,你们这些玩阵法的,怎么总爱躲在暗处,有本事出来正面单挑。” 诗情的幻象碎成了纸片。 眨眼之间,又聚拢成形。 似乎把负面情绪发泄了出去,诗情将碎发勾到耳后,一副风情万种的模样,镇定地道:“你当我傻吗?正面给你送人头?” 她打不过风轻摇。 哪怕十年后的今天,依旧打不过。 打不过就打不过了,她向来以智慧取胜,当年她有风不止和风追雪,如今她的力量远远不止那二人,她有许多后手。 一次小小的失态,并不能让她乱了阵脚。 更何况,这一局的开局人是风不止。 她相信风不止的算力。 风轻摇没有接话,来到冰棺前,手搭棺沿。 冰棺无盖,棺内寒雾弥漫,看不清她的脸。 诗情的幻象就在风轻摇身侧,她望着棺内的小女孩,笑道:“你现在的脸,与从前的脸,倒是有几分相似,不过我还是喜欢从前的你。” 风轻摇不理她。 搭着棺沿的手上出现一层冰,仿佛冰棺的寒气冻住了风轻摇的手。 但是诗情知道,冰棺不具备这种能力。 她警惕道:“你做什么?” 风轻摇无视她。 诗情警告道:“你休想破坏你的身体!” “你看出来啦!”风轻摇笑,纠正道:“是以前的身体。” 现在的身体不能解百毒、不能永驻青春,然而流着一半的雪族血脉,有着与生俱来的寒性体质,只要她想,任何事物都能在她手上凝结成冰,然后,敲碎成渣。 她风轻摇有一个留在世上就好了,不需要两个。 以前的自己就让她彻底覆灭吧。 “沈修远!”诗情大叫。 风轻摇挑眉。 那个后辈啊。 她暂停破坏自己以前的身体,做好迎战的准备。 能让诗情看上的男人,除了好看外,一定会有些本事。 结果,半天没有人来。 这让她很意外。 第484章 极恶之地,冰棺碎了(10) 她没有在诗情这里落下风,云深没道理为她清人,这是怎么回事? 风轻摇没有放松警惕,有一种人,修为奇高,高到她难以感知对方的存在,比如云深。 岂知,诗情比她更意外,激动地道:“沈修远,我在叫你,你听见没有?” “听见了。” 风轻摇听到男人的声音,嗓音还算干净,略有些冷淡,再无特别。 阵中除她和诗情的幻象外,再没别人出现,说明男人在阵外。她能听见他的声音,十有八九是在诗情的真身附近。 风轻摇静下心,仔仔细细地听声音寻找方向,试图找到诗情的真身一剑杀了,一了百了,她实在不喜欢在杀人的时候拖太久,尤其是遇到比自己弱的,时间越久岂不表示自己能力不够? 只听诗情说道:“你快去阻止她!” 她想阻止风轻摇破坏以前的身体,实际上风轻摇现在所有的注意力都在她身上。 “不。”这是沈修远的声音。 诗情的声音从阵中幻象处发出来,对风轻摇没用,沈修远的声音则在阵外,风轻摇需要靠他找诗情。 似乎不敢相信沈修远会拒绝,诗情顿了顿,才又说道:“你是不是我男人?” “是。”沈修远简单直接。 “是我男人就替我阻止她,不,替我好好的教训她!”诗情怒言。 “你的男人不止我一个,我为什么要首当其冲,做这个傻子?”沈修远的声音时而近时而远。 “你发了誓,说都听我的话!” “我如果说‘不’,你还会给我睡吗?” “闭嘴!” 对话就此结束。 诗情不知是被沈修远气得不行,还是意识到风轻摇的企图,她沉默了下去。 风轻摇没能找到精确的位置,只有大概的方位。 下定决心要杀一个人时,她向来非常谨慎。 做不到一击必杀,她宁愿在等等。 风轻摇回忆沈修远刚才的话,尝试判断他在哪、诗情在哪。 沈修远是聪明的男人。 诗情是很骚很浪的女人,她有过许多男人,但不是每个男人都能爬上她的床。她看上的男人,一要好看、二够强大、三得听话,显然沈修远不听话,很狡猾。他只想得到好处,不打算付出,是极恶之地恶人的气质。 风轻摇心想,这个后辈前途远大。 如果他能再说几句话,这个小弟她就收了。 沈修远终是没再说话,风轻摇只好暂时将目标转回自己以前的身体,然而令人震惊的是,她之前凝结在冰棺里的冰全部消融了! 冰棺本身具有寒气,不可能融冰。 这是人为造成的! “谁!?” 风轻摇真真正正地警惕起来。 这时,阵中出现了一个人,体形高大,头戴帷帽,遮住了脸。 帷帽对于风轻摇很熟悉,她在剡城经常看见有卖,买的人也多,戴的人亦不少。 此人不是云深。 是从剡城出来的! 而且也是她熟悉的。 进城拿新衣裳顺便解决王夫人的那天,她在城门口感知到一种窒息的压迫感,就来自此人。 今天,在压迫感之外,多了危险。 第485章 极恶之地,冰棺碎了(11) “轻摇,你听说过蔚家老祖吗?” 诗情的声音重新响起,语气恢复了自信与得意。她笑道:“瞧你那孤陋寡闻的模样,一看便是不知的,蔚家老祖乃是大虞国世族,蔚家的老祖宗,是真正的老祖宗哦,已近千岁之龄,不知与你所说的国师谁大谁小,谁更厉害。” 蔚家老祖也是今天的参局人,算是诗情的后手,只不过蔚家老祖不是极恶之地的恶人,他是正道,正邪不两立,诗情不敢差遣他。更何况蔚家老祖是大修行者以上境界,用世人的话说,这种人已经脱胎换骨,不是凡人级别,诗情不敢招惹。 蔚家老祖不在意诗情报出他的名号,也不在意会被人误会和恶人勾结,反正事成之后,他会亲自摧毁极恶之地,给世人留下一个蔚家老祖出关诛恶的正面形象。 他厚重的大掌一把攫住风轻摇纤细的肩膀,“老夫闭关修炼数百年,早已不问俗世,不知道老夫的存在情有可原,老夫也不需要你们这些凡人知道,毕竟老夫与你们是不同的。” 风轻摇只感到一股霸道的力量打进她的身体,她毫无还手余地,全身的力量尽数散去,险些跌倒。 没有跌倒是因为蔚家老祖正抓着她。 她终于理解风不止被云深一个眼神重伤是什么感受,除了身体的创伤外,更多的是精神层面的伤痛,心灵似在绝望和崩溃边缘徘徊。 要知道,她和风不止、风追雪的修行天赋极高,十几岁就踏入了大修行者的行列,到现在这个年龄,已是修行界的巅峰。 巅峰并非无敌,一样会遇到对手,但绝不该出现被碾压的情况,云深是个例外。 国师在人族世界声名远播,大家都知道他厉害,只是不知有多厉害,这样的人,一个就足以令全人族争抢,而现在似乎又多了一个。 蔚家老祖的名声显然没国师大,就像他自己说的——数百年闭关,世间不知他的存在。 一般人百岁是极限,几代过去,谁还记得谁? 身份已露,无需再隐藏,蔚家老祖摘下帷帽,露出了里头的白眉白须,近千岁的老家伙,脸上几乎没什么皱纹,肤白面润,依稀可见年轻时的丰神俊朗。 风轻摇出现一瞬间的恍惚,魂魄似乎被蔚家老祖拉了出来,魂离躯体。下一瞬,又魂归本体。 短短一刹那,她感觉自己死了一回。 “国师的印果然厉害。”蔚家老祖赞叹。 诗情有点急,“连老祖都不能将风轻摇的魂魄扯出来,这该如何是好?” 蔚家老祖沉稳地说道:“解铃还须系铃人。” 风轻摇什么都做不了,她斜视向蔚家老祖:“老家伙也想返老还童?” 先是从她手上救下她以前的身体,再是生扯她的魂魄,这分明和诗情是同一个目的。 蔚家老祖道:“老夫不是说了,老夫与你们是不同的。” 风轻摇问:“不同在何处?” 蔚家老祖道:“你们这些修行者,仅仅只是修行者,即便加个‘大’字,也还是修行者,而老夫已经入圣。” 第486章 极恶之地,冰棺碎了(12) 风轻摇又问:“什么是入圣?” 活了近千年的老家伙颇有耐心,说道:“修行界所说的大修行者以上境界,凡人口中的脱胎换骨,便是入圣。与你们最大的不同,是生命的延续、寿命的增长,死亡于老夫而言,非常遥远。” 风轻摇猛然想起云深以前说过的话——修行者修行到一定境界可以延年益寿。 这句话在云深之前,她其实也听过。 但就像是一个传说,除了云深这个例外,谁都没见过谁能修行到大修行者以上境界,于是云深就成了传说。 风轻摇又想起了轩辕帝。 直至今天,她终于可以回答轩辕帝一直以来在寻找的问题—— 想要长生,修行入圣。 想要不老,喝她以前的血。 想要长生不老,双管齐下。 可惜,他死了。 风轻摇斜睨着蔚家老祖,不再与他说话,心想:没人杀你,死亡与你而言,自然遥远;但若我要杀你,哪怕你还有亿万年的寿命,也得给我当场死去。 可惜,现在杀不了他。 但只要她活着。 他就一定要死。 想到这里,风轻摇蹙了蹙眉,生出了不好的感觉。 她有言在先,极恶之地的事由她自己解决,不到万不得已,云深不会出手干预。现在,她被非极恶之地的人拿捏在手,云深却迟迟没有出现,这太反常。 重生以后,每当她遇到危险,云深都会救她,如果他不能过来,必然是出事了。 云深是有弱点的。 他的弱点目前看来,是血莲! “我日!” 风轻摇咒骂出声。 然而她气息孱弱,毫无气势,心里想着“我要去救我的男人”,手上却丝毫无力,更需要被救。 …… …… 极恶之地以西,是鬼域。 鬼域有些像妖族的迷雾之境,区别是迷雾之境非终年起雾,而鬼域白天不见阳光,夜晚伸手不见五指,到处浓雾。 迷雾之境的雾,充斥着灵气。 鬼域的雾,则是瘴气。 这些瘴气对于常年生活在极恶之地的恶人来说已经免疫,尤其是做过试毒小白鼠的风不止、风追雪他们,跟呼吸新鲜空气没有分别。 一身暗黑大氅的风不止悠闲自在地坐在圈椅里,手执一盏茶,漫不经心地看着身边来来往往的高阳国士兵。 士兵们大多中了瘴气之毒,军医调配出了缓解的药,正在给他们治疗。 风追雪来到他身边,说道:“本以为外面的人比极恶之地的恶人好管束,没想到身体这么娇弱,一个个看着身强体壮,结果一点点瘴气就能毒死他们。” 风不止没理她。 找冥界入口是风追雪提出来的,也是她向楚怀珏借的兵,这事他本来不想理会,结果探子来报,秦大小姐对冥界入口也有兴趣。 她想做什么? 无非是趁乱杀进极恶之地,趁他和风追雪不在,夺回极恶之地。 其实不管她最终选择去极恶之地,还是来鬼域,他都给她设下了天罗地网。 这一局,早在她在九院,他就已经开始布局了。 轻摇,你是算不过我的! 风不止嘴角微勾,呷了一口茶。 第487章 极恶之地,冰棺碎了(13) 风追雪扯了下他的手臂,“你有在听我说话吗?” 风不止手不稳,一盏茶全洒在身上。 他想到这一局算无遗策、十分完美,心情极好,就没有为风追雪的一点点冒失而生气,反而特别温和地道:“听见了,不过才死了几千人,你不必太担心,要是全死光了,叫皇帝再派一些人过来,你想找冥界入口我陪你找,找到你不想找为止。” 当然,他并不是真的来陪风追雪找什么冥界入口。疯魔当年的话,也就追雪这种单纯的恶人会信,他和轻摇从来不信疯魔的鬼话连篇。 他是过来等结果的。 这一局他布的很小心,自知不是云深的对手,所以云深不倒,他绝不过去。他就坐在鬼域,喝喝茶赏赏景,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 风追雪发现他不正常,问:“你又在算计什么?” 风不止意味深长地道:“追雪,你可知,在修行界中,还有不少老家伙吗?就像国师那样的老家伙。” 风追雪道:“你又知道了什么秘密?” “我也是最近才得知。” 风不止说道:“你我在大修行者中已是巅峰,很难再有突破,世间能修到你我的境界本来就不多,要想再往上,更是难如登天。可就是有那么几个人,他们突破了境界,进入了新的领域,在那个领域里,生命延续了、寿命增长了,活到了近千岁。 “活得久了,世人就说这种人跳出了三界外不在五行中,脱胎换骨已非凡人。事实上,这个世界没有神仙,他们还是会死,一千年就是一个坎,过不去那个坎就会死。 “你想想看,都已经活了那么久了?是不是还能再活久一点呢?大修行者以上的境界叫入圣,那么入圣以上又是什么呢?又该如何突破呢?那些时日不多的老家伙急啊。” 有个词叫“狗急跳墙”。 急了,就会不顾一切,什么都愿意试一试。 极恶之地女魔头的血可以解百毒、永驻青春,或许能长生也说不定。有一群人要抓风轻摇,云深不得急啊?急了不得拼命? 四个入圣境界的老家伙,加上苏如漾的血莲,如果还不能弄死云深…… 没关系,他后面还有人,还有后手。 风追雪听得来了兴趣,结果风不止不说了。 她道:“然后呢?你找到了突破的方法?把他们哄了出来,去帮你做事?” 虽然她永远搞不清楚风不止设的局、局中局,但她了解他,他特别擅长利用别人。 当年他说想出去走走,便利用别人杀楚怀珏,他再出来救楚怀珏,于是他成了高阳国的琰王。 风不止微笑不语。 …… …… 极恶之地,长乐殿外。 阴沉沉。 风萧萧。 三名头戴帷帽的老家伙分别站在三个点上,第四个点上没有人,插着一把杵,结成了四方阵,将云深困在阵中。 四方阵外,又一次死而复生的妖族公主苏如漾怀抱一盆血莲花,痴痴地凝望云深。 风不止答应过她。 她听话,事成之后就把国师送给她。 第488章 极恶之地,冰棺碎了(14) 蔚家老祖把风轻摇从长乐殿诗情的魂阵中带了出来。 诗情不敢阻拦,悄悄地退到暗处,以免直接接触到风轻摇。 她没有风不止、风追雪那么的了解风轻摇,但她绝对是除二人外,掌握风轻摇习惯最多的恶人,从十年前下决心对付风轻摇时,她便一直在观察风轻摇。 如果境界修为不在风轻摇之上,那么千万别出现在风轻摇的视线中。被风轻摇盯上的猎物,是一定要死的,哪怕她现在自身难保,也别在面前招惹她。这个女人发起狠来,玉石俱焚都做得出。 与小心谨慎的诗情不同。 苏如漾显然对风轻摇一无所知,且好了伤疤忘了疼,看见风轻摇如同小鸡般被蔚家老祖拎在手里,她傲慢地笑了起来。 像是生怕风轻摇看不见她,她出声嘲讽道:“秦瑶你也有今天!” 风轻摇一身修为被蔚家老祖压制,什么都使不出来,正在靠双眼四处搜寻诗情的身影,陡然听见有人说话,她循了过去。 妖族的九尾狐公主一如既往地穿着白衣白裙,极恶之地的风带来了沾着血的尘土,将本该一尘不染的衣裙吹拂得满是污迹。 风轻摇笑了,“你又活了啊,还剩几条命了?这次我会注意把你的所有命都挖出来,你说人心是炖着吃好,还是爆炒更佳?哦,我忘了,你有一半是狐狸,狐狸都有骚味,得多加料,来一盘红烧狐心。” “你才有骚味!本宫是九尾白狐,世间无双,高贵至极,岂是那些野狐狸可以比的?”苏如漾很在意自己的形象。 她的身上是香的,怎么会是骚的? 就算有骚味,她亦会想尽办法祛除。 她会把自己最美丽的一面呈现给云深。 可是这该死的极恶之地,脏死了!把她身上都弄脏了。早知如此,今天就该穿黑衣黑裙,和云深配情侣衣装。 “九尾?”风轻摇笑得恶毒,“你不是八尾狐吗?” 那年,轩辕国的行宫,风轻摇砍下苏如漾的一条白狐尾。 一想起此事,苏如漾便恨得牙痒,“秦瑶!你别得意,今天就是你的死期!云深是我的!” 风轻摇刚想反驳一句,再宣示一下主权。 蔚家老祖却在此时将她丢了下去,她浑身脱力,无法站立,摔到了地上。 看着风轻摇狼狈不堪的模样,苏如漾得意地笑了,“实话告诉你秦瑶,妖族九尾狐的心脏是可以续命,但续命是有条件的,必须自愿,否则你就是挖我的心脏十次、一百次,也是无用的。这世上除了狐小刺这种蠢货外,你认为还有谁会拿自己的命去换另一个人的命?” 风轻摇没有回她的话。 不是不想理,而是没法理。 她被蔚家老祖丢进了四方阵中,仿佛有千斤重物瞬间压在身上,就像被一个束缚之术困住了,令她难以动弹,难受异常,四肢沉重得宛如巨石。 蔚家老祖拔出地上的杵,站在了四方阵的第四个点上。 四方阵的威力比之前更加强大了。 于是风轻摇愈发辛苦了。 第489章 极恶之地,冰棺碎了(15) 四方阵是四个入圣境界的老家伙精心设计的,配合苏如漾的血莲,用来囚困国师云深。 云深的修为有多深厚,四方阵的威力便有多强悍,否则如何能困住他? 风轻摇算是被连累的那个,修为境界不如云深的她,这时候可想而知有多么艰难和痛苦。 那仿佛随时会死去的窒息感和压迫感,令她不能再像先前那样,和苏如漾他们悠然交谈。 “能过来吗?” 云深终于出声了,依旧是淡然的语气,有种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超然气度。 但是风轻摇知道,他不会比她轻松多少,甚至比她糟糕的多。 四方阵的所有压力都只会往他身上加,她受到的仅仅是余压。除此之外,还有来自血莲的威胁,以及封印在他体内的那个邪物。 风轻摇凭借以往的经历断定血莲会唤醒那个邪物,却不知邪物是万骨枯剑灵,这是云深最大的劲敌。 四方阵可破、血莲可斩,万骨枯剑灵很难驯服。 在多方的胁迫下,云深无法行动自如,才会说出“能过来吗”? “能!”风轻摇咬牙挤出一个字。 她站不起来。 她可以爬! 在极恶之地这片熟悉而亲切的土地上,她不止爬过一次,爬不动了还可以滚,滚不动了原地睡上几天,睡醒继续爬,死了……这事没有想过,即便那天魂飞魄散,她还是认为自己能活下来。 于是,她重生了。 看着风轻摇一点一点地爬向云深。 四个老家伙均露出了惊讶。 这个女魔头的生命力是有多顽强? 要知道,身在四方阵中,每动一下,便似数以万计的丝线切割着肉身,她不疼得叫出来已经很可怕,竟然还能移动? 不远处的殿阁上,一身灰袍、穿着朴素的沈修远挑了挑眉,心想这就是昔日的极恶之地首恶、极乐宫宫主?倒是有些能耐,就是不知和多少男人睡了,才有今天的成就。 “快阻止她!”苏如漾急道:“不能让她靠近国师!” 四个老家伙以为靠近会出什么事。 有人抬起了手,准备将风轻摇往后拉。 只听苏如漾不顾形象地叫道:“国师是我的!云深是我的!谁都不可以染指!谁都不可以碰触!尤其是你秦瑶!” 四个老家伙深深地感到智商被侮辱了。 有人放下了手。 他们为境界突破而来,为寻求正道而来,这女人却在说儿女私情?把他们当成什么了? 风轻摇逃过一劫,一门心思往云深方向爬。 爬,绝对不是一件光彩的事。 但是她不在乎。 她不在乎过程,只在意结果。 结果是这些人都得死。 现在打不过他们,暂时先记在账上。 云深斜视向苏如漾,冷漠而又认真地说道:“我不是你的,你别睁眼说瞎话,让人误会。我是她的,她也是我的,我是要娶她的,她终究是要嫁我的,她如果不可以碰我,这世上再没有人可以碰我。” 苏如漾犹如被重物砸中脑袋,浑浑噩噩,不敢相信地道:“什么?” 她怎么听不懂国师的话? 第490章 极恶之地,冰棺碎了(16) 云深重申道:“我是她的未婚夫,她是我的未婚妻,在这世上,她最有权力碰我,除她以外,谁都没有资格。妖族是比人族蠢一些,但不至于蠢到听不懂人话。” 言下之意,是如果还听不懂他的话,那真是蠢到了无可救药的地步。 “不!”苏如漾不想听。 她神色惊骇,大声反驳:“你胡说!当初你拒绝了我,现在怎么可以接受她?我是妖族的公主,是世上独一无二的九尾白狐,我的背后是一整个国家,没有女人比我更高贵!她呢?世家千金?轩辕国早亡了!秦家早没了!她现在连大小姐都不是,一无所有的亡国女,她凭什么与我相比?” “没完没了了。”云深冷淡道,不再理睬苏如漾。 他原本是打坐的姿势,见风轻摇靠过来,便换了个坐姿,一把将她捞进怀里。 任何地方的土地都不干净,极恶之地的土尤其脏,风轻摇满身是泥,云深一点不嫌弃,拿出手帕,轻柔地擦拭她的脸颊。 风轻摇任由他侍弄,眼珠一斜。 她本想丢一个恶毒挑衅的眼神给苏如漾,结果太疲惫,只剩下萎靡不振的小眼神,透出满满的困倦,感觉即将死了一样。 这个眼神不足以刺激苏如漾,不过云深的动作足以令苏如漾发疯。 她不顾一切地大喊大叫:“她不是你的!她是琰王的未婚妻,是风不止的女人!你的女人应该是我!我才有资格做你的未婚妻!只有我苏如漾、妖族的九尾狐公主,才配得上国师你!” 云深没理她,转向一个头戴帷帽的老家伙,“可以叫她闭嘴吗?” 若是没有四方阵,这个烦人的女人早已变成一堆灰。 “可以。”老家伙显然也听烦了,抬起手,打算给苏如漾施一个闭口术。 蔚家老祖赶紧阻止道:“不行。” 老家伙疑惑道:“为何?” “国师想要清静,可以。”蔚家老祖看看风轻摇,“请国师把施在她身上的印都解了吧。放心,我们不杀她,只是把她的魂魄拉出来,给她换一个身体,据我们了解,她现在的身体是占了别人的,鸠占鹊巢,还是还回来的好。” 云深低头问风轻摇,“你想回去吗?” 风轻摇摇头,“不!” 云深说道:“既然不想回,就不要留了。” 风轻摇点头,“好。” 云深看向苏如漾,冷漠道:“你还可以再说一会儿。” 这话的意思是,他宁愿听苏如漾自以为是的臆想、受她荼毒,也不解风轻摇的印、不把风轻摇交出去。 风轻摇轻扯他的衣袖。 云深再次低下头。 风轻摇道:“不想听。” 谁要听别的女人胡想自己的男人? 苏如漾如同抓到风轻摇的软肋似的,顿时又嚣张起来,“不想听是你自卑了!你意识到比不上我,配不上国师,你怕了!你问问看这里的人,论美貌、论家世,论财富,论地位,我和你之间,到底谁才是国师的良配?” 没有人理她,都当她不存在。 第491章 极恶之地,冰棺碎了(17) 云深骨节分明的手指温和而轻柔,他捂住风轻摇的耳朵,说道:“把耳朵捂上,捂上就听不见别人说话了。” 风轻摇道:“捂不严实,还是能听见。” 云深和风轻摇的眼中仿佛只剩下彼此,他们越是无视苏如漾,苏如漾越难受,她顾不上公主的矜持,像个泼妇般大吵大嚷,恨不得冲进四方阵,把风轻摇从云深的怀里拖出来。 “继续这么拖下去,对国师你会越来越不利。”蔚家老祖说道:“我们四个入圣的老家伙单打独斗可能不如你,但是联合起来,拖也能把你拖死,你死了,印也就解开了,最终输得只会是你,倒不如你主动解印,我们可以放你一条生路。” 他能说出这番话,说明短时间内还耗不死云深。 四个老家伙希望云深能够配合他们尽快取得风轻摇原来的血,毕竟风轻摇原来的血能否帮助突破境界还是个未知数,早一些取血,早一些研究,便能早一些找到突破的方法。 他们这些老家伙时日无多了。 时间不等人啊! “死?你们说死?”苏如漾激动,“国师不能死!要死的是秦瑶!” 还是没人理她。 云深也不理会老家伙们。 他的眼中映出风轻摇愈发憔悴的苍白面容,问:“睡一觉,好不好?” 继续拖下去,最不利的人是她。 入圣境界和她的差距太过巨大,四方阵会要了她的命。 四个老家伙不好对付,不是不能对付,对付起来会有些野蛮。怕波及到她,他一直没有出手,一直在蓄力,同时在想办法对付被血莲唤醒的万骨枯剑灵。 他想驯服万骨枯剑,将来好给她玩耍,便没有像以前那样强制进行封印。 他必须改变,试图寻求突破。 风轻摇道:“不能睡。” 她怕睡着后出事,越是凶险万分,越要保持清醒,除非周围安全了,她才会靠睡一觉来补充体力。 云深明白她的心思,手按在她的额头,“放心,我会把你送去一个安全的地方,等一切结束后,再叫醒你。” 风轻摇微蹙眉,显然是抵触的。 明明想着来救她的男人,结果她什么都做不了,只能被他护着。可是又没有办法,她和老家伙们的差距太大了,留下来只是累赘。 她有自知之明,虽然不情不愿,还是乖乖地闭上了眼睛。 风轻摇从云深的掌心消失了。 四方阵外的所有人皆是一怔。 风轻摇在阵中,阵不解除,她出不去。 云深如果能送她出去,那么云深自己也就能出去了,现在云深仍被困在阵中,说明风轻摇还在。 然而风轻摇就这么凭空消失了,无影无踪,一丝一毫的气息都感知不到,仿佛被送进了空间法器。 但这是不可能的,空间法器存万物,存不了活物,哪怕剑灵入空间法器,也必须是一把剑的形态。 “她人呢!”蔚家老祖略着急地问。 风轻摇突然没了。 这是谁都预料不到的事。 是风不止都算漏的事。 云深不理,闭目打坐。 第492章 极恶之地,冰棺碎了(18) 得不到答案,四个老家伙互相看了看对方。 面对入圣境界的千年大劫,他们是急了点,但不至于昏了头、乱了阵脚。风轻摇十之八九还在四方阵,断不能贸然撤阵,给人机会出来。 蔚家老祖稳了稳心神,对云深说道:“今天的事与你本没有关系,我们过来是要取那姑娘的几滴血,也不会要了她的性命,你却执意阻拦,那就休怪我们对你不客气。” 国师是很可怕。 然而他们这些老家伙也一样可怕。 苏如漾不敢靠近四方阵,只能在外围无助地大叫:“你们不能杀国师!琰王答应过我,削弱国师,不杀国师!你们这么做,违背了琰王的命令!” 蔚家老祖说道:“他还没资格对我们下令。” 四个老家伙无论谁都能轻易弄死风不止,风不止无法靠武力镇压他们,自然没有命令下达。但是风不止了解老家伙们追求什么,给一点提示、给一点暗示,老家伙们便朝着风不止的计划一步步走进了局中。 风不止的话是不可信的,他对老家伙们说的话,和对苏如漾说的话不一样。他不怕被拆穿,因为这些人的弱点全都握在他手中。 苏如漾想要国师云深。 老家伙们想要突破境界。 而风不止的最终目的,是杀云深、得风轻摇! 天,阴沉沉的,却始终没有雨落。 风,携着血腥气味,在极乐宫老旧的殿阁间穿梭来去。 先前被风轻摇斩杀的恶人尸体横亘在路上。 极恶之地到处充斥着阴森可怖和荒凉阴霾。 长乐殿前。 四方阵外。 妖族公主的白裙满是污迹,她不顾形象又哭又闹,没人理她。 不知过去多久。 空气中的气息渐渐发生变化。 在不远处冷眼旁观了一切的沈修远忽然站起身,想也不想飞掠出极乐宫,朝更远地方而去。 躲在暗处的诗情略感奇怪,心想他去哪? 下一瞬,她看见四方阵中的云深睁开了眼睛。 眸色暗紫,带着浅金。 金色与紫色交织在一起,诡秘而诱惑、美丽而危险。 云深看向蔚家老祖。 一个眼神。 并未让蔚家老祖出现如风不止那般的重创,说明他的境界实力远在风不止之上。 不是云深攻击目标的诗情受到余威压迫,难受得拿出保命丹药,拼命往嘴里塞。 苏如漾张开白尾狐,把自己护在狐尾中,仍不能阻挡窒息感,脸色比她的狐狸尾巴还要白。 云深于四方阵中安静打坐。 今天他穿着黑袍。 墨黑衣袖忽地扬起。 一把仿佛沾染血气的血红之剑从他袖中倏然而出。 是流烟剑。 万骨枯已被唤醒,这时候用不了。 玄霜不在身边,召回来不是不可以,就是距离远了,不如流烟剑来的快。 流烟剑本来就是他的剑。 他用的顺手。 流烟剑划破四方阵、穿透空气、刺进蔚家老祖近千年的肉身,带出了几滴血珠,最终回到云深手上。 速度快得不过眨眼。 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 “一。”云深突然开始数数。 “二。”他站了起来。 “三。” 第493章 极恶之地,冰棺碎了(19) 三。 时间到。 流烟剑方才所过之处,空气仿佛被撕裂,无数凌厉的剑意从中涌出,就像是无数把剑,向着四面八方斩杀过去。 蔚家老祖的胸口多出一个血洞,血洞中也生出了无数剑意,生生地撕裂了蔚家老祖的肉身。 四方阵破了。 蔚家老祖死了。 剩下三个老家伙被震飞出去,帷帽落了,衣衫碎了,身上被切割出无数剑痕,血流如注。 “啊啊啊——” 苏如漾凄声尖叫。 八条狐尾断成了无数截,白色变成了红色。 她蜷缩在极恶之地肮脏的土地上,无数的剑意往她身上割去,乌黑的秀发断了、美艳的脸庞花了、洁白的衣裙脏了,她全身上下没有一处是完好的。 “不!不要!” 她瑟缩着、惊叫着、绝望着。 为什么要这么对她! 她爱他,有错吗? 她没有错! 爱不会错! 错的是秦瑶! 如果没有秦瑶,云深就会选择她! 她会回来的! 她还有好几条命。 她要用剩下的几条命,去对付秦瑶一条命! 她得不到云深,秦瑶也别想得到! 苏如漾又死了。 三个老家伙丢了半条命,没有死,他们看了看连遗言都没能交代一句的蔚家老祖的尸体,再看了看自己满身是伤。 “哈哈哈……” 一个老家伙仰天大笑,笑声充满了绝望和悲戚。 旁边的老家伙沉默无言,命在却似乎已不在,这是心死。 最后的老家伙意外的平静,问云深:“入圣以上的境界是何模样?” 他们来到极恶之地,不惜和恶人合作,就是想寻求突破,迈出入圣境界,跨过千年大劫。却原来,这位被人族传说了数百年的国师已经突破了。 一剑! 仅仅一剑,就能将入圣境界的他们杀的杀、伤的伤,更别提未入圣的那些凡人,难怪他要把未婚妻送去安全的地方,是怕殃及她吧。 这一剑太强了! 而他们不自量力,竟以为能联手耗死国师。 “比你们多了十倍的寿命。”云深冷冷淡淡地道:“时间到了,上不去更高的境界,还是会死。” 老家伙遗憾道:“老夫是没有机会突破入圣境,羽化登仙了。” 入圣之后是羽化。 入圣之前是大修行者。 大修行者百年之寿、入圣千年、羽化万年。 这些,世间没有多少人知道。究其原因,是大家都迈不过百年大劫,自然懒得耗费时间去研究遥不可及的千年、万年。 但是,总有极少数的人,登上了峰顶。 于是这些隐秘,终将流传下去、散布出去。 “是的。”云深毫不留情地道。 流烟剑一划。 齐刷刷切断了三个老家伙的命。 死了,自然没机会突破了。 做完这件事,云深微微踉跄。 他一手执剑,一手按着胸口,面色于瞬间变得苍白如雪。 对付四个入圣境界的老家伙很辛苦,更辛苦的是对付万骨枯剑灵。 风轻摇入长乐殿、四个老家伙困他于四方阵、苏如漾抱血莲现身,万骨枯剑灵随之而醒,到刚才为止,万骨枯剑灵始终在和他较量,行动上的、言语上的,非常的刺激。 第494章 极恶之地,冰棺碎了(20) 然而,它忽然安静了。 他得以喘一口气,使出那一剑,否则他还得耗费更多时间、更大代价才能解决四个老家伙。 云深来到苏如漾的尸体前。 流烟剑指向苏如漾。 所有迹象都表明她已经死透,多送几剑,也不能减她的命,除非她当场复活。妖族九尾狐复活是需要时间的,显然他不能在一天之内完全解决苏如漾。 云深陷入沉思。 他并不想把苏如漾的尸体带在身边、等她复活、再杀死她。 所以…… 云深眼神一斜,流烟剑掷出。 长乐殿内发出一声痛苦的叫声。 云深转移目标,向长乐殿走去。 殿中的魂阵破碎不堪,阵中的冰棺出现道道裂痕,棺中有两个人,一个活人一个死人。 死的是风轻摇以前的身体,小女孩面色苍白,眉眼之间隐约有风轻摇现在的模样,眉间的一竖血纹又妖又邪。 云深对着冰棺中以前的风轻摇低低一笑。 他想起了很久以前,那个在大街上攥住他袍角的小小女孩,问他——大哥哥,等我长大嫁给你好不好? 小小女孩后来被罗阎王抓进了极恶之地,长成了小女孩,却被毒坏了身子,再没能长大。再后来,她魂飞魄散,仅存的一缕意识飘到了他的身边,这是否是她潜意识里来找他了呢?所以重生后的她、变成女孩的她,注定爱上了他。 他们的关系,早在很久以前就注定好了。 云深掌心上翻,一团火焰亮起在上,紧接着无数团火焰将风轻摇以前的身体点燃。 已经有一个她了,不需要留另一个她。 以前的风轻摇化作灰烬。 云深衣袖轻拂。 一阵风来。 灰散。 这件事做完,云深才看向棺中的活人。 是诗情。 沈修远远走、云深显真眸,诗情意识到要出事,吞了许多救命丹药,躲进阻隔外界的魂阵,藏进了冰棺。 魂阵破了。 冰棺裂了。 她满身是血,尚存一口气。 云深发现了她,一剑把她钉在冰棺里。 她依然没有死。 云深有意让她活着。 她伤重,苦不堪言,但是极恶之地的恶人不怕痛不怕苦,尤其是她这种从罗阎王手中活下来的药奴,只要给她一线生机,便会顽强地活下去。 然后,她看见了云深的浅笑。 她被惊艳了,跟着笑了起来。 这位国师的美貌一点都不输给风不止呢! 有句话叫“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如果能与他风流一宿,就是让她当场死去都值得。 诗情对着云深想入非非。 云深说道:“轻摇一定很乐意亲手杀你,所以我将你留给她。” 诗情神色一变,想跑,却一动不能动,连说话的力气都没。 她可以落在任何人手上,但绝不能落在风轻摇手上。 因为在风轻摇手上,必死! 突然! 流烟剑不见了。 …… …… 风轻摇被云深送进了他的未可知空间,如玄圭一样,陷入了沉睡。 那里仿佛是一个小世界。 有琼楼玉宇、有高空万里。 有花草遍地、有鱼儿成群。 一切静止,万物入眠。 不,有个老东西醒着! 第495章 极恶之地,冰棺碎了(21) 老东西是万骨枯。 被血莲唤醒后,它不厌其烦的对云深进行各种摧残,消耗云深修为、试图冲破封印、离间云深内心,无所不用其极。 然后,风轻摇被送进来了。 未可知空间无比巨大,云深不可能将风轻摇和它放在一起。 风轻摇睡在极远处一座华美而贵气的殿阁中,躺在一张柔软而雍容的大床上。 不知过去多久。 沉睡中的她缓缓地飘了起来,飞出殿阁。 …… …… 风轻摇醒了。 眼前是一堆白骨,组合成兽类形状,十分巨大,犹如一栋高大的楼阁。 周围是上百条腿粗的锁链,一头锁着白骨,一头深扎大地。 远处雕梁画栋、亭台楼阁。 她揉了揉眼睛,略茫然地道:“这是哪?” “咳。” 白骨发出一声响。 风轻摇随意瞥它一眼,朝远处望去。 “咳咳。” 白骨又出声。 这次风轻摇看都没看它。 “这里是老夫的地盘。”白骨动了,两条前爪往前伸展,右爪优雅地搁在左爪上,两条后腿亦如此,摆出了一个有些妖娆的姿势,这若是一头雄狮必然十分高贵威武,然而由一堆骨头做出来,只有诡异和阴森。 风轻摇没理它。 想起极乐宫长乐殿外发生的事,她喃喃道:“这里是云深送我来的安全之地?” “……” 一堆白骨极度郁闷。 它咳嗽半天想引起她的注意,结果她连怕都不怕,直接无视它!它一堆白骨、犹如巨兽,是个正常人都会惊骇吧? 她不惊骇。 它都惊骇了! 还有,小丫头你是听不懂老夫的话吗?老夫有说这里安全吗? “你是什么东西?”风轻摇终于注视白骨。 白骨是万骨枯。 万骨枯傲然说道:“老夫乃是此地的神兽。” “哦,你负责保护我。”风轻摇这个想法是顺着云深的“安全之地”思考来的。 诡秘、巨型、透着邪恶的一堆骨头,具备了极恶之地的所有优点,给了她极大的安全感。她哪儿都不去,就坐在这里。谁敢过来?就拿一堆骨头压死对方,压不死也能吓死对方! “……” 万骨枯憋屈。 保护她? 它千辛万苦从大老远把她勾过来,是保护她? 小丫头的想象力真丰富! 老夫是要拿你当人质威胁云深解开封印!谁知老夫刚要下手把你捆起来,结果不小心把你给弄醒了。 呵呵! 弄巧成拙这种事,老夫会告诉你吗? “是的,老夫在保护你。”万骨枯将计就计,“小丫头,看见四周的锁链了吗?” “我眼睛长在眼眶里,看得清楚,不用问。”风轻摇无情地补上一句,“我又不是你。” “……” 万骨枯胸闷。 这是在骂它一堆白骨没有眼睛啊! 没有眼睛怎么了?它照样看得见! 算了,为了出去,老夫忍了! “小丫头,你去试试砍断锁链。”万骨枯说道。 一条锁链就是一道封印。 锁链断,封印解。 还找什么云深,它就找小丫头帮忙,气死云深!叫云深也尝尝“弄巧成拙”的滋味! “砍它做什么?”风轻摇问。 “这些锁链限制了老夫的力量,砍断它们,老夫的力量就能成倍增强,就能更好的保护你。”万骨枯哄骗道。 第496章 极恶之地,冰棺碎了(22) “不必。”风轻摇无所谓道。 “你不把老夫放出来,老夫如何保护你?”万骨枯不依不饶。 风轻摇瞧了眼硕大的兽形骨架,“现在的你,已经能很好的保护我。” 万骨枯说道:“你觉得安全,是因为这里没有坏人,一旦坏人过来,你遇到危险,老夫被锁着,你要怎么办?” “这里有坏人。”风轻摇笑。 万骨枯沉默。 风轻摇瞧着它。 空气里逐渐涌现出危险,邪恶的气息化作肉眼可见的黑色雾气,自万骨枯的每一根骨头里溢出来。 “桀桀桀!” 万骨枯发出诡异而邪佞的笑声,“小丫头,你是怎么发现老夫为恶非善?是的,老夫是坏人,这里很危险。不过,只要你替老夫解开这些封印,老夫不为难你。本来老夫与你无冤无仇,犯不着把时间浪费在你这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身上。快!替老夫把那些锁链尽数砍去,老夫要出去找云深报仇!” 它说这番话时,前爪调换了下位置,改成左爪搁在右爪上,坐姿优雅、略带妖娆,显得从容不迫、相当自信。 风轻摇在它眼里,就是只随时可以捏死的小蚂蚁,哪怕它身上有上百道封印,照样可以压制风轻摇。 它比外面死掉的四个老家伙更强! 风轻摇意识到了这点,飞速后跃,拉开距离。 “小丫头,老夫能把你勾过来一次,自然能再勾第二次、第三次,就像勾魂一样。”万骨枯翘起一截指骨。 指骨上缠绕着黑雾,仿佛一根丝线,另一头缠住了风轻摇的腰。 万骨枯的指骨轻轻一勾,风轻摇不受控制地飞扑出去,摔倒在万骨枯面前,她原先的位置。 感受到彼此的差距,风轻摇索性不跑了,说道:“你满身邪气,再怎么藏都藏不住,我刚醒来就知道你不是个好东西,现在明白了,你是被血莲唤醒的、被云深封印的那个邪物。但是那又怎样?我风轻摇生来为恶,从小就和你这种坏东西打交道。 “你的模样很好,气场很足,一看就很危险。人族有句话叫‘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既然你是危险的,别的就不存在危险了,自然威胁不到我,所以这里最安全。这就是我说的,现在的你已经能够很好的保护我。你敢说,被封印的你不如别人? “还有,我说的坏人不是你,而是我。不过你勇于承认自己是件好事,我这个人不喜欢弯弯绕绕,大家坦诚相见,把话说清楚,你还有什么秘密?一并说了吧。” 风轻摇从地上爬起来,掸了掸衣袖,在万骨枯面前席地而坐,大有促膝长谈的架势。 这里是云深的地盘。 有危险吗? 没有! 那就聊聊天呗。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 万骨枯庆幸自己是一堆骨头,否则它可能要气吐血。 小丫头坏得很,一早发现它不善,竟还装作天真无邪什么都不知道,害它浪费感情! 不行! 忍不了了! 就算再被云深封印一万年,它也要弄死这丫头! 第497章 极恶之地,冰棺碎了(23) 上百条锁链在没有风的未可知空间里晃动起来。 万骨枯怒了。 巨型的兽形白骨站了起来。 一条前爪高高举起。 正要拍下去。 它:“嗯?” 风轻摇消失了。 …… …… 万骨枯为震慑风轻摇,邪气外泄,影响到了长乐殿中的云深。 云深一个趔趄,往前倒去,他忙扶住面前的冰棺,稳住身子。紧接着,他察觉到风轻摇醒了,正和万骨枯在一起。 终于明白,在杀四个老家伙的前后时间里,为何万骨枯会安静,因为它的目标换成了风轻摇。 云深赶紧将风轻摇放出来。 一刹那,他意识到有问题。 然而来不及了。 有什么东西和风轻摇一道出来了。 是树根。 确切说,是九院的神树树根。 从云深的后背上生长出来,穿破墨黑的衣衫,牢牢地捆住了他。树根迅速分叉、攀援,像无数的触手,抓进冰棺,扎进大地,地裂土崩。 到处是裂痕。 冰棺上的尤其多。 终于,冰棺不堪重负,碎了。 云深的手空了。 他没有倒下去,被树根禁锢在原地。 诗情没有滚出去,无数的树根像无数把剑,刺穿了她的身体。 本该扎在她肩膀上的流烟剑不见了! 云深蹙眉。 下一瞬,腹部一痛。 …… …… 风轻摇被云深突然拉回现实,眼前的画面从一堆白骨变成一堆树根。 这又是哪? 这是她的第一反应。 迟疑片刻后,她看见被困树根中的云深,腹部插着一把剑,剑在缓缓地退离云深的血肉之躯,每退出一寸,便有血沿着血红的剑刃滴下来。 那把剑,竟是喝饱了血的流烟剑! 风轻摇来不及想怎么回事,立即召唤流烟剑,发现剑已不再自己的掌控之中、断了联系。她也不想为什么,奋不顾身地扑上去,手刚触到流烟剑,就被一股惊人的力量震飞出去。 流烟剑离开云深,剑尖在云深的后背上上移,似乎在寻找致命的位置,准备第二剑。 一道天雷落下。 打穿长乐殿殿顶,打在流烟剑上。 流烟剑顿了顿,继续移动。 寒冰骤现。 长乐殿变作冰天雪地。 风轻摇把自己和云深、和树根、和流烟剑冰冻在一起,她握住流烟剑,任凭剑上的剑意肆虐她的手臂,绝不放手。 周围的冰,在碎。 这样子撑不了多久。 流烟剑会再次刺穿云深。 这一次,将是致命一剑。 “云深!”风轻摇的语气充满了危险和冷绝,“是谁?在哪?” 找出正在操控流烟剑的人。 杀! 如此简单! 可是,她感知不到附近有活人!除了她和云深,极乐宫里只有死人。 死人不会操控流烟剑。 流烟剑也不能自己行动。 是谁? “不在……” 云深的气息非常虚弱。 是风轻摇认识他以来,受伤最重的一次。 他向来能忍,吐血都能吐得十分淡定,重伤在身都能云淡风轻,然而现在,他连说话都艰难,连掩饰伤重都做不到。 显然…… 风轻摇不敢想。 不在就不在吧。 至少,不能再有第二剑! 她用尽全力、耗尽修为、赌上双臂,死死地抓住流烟剑。 第498章 极恶之地,冰棺碎了(24) 冰,在碎。 风轻摇的双臂骨骼也在碎。 她感觉不到痛,所有注意力全集中在流烟剑上。 剑不停! 她不放! 云深再没有说出一个字,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过了一会儿,他的手指微微动了动,指间缓缓地流泻出一条薄如蝉翼的丝带。 丝带飘浮起来,一圈又一圈地缠上风轻摇的双臂,之后再缠上自己腹部的伤口。 他无法叫她停手。 她认定的事,很难放手。 而且,他需要她。 他讨厌流血。 他流了很多血。 万骨枯不是最大的问题了,流烟剑也不是大问题。当下的问题是,他感觉自己失血过多,可能随时会昏迷。 他必须醒着! 无论如何都得醒着! …… …… 一名白衣儒雅的中年男人,如入无人之境般走进高阳国驻扎在鬼域的军营,引起无数人的警惕。 鬼域来了许多寻找冥界入口的人,见了他们,都是远远避开,今天竟然有人敢只身前来,太嚣张! 风不止摆摆手,示意大家做自己的事去,别管闲事。 “琰王果然如传闻所言,倾国倾城。”中年男人朝风不止温雅一笑。 倾国倾城是形容女子的容貌极美,风不止长相阴柔、雌雄莫辨,如此形容他自然可以。但是此处,却还有另外一层含义,是说他一出手便倾覆了轩辕国和大祁国。 风追雪问:“这是谁?” 她第一次在风不止身边见这个人,陌生的很。 事实上,风不止也是第一次见他,不过已经猜到他是谁。 风不止说道:“九院院长柳弃。” 中年男人又是一笑,“是我。” 风追雪看了看风不止,“你骗他来的?” 九院闻名天下,据说是一处提倡天下和平的书院。九院院长和极恶之地的风不止、挑起战争的琰王,怎么想都联系不到一起。 柳弃笑道:“我与琰王之间没有欺骗,是吧琰王?” “嗯。”风不止打量着他,“院长相貌斯文,气质和雅,笑时亲善,怎么看都像是品行端正的正人君子,相信在今天以前,没有人会相信你是高阳国的一名细作,而且极有耐心,一藏便是三百多年。” 三百多年前,正是人族的乱世。 乱世之中,有人以战止战,终止了人族长达数百年的战争,创建九院。柳弃拜其为师,在师父的指导下刻苦修行,终于越过百年大劫,进入入圣境,得到师父的认可,将九院传给他。他尊师重道、低调温和,三百多年来对师父不离不弃,一点点得到师父的信任,终得成果。 国师来九院治疗。 他对神树做手脚。 师父没有发现。 国师也没有发现。 他留了一截树根在国师体内,在需要的时候,也就是今天,会将国师之前治愈的伤全数还给国师,同时困住国师。 这些他有告诉风不止。 而有一件事,他还没来得及说出来。 现在,是时候了。 柳弃从旁边拉了张椅子过来,坐了进去,很是自来熟,“我的大徒弟是一名铸剑师,他一生所铸最好的一把剑,名为流烟。 第499章 极恶之地,冰棺碎了(25) “流烟剑生而有灵,被称为人族第一剑。大徒弟过世后,我以大徒弟的名义把流烟剑托付给师父,没想到的是,师父竟然把剑转赠给了国师,自此以后,流烟剑再没现世,直到最近,出现在秦大小姐手中。” 听到这里,风不止挑了挑眉。 流烟剑他听过,没见过。 却原来,被轻摇拿来胡乱砍的那把剑,就是流烟剑。 他大概能猜到结局。 只听柳弃继续道:“流烟剑从师父、到国师、再到秦大小姐,看似换了一任又一任的主人,事实上,流烟剑始终是我的剑,是大徒弟为我专门铸造的剑,融入了我的一滴血,我与流烟剑的联系是斩不断的,该我用的时候,还得为我所用。” 他很高兴,给自己倒了一盏茶,呷了一口,“我原来打算把流烟剑留在师父身边,以备将来,被师父抓到小辫子,我好一剑弑师,谁能想到,流烟剑到了国师身边,这算不算老天爷都在助我们?” “勉强算吧。”风不止敷衍,又道:“说了那么久,国师死了吗?” 对于这段历史,他不太感兴趣。 他在意的是这一局即将达到尾声,结果是否如他算的一样。 “没有。”柳弃毫无愧疚地道:“第一剑歪了。” 风不止怀疑道:“鬼域虽然连接极恶之地,但我此刻的位置较为深入,距离极恶之地很远,你在这么远的距离,能杀死国师吗?” 远距离杀人,大修行者都能做到,就是威力会小很多。 柳弃是最后一步棋。 如果败了…… 他瞅了眼旁边安静听他们谈话的风追雪。 到时候,只能把她献祭出去了。 “靠太近,死的可能就是我了。”柳弃说道:“四个老家伙已经死了,我还想多活几年,再说琰王不也不敢靠近极恶之地吗?” 风不止道:“我境界低,而你不一样,入圣境界,脱胎换骨。” “什么脱胎换骨,都是世人的胡编乱造,倘若我被刺上一剑,照样是要死的。”柳弃笑道:“我瞧琰王修为不低,想来天赋不错,有兴趣拜我为师吗?由我指导,兴许能迈入入圣境界。” 风不止笑,不答应不拒绝。 老家伙狡猾的很,不是看中他的修行天赋,不过是想拉近和他的关系。将来高阳国一统天下,以楚怀珏对琰王的信赖,作为琰王的师父,必然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柳弃不着急,悠然自得地品起了茶。 突然,他神色一变,“我师父来了。” “在哪?”风不止问。 “极恶之地。” “国师死不了了?” “他已重伤。”柳弃肯定道:“再一剑,他必死。” …… …… 极恶之地。 爬满树根和寒冰的长乐殿中。 风轻摇苦苦死撑,缠绕丝带的双臂上面全是血,已是极限,勉强抓着的流烟剑已入云深血肉半寸,那是心脏的位置。 她悲观地说道:“云深,我快撑不住了,我有一个主意,这里有诗情留下的魂阵,可以把你的魂魄拉出来,然后放我身体里,回头我再给你找个好看的身体,这样你就能重生了。” 云深:“……” 第500章 断了 这时,流烟剑发出嗡嗡低鸣声,剑身不住颤抖,剑意随之散去。 杀气没了。 风轻摇感知到身后有人来。 “放手。” 有人说道,语气很是凌厉,嗓音很是稚嫩。 风轻摇听过、记得,决定相信他,依言放开流烟剑。 流烟剑一离手,迅速倒飞出去。 风轻摇回头看去。 只见长乐殿的门口,站着一个胖乎乎、圆滚滚的男童,他的眼睛红红的,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快要哭了,是九院的小书童童歆。今天他没有提灯笼,而是控住了流烟剑。 流烟剑入手的一刹那,残余的剑意,令他想起一个人:“柳弃!” 他的眼睛越来越红,隐隐泛现泪光。 这一次除了愤怒外,他是真的想哭。 发现神树将死,他立即从九院出发,日夜不停歇。一路上他都在想怎么回事,是谁要对殿下不利?他猜测了无数个人,甚至连风轻摇都怀疑了,唯独没有怀疑柳弃! 柳弃是他的小徒弟,在守护神树的漫长岁月中,他收过许多徒弟,只有柳弃一人越过了百年大劫、进入了入圣境,数百年如一日的在九院陪伴他,那是他最得意最骄傲、也是最信赖的徒弟! 原来他的陪伴、恭顺、谦和,都是假的! 最喜爱的徒弟算计了他三百多年、伤害了他最重要的殿下! 童歆剑起剑落,一剑斩出无尽的悔恨、怨愤、苦痛。 长乐殿的殿顶被掀了。 无数神树树根被斩断。 一殿的寒冰尽数破碎。 下一瞬,他瞬移到云深面前。 云深倒在了他肉嘟嘟的后背上。 童歆看向风轻摇,“先离开这里,你能自己走吗?” 风轻摇把手伸向他,“剑给我。” 她的双手、两条胳膊,全是被柳弃的剑意割出来的血,血肉模糊,几乎看不清缠绕在她双臂上的丝带,丝带的另一头缠在云深的腰上,两个人算是被绑在了一起,要走必须一起走。 童歆说道:“剑暂时不能给你,它和柳弃有某种联系,随时可能发出攻击,在你手上太危险,等我将来把联系斩断,封印过后再给你。” 风轻摇说道:“我现在就能把他们的联系斩断,不用等将来。” 时间紧迫,童歆没有犹豫,流烟剑递给风轻摇。 风轻摇双手拿剑,寒气从掌心深处沁出,冰冻流烟剑。然后,她毫不犹豫将其折弯。 “嘤嘤嘤……” 是流烟剑灵不知所措的哭声,“我不是故意的,我控制不了自己,我……” 锵的一声! 风轻摇折断流烟剑。 剑断,即死。 对于这把她曾经爱不释手的流烟剑、对于这把好不容易养出剑灵的流烟剑,风轻摇没有丝毫留恋或不舍。 云深:“……” 童歆:“……” 人族第一剑是这么容易折断的吗? “好了,暂时没有危险了。”风轻摇随手丢弃断剑,冷酷而决绝。 不知是否用力过猛,双臂突然发出一声“喀嚓”。 她倒吸一口凉气,焦躁起来,“走走走!找大夫去!” 断了!断了! 她的两条胳膊全断了! 第501章 可还有后手? 骨折很痛,换成别的姑娘,即使不哭,也能惨叫几声。 风轻摇没有,转身就往外跑。 丝带缠着她的双臂和云深的腰,一走一停,扯到两人的伤口。疼是在所难免的,两人均蹙了蹙眉,谁都没出声,仿佛在比拼谁更能忍。 童歆背着云深赶紧追上风轻摇。 极恶之地是有大夫的,会点医术的恶人还不少,都是被罗阎王残害过的,久病成医。遗憾的是,恶人们先是惨遭风轻摇一路斩杀,后被云深一剑的余威波及,死的死、逃的逃。除了风轻摇三个大活人外,极恶之地只剩尸体。 天空飘起了微冷的秋雨。 风轻摇打消了在极恶之地点一把火的想法,加上手臂不听使唤,很多事没法做,她略显着急。 双手如果残废了,以后还怎么愉快的玩耍?当务之急当然是找大夫接骨!其他的事都以后再说! “去冥界……” 隔了很长一段时间后,云深终于又说话了,气息比之前更加虚弱,似乎随时可能昏迷。 “是。”童歆的声音带着颤抖,仔细听的话,甚至有些哭音。 他满身自责、全是懊悔,恨不得立刻清理门户、杀死柳弃,恨不能用自己的命换殿下痊愈。可是不行,当务之急是去安全的地方,确认殿下的伤势,想办法治疗,要快! 他已经感觉到殿下即将撑到极限。 极限以后并非是死,而是昏迷。 云深很久没有入睡了,他不可以睡着,自然不能够昏迷,会出事,这是比他身受重伤还要严重的事。 云深竭力维持着清醒。 童歆很害怕。 风轻摇不知情,在她看来,云深受了那么重的伤、流了那么多的血,昏迷是迟早的事,相信以云深不输于她的顽强生命力,找个大夫治一治就好了,大不了就是躺上个一年半载。 但是,在云深弱不禁风的这段时间里,她的手如果好不了的话,就很严重了。她将错失一个对云深下手的绝佳时机,所以还是她的手比较重要。 …… …… 流烟剑断的一刹那。 身在鬼域的柳弃放下了茶盏,凝重地道:“琰王可还有后手?” 风不止道:“你就是我的后手。” “我打不过师父,老家伙已经羽化境了,我才入圣。”柳弃顿了顿,忽然眉心舒展,“琰王在算这一局的时候,没把我师父算上吗?” 中年男人笑容温温,满脸无辜,甩锅甩得那叫一个顺手。 风不止一脸阴沉,想撕了他! 是谁当初信誓旦旦的说,师父就算发现他心怀不轨,等赶过来,国师也早死透了。 柳弃起身伸了个懒腰,活动了下手脚,一副要大干一场的架势,慢吞吞地道:“我师父是羽化境,教出来的徒弟自然不是那些普通的入圣境老家伙,我拼上一条命,也是能够把师父拖上一拖的,但是,送国师最后一剑就得靠琰王了,一个人分身乏术啊。” 风不止冷笑。 拼上一条命这种话亏他说得出来。 柳弃这个人怕死的很,他既然敢站出来,说明是有几分把握的,至少能把握自己全身而退。 第502章 还是傻啊(1) 呵! 带上他,就是为“全身而退”做准备,在生命受到威胁的时刻,柳弃绝对会献祭他,自己逃命。 老家伙狡猾的很! 可惜他风不止不是那么好利用的。 风不止转头,对一旁安静闲坐的风追雪说道:“你和他一起,去把国师杀了。” 风追雪抬起美丽的眸子,直视他,“风不止,我没你聪明,但我不傻,你自己不敢去,却叫我去送死?你想杀的国师,是轻摇看上的男人,是你的情敌,不是我的情敌。我的情敌是轻摇,我认为那个国师活着比较好,你得不到轻摇,我得不到你,很公平。” 风不止道:“你找冥界,不过是因为疯魔当年的一句话‘冥界有花,生彼岸’,你相信此花能让不爱你的人爱上你,你爱的人是我,我会不会爱上你,我自己还不知道吗?你不必那么麻烦了,杀国师,我娶你。” “然后你再娶轻摇?”风追雪冷冷道:“我不和任何女人共享一个男人,这一点相信轻摇和我是一样的,你别做梦了。” “事成之后,陪你去冥界找花,让我爱上你。” “你的话能信?” “是不大能信,这事你不做的话,我只好亲自去了,别人我不放心啊。” 风不止起身,学着柳弃,活动了下手脚,一副准备出发的模样,“上次国师一个眼神,我躺了半个多月,至今都还觉得不舒服。这次再来一个眼神,估计得死吧?” 柳弃配合道:“必须得死” “你别去了,我去!” 风追雪丢下一句话,转身就走。 她不想他死,就这么简单。 她自己也不想死,一旦有危险,她就跑。 柳弃跟在后面,看着风追雪的背影,心想:真傻。 他打不过师父,境界摆在那里,一旦国师死,接下去死的就是她。他会献祭她,从师父手上溜走,而她跑不掉,差距太大。 琰王看出来了这点,才把她推出来的。 姑娘傻得让人无法理解她是极恶之地的恶人。 等风追雪和柳弃走远,风不止坐回圈椅里,一边品茶一边笑道:“还是傻啊。” …… …… 风轻摇三人进入鬼域。 鬼域有瘴气,瘴气有毒,毒对风轻摇无效,对羽化境的童歆来说也没什么,对以前的云深自然无碍。 风轻摇和童歆急着赶路,都没想到云深会中毒。 瘴气从伤口渗入云深体内。 云深昏昏沉沉,意识渐渐模糊,然而手指仍然指着冥界的方向,这是本能。他必须带他们远离危险,附近没有比冥界更安全的地方了。 其实很多人都知道冥界在哪里。 冥界就在鬼域深处。 鬼域很深,深不见尽头,但尽头终究还是摆在那里,之所以没有人找得到,是因为越往里走,瘴气越浓、雾气越重,白天不见光,夜晚不能行,终将迷失在鬼域,不进不出,徘徊至死。 对此有着深刻感受的人,是李青书。 李青书的前世是疯魔,是老死的。 疯魔的前世,则死在鬼域。 此时此刻,李青书对着鬼域某处的一堆白骨黯然神伤。 第503章 还是傻啊(2) 他很不想承认,这是他前世的前世。 兜兜转转几辈子,他居然又回到了这里! 李青书欲哭无泪,“轻摇啊轻摇,我在鬼域等了你一、二、三、四……不知道多少天,你居然去了极恶之地?说好的风不止在极恶之地设下天罗地网,你是绝对不会自投罗网呢?女人心海底针啊!” 此生他境界不高、修为不深,但是感知能力极强,强到他能够在鬼域感知到极恶之地的老家伙们正在打架。 这,他敢过去吗? 好不容易老家伙们死了,结果风轻摇三人又被风追雪和另一个老家伙追,眼看就要追上,打一架是在所难免。 这,他还是不去了吧。 最近鬼域来的人多,他随便找一群人抱团取暖吧? 嗯? 等等! 风轻摇三人的气息断了? 死了? 不可能。 消失了? 去哪了? 难道…… 另一边,即将追上风轻摇三人的风追雪和柳弃蓦地停下。 现在是白天,周围的光线却暗得如同黑夜,风追雪吹亮火折子,浓重的迷雾无法将光亮送出去,她甚至看不清自己的手。 这里,是她从未到过的鬼域深处! 不知为何,她有些恐惧,仿佛踏入了深渊地狱,令人彷徨不安。 “用这个。”柳弃将一盏小灯笼塞进她手里。 风追雪点亮灯笼。 灯笼小小的、圆圆的,拳头般大,发出幽幽的光,照亮了她和柳弃。 看见人、看见光、感受到细微的暖意,风追雪感到了心安、心静。 “这盏灯是我师父做的,能够照亮所有的黑暗,让你看清楚脚下的路,指引回家。”柳弃温雅一笑,“当然,这盏灯指引的家,是九院。” 风追雪问:“人消失了,怎么办?” 柳弃无视这个问题,自顾自地说道:“听说你在找冥界入口?” 风追雪不想理他。 柳弃道:“我知道谁知道。” 风追雪神色一变,“谁?” “国师云深。”柳弃胸有成竹地道:“国师三人在附近消失,冥界入口估计就在左近,不过我们谁都没有进入冥界的经验,此事得从长计议。” 风追雪目露惊讶,继而震惊,再是激动,最后跃跃欲试。 似乎看出她的心思,柳弃说道:“莫冲动莫冲动,我们先回去找琰王商量一下,他鬼主意多,听他的。” …… …… 天下人还在鬼域寻找冥界入口。 风轻摇却一脚踩进了冥界。 事实上,她不太清楚是什么时候踩进来的。 在云深的指引下,她跟着童歆,没有片刻停留,直奔鬼域深处。雾浓光暗,童歆拿出了他的小圆灯笼,照亮前方,继续前行。不知跑了多久,前方渐渐出现光点,风轻摇看见了灯与建筑、人与街道。 冥界的生地,幽冥族人居住的幽都地到了。 与人族并无二致,幽冥族人除肤色过于苍白外,没有特别之处。但是肤色已经能把他们和风轻摇三人区别开。 一入幽都,风轻摇三人受到了几乎所有幽冥族人的好奇围观。 “大夫在哪?”风轻摇在大街上拦住一个幽冥族人。 第504章 幽都大医馆,养伤期间(1) 幽都大医馆。 某间灯火通明的医室。 半人高似圆球的童歆,楚楚可怜地立在角落,失魂落魄地看着大夫们进进出出。 殿下陷入了昏迷。 他没有注意殿下是什么时候失去的知觉。 把殿下从背上放下时,殿下已经晕过去了。 他不知所措。 医馆的大夫很是尽心负责,看云深和风轻摇伤势严重,一下子调过来十几名大夫,大部分在为云深诊断治疗,两名在为风轻摇包扎双臂。 素有妙手回春之医术的晏大夫坐镇此间。 晏大夫上了年纪,经验丰富,不需要再积累什么,把机会留给了徒子徒孙们。徒子徒孙们的医术都不错,没有大问题的话,一般也不麻烦他,于是他每次坐镇都特无聊。 坐在方凳上,晏大夫干瘦的手搅了搅桌上一盆血水,从中捞出一条丝带,“此物是好东西,没有它,你的两条胳膊就废了。” 这句话是对风轻摇说的。 风轻摇从肩膀到手指被包扎了个结实,远远看来就像两根棍子。 她问:“我的手什么时候能动?” 丝带是云深的,在她被流烟剑的剑意不断肆虐时,他将它缠绕在她手臂上,不然的话,恐怕手臂当场就被折断了。 云深的东西自然都是好的。 “得看是哪种幅度的动。”晏大夫松了手,丝带掉回盆中,“如果是稍微抬那么几寸,过几天就可以;想甩膀子,还得养上一两个月;若是拿东西取物件,那得一年半载。但是不管怎么养,都不可能恢复如初,以后提重物或者精细活都不能做,你伤的太重,骨头大部分损伤。总之,慢慢养吧。” 风轻摇表情略凝重,问:“打人可以吗?” 旁边正在收拾药膏、纱布等物的年轻大夫,古怪地看了她一眼,心想外族姑娘都是这么野蛮没礼貌吗?医者父母心,怎能向大夫问这种问题? 晏大夫捋了捋胡须,一本正经地道:“打人是肯定可以打的,就是你没多少力气,打人不痛,反而累了你自己。” 年轻大夫想,师父不亏是师父,答得妙啊!既能解了姑娘的疑问,又能婉转的提醒姑娘打人不好,这要是换成师兄们,定是板着脸把姑娘教训一番。 发现年轻大夫在想心事,晏大夫指指云深那边,说道:“雀佗啊,这里没事了,去看看你的师兄们,有需要帮忙的吗?” “是,师父。” 叫做雀佗的年轻人乖乖换地方。 风轻摇的视线追着雀佗望向云深。 云深平躺在医室里面的一张榻上,双目闭合,脸色比幽冥族人的皮肤还要苍白十倍,一动不动,任人摆弄。 那边的治疗已经接近尾声。 云深的身上共有三处伤口,流烟剑刺伤的两处、和神树树根造成的一处,都已包扎完毕,云深换上了干净的衣裳。 都说大夫眼中不分男女,但在风轻摇这里还是要区分的,好在这间医室除她以外都是雄性生物,云深清白仍在,她很欣慰,否则她可能要适应下用牙杀人的技巧,其实也可以用踹的。 第505章 幽都大医馆,养伤期间(2) 雀佗没帮上忙,站在边上,看那盆从病人背上拔出来的东西。 “雀佗,把那东西拿来为师看看。”晏大夫叫道。 雀佗端着半盆根状物来到师父面前。 晏大夫抓出一小段带血的树根,“你们到底经历了什么?这东西我左看右看就是树根嘛,见过树龄悠久树根长出地面,人走在路上被绊倒扎了个透心凉的,还真没见过直接从人身体里长出来的。” 这话还是对风轻摇说的。 “巧了。”风轻摇说道:“我也是第一次见。” 不过,她能猜出个大概。 云深在九院的治疗主要通过灵液池和神树,当时神树树根扎进云深背部,为云深提供养分,必然是那个时候留下了一小段,等到时机成熟疯狂生长,用来对付云深。 始作俑者之人自然是九院院长柳弃。 她对童歆和柳弃、柳弃和风不止之间的关系都不感兴趣,反正这个人已经列入她的死亡名单了。 一名中年大夫不苟言笑地走过来,将云深的病历交给晏大夫,“师父,请过目。” 中年大夫名叫刘寄奴,是晏大夫的大徒弟。 刘寄奴做事认真,云深的病历被他写得极为详细,晏大夫前后翻阅了十来页,才算看完,然后问风轻摇:“他是你什么人?” “我男人。”风轻摇从不避讳这个问题,一有机会就宣示主权。 晏大夫放下病历,“我徒儿给你男人做了非常全面的检查,伤很严重,不止有外伤,还有内伤,一些陈年旧伤未痊愈又恶化,万幸保住了性命,不必担心,他现在这样子两三天内是醒不过来的,值得高兴的是……不,是值得你高兴的是,你男人没有伤到重要部位……” 风轻摇心想我为了保住云深的一颗心脏,几乎赔上了两条胳膊,这要是还伤了、死了,我找谁哭去? 岂知晏大夫的下一句话是:“完全不影响生育。” 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在告诉风轻摇,云深是有那个能力的! 一直以来徘徊在风轻摇心中的疑问,终于在冥界幽都这个地方,得到了医方的权威肯定。云深没有隐疾,他是正常的男人,可以生育,就表示可以给她“幸”福啊! 风轻摇咧嘴,忍不住笑道:“以后但凡我有任何病痛,都到你们医馆来,神医!” “神医不敢当。”晏大夫谦虚道:“既然姑娘这么高兴,接下来我们就来算一下诊金和药费吧。” 一谈到钱,风轻摇立刻收起笑容,望向童歆。 小小胖胖的男童,目光呆滞地看着昏迷不醒的云深,一副魂飞天外的模样,根本没有在听风轻摇他们的谈话。 看来是指望不上他付钱了。 “他爹一送进来,就没见他挪过地、挪开过视线,小小年纪相当执着,他爹平时应该没少疼他吧,是个重情重义孝顺的好孩子。”不明真相的晏大夫脑补过度,转向风轻摇,道:“你这个做娘的,得好好开导开导儿子,莫要抑郁成疾,别到时候爹醒了,儿子又倒了。” 第506章 幽都大医馆,养伤期间(3) 对于晏大夫不负责任的误会,童歆没有反应,显然没有在听,眼里只有云深。 有便宜不占不是风轻摇的风格,免费的儿子不要白不要,她不否认晏大夫的话,顺其自然地让人误会下去,但该付钱的地方还是得付钱,她风轻摇是恶人,不是强盗。 “多少钱?”风轻摇问。 刘寄奴递过去一份账单,“这是今天的费用,后续的还要看后续的治疗。” 账单十分详细,每一笔钱用在何处,写得清清楚楚,不存在作假的可能。请的大夫、用的药,都是名贵的,总数字很大,一般人看了可能会晕死过去,风轻摇只是挑了挑眉,心想她的空间法器终于要减肥了。 她除了是一名地道的恶人外,其实还是一位隐藏的土豪。 “姑娘是外面来的人,不知身上有没有带我们这里没有的东西,可以的话,希望能把钱兑换成外面世界独有的小玩意儿。” 晏大夫言辞恳切地说道:“实不相瞒,幽都有数百年没有来外族人了,我们幽冥族人见不得强烈的光,也无法出去,几乎与外界隔绝,但又渴望与外界接触。所以比起钱,更喜爱你们那里的,我们接触不到的东西。” “我不清楚哪些是你们没有的而我有的。”风轻摇说道:“这样好了,我随便拿些出来,你们自己挑。” 也许是云深的命还掌握在他们手里,这次风轻摇没有打坏主意,更没有小气,她大方地拿出这段时间收集的宝物。 当然,手是动不了的。 她起身原地跳了两下。 从空间法器掉出许多宝贝,丁零当啷,砸了一地。 大小不一、色彩不同的海珠滚出来十几颗,翡翠镯、羊脂玉、玛瑙环摔碎了好几个,金器、银饰倒是没有破损,另有不知是何物的稀世珍品数件。 晏大夫等人直接看傻。 这位小夫人壕气冲天啊! 有钱人他们不是没见过。 拿钱砸他们医馆的也不是没有。 但是像小夫人这样,当场砸碎、踩烂给他们看的,还是第一次见,这是在变相显摆自己特有钱吗?关键人家眼神还不见心疼,完全诠释了什么叫视金钱如粪土,是个狠人! 风轻摇不心疼,心里盘算着好不容易来冥界一趟,怎么都得带点“土特产”回去,李青书不是说他在这里铸了一把剑吗? 冥界没有海,晏大夫挑了几颗海珠,又捡了一个镂花金镯,金在冥界不稀奇,此镯吸引他的是上面古老的纹饰,最后他从一堆碎玉中拾起一块完好无缺的冰玉,说道: “小夫人,这三样,你可舍得?若是不舍,我再换别的。” 他不贪心,就三样,不多选。 风轻摇随意地瞥了一眼,满不在乎地道:“拿去呗。” 不得不说,老头的眼光是犀利的。 这三样东西,除了几颗海珠逊色了点外,其它两样都能称得上价值连城。镂花金镯是云深送她的,云深的东西就没有不好的;冰玉则是雪国独产,中间那一点红,是一个叫白措的雪族人的血。 看来,一把李青书的剑不够拿回本。 第507章 幽都大医馆,养伤期间(4) 晏大夫是个实在人,拿着三样稀世宝贝,说道:“后续的治疗费用我都给你打八折,食宿全免。” “行啊。”风轻摇爽快道。 双方相谈甚欢。 风轻摇三人就这样在幽都大医馆住了下来。 大夫们收拾完药箱等物,纷纷退出医室,晏大夫也走了。 一室宁静。 片刻后,风轻摇出声叫道:“儿子。” 童歆魂不守舍的,又没在听。 风轻摇过去踹了他一脚。 他终于有了点反应,抬起肉嘟嘟的脸,茫然地看了看她。 风轻摇大言不惭地道:“为娘饿了,去弄点吃的来。” 童歆心不在焉,没有注意风轻摇的称呼,他又情绪低落地望向云深。 风轻摇冷笑,敌我不分地恶毒道:“把我饿死了,就没人付钱了,没钱付他就没法治,治不了他也得陪我去死。” 最近养伤,就不动手了,她动嘴。 “如果……”童歆吐出两个字,没有下文。 “嗯?” “如果殿下回不来……”又不把话说全。 “什么意思?”风轻摇道。 童歆摇摇头,强行打消心底的某个惊骇的想法,看了看风轻摇包扎成棍的两条胳膊,说道:“我去给你弄吃的。” “多弄点,我们在这里吃住全免,必须给我敞开了肚皮吃,把本吃回来!”风轻摇小气巴巴地道。 “我不在的时候,你不能离开殿下身边一步,如果殿下醒了……”童歆顿了顿,似乎又有话断了,“不管殿下说要去哪里,你都要拦着他,等我回来,知道吗?” 风轻摇斜眼看他,断定道:“你有秘密。” 童歆道:“谁都有秘密。” “行吧。”风轻摇不纠缠此话题,催促道:“快去,我饿。” “你还没有答应我。” “你弄饭的这个时间,他醒不过来的。” 医室陷入沉默。 童歆不走不说话,倔强地盯着风轻摇。 风轻摇只好说道:“如果你家殿下醒了,我就拿丝带把我和他捆在一起,他去哪我去哪,寸步不离。” “那叫浣溪绫。”童歆出门。 不知,这算不算他对她说的第一个秘密。 风轻摇瞅了眼浸在水盆中薄如蝉翼的丝带,然后坐上云深的榻,守着他、看着他。 这应该,是她第一次见云深失去知觉、没有意识,仿佛睡着了。 认识他以来,他从未入睡,现在终于可以饱饱地睡上好几天。 风轻摇不担心,她身受重伤昏迷十天八天的时候都有,而且以前受伤不给医治时,她都是靠睡觉撑过去的。 睡觉如良药,她十分喜欢,必须提倡,坚决反对他这种不睡觉的! 风轻摇凝视云深入睡的模样。 与平时很不一样,此时的他,周身清寒的气质消失得无影无踪,眉宇间长年累月的淡漠被一抹平和所取代,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来的沉静温和。 只可惜,她的手动不了。 她真想摸一摸他此刻略显温润端雅的眉目…… 不对! 是摸遍他的全身! 想到这里,风轻摇满满的遗憾。 她道:“云深,等你醒来,我就对你告白,让你得意得意、嚣张嚣张,谁叫你是我看中的男人呢?也只能宠着了。” 第508章 幽都大医馆,养伤期间(4) 医馆大厨房。 晏大夫的话已经传达下来,童歆顺利地拿到了膳食,按照风轻摇的要求,他多拿了几份,全部装进两个半人高的食盒里,一手一个,毫不费力地提起来,往回走。 “快看快看!就是那个小孩,从外面来的。” 身后传来厨娘们的议论声—— “看起来和我们没什么两样嘛,就是胖了点。” “你们看他一个孩子拿了那么多吃的,能不胖吗?” “他爹娘在,肯定不是一个人吃的。” “那也还是多啊,足足有五人份的量吧,他们一家子也太能吃了,而且听说他爹病重昏迷,两三天内醒不过来,这饭肯定没法吃,他和他娘两个人吃五人份,那他娘得多胖啊。” “我远远看见过,他娘不胖,怪可怜的,两条胳膊全废了。” “……” 童歆无语沉默。 从厨房到医室的这段路上,他引来了无数人的好奇注视和讨论。 虽然不想承认,但是那些人所说的,百分百就是他! 他哪里胖了? 好吧,是有一点点的胖,那也不是吃出来的!是他身体缩小后,由于修为过多撑胖的!他身上没有肥肉,全是修为!再说了,他和他娘…… 等等! 他哪里来的娘?还有爹? 不不不! 他是有爹娘的,但是爹娘早在很久以前就过世了。 童歆的脸黑了、眼红了。 他回到医室,先是看了看云深,确认殿下仍在榻上躺着,没有醒来,再把两大食盒放上桌。 风轻摇来到桌前抬了下手,发现手没知觉用不了,说道:“打开打开。” 她是真饿了。 童歆没有动,说道:“你对这里的人都胡说了些什么?” 病重昏迷的爹,不就是殿下吗? 胳膊全废的娘,不就是眼前这个死丫头吗? 怎么就成他的爹和娘了? “说什么?”风轻摇莫名其妙,“我说什么了?” 童歆阴郁地道:“你和他们说,我和你是什么关系?” “哦!”风轻摇想起来了,恍然大悟,“我什么都没说,别人的误会你不能怪在我头上,现在我是残疾人,你得负责喂我吃饭,童歆小朋友。” 童歆瞅了眼她绑满绷带的胳膊,绷着脸说道:“叫我前辈。” 说完揭开食盒,把饭菜一一摆上桌。 饭菜在前,风轻摇很是识时务,乖乖叫道:“是,前辈。” 不看外貌的话,童歆确实比风轻摇大得多,光是九院院长师父这个身份,他至少就得三百岁以上,但是他已经记不清自己究竟多大了,只记得自己比殿下稍年长。 无论年龄还是身份,他都不够资格给殿下做儿子。 当然,风轻摇是不够资格做他的娘! 看在风轻摇手不能动的份上,童歆勉为其难地伺候了风轻摇吃饭,胖胖的小手一口饭一口菜一口汤地喂。 他这个大前辈喂一个小丫头吃饭都没说什么。 结果风轻摇还不情愿,吃一口,叹一声。 听得童歆脸色越来越难看,忍不住说道:“你有什么不满意的,你提出来!” “也不是不满意。”风轻摇说道:“就是对着你这个人吧,我整个人都没什么胃口,心情特别差,心里空落落的。” *** 本章是幽都大医馆,养伤期间(5),我写成(4)了,抱歉。 第509章 幽都大医馆,养伤期间(6) 自称胃口差的丫头已经吃完一碗米饭一碗汤以及若干菜,而且没有停下的打算,也不知是饿狠了还是想把药钱吃回来。 童歆闷闷地端起第二碗饭,决定不和她说话。 “如果你和你家殿下对换一下,我的胃口就能好上许多。”风轻摇不打算闭嘴,“你说我这心里面怎么就这么不舒服呢?” 她是真的有点难受。 附近没有危险,她却好像有石头堵在胸口,压抑的很。也有些空虚,仿佛遗失了很重要的东西,世界只剩下一个人的那种孤单寂寞。 这种感觉,令她提不起精神。 究其原因,大概就是喂饭的人不是云深。 童歆从君臣角度考虑后,说道:“我自然是比不上殿下的。” 他没有从风轻摇的男女角度思考,理解不了风轻摇的心情。 这时,雀佗端着一碗药走进来。 他看见童歆在给风轻摇喂饭,心中不由得生出一丝欣慰,说道:“小夫人的儿子孝顺又懂事,小夫人有福!” 童歆的脸顿时黑下去,“我不是她儿子。” “后娘?”雀佗恍然大悟,“难怪啊!小夫人看起来一点不像是生过孩子的女人,更何况孩子还这般大,原来不是亲生的。小夫人有福气啊,继子都能这般孝顺。” 所谓有其师必有其徒,雀佗的想象力完全不比他师父晏大夫差。 童歆的脸更黑了,强调道:“她不是我娘,殿……那也不是我爹!” 雀佗目露同情,看向风轻摇,“领养的吧。” 风轻摇不澄清,故意加深误会,催促童歆:“去,给你爹喂药去。” 雀佗把药碗递给童歆,心想果然是领养的,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 童歆不能不顾云深,也就不敢不喂,但他还是想挣扎一下,倔强地道:“不是我爹!” 他来到榻前,舀一勺药汁。 药汁是温的,他喂进云深的口中。 昏迷的病人不好伺候。 没有知觉的云深失去了自行吞咽的功能,药汁从他苍白的嘴角尽数滑落下来。 童歆怔住。 这要怎么喂? 风轻摇走过来,说道:“你喂我,我喂他。” “啊?”童歆茫然。 “怎么?”风轻摇挑眉,“你想用嘴喂我男人喝药吗?” “哦。”童歆明白了。 他把药汁喂给风轻摇。 风轻摇俯身,对准云深的双唇,嘴贴了上去,药喂了进去。 第一口不太顺利,药汁一半滑入云深的咽喉,一半又溢了出来,风轻摇顺势舔了下去,将沾在云深脸颊上、脖颈下的药汁舔了个一干二净,都不需要童歆拿出手帕。 风轻摇来了兴致。 占没有意识的云深的便宜这是第一次,有点刺激! 于是第二口,她放慢了喂药的速度,让清苦的药汁在彼此的唇齿间停留了很长时间,长到童歆都看不下去了。 他面无表情地道:“亲够了吧?这里还有一大碗药要凉了。” 他习惯了! 在九院灵液池,他不止一次看风轻摇调戏殿下。 对此,殿下是享受的。 所以他无所谓风轻摇趁机偷亲殿下。 相信殿下如果醒着,定是乐意的。 第510章 幽都大医馆,养伤期间(7) 雀佗看得脸红发烫、心跳加速。 小夫人喂药就喂药,好好喂,毕竟情况特殊,大家都理解,可怎么就亲了起来呢?知道的明白你们是夫妻,做这些亲密的举动无伤大雅,不知道的以为你想趁人失去意识对其不轨! 你们外族女人都是这么热情奔放的吗? 看得他都想结婚了! …… …… 介于风轻摇对外公布云深是她的男人,于是所有人成功误会了他们是夫妻。大家看她年纪轻轻已经为娘,出于友善,都称呼她为“小夫人”。她也确实还小,顶多十六七岁的年纪,估计成亲不久,儿子不是亲生的,据说是领养的。 对此,童歆是拒绝的。 奈何风轻摇根本不打算澄清事实,想象力丰富的幽冥族人不听他解释,硬是认为他心念亲生父母,不愿认养父母做父母。 这事气得童歆几天没说话。 幽都是一座大城,住在里面的人却不算多,平时没人进出,一旦有人来,就能引起不小的反应。 至少现在,全幽都的人,上到冥帝下到百姓,上到八九十老人下到三四岁小娃娃,都听说了外族人风轻摇和云深、以及他们领养的儿子童歆,甚至脑补出风轻摇和云深之所以受伤,全是为了把儿子从强盗窝里救出来。 风轻摇拿宝物折算药钱的事,自然也不是秘密。 第二天。 幽都的天没有亮,一整天都呈现一种将亮而未亮的暗蓝色的。 这里是冥界。 一年四季昏暗无光照。 一位衣饰华贵、气质雍容的少年托了关系进医馆找风轻摇。 “小夫人你好。”少年谦逊有礼貌,“我姓夜……” 他刚想做自我介绍,就被一起来的女伴给瞪了一眼。 那位女伴看起来比少年略大一些,像是姐姐,容貌美艳,身姿妖娆,气质优雅,隐隐藏着几分凌厉。 风轻摇全都听在耳中、看在眼里。 她站在医室外的长廊下,不理他们,小幅度地活动两条包扎成棍的胳膊。 少年顿了顿,似乎想弥补自己说错的话,道:“是……树叶的叶。” 那就一定不是树叶的“叶”,风轻摇心想,懒得说话,继续锻炼胳膊,争取比云深先痊愈! 夜姓少年不敢过多介绍自己,简短地道:“家中是经商的。” 估计是假的,风轻摇又想。 “对外面来的、冥界没有的东西感兴趣,想和小夫人做点生意。”夜姓少年说话慢吞吞,每一个字似乎都在深思熟虑,生怕说错。 一定是假的,风轻摇肯定地想。 不见风轻摇出声,夜姓少年问:“小夫人有在听我说话吗?” “做生意是吧?”风轻摇说道:“我这东西多的是,你打算拿什么换?” 夜姓少年道:“金银玉石,或者冥界独有的、外面没有的宝物。” “我喜欢剑。”风轻摇不绕弯,说道:“你们这里有没有一位铸剑师,一生只铸造一把剑?” 夜姓少年古怪地看了看女伴。 女伴则古怪地看着风轻摇。 风轻摇道:“没有?” 夜姓少年道:“有的。” 第511章 幽都大医馆,养伤期间(8) 风轻摇扬眉,“还真有?” 当初李青书说冥界往事时,她是有所怀疑的,毕竟他的前世疯魔最擅长胡编乱造,前科累累,不得不防。 夜姓少年问:“小夫人想要那把剑?” 风轻摇直言不讳道:“对。” 夜姓少年又看了看女伴。 女伴接过话,说道:“那把剑在冥帝手中,就算我们愿意给,冥帝也不会给。” 她说话凛然大气,不像有假。 风轻摇再道:“那,空间法器来一个,最好能装下乾坤。” “空间法器有,但是能装乾坤的……”夜姓少年顿了顿,窘迫道:“没有。” 乾坤是什么? 是形容天与地。 如果有空间法器能装下乾坤,岂不表示他们所在的世界其实是一个空间法器,可以任人摆布? 风轻摇问:“那你们有什么?” “龙蜒草、孟婆汤、断肠草。”夜姓少年一一介绍:“龙蜒草使垂死之人不死,却不能活人。孟婆汤使人还阳,却令人忘却过去。断肠草让人恢复记忆,但它致命,一旦服下三天内必暴毙而亡。” “不错。”风轻摇眼睛一亮,“带来了吗?” “此三样是冥界至宝,不敢随身携带。”夜姓少年不好意思地道:“所以没有带来。” “滚滚滚!”风轻摇一脚踹向夜姓少年,“拿了东西再来跟我谈生意!滚!” 夜姓少年身手还算灵活,险险地避过了风轻摇的脚。 风轻摇第二脚、第三脚连续又飞快地踹过去。 吓得夜姓少年抱头鼠窜,大喊:“我去拿我去拿,现在就去拿!” 一起来的女伴略显冷漠,并不帮他拦着风轻摇,两人一前一后离开幽都大医馆,区别是一个狼狈的逃、一个悠闲的追。 那天夜姓少年没有再来,不知是没拿到冥界至宝,还是在慌不择路的途中出了意外,总之后面几天都没出现。 这两天,风轻摇没闲着,陆续有生意人找上她。 比起夜姓少年,后面来的人显然有诚意的多,虽然没有李青书的剑、空间法器和冥界至宝,但却带来了许多外面世界没有的小玩意儿,珍贵谈不上,就是比较稀奇。 风轻摇挑着感兴趣的换了些,换出去的自然也不贵。 三天后。 风轻摇的手臂除了能稍微抬起来外,依然无法使用,童歆照例喂她吃饭。 两人一个坐一个站、一个吃一个喂。 次数一多,习惯了,谁也不嫌弃谁了,分外和谐,甚至透出了一丝淡淡的母子情深。 喂饭到一半,童歆习惯性地看了看榻上昏迷的云深。 突然,他慌了。 指着云深的方向,语无伦次地道:“殿……醒……看……” “嗯?”风轻摇看过去。 仿佛昏迷了一个世纪的云深终于睁开了眼睛,紫金交织的真眸隐藏在黑眸深处,他目光呆滞地望着上方的一个点,有种“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做什么”的迷茫。 听见声音,他微微侧头。 不需要他寻找,风轻摇和童歆已经来到榻前,一大一小欣喜而紧张的注视着他。 云深嘴唇翕动,似有话说。 风轻摇抢先说道:“你先别说话,我有话对你说。” 第512章 我才是云深(1) 云深乖乖合上嘴。 他对视她,眼神明显在打量她,带着几分不加掩饰的探究,以及疑惑,当然更多的还是迷茫。 只听风轻摇霸气十足地道:“云深,我爱你,我承认了!” 她是我行我素之人,从不在意别人的眼光,无所谓场合,想吻他了就吻他,想告白就告白了。 “我爱你”不过三个字,有什么不敢承认的? 她风轻摇想通了。 就是爱他。 就是对他动心、动情了。 她没有控制住自己的心,没能管住自己的情,爱上他了。 不想离开他,下辈子都不想,所以不需要为将来需要离开他而找“不爱”这个借口。愿意嫁给他,甚至愿意为他生儿育女。 这些,全部是她发自肺腑的、最真实的感情。 是从什么时候起,她看清了自己的内心? 她说不清楚。 她的内心就像他曾经分析的那样—— 不相信任何人,怕付出真心,最终又落得惨死的结果。宁愿屠尽一切,毁掉所有,不要亲人、不要朋友、什么人都不要,有人站在背后,她都会不自在。这是因为,她把自己困在了一个人的世界里,认为只有自己可以依靠,只有自己会令自己安心、会给自己安全。 所以,她只敢用“睡他”来逃避自己的心,不承认爱他,怕丢了自己,输了全部。 事实上,她喜欢他、爱他。 因为喜欢,所以占有。 因为爱,所以想嫁。 她早已不排斥嫁娶这个话题,多次主动向他申请聘礼,每次听他说出未婚夫和未婚妻的称呼时,她的心里总是暖暖的,像被填满了一整个春天。 她也不排斥孩子了,听别人说那是他和她的儿子,她就想听有个孩子喊他爹、喊她娘,把他们的关系拉近,近到密不可分。 也许,是在流烟剑刺入他的血肉、即将穿透他的心脏时,她明白了自己的内心。 不要他死! 要他活着! 要他永远永远在她身边。 这,是她对他的爱。 她爱他。 很早以前就爱上他了,只是不愿意承认。 女人看他,甚至男人看他,都会令她不高兴,这是吃醋。 苏如漾没有说错—— 她吃醋了。 轩辕国神宫前,苏如漾向云深求娶,她在吃醋,那个时候,她就已经爱上了他。 或许还要更早,早在她还没有入极恶之地前,当小小的她在街上攥住他的衣角,当她说出那句“大哥哥,等我长大嫁给你好不好?”就爱上他了。 然而世事难料,她在极恶之地停留在了小女孩的年纪,再没能长大。 魂飞魄散,是为破茧成蝶,为了长大,嫁给他。 云深听见了她的爱,眼神呆呆的,似乎不明白她这话的意思,一脸困惑,十分不解。 “我已经承认了,现在该你承认了。”风轻摇笑靥如花,灿烂似阳,霸道地道:“快说你也爱我!” 很久之前,她就察觉到自己在他这里是特别的,渐渐的,她发现了自己在他心里的地位,和别的女人的区别。 当她正视自己的内心时。 也是明白他内心的时候。 第513章 我才是云深(2) 就像他所了解的那样,她很聪明,不会不懂他的心。 现在她懂了,理解了。 但还是需要他亲口承认。 承认爱,其实一点不难。 风轻摇这般想。 然而,在风轻摇炙热的目光下,云深吞吞吐吐地道:“姑娘,我想你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一句话,如同一盆冰水,浇灭了风轻摇所有的热情和期待。 那一瞬间,她仿佛理解了昔日狐小刺所说的心痛的感觉,仿佛他的手穿透她的血肉,紧紧地抓住了她的心脏。 心脏疼得厉害。 有种窒息的感觉。 她的脸色变得惨白一片。 两个深呼吸后,风轻摇将负面情绪尽数收回眼底、心里,危险的气息涌现出来,带着无尽的刻毒和狠绝,她抬了抬手。 如果她的手是好的,此刻已经挖出他的心脏,然后当着他的面,吞掉,让他的心永远陪伴她。 可惜事与愿违,她的手没法用。 风轻摇的眼底飞速闪过一丝无助,接着,她困惑了。 只见云深看她的眼神,是恐惧。 恐惧? 害怕? 她骤然的杀意,令他感到害怕? 风轻摇蹙眉。 不对! 错了! 云深不可能恐惧,自然不可能害怕。 风轻摇端详云深。 她发现,从他醒来到现在这段不长的时间里,他的情绪似乎过多了,这不符合云深的性格。他的冷漠和淡然没了,沉静和清寒没了,深藏眼底千年岁月的沉淀都消失了。 他还是很好看。 然而这种好看显得苍白和肤浅。 世上有许多漂亮的人,她一个看不上,因为那种漂亮过于表面,缺乏内在,毫无吸引她的气质,大概就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眼前的云深,给她的感觉,便是如此。 他是那样的陌生。 就好像…… 风轻摇眸光一冷,问:“你是谁?” 对刚才风轻摇杀人似的眼神心有余悸,云深小心翼翼地道:“你不是叫了我的名字吗?我是云深,你又是谁?我好像不认识你。” 风轻摇眉头深锁,“失忆?” 云深反驳道:“你别瞎说,我没失忆,家住何处是哪里人,父母亲人有几口人,记得一清二楚,生辰忌日什么的都没忘记,但是我粗略回忆了下,真的不认识姑娘你,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风轻摇不答,打量云深。 他的表情都是真的。 他的话应该也是真的。 她没有认错人。 他是云深,至少这副身躯是云深。 但是内在…… 风轻摇在沉思。 云深也在思考。 他比风轻摇先想明白,至少他自己是这样认为的。 他道:“姑娘对我一见钟情吗?我尚未娶妻,也无心上人,是可以考虑你的,但我不认识你、不了解你,不知是否合适,要不,我们先熟悉几天,我再答复你?” 风轻摇破口大骂:“你他娘的,到底是谁?” 她越来越糊涂,以至于杀气尽散、危险尽除,不冷不狠,就像刚醒的云深,只剩茫然和疑问。 于是云深暂时不怕她了,声音微扬,语气微怒,说道:“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姓云名深,我就叫云深!你想要我变成谁?” 第514章 我才是云深(3) “去你的!” 风轻摇一脑门往云深脑门上重重砸去。 咚! 两人撞出响亮的声音,脑门上各自留下一块明显的乌青块。 紧接着,云深两眼一翻,晕死过去。 目睹全程的童歆,始终没有说话,即便风轻摇故意伤害云深,他也没有阻拦,不知所措地看着云深从醒到晕。 风轻摇没办法揉撞疼的脑门,索性不管。瞅了眼重新陷入昏迷的云深,心情略微好了点。 她转向童歆,“说吧,他是谁?” 想起刚入冥界那天,童歆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对她说了一句话:如果殿下回不来…… 当时不明白,现在懂了。 小胖墩一早就知道云深会变成另外一个人。 心情又糟糕透了! 她要云深,不要别人! “他是云深。”童歆沉重地道。 风轻摇不说话,等他把话说下去。 “殿下不是云深。”童歆说道:“殿下是殿下。” 风轻摇想起在轩辕国问国师叫什么名字,国师想了一会儿才告诉她——云深。 她爱上的人是国师,国师是殿下,殿下不是云深,所以国师不是云深,她爱的人不是云深,云深另有其人,是刚才醒过来的那个人。 那个人姓云名深,就叫云深。 那么,她的云深、她的国师呢? “你不是秦瑶,你是风轻摇。”童歆意有所指。 一句话,风轻摇全明白了。 看向榻上昏迷的人,她道:“这个身体以前是一个叫云深的人的,后来国师的魂魄住进去重生了,他代替云深,成为云深。我不明白,以前那个云深的魂魄为什么还在?他没有死?” 魂魄无法借活人的身体重生,她试过的,所以当初才选择凤瑶,重生回来。 童歆说道:“他死了,就像你一样,你也死了,但你们却又活下来了,不是因为你们与众不同,是你们都遇上了殿下,真正涅盘重生之人是殿下,你们沾了殿下的光,得到了殿下的救赎。这世上,除了殿下没有人能让你魂散后重聚,再重生。以前那个云深也一样,他本是死灵,殿下仁慈,把他留了下来,养活了他,就像养活了你。” 这一点,风轻摇同意。 在此之前她就知道了,是国师云深的醉莲池让她成功聚魂结魄。 重生后,她同样留下了凤瑶的魂魄。但是后来,国师把凤瑶的魂魄从她身体里拉了出来,封印在一片小小的冰莲叶中。 她总算明白,国师当初为何这么做。 当时的她跳进醉莲池,不小心唤醒了凤瑶的魂魄,凤瑶的魂魄是死灵,很可能会借助醉莲池的灵气养活自己,到时候会来抢她的身体,就像刚才那一幕,以前那个云深抢占了国师的身体。 风轻摇想通一些事,问:“国师不睡觉,是不是一旦他失去知觉意识,就会换成以前那个云深?以前是不是也发生过魂魄交替的事?” “是。”童歆点头道:“很久以前发生过,那时候以前那个云深的魂魄还很虚弱,殿下则很强大,云深昏睡后,殿下便回来了,之后殿下保持清醒,再没让云深出来。” 第515章 我才是云深(4) “你这意思是……”风轻摇突然不敢说下去。 “殿下这次非常虚弱,很可能……”童歆也没敢说下去。 彼此心知肚明,下次醒来的人,可能还是以前那个云深,不是他们的国师或者殿下。 一室沉寂。 两人怔怔地凝视榻上昏迷之人,一筹莫展。 一直以来,有任何事发,似乎都是国师一个人扛着。这一次,难道还像以往那样,等待? 风轻摇心底莫名害怕,继而恐惧。 她道:“国师不睡应该还有另外的用意,他不能让以前那个云深长期占据身体,会出问题,对吗?” 童歆微微意外,“你很聪明。” “你才发现?” 风轻摇和叶上清其实是一类人。 叶上清算力惊人,但是因为性格,他并不喜欢算计,在别人看来,他偏向单纯,事实上,只要他愿意,世上没几个人能算过他。 风轻摇也是这种人,性格原因,她向来是能用暴力解决就绝不用脑力解决,能动手就不动嘴,能打就不算,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童歆耐心说道:“有些东西自魂魄带来,比如你的修为境界,你会的你有的,秦瑶没有。殿下有的,云深没有。殿下能把玄霜从千里外召回,云深不能;殿下能把玄圭从沉睡中唤醒,云深不能;殿下可以养冰莲,云深不可以。殿下如果陷入沉睡,冰莲就会枯萎。” “冰莲到底有什么用?” 风轻摇明白了。 原因在冰莲。 冰莲对国师极为重要。 童歆沉默半晌,选择和盘托出,说道:“冰莲关乎全族性命。” “嗯?”风轻摇不解。 童歆解释:“殿下、我、玄圭,包括以前那个云深,我们来自一个族,不是家族的族,是种族的族。在殿下的未可知空间里,除玄圭外,还有我们的许多族人,他们病了,在沉睡,也在疗伤,冰莲是他们活下去的媒介,你可以认为冰莲是药,也可以认为是粮食。 “冰莲非莲,可以是任何东西,只是殿下让它们以冰莲的形态存在而已,冰莲枯萎,大部分族人会死,如果殿下沉睡不醒,小部分活下来的人最终也会死,因为出不来,未可知空间的一切事物,会随着殿下的沉睡而沉睡,陨落而陨落。” 风轻摇没想到,国师他竟真的是一个好人。 据她所知,他先后抛弃了雪族雪国、妖族朝云国、人族轩辕国,据她猜测,他抛弃的国与人,绝不止如此。对这些,他没有半分留恋,无情而冷酷。却原来,他真正守护的、从未舍弃的,至始至终唯有他的族人。 她吃醋了! 看着榻上不确定是谁的人,风轻摇郁闷的只能吃闷醋。 她突然想到一个问题,说道:“国师封印的那个邪物会怎么样?” “邪物?” “一堆骨头。” “万骨枯?”童歆古怪道:“你怎么知道一堆骨头?” “我看见了。”风轻摇不隐瞒,“国师受伤那天,把我送到一堆骨头那里……嗯?一堆骨头就是万骨枯?那把剑?剑灵?” “你说你看见了,你在里面醒了?”童歆十分惊讶。 第516章 我才是云深(5) 封印万骨枯之地,在未可知之空间。 殿下不可能把清醒状态的她送进未可知空间,更不可能送到万骨枯附近,那很危险。也就是说,是万骨枯作祟,将她召来,将她唤醒。 她或许是除万骨枯外,第一个在未可知空间醒来的人,这会不会成为一个契机? “是的。”风轻摇答,“我在里面醒了,跟一堆骨头聊了挺长时间,我们聊得还算愉快。” 这种“愉快”是她意义上的,换成别人应该是“紧张”。 童歆沉思片刻道:“殿下沉睡期间,若万骨枯也在沉睡,就没什么问题。倘若万骨枯醒来,殿下加在它身上的上百道封印可暂时限制它,而且把你拉过去聊天,它应该耗费了不少精力,短时间内,它不是问题。” 风轻摇“嗯”了一声,暂时没有想问的。 她需要静一静,缓一缓,想一想。 童歆同样需要时间思考。 他们思考的问题是一样的,怎样才能叫醒国师或者殿下? 榻上之人尚未醒来,脑门上的乌青块十分显眼,应该很痛,昏迷中的他表情明显的出现了痛苦,不如之前的静如止水,显然下次醒来还会是以前那个云深。 风轻摇抬起缠满绷带的胳膊,勉强揉了揉自己脑门上的乌青块,效果不好,她蹙了蹙眉。 医馆的雀佗送药过来,就看见风轻摇和云深一人顶着一块乌青块。 他一边诧异,一边指指自己的脑门,“你们是怎么回事?” 风轻摇明白他问什么,说道:“他醒了,我认为他脑子不够醒,就把他撞晕了。” “你这是……” 雀佗想说谋杀亲夫,猛然意识到这话不妥,忙改成:“你这样会加重他的伤势。” “是吗?”风轻摇满不在乎道:“那最好他别再醒来了。” 她指的是以前那个云深。 雀佗不清楚这一点,看了看童歆,小声问:“你爹娘吵架了?” 在“爹娘”这个问题上,童歆解释过许多次,奈何幽冥族人本着“我不听我不听”的原则,依靠自己的丰富想象力,坚定的认为他是风轻摇和云深领养的儿子。 对此,他已经懒得解释。 他接下药碗,白了雀佗一眼,转向风轻摇。 前面几天的喂药,是他喂风轻摇,风轻摇再喂云深。 今天风轻摇理都不理他,显然不想喂。 这事他理解。 万一喂药喂到一半人醒了,多尴尬? 虽然这个身体严格来说已经属于殿下,但是殿下的身体被别人的魂魄占着,终究不能算是殿下。 下不去口啊! 童歆把药碗放桌上,索性不喂。 反正,不是殿下了。 看着风轻摇和童歆皆冷漠,雀佗断定这一家三口肯定吵架了! 他默默走出去,不一会儿又回来,手上拿了些药。 他给风轻摇和云深的脑门上分别抹上药膏,然后简单检查了云深的身体,除了多出来的乌青块外,并没有添新伤,略微放心,交代了一句: “若病人醒过来,别再给他添伤了,本来伤就重,经不起多次折腾。” 第517章 我才是云深(6) 他怀疑小夫妻俩感情不和有家暴,搞不好两人身上的伤是互殴出来的,儿子看不过去,才不肯认他们。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 身为大夫,雀佗为病人操碎了心。 然而风轻摇和童歆并不想理他,俨然一副还要对云深下手的态度。 医者父母心,雀佗苦口婆心地劝道:“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一家人能有什么深仇大恨呢?你看你夫君他……” “滚!”风轻摇恶狠狠地瞪他。 雀佗吓了一跳,拔腿往外跑,到了门外,感觉安全了,他回头补上一句:“记得把药给你夫君喝了……” 风轻摇转头看向他,眼神似要杀人。 “最后一句,病人伤重下手留情!”雀佗顶着压力,本着救死扶伤的原则,硬是把话说完,然后毫不犹豫地溜了。 …… …… 风轻摇认识的人,是国师。 童歆认识的人,是殿下。 殿下和国师是同一个人。 云深则另有其人,他不是国师、不是殿下,没有失忆。 他记得自己的生辰,也记得自己的忌日。 他出生在一个大家族中,在一场大灾难中死去,因一个人而复活,又因那个人而沉睡。 这些,他都没有忘记。 医室灯火通明。 他从睡梦中醒来,睁眼又见风轻摇。 仿佛在守着他,风轻摇坐在榻沿,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四目相触。 第二次醒来,以前的云深眼中再无迷茫,风轻摇没有砸坏他的脑袋,倒是将他砸清醒了几分。 他想从榻上坐起,发现身体沉重得几乎没有知觉,索性不动,求生欲极强地说道:“姑娘,我想好了,我接受你的爱,我会试着去爱你。” 没办法,这位姑娘太凶残,一言不合就砸晕他,得先把她哄开心了,再想办法逃走。娶是不可能娶她的,这辈子都不可能娶她,姑娘太野蛮了! 警惕的眼神、敷衍的语气,丰富的表情、虚伪的态度,无不告诉风轻摇,眼前这个人,不是国师,不是她的云深。 她很想再砸他一次,但就算砸他一百次,问题也得不到解决。 她漠然道:“你说你叫什么?” “姑娘你又问我这种问题,不是说过好几次了吗?我叫云深,云深不知处的云深。”他恨不得补上一句再问自杀。 “从现在起,你改名叫云浅。” “云浅是我弟!”以前的云深激动道:“为什么要改名?我从出生到现在就叫云深,凭什么我要改名?我不改!” “云深有人了。”风轻摇平静道。 她认定的云深唯有那一位—— 人族的国师。 童歆和玄圭的殿下。 玄霜剑的主人。 她风轻摇的男人。 除他以外,所有叫“云深”的人,都得给她改名,不改名就没命!不过眼前这个人比较特殊,暂时不能弄死他。 “谁?”以前的云深顿了顿,突然高兴道:“哈,我知道了!我明白了!” 风轻摇面无情绪,大约知道他知道什么。 “上次醒来,你以为我是他,所以才对我表白……不,你是对他表白,但他不是我。” 他怒道:“我才是云深!云深这个名字是我的!这个身体也是我的!是他霸占了我的身体,又霸占了我的名字!” 第518章 我才是云深(7) “这个名字殿下用了,你就别用了。” 童歆走到风轻摇的身边,负手而立。 八、九岁的孩童外貌,胖乎乎的小身板,配上冷峻的气场、严肃的神色,委实诡异了些。 “大人说话,小孩别插嘴!” 再如何怪,终究是小孩,以前的云深自然不怕他。 “我是童歆。”童歆面无表情,“童言无忌的童,音欠歆。” 以前的云深沉默打量童歆,良久后,他小心翼翼地道:“童大将军也占了别人的身体重生了?” 一句话,风轻摇听出许多信息。 眼前的两个人是认识的。童歆在创建九院前是大将军,十有八九就是云深的大将军,他称呼云深为殿下,基本可以肯定云深的地位很高很贵,属于皇亲国戚。最后,童歆的外貌和以前不一样了。 童歆说道:“这就是我的身体。” 以前的云深咕哝道:“人还能逆生长?” 童歆说道:“可以,我就是。” 在昔日的童大将军面前,以前的云深变得非常弱势,显然对童歆有所忌惮。 这个风轻摇能理解。 能当大将军的人,战斗力必然强悍,更何况童歆的战斗力她见过,修为境界均在她之上。由此可见,以前那个云深即便修行了,也是普普通通的,可以对其压制,进行控制。 以前的云深尚不知未来坎坷,委屈而小声地说道:“因为他是殿下,我连姓名都不配拥有了吗?” 风轻摇道:“不是让你改名了吗?” “凭什么我要改名?”他很凶地冲风轻摇说话,余光瞥向童歆,语气瞬间弱下去,“而不是他……殿下改名。” 在童大将军的威严下,他都不敢直呼殿下为“他”了。 风轻摇挑眉,“你用云深的名字多久了。” “二十年,怎么了?”他死的那年,正好是二十岁。 风轻摇嘲笑道:“区区二十年,你也好意思说出来?” 童歆补充一句:“殿下用这个名字已经一万年了。” 以前的云深如被压迫般地弱弱提醒道:“你们别骗我,这个身体现在我在用,什么境界我能不知道吗?没有一万年,万年大劫还没到。” 入圣境界的寿命是一千年,如果不能进入下一境界羽化,一千年便是死期。在修行界,将入圣到羽化,称之为千年大劫。 过不去即死,确实是劫难。 万年大劫亦是同理。 殿下距离万年大劫还有挺长一段时间,说明殿下没有活过一万年,不可能一个名字用一万年的。 风轻摇一本正经地解释道:“四舍五入,就是一万年。” 对上风轻摇,以前的云深就有了些底气,冷笑道:“我四舍五入还十万年呢!” 风轻摇道:“不,你四舍五入的话,还是个宝宝。” 二十年对上一万年,可不就是个宝宝吗? “宝宝……”难以接受这个称呼,以前的云深险些气晕过去,口不择言道:“改名就改名,我改名叫朔望。” 童歆冷冷道:“用这个名字你不怕遭天谴?” 风轻摇说道:“叫云里吧。” 童歆点头附和:“云里可以。” 第519章 从云深沦为云里 “云里……” 被强行改名的某人喃喃念着这个名字,他既是认命,又试图抗争,“你随便取的吧?能好好想一个吗?有深度一点可以吗?云里不符合我的气质,一听就很随便,我不是随便的人!” 风轻摇冷笑,“云里,把药喝了。” 气质? 呵呵! 他的气质拉低了云深的颜值! 她总算理解“相由心生”这个词了,同样的身体,里面的灵魂是国师云深,便似高山雪莲翩然出尘,又似皓月当空清冷洁白,似画中人、似谪仙人;里面的灵魂是改了名的云里,便从云层跌落凡尘,好看还是好看,却没了想去亲近他的欲望,真真可惜了这张貌若天成的脸。 从云深沦为云里的云里,悲愤地喊:“喝什么药!” 风轻摇懒得解释,“给云里灌下去。” 童歆端来凉透的药,面无表情地道:“云里,喝药了。” 没有选择权的云里做出最后的挣扎,防备道:“这是什么药?” 其实他也没办法挣扎,他平躺在榻上,浑身重如石,压根动不了。 童歆道:“你受伤了,每天必须按时吃药,否则好不了。你没有发现身上全是伤吗?云里。” “我发现了!” 这不是刚醒过来,先是被表白后被砸,再是被改名,根本没时间想别的吗!现在被提醒,就感觉全身难受、各种不舒服、到处疼痛,还伴随头晕眼花、恶心反胃、四肢僵硬…… 殿下到底对他的身体做了什么惨绝人寰的事啊! 为什么他要遭受这种不公平的待遇? 他想继续沉睡…… 突然怀念那段无忧无虑的沉睡的日子。 风轻摇安抚道:“云里,好好养伤。” “能别一句一个云里吗?”听得他想哭。 “这是让你早点习惯新名字,云里。”风轻摇又叫了他一声。 云里顶着云深的脸,做出了委屈巴巴的表情。 他,堂堂云家大公子云深,死后被殿下抢走身体,好不容易活过来,又被剥夺使用权,这下好了,连名字都没了。 他对不起云家列祖列宗啊! 童歆把他扶起来。 云里就着童歆的手,乖乖喝完一碗药。 药汁极苦,他的眉头拧成了一团,但是不敢不喝,身体若想不苦,嘴里就得苦一苦,然而最苦的还是心里,为什么他要在最苦的时候醒过来? “名字的事解决了,接下来我们谈谈身体的问题。”风轻摇道。 “哦。” “你能叫醒云深吗?” “我不就是云深……”在风轻摇杀人似的眼神威胁下,云里赶紧说道:“不能。” 风轻摇道:“不能的意思,是你叫不醒,还是不想叫醒?” “叫不醒!我连他……殿下的魂在哪里都感觉不到。” 云里抱怨道:“你以为是我想醒来的吗?我能不能醒来这件事,决定权根本不在我,而在殿下。我怀疑,殿下就是故意的,他身受重伤,不想承担这份痛苦,就让我来受这份罪,我招谁惹谁了我?还不如去睡觉!” 他说的睡觉自然不是普通的睡觉,而是长久的沉睡。 第520章 被威胁了,怼不回去 风轻摇欣慰道:“你能有让出身体的决心,看来我们这些天也能相处愉快。” “我没说让!”云里气道:“身体是我的,凭什么让给他……殿下。” “你用这个身体不怕遭天谴?”童歆拿来铜镜,放到云里面前。 镜中人眉似远山水墨,眸似无垠深海,清贵的脸庞,清艳的神采,只是少了些清寒淡远,少了些清逸出尘。 云里“啊”一声惊叫:“这是谁啊!” 风轻摇不动声色,思索他这个反应—— 很久以前,云里就已经死了,身体不再属于他。当国师云深的魂魄进入这个身体,便是国师的了,长年累月,身体逐渐改变,会像原来的国师、也像原来的云里,跟她的情况是一样的。 她进入凤瑶的身体后,这个身体就是她的,外貌体形等会一点点发生变化,不会很明显,就像孩子长大总要经历蜕变,但终究还是自己。风不止、风追雪等过去的人看她还是她,叶上清、左正等后来的人看她也还是她,这就是重生后的她,真正的她! 云深和云里的情况亦是如此。 片刻端详后,云里终于捕捉到了自己过去的一点影子,不敢相信地道:“这是我?我有这么好看?” 风轻摇想,看来云里以前没有云深好看。 接着,云里笑起来,盯着镜中那张风华绝代的脸,在那傻乐,显然对自己现在的模样非常的满意。 不想看到自家殿下睿智的脸上出现傻子似的表情,童歆把铜镜移走了。 云深恋恋不舍地道:“再让我看一会儿。” 风轻摇道:“看什么看,这不是你的身体。” “怎么就不是我的身体了?”云里想入非非,“就我现在这张脸,还愁娶不到媳妇吗?将来娶她十个八个,给我云家传宗接代。” 风轻摇瞪了眼童歆,怪他拿出镜子,然后说道:“我有一主意,复原极恶之地的魂阵,把云里的魂魄拉出来,一劳永逸。” 童歆赞同道:“主意不错,可以一试。” 云里反对:“不行,把我的魂魄拉出来,殿下也不会醒来,没用!” 风轻摇斜睨着他,冷冰冰地道:“他能不能醒来是一回事,把你魂魄拉出来是另一回事,两者没关系。” 云里着急道:“怎么没有关系?我和殿下是共体,你把我的魂魄拉出来,这个身体等于死了,死了殿下怎么醒来?醒不过来的,直接长眠了!我劝你们别乱来,不要随便动我,我要是死了,殿下还不知道能不能活。” 他盯着风轻摇,很凶地道:“你喜欢殿下是吧?喜欢他就好好地保护我,不然我自残给你看,看是你先弄死我,还是我先弄死你男人。” 仿佛吞下一只没头苍蝇,风轻摇恶心地沉默下去。 他说的好有道理哦! 别人的生死,她不在乎,但是和云深有关的,她很在乎,没有十足把握,讲道理她不敢冒险。 她风轻摇居然也有被威胁了,却怼不回去的时候! 呵! 忍了! 这时,童歆说道:“你想不想见你的弟弟云浅?” 第521章 冥帝的儿子 “云浅他……活着?” 云里声音微颤,语气是紧张的,透出些许不敢相信,还有害怕,以及一丝丝的希冀。 童歆说道:“殿下醒来,他便活着,倘若殿下不幸长眠,他也要陪着殿下长眠。殿下涅盘重生,将你复活,自然有办法令你弟弟活过来。” “我信!”云里的眼底仿佛闪烁星光,那是希望之光,“殿下若能救活我的弟弟云浅,我的这个身体让给殿下又何妨。” 他死的那一年,天降灾祸,很多人都死了,包括他的族人、家人和唯一的弟弟,殿下也是死在那一年。 那一年,他们灭族了。 现在,殿下活着、他活着、童大将军活着,云浅也会活过来吧? 殿下,是无所不能的殿下。 他相信殿下! 云里忙问:“怎样才能叫醒殿下?殿下何时醒来?” “唉!” 风轻摇和童歆皆是一叹。 看来云里没有骗他们,他确实一无所知。 …… …… 最近三天,云里按时入睡按时醒来,始终感觉不到云深的气息,云深的魂魄仿佛根本不存在。 今天,他可以坐起来了,但还不能下床。风轻摇的手臂则可以敲他的脑袋了,就是没什么力气,不痛不痒。 两人都在恢复中。 “其实我也可以喂你,让你享受一下被心上人喂饭的甜蜜感觉。” 坐在榻上,已经能够自行吃饭喝药的云里,看着童歆和风轻摇“你一勺我一口”,宛如母子情深的温馨画面。 风轻摇丢过去“呵呵”两声冷笑。 “我不说话,你可以把我当成殿下嘛。”云里殷勤地道。 他是不得不殷勤,毕竟脑门上的乌青块数量已经成对了。 这女人太凶残了,他就说了“找媳妇”的想法,二话不说直接砸他,他又没说用殿下的身体去找,至于这样激动吗?这女人不但凶而且狠,连自己都不放过,反正她脑门上的乌青块也是成对的! 风轻摇又是两声:“呵呵。” 吃完饭,晏大夫领着大小徒弟二人来给风轻摇和云里做例行检查,没发现大问题,交代了几句话,准备离开。 师徒三人走到门口,迎面撞上两个人。 两个人不是医馆的大夫或者病人,几天前来找过风轻摇,是夜姓少年和他的女伴。 夜姓少年看见有人在很意外。 晏大夫倒是十分从容,对着夜姓少年略略行礼,“太子殿下亲自来医馆找臣,是陛下身子不适吗?既如此,臣这就随太子殿下进宫。” 夜姓少年感到一阵头晕目眩。 雀佗赶紧解围,拽着晏大夫就往外走,“师父认错人了,这位不是太子殿下。” 不知师弟在搞什么名堂的刘寄奴,也朝夜姓少年行礼道:“太子殿下。” 夜姓少年的身份就这么被坐实了——冥帝的儿子,冥界的太子。 他第一次来找风轻摇,是托的雀佗的关系进的医馆,当然身为太子他不需要靠关系,幽都大医馆本就负责宫中贵人们的健康,很多人认得他,所以他需要雀佗替他隐藏身份。 现在,没有隐藏的必要了。 第522章 冥界的剑 晏大夫莫名其妙地跟着徒弟走了,雀佗自知露馅儿,逃荒似的跑远,唯独刘寄奴一脸严肃,很是端正。 三人走后。 风轻摇道:“夜什么来着?” 太子身份的人物她又不是没见过,不稀罕。当初轩辕帝被她晾在一边,后来国师成了她的男人,她实在不知道,现在还有什么身份的什么人物能够引得她惊讶。 冥界太子夜姓少年窘迫道:“夜微凉。” 风轻摇故意一问:“树叶的叶?” 夜微凉尴尬道:“夜晚的夜。” 风轻摇又问:“我想要的那把剑在你爹手上?” 夜微凉看了看女伴,“是。” 风轻摇继续问:“没带来?” 夜微凉又看了看女伴,犹豫了一下,才应道:“是。” “滚吧。”风轻摇简单直接。 “我带来了龙蜒草、孟婆汤和断肠草。”夜微凉脸颊微微泛红。 这些话,分明是他们上一次的话题。 上一次,他刻意隐瞒。 这一次,直接打脸。 好难堪啊! 好歹是太子,一点面子都不给他。 罢了罢了。 谁叫他有求于人! “坐。”风轻摇态度急转,微笑浮现。 夜微凉如坐针毡。 “你想换什么?” 风轻摇从空间法器抖出许多宝贝,没有拿出云深送她的那些,大多是从轩辕帝那儿顺的,算不上稀世珍宝,但都是好东西,在冥界更为珍贵,因为冥界没有。 然而夜微凉一眼都没看。 他略有些激动,说道:“你很想要那把剑?有多想?想不想得到她、带走她?哪怕她在我父皇手上?你敢不敢去偷、去抢、去把她带出来?如果你能做到,三样冥界至宝都送你,我再额外附赠三生石一块,刻上两个人的名字,便能缘定三生。” 他的女伴皱皱眉头,叫道:“微凉!” “听起来怪怪的。”云里坐在榻上,拿药当茶品,苦中作乐。 “嗯,一听就有圈套。”风轻摇神色平静,不甚在意。 夜微凉的女伴上前一步,“我就是那把剑,名为黄泉舞。” 美艳的容貌,妖娆的身姿,优雅的气质,隐隐藏着凌厉之感。 风轻摇瞅向她,“剑灵?” “是。”名为黄泉舞的剑灵说道:“来找你们,是因为你们来自冥界外,而我想出去,希望有人能把我带出去,之所以隐瞒身份,是想试探你们是否有带我出去的能力,如果没有,我们不需要认识,如果有,以后都会告诉你们。 “现在既然微凉都说出来了,那就把话说明白了。我是黄泉舞剑灵,所有行动受限于主人,我现在的主人是冥帝,随时接受他的召唤,不得离开幽都。想要带我走,要么冥帝自愿将我送出,这是不可能的,再就是打败冥帝。” 说这些话时,她看向了默默无言的童歆。 显然,在打败冥帝这件事上,她不看好风轻摇或者云里。 她的感觉是对的,童歆虽然是孩子的外貌,但他的修为境界是在场所有人中最高的。 问题是,他不是风轻摇,对冥界的剑没兴趣。 风轻摇道:“换新主人,你一样受限。” 第523章 他不醒来,我去找他 黄泉舞道:“你们得到我以后,把我转送微凉,他会成为我的新主人,对我下一道命令,让我随你们出去。” 这番话充分说明她对冥界太子的信任。 而冥界太子也愿意为了她,送上冥界至宝。 云里看向夜微凉,“你是冥帝的儿子,儿子问你爹要一把剑,不给?” 夜微凉苦涩地摇摇头。 轻易能到手的话,也不必找外人帮忙了。 云里道:“等他死后,你继承他的一切,不也一样?这么着急做什么?” 夜微凉道:“父皇几年前入圣,寿命已非常人,我们等不到那时候。” 入圣一千年,那时候的他,恐怕白骨都化了。 他想在有生之年,送她出去、给她自由,做她想做的事。 “这件事我们会考虑。”风轻摇说道:“你们先回去,我们需要商量一下。” 夜微凉和黄泉舞告辞。 两人走后。 云里说道:“这件事根本不需要考虑,他们在利用我们。” 风轻摇不在意道:“这件事以后再说,就在刚才,我想到一个叫醒云深的办法。” 这件事根本不是考虑不考虑的问题,她满脑子云深,哪里有时间想别的?万事在云深面前都得放一放。 刚才是心里面想着云深,心不在焉听他们说话。 想到后,用“考虑”打发他们走。 风轻摇继续说道:“我去找他,去他的未可知空间找他,既然玄圭、云浅,你们的族人都沉睡在那里面,他是不是也在?如果不在,就用极恶之地的魂阵,把我的魂魄拉出来,放进他的身体。总之,他自己醒不过来,那就由我去找他。” 她不敢拿他冒险。 拿她自己总是可以的。 童歆道:“所有进入未可知空间的人,都会陷入沉睡。” 风轻摇道:“上次,我在里面醒了。” 云里道:“那个空间,我打不开。” 身体虽是共用,但毕竟不是殿下,他没有那个能力,否则他早就对那个空间进行地毯式搜寻了,还用得着风轻摇提出来吗? “我知道殿下在哪里了!” 童歆猛然醒悟,“不必进入空间,入梦即可!所有入未可知空间沉睡的人,他们都在做同一个梦,是殿下为他们编织的一个过去的梦境,在那个梦里,死去的人仍然活着,活着的人参与梦境,殿下必是深陷梦中,被自己编织的梦境反噬了!” “对啊!”云里一拍脑门,疼得龇牙咧嘴,“我就说我睡了千百年,对过去的事却记忆犹新,不就是因为我一直在做同一个梦吗,而且反复的做!同样的开始,同样的结局,都要腻味了!不过身在梦中的人没有感觉,以为身边的人和事都是真的。” “那么,怎么入云深的梦?”风轻摇面无表情地看着两个人。 两个蠢货! 这么重要的事现在才想起来? 这事如果她一早就知道,至于浪费这么多天吗? 归根结底,也是她对云深了解太少了啊! 童歆和云里同时沉默下去。 显然,不知道。 这时,一个声音在门外响起来:“我有办法,但是我有条件。” 第524章 一朵花开的时间,入梦(1) 说话之人,是去而复返的黄泉舞剑灵。 风轻摇见是她,都不需要她提出条件来,便主动说道:“我男人醒来的那天,我儿子就去打死冥帝,抢你过来,带你出去。” 童歆脸色蓦地一沉。 全幽都人民都知道风轻摇有个免费领养的儿子,就是他。无需指明,黄泉舞也知道是他。 这些乱七八糟的谣言,云里在这几天听了不下十次,本已习惯,此刻听风轻摇亲口喊昔日的童大将军为儿子,他忍不住想笑,又觉得不行,人家好歹是大将军,一根手指头能戳死他的那种,于是拼命憋笑,险些憋出内伤复发。 接着,又听风轻摇补上一句:“你们之前承诺的四样冥界至宝,到时候也要给我。” 云里心想,现在是你求着人家办事,怎么好像你在趁火打劫?还有你刚才不是想着殿下的事,没怎么在意听那两个人说话吗?原来你根本是在一心两用,哪里都不肯吃亏啊! 这女人,心思好重哦! “好。” 相比之下,黄泉舞剑灵的心思则单纯许多,她想也不想一口答应,“给我一些时间,我去准备。” …… …… 一天后。 “此花能够让你入别人的梦。”黄泉舞指着夜微凉抱在怀里的花盆。 花盆由石头凿磨而成,看着便沉。 盆中无叶,四朵花苞簇拥在一支一尺多长的花茎上,显得孤单而幽寂。 见此花,云里吟诗般地道:“冥界有花,生彼岸,花叶永不相见。” 风轻摇:“嗯?” 这句话耳熟,疯魔李青书曾经说过,不过没有最后那句。 云里疑惑道:“我说错了吗?不是?” “正是此花。”黄泉舞略感意外,“公子见多识广,此为冥界之花彼岸花,花开入梦,花谢梦醒。” 外界对冥界知之甚少,此人竟能一眼认出。 云里略得意,“此前也只是在书上见过,彼岸之花,情不为因果,缘注定生死。” 风轻摇:“嗯?” 这话听着很凄惨啊! 云里困惑:“我又说错了?” 黄泉舞道:“公子没有说错,因为花叶无法相见,所以有‘注定无法相守’的寓意。” 风轻摇:“嗯……” 她在沉思。 黄泉舞安慰道:“小夫人不必担心寓意不好听,这只是流传下来的一种说法,此花虽有毒,但不食用的话便不会有事,而且帮你入梦的是它的香气。” 风轻摇:“哦……” 云里受不了,道:“能别一次次发出这种诡异的声音吗?听得人毛骨悚然的。” 风轻摇:“嘿嘿。” 云里:“……” 风轻摇想的是,风追雪那个傻女人深信疯魔的话,以为冥界彼岸花是情花,总想采来喂给风不止吃,以为风不止就能爱上她,结果这哪里是情花,分明是毒花。 尽管很早以前就知道疯魔的话不能信,现在得知真相的她,还是想说一句——疯魔一如既往没有让她失望! 回头她要给风追雪带点冥界土特产——彼岸花! 毒死风不止! “想入谁的梦,只需要把带有此人气息的物品置于枕边。” 黄泉舞说道:“彼岸花开,入梦;彼岸花谢,梦醒。所以你只有一朵花开的时间,花谢之时,便会醒来。” 第525章 一朵花开的时间,入梦(2) 听完,风轻摇下意识看向云里。 云深的身体、云里的魂魄,没有谁比他更具备云深的气息了,她甚至觉得一入梦就能遇见云深。 看出她的意图,云里抗拒道:“休想把我放在你的枕头边上!我不是随便的人!” 她每次靠近,他脑门上就多个乌青块,实在是有心理阴影。 这女人太凶残了! “你以为我愿意?”风轻摇冷笑,转向黄泉舞,“两人同时入睡,会一道入梦吗?” 黄泉舞道:“我会把彼岸花置于你的枕边,所有离得近、闻到花香之人,都会入梦。” 云里拒绝:“好不容易醒来,我不回去!” 这可能是他最后醒着的时光了。 殿下醒来后,救活他的弟弟云浅,到时候他便兑现诺言,把这个身体永远的送给殿下,所以现在,他想多感受一下真实的世界。 风轻摇的眼神全是威胁,说道:“你不是同一个梦做了千百年,熟悉的很吗?你不一道进去给我介绍介绍?” “不去不去!”云里摇头,“你要相信你自己。” 沉默许久的童歆,目光冷峻地看着云里,“你和她一起。” “好。”云里怂。 相比于风轻摇,他还是更怕童大将军。 毕竟风轻摇的修为境界没有童大将军高,更重要的是她双臂皆残,除了用脑门跟他玉石俱焚外,也玩不出什么花样,等他可以下床走路,看她还怎么欺负他! 童歆交代风轻摇:“梦境并非全是虚假幻象,有些人是真的,有些人是假的,你做事别太过分,不要动不动要人性命闹大事情。你记住,梦境里的人大多数是殿下守护了许久的族人,看在殿下的面子上,你手下留情。” 他在九院见识过风轻摇狠毒的手段。 欺负外面的人,殿下和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 但是里面的人,是他们的族人,不一样的。 风轻摇慎重地道:“怎么区分真假?” 她好对症下药,拣着人下手。 童歆道:“云里和你一道入梦,梦境里的他就是真的,你如果打他,势必会对他造成损伤;玄圭在未可知空间沉睡,你遇见的他,也会是真的;我在梦境外守着你们两个,但是梦境里也会有个我,那个我是虚假幻象。” 意思是,沉睡入梦的人都是真的,其余都是假的。 风轻摇为难道:“这个不好区分,谁知道谁在梦里谁在梦外,打错了可怎么办?” 毕竟是云深的人。 咦,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善良,处处为别人考虑了? 没想到她竟是极恶之地最有良知的那个恶人! 听了她的话,童歆有种不好的预感,脸阴沉下去。 “和你开个玩笑,别紧张。”风轻摇一边安抚一边问:“梦境是过去的梦境,过去的云深不是云深,也不是国师,他是殿下,所以他到底是什么殿下,他是谁?我总不能说我找云深,结果找到了云里。” 过去的云深,是现在的云里。 云里抢话道:“你找到我等于找到了殿下,你不认识我认识啊,有我在,你怕什么?” 出于某种不信任的考虑,童歆郑重说道:“太子朔望。” 第526章 一朵花开的时间,入梦(3) 太子是身份,皇位继承者。 朔望是名字,云深的真名。 “太子朔望”四个字,对云里来说一点不陌生,他做了千百年的同一个梦中,就有太子朔望这个人,他一开始就清楚云深的真实身份,而且前几天他还口出狂言说要改名叫朔望,被童歆点醒。 风轻摇微微扬眉。 对于云深的真正身份,她不意外。 毕竟她已经听了不止一人称呼他为“殿下”,想来不是皇储就是亲王,总不至于是公主,公主是她! 回头她嫁给云深,得提前通知雪国,好歹也是雪国公主,嫁妆不能给她少了。最近应该广交朋友,到时候她结婚,一人一张婚帖,前来参加婚礼的不都得备上贺礼?公主嫁太子、太子娶公主,这礼太轻拿不出手的。 这么想着,风轻摇迫不期待想把云深找回来筹备婚礼了,得把花在幽都大医馆的药钱给挣回来不是? 风轻摇一边把不能走动的云里往榻里边推,一边急不可耐地爬上去躺好,看向夜微凉和黄泉舞的眼神充满了耐人寻味的友好。 夜微凉正在思索太子朔望是哪国的太子,好像在哪里看见过,应该是书上,年代还挺久远的那种。 接着,他接触到风轻摇带有目的性的目光,背脊一寒。 “太子朔望”四个字,没能引起黄泉舞的注意,她对风轻摇一行人的来历没兴趣。 她示意夜微凉把彼岸花放到风轻摇的枕边,于虚空之中捏了一团水,“此为忘川水,不想入梦的人退后十步。” 童歆和夜微凉退到圆桌之后,她自己也退了过去。 忘川水浇灌彼岸花。 花苞颤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展开。 绯红色花瓣翻卷,花蕊如针,花形如伞。 彼岸花开。 引人入梦。 …… …… 风轻摇长长地打了个哈欠。 哈欠结束,眼前的画面变了。 她孤身一人站在一片芳草鲜美的草地上,那个说“有我在你怕什么”的云里特别不靠谱,他不在。 风,轻柔地拂过面颊,暖洋洋的,似乎是春天。 这和真实世界的时间不一样,外面这时候已是入秋。 远处的琼楼玉宇,略眼熟,好像在云深的未可知空间见到过。不同之处在于,未可知空间里的建筑在地面,梦境中的建筑竟是飘浮在半空中,这让风轻摇很是震惊。 介于这里是梦境,风轻摇很快接受了眼前的画面。 她在草地上走了几步,调整了下视角,然后便有了第二个发现——她此刻所处的位置,对应未可知空间的话,正是封印万骨枯的地方。 当然,因为是梦境,现在这里没有万骨枯。 紧接着,她又有了第三个发现。 还是梦境的关系,她的两条胳膊竟是完好无损! 这意味着什么? 她终于不用因为养伤而克制自己! 她风轻摇,又可以横行霸道了! “哈哈哈!” 风轻摇叉腰,仰天大笑。 笑尽兴,她朝那片飘浮于半空的建筑飞掠而去。 梦境,是云深为族人们所编织的过去。 过去没有风轻摇。 风轻摇如同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泛起层层涟漪。 第527章 一朵花开的时间,入梦(4) 碧空之上。 一只风筝引起风轻摇的注意。 顺着风筝线,她逮到一个正在放风筝的小男孩。 小男孩白白净净,一身广袖锦袍,衣饰华贵,一看便是富贵人家出生。他被风轻摇揪住后领子没有哇哇惊叫哭闹,显得稳重而有教养。 “小弟弟,姐姐问你,云深这个名字听说过吗?知道他住哪里吗?”风轻摇笑眯眯的,笑得十分危险,一看便是那种吓唬小孩的大坏蛋。 “云深?”小男孩意外的不怕她,认真思考了一下,问:“姐姐是找云家大公子吗?” “嗯,应该就是他。” “那是家兄。” “嗯?”风轻摇倒是意外了,“你是云浅?” 当初她建议云里改名云浅,云里当场就说,云浅是他弟弟! 之后云里叫嚣着死活不配合他们,童歆便以云浅为要挟,云里终于妥协。 显然,云里很疼爱这个弟弟。 甚至不惜牺牲自己,也要弟弟活过来。 原来他的弟弟,这般小,顶多十岁吧。 这算不算冥冥之中的注定?说好一道入梦的云里不在,结果她遇上了云浅,她在梦境中遇见的第一人。 这次,换小男孩意外了,“姐姐认得我?” “听你哥哥提起过你。”风轻摇伪善地笑道:“带姐姐去找你哥哥。” “姐姐在此等一会儿,太阳落山前,哥哥会来寻我回家。”云浅指了指西方将落而未落的夕阳,声音软软糯糯的,说道:“姐姐是哥哥的什么人?” 风轻摇眨眨眼,“你猜?” 云浅思索片刻,“难道……” “云浅!” 一道如玉石碰撞般干净清亮的男声打断了他。 一名弱冠之龄的年轻男子朝两人徐徐走来。 清艳的容色,清贵的气质,隐约有些云深的模样。 他和云深相似,但又不同,或许是他幽静的眼眸少了清寒淡远,或许那优雅的唇瓣少了清冷漠然。总之在这个梦境里,他没有使用云深的身体,但风轻摇还是一眼认出了他——那个说“有我在你怕什么”的云里! 这个时候的云里,应该是云家大公子云深。 而云深,则是太子朔望。 然而在风轻摇的眼中,他就是云里,他自己也接受了这个新名字。 结果,云里打量着风轻摇,疑惑地问弟弟:“这是谁?” “很好!” 风轻摇笑得残忍,右手攥成了拳头。 云里没有不认她,为了弟弟,他也不敢不认她。 所以,他是真的不认得她。 原因很简单,这个梦境编织的是过去。 过去没有她。 云里自然不认识她。 风轻摇一拳头往云里的脸颊恶狠狠地砸去。 猝不及防下,云里被砸飞了出去。 风轻摇紧追而上,一屁股坐在他的肚子上,一拳接着一拳落下去,边揍边骂:“我操你娘的云大公子是吧?我在那边等你半天,不见你来,我来找你,你居然有脸问我是谁?” 云浅本想劝架,听完这番话,他陷入了沉思。 哥哥不会是玩弄了这位姐姐的感情吧? 只有梦境记忆的云大公子被打得莫名其妙,嗷嗷大叫:“姑娘我错了,你先别打,让我想想,我一定能想起你的,你给我点时间!” 第528章 一朵花开的时间,入梦(5) 风轻摇笑盈盈地停手,“说说看,我是谁?” 她是故意的。 谁叫他在梦境外面威胁她? 呵! 她风轻摇的记性好的很,清清楚楚记得他说——你喜欢殿下是吧?喜欢他就好好保护我,不然我自残给你看,看是你先弄死我,还是我先弄死你男人。 当时就想弄死他! 奈何他用的是云深的身体,她下不了手。 又奈何她的双手双臂皆残,想下手也不行。 现在总算给她逮着机会了! 嗯!不弄死他,顶多打残他!反正是梦境嘛,先过把瘾,以后出去接着打,打服为止! “你是……” 云里已是鼻青眼肿,好在风轻摇没想打死他,给他留了好几口气,他端详起风轻摇,苦苦思索起来。 他无心上人,尚未婚配,没有青梅竹马,而且洁身自好,不可能和姑娘不清不楚。她到底是谁啊?这么凶残的吗?他有约过她吗?约在哪里?何时约的?他怎么都不记得?不会是碰瓷他的吧? 云里求助地望向弟弟。 云浅失望道:“没想到你是这样的哥哥。” 云里口齿不清地道:“我怎么了我?” 他真的不认识这位姑娘啊! 不过等等…… 姑娘打他脑门时,是有些熟悉。 那天的后来,云里还是没有想起风轻摇。 最终,他在风轻摇的威胁下,在弟弟的责怪下,心不甘情不愿地带着风轻摇回了家。 风轻摇之所以缠上他,一是报复他,二是她饿了。 这个梦境真实的可怕。 打云里,她的拳头会痛。 打久了,她会累、会饿。 恐怕入夜后,还会困、会疲倦。 云里不认得她了,云深恐怕也不记得她,过于真实的梦境,令梦境中的人分不清真假,深陷其中,无法醒来。 云里就是个很好的例子。 风轻摇在云家蹭晚饭。 云里和云浅的父母都健在,慈眉善目,十分温和,不问她打哪里来,也不怀疑她什么,把她当成自家人亲切的招待。 餐桌上,云家人有过几次简短的交流。 通过观察分析,风轻摇大致了解,云家在梦境中是一个有着深厚历史底蕴的大家族,但因人丁单薄,或者性格因素,以至于今天的云家已有些凋零,在这个国家勉强保有一席之地。 总之,是个落魄大家族。 但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在一些重要场合,云家人还是要出席的。 云父担忧道:“就剩明后两天了,新的礼服还没有送到吗?” 他没有半分责备,一副老好人的语气。 云母道:“明天我亲自去催一催。” 她的语气温婉贤淑。 夫妇二人一看便是那种容易被人欺负的善良人。 也难怪云里被风轻摇打,夫妇二人非但不怪罪,反而要求云里向风轻摇道歉,认为是自己儿子欺负别人家姑娘在先。 对此,云里委屈的不行。 一顿饭下来,一句话没说。 云父说道:“希望能赶上两天后的典礼,太子殿下和羽族公主订婚是两国的大事,万万不能有一丝一毫失礼的地方……” 后面还有洋洋洒洒一大堆何为“礼”、何为“大国”等话,彰显出云父渊博的知识量。 然而风轻摇都没听。 她就听见了一句话—— 太子殿下和羽族公主订婚…… 第529章 一朵花开的时间,入梦(6) 这是何等“卧了个槽”的大事啊! 风轻摇一口饭没咽下去,故意全喷在云里脸上,以表示她对此事的震惊。 云里拿衣袖拭去脸上黏着口水的饭粒和嚼碎了的菜叶,可把他恶心的,然而他却不敢抱怨。 云父云母正用关切的目光看着风轻摇。 云浅同样关切道:“姐姐,何事惊慌?” “我只是惊,没有慌。” 风轻摇不想承认自己一瞬间被吓到的事实。 她定了定神,问:“是哪位太子?” 云浅天真烂漫地道:“是本国的太子殿下,我们的神后娘娘是魔族公主,生下的太子殿下拥有两种血统,再迎娶羽族公主,生下的小殿下就有三种血统了,大家都很高兴,都在盼望太子殿下和羽族公主订婚的那天。羽族公主即将成为我们的太子妃,三族拧成一股线,将来……” 他对上风轻摇杀人似的目光,吞了吞口水,没敢说下去。 “小弟弟,姐姐考考你。”风轻摇笑得恶毒而危险,“太子殿下叫什么名字?羽族公主又叫什么名字?” “朔朔……望,和鸾鸾……凤。”云浅被吓得说话断断续续的,敬语都忘了用上。 云里一把把云浅拉到身边保护起来,“我弟弟哪里得罪你了,你干嘛这么凶的看着他?我警告你,你要是敢动我弟弟一根头发,我就跟你拼了!” 风轻摇不理他,继续问云浅:“最后一个问题,太子殿下和羽族公主都住在哪里?” “重华殿。” 回答她的,是云里。 风轻摇眼底一片冰冷,“住一起?” 云里道:“成亲后才住一起,现在自然是分开住。” 风轻摇威胁道:“你带我去。” 云里警惕:“你想做什么!” “你敢问我想做什么?”风轻摇攥起拳头,扫一眼云家人,“带我去,他们活;不带我去,他们死。” 说完,她一拳头砸穿餐桌。 按照她以前的性格,即便不需要以杀人来做要挟,也该见一见血,叫人明白她的手段和决心。然而这次没有,或许是童歆的提醒起到了作用,梦境里有云深保护的人,出于爱屋及乌的表现,她下手留情了。 云里非常疼爱弟弟,十分孝顺父母,当场答应:“好,我带你去。” 他把弟弟推到父母身边,慷慨就义似地往外走去。 云父云母和云浅立刻追上去,都很担心。 云里停步转身,“爹、娘,云浅,你们在家等我,不要担心,我不会有事,而且我隐约觉得,这件事是我必须去做的,只要做成了这件事……” 他没办法把梦境外的事说出来。 因为,他不记得。 但是他能感觉到,如果做成了,他的家人就会安全。 风轻摇评价道:“还算有救。” 进入梦境后,她观察最多的人,是云里。 云里在梦境中遇见的情况,很可能是云深的情况。 云里忘记她,云深十之八九也忘了她。 云里慢慢能记起一些,云深自然也可以。 一旦云深将她记起,这个梦境便破了。 第530章 一朵花开的时间,入梦(7) 她说“有救”,不单单指云里,也是暗指云深。 对云深,她有信心,他必定能在云里之前记起她。 同时,她极其不爽,他居然在梦境中和别人订婚!? 尽管梦境是虚假的,她也没办法原谅他! 所以,她决定只给他明后两天的时间。 两天内想起她,她可以不计较这个梦里的事,但是想再娶她,就不是这么容易了,而且她绝对不再跟他主动告白! 反之,两天内想不起她,他就和他的族人全部死在梦里吧! 她风轻摇的脾气就是这么暴躁、不讲道理! …… …… 重华殿,不是单一的一座宫殿,而是多座宫殿组成的一片宫殿群,是历任太子生活、读书,以及处理政务的地方。 整片宫殿群仿佛一座岛屿,浮于半空。 像重华殿这样浮空的建筑在梦境中有许多,岛与岛之间、建筑与建筑之间,有长廊或阶梯,彼此相连,错落有致。偶尔有不知名的鸟雀从身畔掠过,或有云丝如烟雾般萦绕在四周。 行走在其间,让人真切地感受到这是梦境,虚幻的不真实。偏偏,梦境中的人都认为这是真实的世界。 站在重华殿门口,云里拿出代表身份的玉牌,立刻有侍卫禀报进去。 云家是世家大族,虽然落魄,底蕴仍在,何况现任云家族长云父还在朝中任职,职务不大不小,没有大功没有大过,这样的臣子没有亮眼之处,胜在安分守己不闹事,在这个国家还算有一席之地。 看在云家和云父的面子上,云里这位云家大公子、未来的云家族长混的也还行,至少未来的神皇陛下没有不见他。 “云大公子,请随我来。”侍卫在前面领路。 风轻摇是跟着云里一起来的,侍卫没有拦她。 风轻摇之所以安安分分走流程进门,倒不是她洗心革面开始讲规矩了,而是她怕童歆。 真正的童歆在梦境外,但是梦境里还有个假童歆,童大将军的境界修为她看得透透的,在云家小打小闹不会引人注意,可是在重华殿大打出手的话,引来童大将军可怎么办? 梦境中的假童歆可不会认她这个娘,到时候耽误她和云深相认怎么办?毕竟她只有一朵花开的时间。 事实证明,她的低调是正确的。 很快,她就能见到云深这个“负心汉”了! 侍卫把两人领进书房,说道:“殿下和鸾凤公主正在陪同神皇陛下和神后娘娘共进晚餐,请云大公子在此等候片刻,殿下马上就到。” 事实证明,低调过头会适得其反。 风轻摇咬牙切齿地道:“他在哪里?” “姑娘说的是?”侍卫不太理解“他”是指谁,毕竟刚才提到的四位贵人都不能用“他”这个字来代替,这是不敬。 风轻摇不耐烦道:“云深在哪里?” 想到云深可能不认她,想到云深要和别的女人订婚,想到他现在在和别的女人一起吃饭…… 要知道,除她以外,云深对任何女人都冷漠如冰。 他怎么可能和别的女人同桌吃饭? 第531章 一朵花开的时间,入梦(8) 她急了。 人一着急,容易出错。 她忘记把“云深”改成“殿下”或者“朔望”。 于是,没有梦境外记忆的云里茫然道:“我不是在你旁边吗?” 风轻摇不耐烦道:“你改名叫云里了。” 云里想说我什么时候改名的?话到嘴边却没说出来,“云里”这个名字他居然觉得熟悉,好像曾经有不止一个人这么叫他。 可是,他想不起来。 风轻摇不再理他,朝无辜的侍卫吼道:“我问你,朔望这个混蛋在哪?” 侍卫第一次听人直呼殿下的名字,甚至还在名字后面加上了“混蛋”二字,惊吓过度的他,一愣一愣的。 他眨了两下眼,不安的目光移向风轻摇的背后。 风轻摇只听背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在你身后。” 说话之人,声似入冬后第一片白雪落入掌心,清寒而冷冽。 风轻摇莫名感到酸涩,仿佛被灌下一大缸醋。 然后,身边的云里和侍卫惶恐地行礼:“拜见殿下。” 身后的人“嗯”了一声。 如同以前在轩辕国,有人“拜见国师”,他也会那般淡然的“嗯”一声,表示听见了。 紧接着,云里悄悄地扯了扯她的衣袖,示意她赶紧拜见殿下。 呵! 她风轻摇连国师都不拜,何况是梦境里虚假的太子? 而且是他做错在先,岂有她拜他的道理? 没让他跪算盘,是这个惩罚太轻了! 风轻摇攥紧拳头,转身就是一拳。 她没有手下留情,甚至比暴打云里时的手劲强上十倍,可以说是卯足了劲的往云深脑门上砸去。 云深终究是人族国师、是这里的太子朔望,而非云里。 他抬手轻松一挡。 四目相望。 风轻摇眼里的云深,依然仿佛那位,在醉莲池畔数年如一日观莲的国师云深,貌若天成,遗世独立,梦境里的他如梦境外一样好看,眉眼清冷,神色淡淡,似水般沉静。 当然也有不一样的地方。 一头长发一丝不苟地束起,配以淡金色纹路的白玉冠和白玉簪,就像他暗紫色的眸底晕染出一层淡淡的金色。他的衣裳不再是纯粹的白色,亦有淡金色暗纹装饰。 一身华贵的宽袍大袖,高居重华殿,再不是那醉莲池畔闲淡岁月的白衣国师。 风轻摇没能打中他,往回收拳时,被他的掌心牢牢扣住了。 从他的眼底,她看出了一丝丝探究。 以他对她的了解,自然不需要再对她探究。 他会露出这种眼神,正如风轻摇的预料—— 他将她忘了。 云深眼里的风轻摇,是陌生的,也是熟悉的。 那种熟悉,是他在她身上感知到了自己的气息、自己的印。他留在风轻摇身上的几道印,仿佛在告诉他,他们俩的关系非常亲密,亲密到他很可能咬过她,这令他十分意外,十分奇怪。 这种复杂的情绪,一点不亚于云里在梦境初遇风轻摇时候的迷茫困惑。 然而,他的表情是淡定的。 无论身在何处,他始终是那个冷静到近乎冷漠的他。 风轻摇一只手被困,另一只手再上。 云深抬手再挡。 风轻摇这次却不是要打他。 她的手越过他的肩,扣住他的后脑,往下拉。 同时,她踮起脚尖,迎了上去。 在云深毫无准备的情况下。 风轻摇咬住了他的唇。 第532章 一朵花开的时间,入梦(9) 过分亲密的一幕,来的过于突然。 云里和侍卫先是一怔,随后不敢置信地瞪圆了双目,再是万分惊恐地张大了嘴巴。 他们何曾见过殿下亲近女人? 清贵淡然如殿下,即便面对即将订婚的羽族公主,亦是淡漠疏离、保持距离,像是对待陌生人般冷冷清清。 不对! 不是殿下亲近女人。 这分明是殿下被女人强吻了! 云里和侍卫的脑海里同时想起一个声音:什么情况!? 这个问题一道出现在了云深的脑海—— 什么情况? 风轻摇没想到自己轻而易举得手了。 或许,将她忘记的云深已经不了解她,联想不到她会出其不意吻他,他没有防备;或许,即使不再记得她,他的骨子里、灵魂深处仍然熟悉她、本能地接受她,她的吻、她的一切;也或许,梦境里的他远不如梦境外深不可测,他难以克制她。最后一种可能,是梦境外的他身受重伤无比虚弱,影响到了梦境里的他。 无论哪种情况,总之,她终于品尝到了久违的他的味道,一如既往甘甜味美。 不,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来的可口。 那种熟悉又陌生的刺激感,那种小别胜新婚的新鲜感,那种久旱逢甘雨的满足感,将他的味道发酵得越发甘醇香甜。 风轻摇不是矜持的大家闺秀,成长在极恶之地的她,是离经叛道的,没有羞耻心,不在乎周围人的眼光,甚至喜欢用行动告诉别人,云深属于她。 此时此刻,她也在告诉云深自己——你是属于我的! 千言万语不及一个吻。 如果他不明白,那就多吻一会儿。 云深没有推开她。 风轻摇发现云深的身子略微僵硬,双手有些无处安放,紫色与金色交织的眸底没有丝毫威压,有的只是茫然,仿佛不谙世事的大男孩,懵懵懂懂,纤长的睫毛轻颤,好像她夺走了他的初吻,没有经验的他,感到了不安。 当然,他的初吻早就被她夺走了。 但是这一次绝对比上一次的感觉要好上许多。 毕竟上一次也是她的初吻,技术不到位,总是欠缺些什么,留下了遗憾。而且,当时的他太过淡定,淡定的令她索然无味。 这次很不一样。 随着她不断地深入探索,没有梦境外记忆的他显得青涩而单纯,在不知该不该回应、又该如何回应的情况下,他下意识退缩。 然而这种退缩没起到什么作用,倒像是欲拒还迎,大大增加了风轻摇的征服欲。 身为极恶之地的大恶人,她一贯是喜欢主动的,尽管以前云深乐意配合她,她却是不尽兴的。 总觉得,一直以来,是他在主导他们的感情。 剖开她的内心,逼她承认爱他。 潜移默化她的思想,诱导她嫁给他。 甚至,勾引她勾引他。 坏的很啊! 今天,她终于主导了一切。 风轻摇一边强势地深吻云深,一边从云深的手里挣脱,然后反抓他的手,把他的手放到她的腰上,让他抱着她。 云深就像人偶娃娃般,任她摆弄。 第533章 一朵花开的时间,入梦(10) 这个吻很长。 长得云里和侍卫都脸红不好意思地看向了别处。 这时,一名身穿湖蓝色羽纱裙的少女往这边走来,步伐轻盈如羽,姿态高贵优雅,尚未褪尽稚气的脸庞清丽而不失娇媚,假以时日,必能生得倾国倾城。 她便是生于天上羽族的公主鸾凤。 “殿下。”鸾凤唤道,声音如黄莺般清脆悦耳。 面对风轻摇和云深旁若无人的深吻,她没有表现出云里和侍卫那般的失态,反而镇定自若,很是大度。 正常情况下,两天后她和太子朔望订婚,之后拟订大婚日期,她回羽族待嫁,这个过程不会太久,顶多两年,她应该就能嫁进这个国家,成为太子妃,等到太子朔望继承大统,她便是这个国家的神后娘娘,朔望唯一的女人。 所有女人都羡慕她能嫁给太子朔望。 太子朔望遗传了神皇陛下洁身自好的优点,从不和女人暧昧不清,甚至不会多看一眼。照此推算,太子朔望自然会继承神皇陛下一生一妻的优良传统,独宠她一人。 当年神皇陛下和神后娘娘就是联姻,婚前没见过几次面,婚后才开始培养感情,随着时间的推移,夫妇感情越来越深厚。 她和太子朔望理应也该如此, 然而,出现了不该出现的女人! 听见有人叫他,云深下意识想结束这个吻。 风轻摇不给他退出的机会,更加用力地搂住他的脖颈,更凶更狠地啃咬他,仿佛在警告他——她才是他必须在意的女人,她的感受优先一切! “鸾凤见过殿下。”鸾凤故意亮出身份,怕云深听不出她的声音。 她是他即将共度一生的女人。 他在她面前,与别的女人亲吻,是否太过出格了? 不! 是无礼无耻,是在羞辱她! 他好歹给她和他自己留些颜面吧? 云深没有理她。 他似乎感受到了风轻摇的感受。 他在努力照顾着风轻摇的感受。 没有原因,就是想顺着她。 让她心情好这件事,远比其他任何事都重要! 他不明白为什么。 好在他暂时不想明白。 被她亲吻这件事,似乎令他活了过来,他喜欢,他享受,他沉溺。 鸾凤维持着表面的风度,用一种天真懵懂的语气说道:“殿下你们在做什么?” 她当然知道他们在做什么。 她是在提醒他们适可而止! 故意懂装不懂,一来显示自己的纯洁,表示自己不懂男女之事,顺便暗示荡-妇才会做这种事!二来她是高高在上的羽族公主,她有她的矜持,不可能像怨妇般破口大骂,失了身份。 结果,风轻摇和云深还是谁都不理她。 云里和侍卫想着要不要避一避。 终于,鸾凤忍不住了,她失望而伤情地道:“你们……你们够了!” 她从没见过这般不要脸的女人! 当着她的面,勾引她的未婚夫! 风轻摇心想怎么够? 她挑衅地斜看向鸾凤,故意吻出声响。 她的男人,她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你们……”鸾凤气得手指颤抖,指着云里和侍卫,“你们还不将他们分开!” 第534章 一朵花开的时间,入梦(11) 云里和侍卫眼观鼻鼻观心,假装什么都没看见、听见。 那个人是殿下,谁敢不敬? 而且明眼人一看殿下就没打算分开,明显吻上瘾了! 他们敢扫了殿下的兴致吗? 不要命了? 虽然鸾凤公主您可能即将和殿下订婚,可是“即将”的事不是还没成吗?再说这就是个联姻,没有感情基础,最后还得看殿下的意思,万一殿下临时改主意…… 云里和侍卫对视一眼,均从对方眼里看出了某种猜测。 侍卫用眼神询问云里:你们云家从哪里搞来的这位姑娘,以前怎么没见过? 云里丢给对方一脸的茫然,心想这位姑娘的最终目的,原来是想碰瓷殿下! 云深没有思考风轻摇是谁,他跟随本能,随心而动,尝试回应她的吻。 然而风轻摇又一次不给他机会,故意让他处于被动中。 云深刚想反客为主,风轻摇不玩了,恶狠狠地咬了下他的唇。 腥甜的血液顿时溢了出来。 她咬破他的唇。 他吃痛,蹙眉。 所有热情在瞬间冷却,云深拿出手帕捂住嘴唇,如冷霜般冷冰冰地盯着风轻摇,很不高兴的样子。 “看来你没有想起我。” 风轻摇从眼神中判断出他还是不记得她。 不过这暂时不重要。 她指着羽族公主,明知故问:“她是谁?” 这是鸾凤想问的,结果被风轻摇先问出来了。 气得鸾凤险些要上去挠风轻摇! 这个不要脸的女人是什么态度?简直好像在以正宫娘娘的姿态质问殿下,仿佛她才是外面那个不检点的女人! 可恶! 可恨! 她即将成为殿下的未婚妻,将来是殿下明媒正娶的妻子,这个不要脸的女人哪里冒出来的?被她查到,非灭她九族不可! “鸾凤。” 云深简单回答了风轻摇的问题,简单到只有一个名字,而这个名字鸾凤自己说过了,风轻摇早就知道了,他等于没回答。 鸾凤缓和了下情绪,重拾身为公主的自信,代替云深介绍自己,说道:“鸾凤出生天上羽族,父亲是羽帝、母亲是羽后,鸾凤身为羽族公主,拥有羽族最为珍贵的皇族血统,两天后与同样血统高贵的太子朔望,也就是殿下订婚,鸾凤已算是殿下的未婚妻。” 她故意把简单的话复杂化,目的是在告诉和嘲笑风轻摇,低贱的平民血统是配不上尊贵的殿下的。 可惜这些话从来刺激不到风轻摇。 风轻摇无视她,对云深说道:“你不是和我订婚了吗?你的未婚妻不是我吗?” 这是他在梦境外亲口说的,而且不止说过一次! 梦境里的他虽然将她忘了,但这种原则性问题,就算他暂时想不起她也不能含糊过去。 云里和侍卫心想难道殿下早就和这位姑娘私定终身了?怪不得姑娘强吻,殿下不拒绝。 云深没有回答,目光移到风轻摇的发上。 一支梅花簪,绾起她的发。 梅枝为针,花为饰。 白雪点缀,雾绕清寒。 这是父皇耗重金为母后打造的簪子,他一次没见母后戴过,怎么到她头上了? 第535章 一朵花开的时间,入梦(12) 见他分心,风轻摇不悦,态度强硬起来,“本来我想给你两天时间,但是我改主意了,现在我只给你唯一一个机会,说!你想和谁订婚?” 云里和侍卫听得心一颤一颤的。 这无疑是在逼婚啊! 云深对上风轻摇微怒的眼眸,沉默了一小会儿,正准备说话。 风轻摇抢在他前面,说道:“好好想清楚在回答,如果回答错了,你将永远失去我。”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 风轻摇完全不体谅云深不记得她。 他不记得归不记得,该说清楚的还是得说清楚。 反正她是恶人,威逼利诱都是正常操作。 云深又一次打算开口。 风轻摇则再一次抢先说道:“你没有机会延长时间说考虑一下什么的,你现在必须马上给我回答,和我订婚,还是和别的女人订婚?” 她三番五次打断云深说话,是她心底深处的一丝丝不安全感在作祟。 毕竟她不得不考虑这里是梦境,梦境里的云深不认得她,他会不会给出与梦境外不一样的答案? 她有些害怕。 她风轻摇长这么大没怕过什么,却在云深的问题上怕了好几次,尤其是当云里代替他出现以后,她惶惶不安了好长时间。 鸾凤突然说道:“神后娘娘是魔族公主,因为联姻,嫁给神皇陛下,至此以后两族的关系便似神皇陛下和神后娘娘那般的密不可分。如今各族纷争不断,羽三族更应该和衷共济、抵御外敌,为了加深彼此的信任,拥有两族血统的殿下您,理应站出来,与鸾凤联姻,届时鸾凤与殿下所生的孩子便是羽三族血统,等那个孩子将来继承大统,魔族和羽族必然会以他为首为主。” 她说这番话也是有些怕了,所以是在提醒云深,要以大局为重。 云深不动声色地看了看她。 风轻摇恼了,强行把他的脑袋转过来面向自己,说道:“我数到三……” “你。” 云深这次答得飞快。 快到风轻摇都没把话说完。 “三”以后如果他不选或者选别人,就将失去她、他自己、他的所有族人,反正她是不会放他逍遥法外的。 玩弄恶人的感情,是要付出惨痛代价的。 风轻摇既高兴又郁闷地道:“我还没开始数。” 云深跟随自己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想法,郑重说道:“我和你订婚。” “朔望!” 鸾凤羞愤地喊出云深的本名,受伤地道:“你置我于何地?你就不怕羽族向你们宣战?” 风轻摇凝视云深的真眸,“你叫什么?” 云深没有想起风轻摇是谁,这些回答全部出于本心、本能,然而“叫什么”的问题却难倒他了,他已经意识到,他在她心里可能有另外一个名字,那个名字却不是他能随随便便编出来的。 他求助般地看了看云里和侍卫。 同样没有梦境外记忆的云里,自然回答不了这个问题。 得不到答案,云深自己找了个答案。 他十分淡定地道:“你可以提前叫我夫君。” 第536章 一朵花开的时间,入梦(13) 风轻摇尚未对云深的这个答案做出反应,鸾凤先一步疯了似地吼道:“朔望朔望!你不要逼人太甚!” 少女娇媚的脸庞涨得通红通红,是气极了,自己即将订婚的对象忽然变成了别人的夫君,没有人能受得了。 鸾凤无法接受,想撕了风轻摇。 她再也顾不上公主的高贵矜持,面目瞬间变得狰狞,一双玉手犹如利爪,倏然朝风轻摇抓去。 云里和侍卫大惊。 风轻摇转头,看向鸾凤的同时,准备出拳。 云深斜睨向鸾凤,他抬了抬手,准备出手。 就在这时,鸾凤的身体突然化作烟尘,消散了。 云里和侍卫更惊了,他们看了看风轻摇的拳,没出;又看了看云深的手,也没出。既然都没有出手,那么鸾凤公主呢?说没就没了?一点气息都没留下?这是怎么回事? 云深若有所思,也在想怎么回事? 风轻摇却是明白了。 这里是梦境。 在云深的梦境里,有些人是真的,比如云里和云深自己;有些人则是假的,比如没有入梦的童歆,以及消失的鸾凤。 这个梦境由云深编织,由云深主导。 当云深决定订婚对象是她的时候,鸾凤便成了梦境里多余的那个,没有了存在的必要。 等等! 如果她没有出现在梦境里,任凭这个梦一直做下去,云深岂不是要和鸾凤订婚?最后岂不是云深和鸾凤大婚?还有,梦既然是云深编织的,岂不是说,鸾凤这个人是他给自己安排的? 操你云深的! 风轻摇恶狠狠地瞪了眼云深,抡起拳头预备揍他,想了想,觉得自己应该打不过他,于是松了拳头,改为抓他的手,张大嘴巴准备来一口。 “你再咬我,我也咬你。”云深冷静地看出了她的企图。 云里和侍卫躲在旁边一阵晕眩,心想殿下您的神情虽然一如既往的高冷沉稳,但是“咬”这个字从您口中说出来,实在有失殿下您一直以来的威仪,怎么听怎么像在胡闹啊! 风轻摇停顿了一个深呼吸的时间,然后毫不犹豫地咬了下去。 这时候,如果极恶之地的恶人们在旁边,也一定会感到眩晕,难以接受昔日杀人如摘花的女魔头、大恶人,做出这种傲娇小女人才会做的举动,这就好比五大三粗的壮汉做出娇羞的动作,一样令人受不了。 云深还是被咬了。 风轻摇在他白皙的手背上留下了一排牙印,隐隐有些血迹,显然风轻摇下嘴没怎么留情,但也没太狠,否则以风轻摇的狠劲绝对能咬下一块肉来。 咬完,风轻摇挑衅地瞪着他,仿佛在说:我想咬你就咬你,不接受威胁! 云深拿手帕优雅地捂了下那排牙印,接着,一把把风轻摇拽进怀里,抬起她的下巴,狠狠地咬了下她柔软的唇瓣。 云里和侍卫看傻眼,心想殿下您说的咬原来是这个意思吗?这不就是吻吗? 云深看似狠,实际上没用力,风轻摇一点疼的感觉都没有,反而被他勾起了兴致。 第537章 一朵花开的时间,入梦(14) 风轻摇兴致起便要回吻他。 某些时候,云深是有些斤斤计较的,比如之前他要回应风轻摇的吻,风轻摇不给他机会,残忍地拒绝了他,还咬破了他的嘴唇。于是这次,他也不打算给风轻摇机会。 云深一把拉开彼此的距离。 风轻摇顿时幽怨瞪他,“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以前虽然不给她吃肉,肉骨头还是会给她啃啃的,比如摸个手亲个嘴什么的。 云深揉了揉脑袋,“给我点时间。” 无论梦里还是梦外,他都是最冷静的那个,冷静而睿智,不会像云里那样丈二摸不着头脑,糊里糊涂的。至少感觉告诉他,他忘记了一些事,必须想起来。 风轻摇埋怨:“你还是没记起我是谁。” 云深道:“你可以告诉我。” “那就没意思了。” 风轻摇还有一句潜台词:你自己想去吧! 说完,她不顾这里是门禁森严的太子重华殿,散步似地往四周逛去。 等他醒来,她再找他算账! 现在不想理他。 生气! 云深不拦她,对侍卫说道:“跟着她,别让她走远。还有,不许离开重华殿。” “是。” 侍卫赶紧去追风轻摇。 云深转向云里,“你找我,是送她过来?” “是。”云里点头。 其实,他是被风轻摇逼着来重华殿找殿下的,不过意思反正差不多,没必要把细节都讲清楚。 云深问:“她是谁?” 这个问题,云里比云深更糊涂。 不敢有所隐瞒,他道:“傍晚前,臣的弟弟偶遇姑娘,姑娘说找臣,但是见到臣以后什么都没透露便把臣狠揍了一顿,言辞之中,似乎臣应该认得她,但是臣却把她忘记了,至今也没个头绪,只是依稀记得,臣必须带她来见殿下。” “你回去吧。”云深道。 “臣告退。”云里退离重华殿。 已是入夜。 云深独自在书房沉思。 她多次提醒他不记得她,却什么都不告诉他,显然是要他自己想起来,如果想不起来…… 总觉得想不起来的话,她会做出些什么来。 …… …… 风轻摇逛遍重华殿,没有找到云深重视的冰莲,心想他真够狠的,不但不记得她,连冰莲都不要了,果然是打算长住梦境不醒来了。梦境的吸引力对他这么大吗?难不成是因为羽族公主?果然还是很在意那个公主啊!就算忘记她,他也没道理给自己在梦里加戏…… 等等! 等等等等! 这里是梦境,但是童歆说过,这里是云深给他的族人编织的过去的梦境,也就是说,梦境里发生的一切,都是曾经发生过的?就像天书呈现出来的历史,都是过往。 风轻摇震惊。 这岂不是说,云深订过婚? 鸾凤这么快的消失,简直就像他在竭力掩饰事实真相!而真相是他以前订婚了? 他不愿醒来的真正原因,其实是他想在梦里和昔日的未婚妻重逢?哪怕这只是一场梦? 风轻摇越想越多。 甚至想到,云深之所以选择她,是因为昔日的未婚妻已经不在,这时候当然要选一个真实存在的。 第538章 一朵花开的时间,入梦(15) 风轻摇有种被玩弄的感觉,停下脚步,原地蹙眉不悦。 侍卫远远地跟着她,没敢上前打扰她。 月光如水。 梦境中有夜风拂面。 风轻摇觉得风有些冷,心顿时凉了一大片,思想被云深左右,满脑子都是可怕的想法,心情越来越糟。 胡思乱想,不是她的风格。 可是这个时候,她却控制不住自己,就像她控制不住自己不去爱他。当她决定面对自己的心,勇敢承认爱他这件事时,很多情绪就会因他而改变。 她风轻摇并非真的无爱无心、绝情绝义,只是不想再经历一次被身边信任的人背叛的滋味。 她信任风不止、风追雪,结局是魂飞魄散。 现在,她信任云深,结局又会是什么? 风不止、风追雪尚在梦境外逍遥,她的仇还没有报、恨还没有消,如果这时候云深再给她添新仇新恨…… 她决定了! 这件事不能拖到梦境外。 云深一旦醒来,以她的修为境界,到死都不一定能报仇雪恨。 但是在梦境中就不一样了,她有多种方法能置他于死地! 当然,前提她必须弄清楚一些事。 那个羽族公主到底是怎么回事? 风轻摇原路返回,找到先前的书房,一步迈进去。 云深端坐在书案前,执笔书写着什么。他的手边是一摞摞公文,显然不是在写诗作画、培养气质,而是在批阅文书,身为皇储,这些自然是他的日常工作,好在将来顺利继承皇位。 这是风轻摇第一次看云深写字。 认真工作的男人最是迷人。 风轻摇险些着了他的道。 她赶紧甩了甩脑袋—— 不能被他的美色迷倒!要坚定自己的信念! 听见脚步声,云深抬头望向她。 风轻摇冷着脸道:“云里呢?” 云深疑惑:“云里?” 风轻摇改口道:“云大公子呢?” 刚才一瞬间,肯定被他蛊惑了心神,否则以她的小心谨慎,怎么会犯这种细节上的小错误?梦里面的云里是云深,云深是朔望! 云深道:“他回去了。” 她在找他之前,先找的云家大公子,而且她叫云家大公子为云里,很蹊跷! 风轻摇“哦”了一声,转身就走,明显要去找云里,而且是在夜里! “回来。”云深喊她。 风轻摇理都不理他。 云深抬手一挥。 书房的门立刻关上了,把风轻摇关在了门里面。 他起身来到风轻摇身后,仿佛怕她开门出去,手按住门,说道:“找他做什么?” 风轻摇坦言道:“我准备狠狠揍他,揍到他把我想起来为止,然后问他一些事。” 她需要云里的所有记忆,然后告诉她,过去是不是有个羽族公主,羽族公主和云深最终有没有订婚? “问他什么?”云深问。 “问你和鸾凤有没有不可告人的奸-情。”风轻摇道。 “没有。”云深答得飞快,“几天前,她刚来,我和她十句话都没说到,距离最近的时候,也只是同桌吃了一顿饭,都没有吃完,我就来找你了。订婚不是我的意思,没有你,我也会想办法拒绝,有了你,再没有任何女人什么事。” 第539章 一朵花开的时间,入梦(16) 吃饭的事就发生在今晚,按照当时侍卫的描述,是他和鸾凤陪同神皇神后共进晚餐,听起来就像新媳妇见未来公婆似的。严格来说,也不是他来找她,而是云里找他,他顺便过来,与她无关。 最终他会不会拒绝订婚,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她的出现,打破了一成不变的梦境,改变了梦境原有的轨迹,但是无论怎么变,这终究还是一个梦。在梦境外,在过去里,在没有她的时候,他和鸾凤到底是什么结局? 她想知道梦境外已经发生的事,而不是梦境里没有发生的假象。 风轻摇道:“我还是要找他。” “你不信我。”云深盯住她,“你应该给我一点提示,我把所有事想起来,才能解你心中的惑,猜,永远不可能全对,错了会引起误会,误会会让你不信任我,就像现在,你开始怀疑我,这对我很不公平。” 风轻摇道:“我给了你很多提示了,云深。” 这又是一个提示。 他在她这里,叫“云深”,这是云家大公子的名字,所以一开始,她先找的云家大公子,再找的他吗? “还有呢?”云深问。 风轻摇心思一转,计上心头,“你说你爱我,爱到无法自控,把心都给了我,还有你的人也是我的。你说只要我开心,你愿意付出所有,你的命是我的,你的身体也属于我,包括你的全部家当。你说任我为所欲为。” 云深认真思索起来。 风轻摇继续道:“你还说,每天要让我有肉吃、吃尽兴,不能饿着我。这里的吃肉,不是一般意义上的肉,你可能不理解,不过没有关系,我一会儿教你。你还说……” “等等!”云深打断,“我有说过这些话?” 他怎么感觉不可信呢? 而且,她似乎在给他挖坑。 “嗯,你说过的。”风轻摇一脸真挚,顺便挤出了一点受伤的情绪,“难道这些话都是逢场作戏,你想作废吗?” “不作废。”云深说道:“即便这些话可能都是你临时编的,但现在,都是我的心里话,不过……” 他正想剔除一些疑是陷阱的话,却见风轻摇的手已经摸上他的腰带,驾轻就熟地解开了。 云深:“……” 他似乎想起了什么。 但是又来不及深想,赶紧抓住她不断探入的手。 风轻摇抬头,故作可怜道:“说好的话不作废,你又不兑现,云深、国师、朔望、殿下,我饿了……” 把他所有的名字、称呼都叫了一遍,防止他不认账。 如果前面云深没理解吃肉的含义,那么现在,他非常清楚她指的“吃肉”是什么——她想吃他! 云深一把将她横抱起来。 风轻摇双脚离地,顺势勾住他的脖子,笑眯眯地看着他。 趁他想不起来梦境外的事,先睡了他,睡完再算账!她风轻摇做事就是这么随心所欲,不按常理出牌! 云深抱着她往书房里面走去。 里面是供平时小歇的寝殿。 把风轻摇放在寝殿唯一的床上,云深倾身上去。 第540章 一朵花开的时间,入梦(17) 风轻摇笑得娇媚而轻佻,“云深终于开窍了呢。” 以她多年在极恶之地对男人的了解,男人基本都用下半身思考,除了风不止,他是带了脑子的。但是她相信,把她对云深这套手段用在风不止身上,风不止一定会上钩;即便如左大人这种正人君子,面对她多次调戏,都心动了、想娶她呢。 她的云深怎么都该有所反应了吧! 然而风轻摇还是低估了云深的定力。 云深脱下彼此的外衣,忽然侧身躺下,“睡吧。” 他拉上被子,双臂抱她,禁她在怀,然后双眸合上,再无别的举动。 风轻摇眨了眨略显迷茫的眼睛。 是她不够美?不够媚?不够诱惑?还是怎么的?他竟然不为所动!梦里梦外,都坐怀不乱! 风轻摇动了动,发现自己被云深抱得死紧。 她不满地叫道:“云深。” 云深没理她,仿佛睡着了。 风轻摇又叫:“朔望!” 云深不应她,却在她额上印下一吻,似在奖赏她喊了他的名字,又似在安慰她吃不到肉。 风轻摇挣扎了一会儿,非但没看见吃肉的希望,反而把自己折腾得够呛,累得不行,不知不觉睡着了。 寝殿里静得落针可闻。 梦境里进入了后半夜。 明月高悬夜空。 风轻摇猛然睁眼。 云深不见了! 这里不是重华殿! 她躺在一片微凉的草地上,远处的重华殿飘浮在月光下,宛如月宫。 她坐起来,暗松一口气。 还好,她还在梦境。 “桀桀桀!” 身旁响起一串阴鸷的笑声。 风轻摇侧头望去。 如水月色下,一堆巨兽形状的白骨摆出了优雅的坐姿。白骨没有眼珠,风轻摇却能感受到它的注视,它正在倨傲地俯视她,如高高在上的王者俯视着蝼蚁般的贱民。 这是万骨枯。 风轻摇记得它、不怕它,平静地对视它。 万骨枯桀骜地道:“又见面了小丫头。” “嗯?”风轻摇感到奇怪,“你记得我?” 梦境有梦境的法则。 这个梦境是过去,过去没有她,这里的人在一开始应该都不认得她,虽然眼前的一堆白骨不是人,勉强算是剑灵。 “桀桀桀。”万骨枯的笑声诡异而阴毒,骄傲而自负,“老夫是神兽,与他们能一样吗?” 在梦境外,云深昏迷前,给它又加了道封印,它陷入了沉睡,安静了很久。 白天风轻摇初入梦境,这里没有它,是因为云深编织的梦境不需要它出场,但它还是出来了,因为风轻摇的出现打破了这个梦境,破坏了梦境的法则,导致它在没有血莲的帮助下醒了过来,然后悄摸摸地进入了梦境。 它和风轻摇一样,梦境中本无它,进来就不会被梦境篡改记忆,自然记得她。 当然,这事它是不会告诉她的。 既然它醒了,就不会坐以待毙,又把她勾了过来。 这次勾她比上一次容易太多,梦境里的云深不但会睡觉,而且还不提防它,它仿佛觉得自己即将大仇得报! 风轻摇有所了悟,“这里的人自称神族,难怪你自称神兽。” 第541章 一朵花开的时间,入梦(18) “神族”二字在梦境外的真实世界几乎没听人提过,但风轻摇不会觉得意外或者惊讶。 有魔族自然有神族,神、魔两族皆是上古种族,经历了沧海桑田的大变化,今天的魔族已经很少有人再提,而神族恐怕在很久以前就覆灭了,就像很久以前,神族的太子朔望死了。 然而,他又活了。 以云深的身份活在这个世界。 他不仅要自己活,还要他的族人一起活下来。 云深有一个未可知空间,里面沉睡着他的族人,救活族人的关键,是冰莲。 以前,风轻摇不明白,云深为何重视冰莲,为何数年如一日观莲,他仿佛在等待什么,偶尔遥望远方。 如今她已明白,冰莲是神族的命药,他守的不是冰莲,是他的族人,他在等待族人醒来,他在遥望远方故土。 或许,他想复国? 她能理解他的心情。 国师也好、云深也罢,他终究是神族太子朔望;就像她,秦大小姐也好、雪国公主也罢,她终究还是极恶之地的风轻摇。 他们有着同样的执着。 万骨枯嘲笑道:“神族?真正的神族血统,因为血脉关系,眼珠呈现金色,你有看见那些人是金眸吗?他们的血统早已不纯,最多算是神族后裔,不能再多了。” 风轻摇想了想,确实如此。 从入梦到现在,她见了不少人,除云深外,别的人和人族几乎没有区别。而且云深的眸色也不是纯粹的金色,他母亲是魔族公主,生下他则拥有神、魔两种血统,眸色是紫金交织。 说起来,这种情况和现今的魔族极为相似。 魔族的血统也已经不纯,纯血紫眸极为稀有,当初李青书在九院发现墨凌时激动不已,非拉着她去看一看不可,就像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也难怪魔族有不和外族通婚的规矩,血统继续混杂下去,未来的魔族和人族还会有区别吗? 由此可见,人族是一个非常强大的群体,能把任何上古种族给混合成自己人。 风轻摇道:“既然你对神族……后裔这么了解,那你了解鸾凤吗?” “桀桀桀!羽族公主鸾凤!”万骨枯阴森地笑起来,“没有你进来破坏这个梦,过两天她和云深……不,是太子朔望,她和太子朔望就会订婚。” 它笑得好不开心,仿佛订婚的那个人是它,“这个梦境呈现的是过去发生的事,过去神族太子朔望和羽族公主鸾凤订婚,轰动三界。老夫记得,当时来了好多人庆贺,是三界的头等大事啊!” 万骨枯是邪恶的,自然没安好心。 它此生最大的心愿,是冲破云深的封印,出去杀死云深。 云深是他的敌人仇人,它怎么可能为云深说好话?自然是使劲往云深身上泼脏水,挑拨离间,让云深和风轻摇的关系恶化,让云深难受不好过! 于是它使劲的编:“订婚后没多久,两人举行了一场盛大的婚礼,婚后夫妻感情非常好,特别恩爱,是三界模范夫妻,大家都十分羡慕。没过多久,羽族公主就怀上了,生下一个儿子,取名……咳,立为太子。” 第542章 一朵花开的时间,入梦(19) 好险! 差一点点,说成“取名朔望”! 吓死骨头了! 万骨枯讲述的过去,不是神族太子和羽族公主,而是神皇和神后,所以怀上的不是羽族公主,而是魔族公主,生下的孩子自然是朔望。 风轻摇:“嗯?” 发现了破绽。 如果没有最后的“立为太子”,她就信了。 可惜这四个字最终暴露了万骨枯在骗她。 假如云深的儿子是太子,那么云深不可能再是太子,但在梦境外,童歆亲口对她说的是太子朔望,而不是神皇朔望。 风轻摇生气。 她倒不是气万骨枯胡编乱造。 胡说八道这种事,她风轻摇也经常干。 她气得是,鸾凤这个人莫名的让她很不安,偏偏这个人飘忽的很,因为这个人出现在过去、出现在梦境,唯独不在真实世界,她抓不住对方,那就是个过去的幻象,偏偏过去的事已经发生,无法抹杀。 风轻摇明白这是在自寻烦恼,但是她控制不住自己! “借你两根骨头。”她突然说道,似乎想转移下注意力。 “老夫骨头虽然多,但是不借。”万骨枯小气道。 “我不借,我直接拿。”风轻摇强盗似地道。 “你要老夫的骨头做什么?”万骨枯疑惑。 风轻摇道:“我胳膊上的骨头损坏了,大夫说以后就算长好也不如从前了,所以拿你两根骨头,安在我胳膊上。” “老夫的骨头确实能治好你的胳膊,甚至能让你的胳膊比以前更结实,但是老夫是不会……”万骨枯陡然惊叫:“哎!你干嘛!?” 趁它说话的时候,风轻摇飞快跃上万骨枯的背,打算抽它背上的骨头。 万骨枯体型巨大,它的一根骨头相当于风轻摇的臂粗,想来任何部位的骨头都可以用,反正它自己说的,它的骨头能治骨损,既然如此,就拔背上。 风轻摇目测过了,背上的某个点,是万骨枯够不着的地方。 万骨枯愤怒地站起来,锋利的爪子绕到背上去抓风轻摇,然而它的爪子在距离风轻摇一尺的地方被锁住了。 它周身捆绑着上百条锁链,一条锁链是一道封印,它可以动,但行动有限。 差一点点! 就差那么一点点! 它的爪子就是够不到风轻摇! “小丫头,这里是梦境,即便你拿到了老夫的骨头,但是你要怎么带出去?”万骨枯抖动全身骨头,想要把风轻摇从背上抖落下来。 “我先拿到手再说。”风轻摇抱住其中一根骨头,防止自己掉下去。 “你这小丫头,怎么这么不讲道理!”万骨枯邪气外露,从它的每一根骨头里溢出丝丝黑色雾气,宛如鬼域的瘴气。 “大家都不是好人,讲什么道理。” 流烟剑断了,风轻摇没有称手的兵刃,此时她的手掌便是利刃,她要一掌劈出一根骨头。 “说的有道理……”万骨枯一见风轻摇的架势,急了,“你敢碰老夫的骨头试试,老夫拍不死你!” 这句话刚说完,它消失了。 风轻摇没了骨头在底下支撑,一掌劈空,整个人从半空掉下去。 第543章 一朵花开的时间,入梦(20) 这点高度是摔不死风轻摇的,但她发现云深正在赶往此处,决定不管自己、自由落体。 云深自重华殿快速飞来,准确无误地接住风轻摇。 两人同时落地。 云深不问风轻摇为何出现在这里,他静静地凝视风轻摇,等着她主动交代。 风轻摇想着别的事,问:“两天后订婚?” 云深:“嗯。” 风轻摇道:“不订婚了,我直接嫁你直接娶。” 这是要在两天后直接大婚。 云深平静道:“时间仓促,许多东西来不及准备。” 一国太子的大婚,不是小门小户的婚礼能比的,所有规格皆为顶级,准备起来自然很费时间。 风轻摇虚伪地道:“我不是一个追求形式的虚伪之人,我在意的是你娶我的真心。”更在意洞房吃肉这件事! 刚才她突然想起云深以前说过的一句话——大婚之日,洞房之夜,我给你睡。 所以,想睡他,先嫁他。嫁就嫁,谁怕谁!反正这里是梦境,趁他糊里糊涂之际,先把他睡了,谁叫他现实不从的?她就要梦里睡他!想想还真刺激! 云深沉默了一下,“好。” 虽然这里是梦境,但是梦里面有的,梦外面却没有。 他伸手摸了摸她的头。 风轻摇全心全意在算计云深入她的洞房,小心思转的飞快。听见云深答应,兴奋的险些喜极而泣,迫不及待开始预习以往看过的春宫图,过于投入,以至于漏了一些细节。 她没有发现云深眼底的细微变化。 有那么一瞬间,云深的眼眸变成了风轻摇所熟悉的黑眸,之后重新恢复紫金交织的真眸。 这对真眸除了一贯的淡漠清寒外,多了一份岁月沉淀后的沉静、静谧,太多的秘密深藏于眼底,那是他活了很久的证据,这不是梦境中的太子朔望该有的眼神。 梦境中的他,只是过去的他,过去的他尚未经历沧海桑田,眼眸是澄澈的,而非深邃的。 风轻摇的出现,促使万骨枯醒来。 而万骨枯的入梦,让云深回来了。 现在的他,是风轻摇认识的他。 出于性格原因,或者某种考虑,他暂时不打算告诉她,他已经记起她。 …… …… 第二天一大清早。 风轻摇被云深强行从寝殿的床上拖起来。 她以前是不爱睡懒觉的,自从云深给了她极大的安全感后,只要云深在身边,她就会习惯性睡懒觉。 因为他在,她不会危险,便能睡得安稳。 云深以前从不管她睡多久,她总能睡到自然醒,今天却是例外。 后半夜被万骨枯吵醒,风轻摇现在困得不行,软趴趴地靠在云深身上,脑袋枕着他的肩膀,耍无赖似地不肯动。 “拿过来。” 风轻摇听见云深淡淡的说了三个字,她眼睛睁开一条缝,瞅了眼四周。 四周恭恭敬敬地站了好几名宫娥,其中一人往前走来,跪了下去,将双手端着的华贵衣裳,举到云深面前。 云深面无表情地拿起衣裳,替风轻摇穿上。 他大可以叫醒她,让宫娥为她穿衣,却没有这么做。 他的手法算不上温柔,毕竟没有给人穿衣的经验,好在也没让风轻摇觉得不舒服。 风轻摇闭上眼睛,趁机补眠。 第544章 大婚,梦中(1) 云深不动声色,无声地替风轻摇系好腰带,套上最外面一件淡紫纱衣。 风轻摇懒洋洋的,宛如没有生命意识的人偶娃娃,任由他摆弄。 “水。” 过了片刻,风轻摇又听云深说了个字。 这大概是要给她洗脸,反正不会是泼她,他刚给她穿好衣裳,再给她泼一身水,岂不是浪费时间白穿了? 又一名宫娥跪上前来,双手捧着铜盆。 盆中有清水。 云深修长的手伸入铜盆里,对着腻在他怀里的风轻摇冷冷淡淡道:“你是自己醒,还是我帮你醒?” 盆中的水在他施术后,泛凉,变冷。 丝丝寒气,升腾弥漫。 梦境世界正值春天,清晨太阳未起,气温偏低,若用冰水敷脸,必定十分刺激。 风轻摇清晰感受到身周围的缕缕寒意,比她体内的雪族血脉还要冷上几分,她如果继续赖着他,定能体会一番“冰冷刺骨”。 她眼睛睁开一条缝,识趣道:“我自己醒。”反正睡够了。 她积极主动地退出云深的怀抱,站了起来。 跪在旁边的宫娥似乎怕触犯她,迅速往后跪去。 所有宫娥低着头,乖巧又文静。 风轻摇瞅了她们一眼,心里欣慰。 以往遇到的女人一旦看见云深,或多或少都会偷瞄云深,毕竟云深的脸非常好看,当然更好看的是他周身散发出来的不染尘埃的气质,仿佛云层深处的一抹仙影。 而这几个丫头的表现就很好,不该看的不看! 接着,风轻摇低头看了看身上所穿的衣裳。 浅浅淡淡的紫色是这套衣裳的主色调,犹如他眸底的色彩。 层层叠叠的纱,精细的剪裁,繁复的暗纹,几乎垂地的广袖,使得衣裳看起来极为华丽雍容。这样的衣裳穿在身上会限制拳脚,打架会局限。这是那些养尊处优的皇族贵女、世家千金才会穿的华裳,一旦穿上也就不需要做什么粗重的活了,反正有一大群人伺候,她们只需美美的就行了。 这显然不是风轻摇的穿衣风格,她的穿着一向简单利落。 她奇怪地问:“为什么给我穿这个?” 云深以前是不在意她的穿着的。 云深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伺候……”他想了下,吩咐,“伺候太子妃洗漱。” 梦境里,他仍然是神族太子朔望。 他的女人,自然就是太子妃。 “是。”宫娥们听话地应声。 风轻摇发出一声疑惑又惊讶的“哎”? 显然她还没有代入太子妃的角色。 宫娥们围拢上来,端水的、捧手巾的、端茶杯的……简单的洗漱用了十来个人伺候。 风轻摇不喜欢被人伺候,惹她不高兴了,可能会动粗。 像是知道她要做什么,云深事先提醒道:“别闹,我的人不会伤害你,要习惯。” 习惯被伺候,还是习惯被人围?或者习惯做太子妃? 这只是一个梦啊! 风轻摇没有反抗,毕竟在修为境界上,她被云深克得死死的,更何况她还没吃到肉,忍了! 接着,努力在克制自己的风轻摇被宫娥们按在梳妆台前。 第545章 大婚,梦中(2) 风轻摇的皮肤本就细腻白皙,为她上妆的宫娥便省去了敷粉施朱的步骤,追求自然的美感,直接画眉点唇上花钿。 风轻摇的眉间原来有一竖血纹,被云深封印了起来,此时宫娥为她贴上梅花状的花钿,精致而美艳。 看着镜中的自己,风轻摇有些莫名,“打扮的这么漂亮是要做什么?” 她的发髻、妆容、佩饰、衣裳,没有刻意奢华、过分华丽,一切都在一个恰到好处的点上,将她衬托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来的惊艳,倾国倾城不过如此。 望着梳完妆的风轻摇,云深浅浅一笑,显然很满意,说道:“见两个人。” 风轻摇好奇问:“见谁?” 是谁这么有脸面,不但要她大清老早起床去见他们,还得梳洗打扮一番?就差没沐浴焚香、斋戒三日了。要知道她在国师云深面前都没怎么打扮……好吧,就没打扮过。至于那些皇帝啊、女王啊、太子啊、公主等等人物,要么他们来见她,要么她散步过去串个门,哪里需要如此隆重正式? 她实在想不出,在这个世界上有谁需要她这般礼遇的? 她风轻摇可是放荡不羁的大恶人啊! 只听云深说道:“父皇和母后。” “哎?”风轻摇惊讶,“为什么要见他们?” 云深反问:“让父皇母后见一下儿媳,需要为什么吗?” “不对……不是……” 风轻摇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她所经历的,不是一般人的经历。 入极恶之地前的记忆,她已经没有了,不知道父母是谁,没有家的概念,自然不懂嫁娶不单单是两个人的事,而是两个家族的事。而且她在极恶之地学到的东西,都是非正常的。 何况,这里只是一个梦境。 按照她的想法,婚礼从简,拜拜天拜拜地就可以入洞房了,还需要准备什么吗?顶多让云深穿上血红色新郎礼服,毕竟她很乐意剥他的婚服。 云深走过去,把她从凳子上拉起来,安抚道:“别怕,父皇和母后都会喜欢你的。” “我没怕……” 她风轻摇怕过什么吗? 她是不适应这种正式过头的行为,太不符合她的恶人气质了! “真美。”云深吻了吻她的额头,把白雪红梅簪插入她的发间。 今天的她美得无与伦比,让他有种想将她尽快娶回家的冲动。 “真的?”风轻摇得寸进尺,“比你还美?” 云深把她按坐回铜镜前,自己则站在她的身后。 两人的面容出现在同一面圆镜中。 云深的五官浑然天成,气质绝俗,一尘不染。 风轻摇则是美艳不可方物,一丝媚态一丝妖邪,与他的感觉相辅相成。 云深不说谁更好看,问:“你觉得呢?” “你好看!”风轻摇转身搂住他的腰身,“你在我心里最好看,无人可及的好看!好看到已对你垂涎三尺。” 她的心思,他再清楚不过。 云深道:“你也是。” 风轻摇追问:“你的意思是,你也对我垂涎三尺,想吃了我?” 云深微笑转移话题,“不要让父皇和母后等久了,走吧。” 第546章 大婚,梦中(3) 神皇和神后的起居在紫宸殿,如重华殿般浮空,和含元殿、宣政殿比邻,三殿皆在最高处,是梦境里神族的皇权中心。 紫宸殿正殿。 神皇和神后身穿帝后礼服,端坐在御座上。 二人都不年轻,却是男的清俊、女的清艳,坐在一起很是般配。神皇浅浅地微笑,淡金色的眸子浮现一丝温情,不知是对谁的;神后的笑容浓烈一些,紫色眼眸明亮动人,可以看出她很高兴。 他们是太子朔望的父亲和母亲。 正殿里没有多余的人。 神皇和神后目不转睛地看着云深领着风轻摇入殿,他们没有说话,只是微笑,少了些威仪和神圣,多了些慈爱和亲和。 风轻摇打量神皇和神后,总觉得眼前清晰的两个人似乎是模糊的、虚幻的、不真实的。 这里虽然是梦境,但是她看云深、云里等人,哪怕是看一晃而逝的鸾凤,都无比真实,唯独面对这二位,她强烈感觉到,他们是假的、是幻象、是云深编织的过去的记忆。也就是说,他们很可能已经过世,冰莲也无法将他们复活。 风轻摇的情绪忽然有些复杂。 说不清楚是怎样的感情,她下意识地看了看身侧的云深。 云深亦是一身太子礼服,正式而庄重。 他拱手作揖。 一个完美到无可挑剔的礼仪,优雅而高贵,又不失敬重和至孝。 礼毕,他平和地道:“父皇、母后,儿臣朔望带未婚妻风轻摇前来拜见。” 梦境里他是朔望。 过去的他也是朔望。 尽管后来他用了“云深”这个名字,但是魂魄始终是朔望。朔望才是真正的他,就像风轻摇始终是风轻摇。 他的自称和介绍没有问题。 风轻摇没有在意。 她第一次见云深行礼,一向只有别人对他行礼;她也第一次见云深这般恭敬,向来只有别人对他恭敬。他的声音依然清清冷冷,然而从他的语气里能够听出一丝极淡的温柔恭顺。 风轻摇不懂何为父慈子孝,但是从云深的言行举止能看出来,御座上的两个人在云深心里的份量很重。 云深侧转头来,对着风轻摇轻柔地道:“来,叫父皇母后。” 风轻摇小声道:“还没大婚,是不是叫早了?” 云深淡淡一笑,“没关系,早晚都要叫的。” 风轻摇露出了细微的纠结。 不知为何,她隐约觉得自己给云深挖了个坑,云深没掉进去,结果自己先掉了进去,然后她被云深埋了。 她赶在梦境举行婚礼,是为了在洞房生吞活剥云深,怎么就演变成了见父母?公婆?还这么正式?正式的她有点心慌慌。 要知道她风轻摇的记忆里没有父母,重生后倒是多了个活着的爹,不过也就那样,于她而言,和陌生人没有区别。 那么现在这两个人呢? 这两个人显然对云深很重要。 云深凝视风轻摇,不催促她。 他知道她的情况,愿意给她适应的时间。 成长在极恶之地的她,最为寻常的天伦,反而是她最难以理解的。 第547章 大婚,梦中(4) 与其说是不理解,倒不如说,风轻摇是过不去心里的那道坎。 身为一名地道的恶人,她应该六亲不认,就该像第一次见白措那样,把白措这位重生后的亲爹狠揍一顿,才符合她的气质。 然而在云深略显深情地温和注视下,风轻摇不由自主地回忆起他刚才行的礼,然后学着他的样子,对着御座上的二人笨拙地行礼,僵硬地叫道:“……父皇、母后。” 这是她有记忆以来,第一次郑重行大礼。 当然,这个礼漏洞百出,最大的错误是,这是男子行的礼。 云深从未教她如何行礼。 礼,不适合她,不能束缚她,她不可能听话照做,更何况嫁给他以后,她并不需要再向任何人行礼。 刚才,他没有叫她行礼,只是希望她能像他一样,叫一声父皇母后。 然而她却给了他一个惊喜。 为了他,她接纳了父皇和母后。 她的动作和声音显得生疏,说明发自内心,她在试着走进他的世界。假如是敷衍了事,或者哄他开心,那么她叫起来一定非常甜,毕竟她撒起谎来脸不红心不跳。 她纠结,说明她在转变。 梦境里的神皇和神后没有因风轻摇不合理的礼仪而生气,他们依然在笑,比之前浓了些,不是嘲笑,而是充满了慈爱。 于是云深的笑也变得深了。 他很清楚,她急着嫁给他的原因,是想在洞房花烛夜和他来个负距离接触。而他答应她的原因,则是带她见他的父母。 父皇母后在灾难中离世,真实世界的婚礼注定缺少二人,但是在这个过去的梦境,他可以让父皇母后看着他大婚,让父皇母后看见他们的儿媳。 云深牵住了风轻摇的手。 这一刻,他觉得一切都是值的。 风不止的算计、柳弃的剑、万骨枯的离间等等一切的一切,仿佛都是为了让他们一家人团聚,哪怕只是在梦里。 风轻摇看着云深的笑,不禁看痴了。 他对着她笑的样子,仿佛在叫她犯罪! “时间仓促,轻摇儿媳的嫁衣来不及赶制,不如就穿我当年嫁给你时的那件嫁衣,你看如何?”神后忽然出声。 风轻摇略感意外,她还以为这二位只是云深编织的一个幻象,除了给人瞻仰外,不会有额外的行为举止。不过细细想来,如果梦境里虚假的幻象都像雕像的话,这个梦境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如此甚好。”神皇温柔地握住神后的手,含情脉脉地说道:“你穿着嫁衣嫁给我的那天仿佛就在昨日,一转眼,我们的儿子竟也到了娶媳妇的年纪。儿子大婚后,我准备把皇位传给他,然后我带你去外面走走看看,如何?” “陛下。”神后娇羞似地靠进神皇的怀里。 美丽的妇人露出了少女般的情态,对丈夫的提议很是满意和高兴。 “叫我阿烨。”神皇把神后拥入怀中。 俊美的大叔宛如浪漫纯情的少年郎,吻了吻神后的额头,一脸的温柔和宠溺。 “儿子和儿媳还在呢。”神后欲拒还迎似地推了推神皇。 第548章 大婚,梦中(5) 神皇没有放开爱妻的意思。 他看向云深,眼神瞬间冷下去,语气淡漠,说道:“太子,你自己的婚礼自己去准备,你母后十月怀胎生下你、将你养大,已是十分辛苦,不要事事都来叨扰她。你已经长大,不日便要继承为父的皇位,要学会自立自强,父皇母后不可能永远在你身边,你必须独立起来,听明白了吗?” 这一刻,风轻摇终于在神皇身上看见了与云深的相似之处,同样的漠然冷淡,他确实是云深的亲爹。 云深收起了笑容,恢复一贯的清清冷冷,“谨遵父皇教诲。” “嗯。” 神皇的这一声“嗯”,也很像云深。 确切一点,应该是云深遗传了神皇。 接着,神皇转向了风轻摇,眼神温暖了一些,“委屈你了。” 风轻摇不明白她哪里委屈了。 一定要说的话,也就是云深不给她吃肉这件事,让她很委屈。 云深明白神皇的意思。 神皇坐镇神族,大大小小的事务压在肩上,留给神后的时间很少,倘若两人没有感情,倒也相敬如宾,若是两人真心相爱,那么神皇神后的身份会是他们的枷锁。 父皇一生最大的遗憾,是没能多陪陪母后,认为自己让母后委屈了。 神皇责任重大,神后必受委屈。 所以,父皇对自己的儿媳说了这样一句话。 当然,下一句话就是赶他走了。 如云深预料的那般。 只听神皇说道:“好了,退下吧。” “儿臣告退。” 很久以前,云深不懂父皇为何经常把自己赶走,和母后独处,他们不是一家人吗?现在知道了,独处的时候,会有很多乐趣。 云深握着风轻摇的手,往外走去。 到了殿外,风轻摇回头看了一眼。 殿门正在缓缓关上。 她看见神皇和神后吻到了一起。 看来云深的父母比较保守,亲个嘴什么的,竟也要关起门来,或者……嗯?她想到里面可能要办某件不可描述的事,忍不住想学习一下,被云深拦了下来。 “去试穿嫁衣。”云深说道:“哪里不合适的,现在还有时间改。” “哦。” 风轻摇满是遗憾。 自从认识云深,她连看别人吃肉这种小小的乐趣都被剥夺了,她还没法反抗,因为打不过他。 风轻摇跟随云深来到一处宝库。 有宫娥事先得到通知,已将神后当年的嫁衣取了出来。 嫁衣鲜红似血、娇艳欲滴,配以金丝图纹,大气雍容、华丽贵气,一整套嫁衣层层叠叠,比风轻摇此刻穿在身上的礼服更为繁复。 风轻摇往宝库里一站,两条胳膊侧平举,对着云深笑眯眯地道:“你帮我脱。” 云深不拒绝。 先是褪下她最外面的紫纱衣,然后解开她的腰带,一件件地褪下去。 没有人说话,空气里只有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声,听着似有些暧昧。 风轻摇身上的衣物越来越少,最后只剩一件贴身小衣,她趁机抓住云深的手,按在自己胸上,问了个以前问过的问题:“手感怎么样?” 云深:“……” 第549章 大婚,梦中(6) 见云深迟迟没有反应,风轻摇故作受伤地道:“你一定是不满意我的身材,嫌弃我胸小,才会对我无动于衷。” 人生一大乐趣,就是随时随地勾引他。 手捧嫁衣的宫娥们怕看见不该看的,几乎把头低到胸口,竭力降低存在感。 “不小。”云深面不改色地安慰她,然后把手抽回来。 相比于上一次接触时的手指僵硬,这一次他明显游刃有余的多,手臂一转,取来嫁衣,一件件的为她穿上。 风轻摇的身材算不上火辣妖娆,但是十分匀称,该凸的凸、该细的细,不偏胖不偏瘦,全部都在一个恰到好处的点上,和神后出嫁时候的身材相仿,几乎不需要改动嫁衣大小。 看着身穿红色嫁衣的风轻摇,云深的内心深处泛起层层涟漪。 他本想大婚结束便让梦醒,毕竟他的目的是让父母能亲眼看见他大婚。而且这只是一个梦,梦里的婚礼不能算是真正的婚礼,在真实世界里,他还是要正式娶她一次的,所以他打算把入洞房留在往后。 把最美好的事情,留在最美好的夜晚——他是一个很讲究的人。 但现在看来,计划可能要变,哪怕这只是一个梦,他也想把这个梦完完整整的、不留遗憾的做一遍。 想到此处,云深握住了风轻摇的细腰,在她耳畔低喃:“别急,再等等,后天我便实现你一直以来的心愿。” 他的语气仿佛在勾引她。 风轻摇隐隐感觉到他的不一样,如果不是被即将吃肉的喜悦兴奋心情给冲昏了头,她应该能察觉出云深已将她想起。 不过到了这一步,他有没有想起她,对她已经不重要。 她现在的心理是,哪个他给她吃肉,哪个他就是她的最爱! …… …… 试完嫁衣没多久,神后来找风轻摇。 被爱滋润后的神后容光满面,要求亲自来给风轻摇准备嫁妆。 风轻摇对寻常人家的嫁娶再不懂,也知道嫁妆是由娘家人准备的,不过梦境里没有她的娘家,于是神后既当婆婆又当娘,殷勤热切地为她准备了数不清的嫁妆,俨然有掏空神族宝库的架势,好在想起儿子娶媳妇也需要一笔不菲的花销,才及时收了手。 诸多嫁妆中,风轻摇最喜欢那卷不可描述之画,据神后所说,这叫嫁妆画,而在风轻摇眼中那就是一卷春宫画。 当时,神后当着风轻摇的面将嫁妆画塞进一口红木箱底,郑重其事地说道:“我儿从小洁身自好,没有过女人,有些事可能不懂,没有经验,到时候你就拿出来,你们两个照着上面做就行了,不需要害羞,这是人之常情,将来你们就懂得这其中的乐趣……不,道理了。” 像是为了掩盖某种真相,神后故作庄重地补充道:“我儿便是在那种情况下产生的,这是为了绵延子孙后代,是一件伟大的事情,以后你们就明白了。” 风轻摇只见神后的紫眸中闪烁着异样的色彩,姑且称之为魔性。 魔族公主不亏是魔族公主,更不亏是神后娘娘,果然高瞻远瞩,知道云深对那方面可能一窍不通,还得从她这里下手。 第550章 大婚,梦中(7) 风轻摇了然道:“母后放心,我定不负厚望,将朔望调教……不,伺候的妥妥帖帖。” 婆媳俩会心一笑,均从对方眼底看见了神似自己的地方。 成长在极恶之地的风轻摇自带妖邪气息,而出生在很久以前的魔族公主则天生魔性,只不过神后当久了,又已身为人母,自有其端庄的一面,但骨子里她依然是魔族血统,对风轻摇有种说不出的喜爱,大概是同类人的吸引。 能配得上她唯一的儿子的女人,自然得像她一样出色。 显然,她对风轻摇很满意,尽管不是魔族,却似乎有着魔族的魔性。 风轻摇不排斥神后。 神后像她,是位不安分的主,这从神后不小心说漏嘴的“乐趣”上可以看出一二。神后大概和她有着同样的爱好,和外面那些矫揉造作的妖艳贱货很不一样,她喜欢。当然更多的,还是因为爱屋及乌。 一整天,风轻摇都被神后霸占着,却没有任何怨言,到后来,神后去哪里她便主动跟去哪里,这是有原因的,神后在给她添嫁妆,所指之物,全部变为她的,她甚至看见了梦寐以求的超大容量空间法器,当场两眼放光。 云深偶尔会出现在附近,没去打扰二人,他一贯清冷的眼底在那天出奇的柔和。 倒是神皇对此很是幽怨,对风轻摇这个儿媳极为不满,认为儿媳霸占了他的爱妻,看风轻摇的眼神越来越冷淡。之所以也没打扰二人,是他多次被云深阻拦,于是他负着手,对云深痛恨地道: “你看看你女人,她现在就跟你小时候一样,朕好不容易挤出点时间想陪陪你母后,结果……” 云深接过话道:“结果母后那时候正在陪儿臣,父皇就认为儿臣把母后的时间占了,是儿臣让父皇和母后在一起的时间变少了,所以父皇对儿臣总是冷冷淡淡,一直到后来、到最后,儿臣才明白,父皇对儿臣的爱,无法用言语表达。” 他的语气平静而淡远,听起来没有过多感情,因为他的感情已被岁月沉淀。 无法言语表达,是因为在神皇最后的生命中,他用行动告诉儿子,儿子比他的命更重要。 太子朔望死了,他又重生了,是神皇用命换儿子涅盘重生,之后神后为神皇殉情,这便是神皇神后之死,已经过去了很久很久。 好在在这个梦境里,神皇和神后仍然活着,并不知道真实世界的真实过去。 神皇不会理解云深的深意,没好气地道:“等你有了孩子,就明白朕的心情了。” 孩子是他的情敌! 所以这些年,他就造了一个孩子! “晚膳过后,儿臣便将轻摇带回重华殿。”这时候的云深尚不理解“孩子是情敌”这句话的意思。 神皇听完,终于点了点头,勉强满意。 一天过去,夜晚来临。 风轻摇和云深陪同神皇神后共进晚膳,这个行为,让风轻摇想起昨天的鸾凤,引起强烈不适,决定找找梦境里另一个可能记得她的人——玄圭。 第551章 大婚,梦中(8) 结果,云深完全不给风轻摇出门的机会,晚膳过后,风轻摇被云深带回重华殿,丢进了温泉池。 云深没打算和她洗鸳鸯浴,很快便走了。 风轻摇在十几名宫娥的陪同和伺候下,洗得白白净净,误以为云深终于开窍,打算提前和她入洞房。 遗憾的是,等她爬上云深的床后,又什么都没发生。 云深就像上一晚,抱着她入睡,因为抱得太紧,她什么都做不了,沉沉睡去。 整整一个晚上,万骨枯没来找她。 她不知道的是,云深已经想起梦境外所有事,万骨枯因此对他忌惮,不敢贸然行动。 风轻摇拔它骨头的事只好推后。 又一天天亮。 风轻摇被云深安排去了云家,她将在第二天从云家出嫁。 老实的云父云母诚惶诚恐的接受了这样的安排,不接受不行,这是太子殿下亲自下的旨意,神皇神后均没反对,他们敢反对吗? 梦境里的其他世家羡慕不已,不明白云家走了什么狗屎运。莫名其妙冒出来的太子妃虽然没有认云父云母为爹娘,但既然从云家出嫁,那么云家勉强能算作她的娘家,云家以后怕是要平步青云了。 这事风轻摇应该明白,不过此刻她一心想着明天大婚入洞房吃肉,并未对此事深思。 云深的想法很简单—— 他的魂魄是朔望,身体却是云家大公子的,他占了云家儿子的身体重生,连名字都被他用了,甚至从风轻摇的言语中得知,云家大公子还被强行改名。所以让她作为云家的半个女儿出嫁,以后他便是云家的半个女婿,算是还云家一个儿子。 由此可见,云深确实是一个好人,而风轻摇也确实是个没良心的,她占了人家凤瑶的身体,就从没想过为凤瑶的家人做些什么。 风轻摇刚到云家不久,有人十万火急来找她。 来人一身整洁庄重的白衣,样式有些像神宫的白衣,竟是风轻摇认识的玄圭老头。 梦境里,玄圭是大祭司。 神族大祭司类似于轩辕国大巫,负责预测占卜,以及主持各类祭祀和庆典。当然玄圭没有叶上清的先天预知能力,所以他的主要工作还是后者。 几天前,他忙于太子和羽族公主的订婚典礼,结果昨天猝不及防接到通知,订婚取消,殿下要和另外一个他没听说过的女人大婚! 两天时间准备神族太子大婚,这是要考验他身为大祭司的能力吗?他险些自杀当场,冷静下来后,决定先见一见太子妃,讲一讲婚礼的简单流程。 然而看见风轻摇后,他困惑地道:“老臣是否见过太子妃?” 梦境里的人,没有梦境外的记忆,他能在第一面就觉得风轻摇面熟,十分了不起。 要知道第一个见风轻摇的云里,至今没想起来风轻摇是谁。 “靠谱。”风轻摇朝玄圭竖起大拇指,“你不是一直想让我为你家殿下生孩子吗?” “哦——” 玄圭夸张地张大嘴巴哦了半天,然后抱歉地道:“恕老臣年迈记性差,可能需要一点时间好好想想。” 第552章 大婚,梦中(9) 风轻摇小手一挥,“滚吧!” 玄圭思索着过往的点点滴滴,想从中找寻风轻摇的线索,忘记了来此的目的,竟听话滚了。 走出云家大门,他蓦地想起一些什么,自言自语道:“怪不得以前我要让她为殿下生孩子,瞧她面色红润,一看就是好生养的女人,不错不错。” …… …… 翌日。 梦境世界风和日丽。 云府里外堆满红木大箱,朱漆髹金,流光溢彩,全是风轻摇的嫁妆,里头大多数是神后为风轻摇准备的,小部分则是云父云母连夜为风轻摇添的,毕竟是从他们云家出嫁,虽然不敢认作女儿,心里面却是偷偷的当作了半个女儿。 云父云母换上了崭新的礼服,亲自将身穿大红嫁衣的风轻摇送上花轿。二老只有两个儿子,此时仿佛多了个女儿,看着女儿出嫁,禁不住泪目。 风轻摇莫名其妙。 她和云父云母认识就三天,吃过几顿饭,讲过几句话,怎么就让对方感动哭了? 她刚坐进花轿,一个粉雕玉琢的小男孩探头进来。 云浅小小年纪一脸严肃,问风轻摇:“姐姐,你到底是谁?” 风轻摇像初遇他时那样,眨了眨眼睛,神秘道:“你猜。” 这次云浅没有把她和哥哥云里联想到一起,略微担忧地道:“姐姐,我这两天总感觉,我们身处的这个世界好像是不真实的。” 童歆说云浅没死,那么他应该在云深的未可知空间沉睡,长年累月反复做着一个过去的梦。深陷梦境的人,没有梦境外的记忆,认为身边所有的人和事都是真的。现在,云浅却察觉到了异样。 这说明什么? 风轻摇笑道:“你比你哥哥聪明。” 云里至今没想起来她是谁,他的弟弟却已能感知这是一场虚假的梦境。 “我哥也经常这么说我。”云浅羞赧,脸红扑扑的,仿佛为这场婚礼多添了一份喜色。 风轻摇道:“看来他还算有救。” 人蠢不可怕,可怕的是人蠢而不自知,在这一点上,云里还是有自知之明的,知他弟弟比他聪明。 这时,云里把云浅从花轿里抱出来,一本正经地道:“云浅别捣乱。” 云浅是个稳重而聪慧的小孩,他没有捣乱,但是也不为自己辩驳,乖乖地站到了边上。 他看了看爹娘。 不知为何,他觉得爹娘似乎也是幻象,好像在很久以前,爹和娘就已经过世了。想到这里,他眼睛泛红,恐慌起来。 “起轿——” 喜官喜庆地高喊。 雍容华贵的花轿由八名轿夫稳稳抬起,跟随在云深之后。 今天的云深一身红色婚服,金丝绣图纹,他骑在一匹高大俊秀的大黑马上,一路往含元殿而去,优雅的唇瓣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旖旎的艳色。 花轿之后,是作为陪嫁的重华殿宫娥,整整二十四名,对应一年四季二十四个节气。宫娥之后,是两人一担的嫁妆箱,云深入含元殿时,最后一担嫁妆刚出云府。 十里红妆,不过如此。 整个梦境里的人,不管是真实存在的,还是虚假幻象,都目睹了这场太子朔望和风轻摇的婚礼。 第553章 大婚,梦中(10) 婚礼在含元殿举行。 含元殿是神族第一殿,在梦境世界浮于最高空、位于最前端,平时用作大朝会。有资格在含元殿举行大婚的,除神皇和神后外,便只有未来的神皇和神后,即太子和太子妃。 现任神皇、神后高高坐在御座上,温柔慈爱地望着儿子和儿媳缓缓步入正殿。 含元殿正殿可容纳上万人,此时殿中虽没有上万人,也有上千人,除百官外,还有各族世家,以及友好外族。 这些外族原本是来参加太子朔望和羽族公主的订婚典礼,突然改为参加太子朔望和风轻摇的大婚,都没觉得奇怪。毕竟这里是过去的梦境,他们都是虚假的幻象。过去已经过去很久,大多数人已经烟消云散,有些种族甚至覆灭。 但是,这不影响婚礼的热情气氛。 婚礼的主持,是神族大祭司。 玄圭老头今天穿得格外正式与喜庆,一身红袍,端立于神皇神后的御座之下,新郎新娘之前。 他手里捧着一本书,庄重而肃穆地念着神族的婚礼贺词。 正殿很安静。 老头的声音犹如神旨,为婚礼添上几分神圣味道。 风轻摇头戴红纱,红纱半透明,可以看见玄圭老头庄重的表情下,是耐人寻味的眼神,以及意味深长的笑意。因为站的近,她甚至能看清老头手上的书没有一个字。 这说明,他没有照着书念贺词。 这本书,不过是做做样子。 或者,仅仅是做给她看的。 风轻摇记得,玄圭有一本从不离手的天书,上面也是一个字没有,但是昨天来找她时,他手上没书,而昨天恰恰是他们在梦境里第一次相遇,他不记得她。今天他故意拿天书在手,明显是在告诉她,他想起她了,想起梦境外的事,想起千年已过、神族不在,这只是一场梦。 玄圭年岁高、阅历丰富,又时常被云深唤醒,往事早已看开,所以对眼前发生的一幕幕,接受的很快。 在真实的世界,他迫切希望风轻摇能给殿下生孩子,这时候哪怕是梦,他也乐意让婚礼继续下去,因此没有和风轻摇相认,只是时不时地朝风轻摇眨个眼,传递个信息。 风轻摇看出来他已经明白眼下是怎么回事,却没看出来他想传递个啥,索性不理。 她侧头看了看云深。 云深似笑非笑地低眸注视她。 风轻摇觉得他的眼神有古怪,好像…… 算了,不深思了。 不管他有没有想起什么,反正今晚必须把他给这个那个了。 这么想着,风轻摇向玄圭使眼色,暗示他贺词念快点,能省则省,以免夜长梦多。 玄圭没有接收到风轻摇的眼神,贺词却也正好念完,他合上天书,退至一侧,高声道:“夫妻参拜天地先祖!” 风轻摇被宫娥搀扶着面向殿外。 “跪!”玄圭道。 风轻摇和云深双双跪下。 “叩首!” 风轻摇和云深对着看不见的天地先祖叩拜下去。 “再叩首!” 风轻摇想礼节这么多的吗? “三叩首!” 风轻摇想为了即将到来的吃肉环节,忍了! 第554章 大婚,梦中(11) “夫妻拜父皇母后!”玄圭又道。 风轻摇难得耐住性子,继续三拜九叩的大礼。 神族平时不兴跪拜礼,即便在大朝会上,百官们也只是俯首作揖,但是在某些非常隆重的典礼上,大礼是不能少的。 “夫妻对拜!”玄圭再道。 风轻摇并不知道,这场婚礼由于时间仓促,缩减了许多流程,否则一套完整的婚礼下来,她可能累得入不了洞房。 终于,玄圭喊道:“礼毕!” 这一步结束,风轻摇正式成为神族太子朔望的妻子,即神族太子妃。 含元殿正殿的气氛,一下子从肃穆庄重变得欢快热络起来。 “阿烨。”神后柔情似水地低唤一声神皇的小名。 “宓儿。”神皇深情款款地握住她的手。 “我们的儿子再不是孤单一人了。”神后的紫眸隐隐泛现感动的泪光。 “嗯。”神皇没怎么说话,金眸全是温情。 “我们可以放心走了。” “嗯。” “下一世轮回,你记得早一些找到我,把这一世你欠我的时间都补上,你不做神皇,我不再是你的神后。” “我带你上天看云海,下海看珊瑚,我们去忘川河钓鱼,去雪国堆雪人,再到凡间走一走,往后的所有时间,我都属于你。” 含元殿御座上,神皇和神后十指相扣,身影逐渐模糊,似乎随时会散去。 没有人注意到神皇和神后的变化,正殿上千名宾客围着云深和风轻摇,个个喜气洋洋,说着恭贺新婚的吉祥话。 一名紫眸的华服少年挤到云深的身边,说起了悄悄话,“表哥,说好的订婚典礼结束你就把魔王宝印还我,结果你直接大婚了,不会不打算还我了吧?表哥你是神族太子,将来继承神皇位,拿的是神皇宝印,你要我的魔王宝印做什么啊?” 风轻摇就在云深身畔,看见了紫眸少年。 紫眸少年在梦境世界是魔族刚刚继位的王,他叫云深表哥,因为云深的母亲是魔族公主,他是神后的侄儿,来参加表哥的婚礼很正常,偏偏他当着风轻摇的面,提起了风轻摇深恶痛绝的订婚典礼! 风轻摇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紫眸少年没有注意风轻摇,又说:“表哥,我回魔族前,能把魔王宝印还我吗?” 云深觉得烦,手挥了挥。 紫眸少年化作烟尘,消散了。 显然,梦境里的紫眸少年和羽族公主一样,是虚假的幻象。 梦境是过去的梦境,过去已经过去千年之久,谁还记得魔王宝印在哪里?再说这么多年过去,除了在未可知空间沉睡的族人,还有谁能活在这个世上?修行入境是能延长寿命,可又有几个人能破境?破境的老家伙终究是极少数的。 云里突然激动,兴奋地挤过来,攥着风轻摇的红嫁衣,“风轻摇!我想起你了!” 就在紫眸少年消散的一刹那,梦境的规则似乎解除了,他终于记起来——冥界的幽都大医馆,风轻摇和变小的童大将军,黄泉舞剑灵和彼岸花入梦,以及他被迫改名叫云里。 第555章 大婚,梦中(12) 风轻摇不想理他。 她急着想入洞房。 然而所有人似乎都不想遂了她的心愿。 玄圭老头凑热闹似地挤上来,笑着夸赞:“丫头好本事,这里都让你给找进来了!想当初老头我问你想不想嫁给殿下、愿不愿意给殿下生孩子,当时你是一脸的嫌弃,谁能想到你竟会在这里嫁给殿下,成了太子妃。” 他恭恭敬敬地向风轻摇行了一礼,改口道:“太子妃好本事,老臣佩服!” 他是佩服的五体投地,这丫头不但进了殿下编织的梦境,竟然还能在梦境里挤掉羽族公主,拉着殿下直接大婚。 她和殿下是在已故的神皇神后面前行的大礼,意义非凡。而且这绝非是一个普通的梦境,这个梦境里有许多像他一样活着却在沉睡的人,一旦大家醒来,都还是能记得这场婚礼,记得她——殿下的太子妃、神族未来的神后娘娘。 风轻摇也懒得理他。 她烦躁的很。 云里却看不懂情形,又拉了拉风轻摇,指着人群中的某一个人,说道:“快看那位!是童大将军!” 童歆在梦境外是个八、九岁大的小胖孩;在这个过去的梦境里,他则是高大威猛的大将军。太子大婚,他自然是在场的。 被点到名的童大将军借机走过来,不苟言笑的他,难得露出一丝笑容,抱拳道:“恭贺太子、太子妃。” 童歆正在真实世界守着风轻摇和云里,并未入梦,所以这个童大将军是幻象,没有梦境外的记忆、不认得风轻摇是正常的。 风轻摇瞅了他一眼,愈发烦躁。 越来越多的人聚过来,恭贺声不断。 终于,风轻摇忍不住了,她恶狠狠地攥住玄圭的老胳膊,怒吼道:“还让不让人入洞房了!你不是今天的礼官吗?” 礼官不应该在说完“礼毕”后,再说一句“送入洞房”吗?怎么就没了?变成了一群人恭贺他们新婚快乐? 这有什么快乐的? 洞房都还没入,她能快乐的起来吗? 哦不,也不全是恭贺的,还有捣乱的,比如云里! 这厮现在才想起她来?晚了! 众人听见她的吼声,先是一愣,再是了悟,正要上来恭贺的人立刻住了口,纷纷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 他们都以为洞房这事应该是殿下着急,没能想到急得竟然是太子妃。这位太子妃,比魔族出生的神后娘娘更为热情奔放啊! 云深一把抱起风轻摇,“急了?” 风轻摇幽怨地搂住他的脖子,“天都黑了!” 该办正事了! 云深低眸一笑,“好。” 一听此话,众人自觉向两边散开,来不及分散的人则当场烟消云散。 云深目不斜视,大步朝殿外走去。 看着一个个虚假的幻象消散,风轻摇预感到什么,脑袋越过云深的肩头,望向含元殿的御座。 御座上,神后依偎在神皇的怀里,彼此身影几乎透明,却仍能看见他们脸上温情脉脉的微笑,没有痛苦,没有忧愁,也没有了外界的牵绊,片刻后,两人化作点点星芒,与周围的许多人一样,消失不见。 第556章 大婚,梦中(13) 云深始终没有回头看一看神皇和神后,他的父皇和母后。如同他从九院出来的那天,他抱着风轻摇头也不回的离去,不曾回头。 风轻摇还记得那天他说的话—— 他说他不喜欢九院那个地方。 因为那个地方,埋葬着他的父母族人。 当时风轻摇没有什么感受,此刻她的感受也不太深,但是对于成长在极恶之地的她来说,一点点细微的感受,就相当于普通人的强烈感受。 重生前的她,没有母亲的记忆;重生后,母亲也已经早早去世。未来,她对母亲的记忆,便只有梦境里的神后娘娘。 云深的母后,也是她的母后。 刚刚消失的神后娘娘,是她的母亲。 她想,如果梦境里再没有母后,那么她便不想再回来。 那个既当婆婆又当娘的神后娘娘,她很喜欢呢! 伤感没有在风轻摇的心里持续太久,很快,她发现了异常。 随着云深走出含元殿,含元殿里的虚假幻象全部消失,而那些真实存在的人,比如玄圭、云里等人,一个个地倒了下去,他们没有消失,而是沉睡了。 梦,要破了! 风轻摇早该想到的,云里都已将她记起,云深怎么可能还是懵懵懂懂? 云深醒了,梦便要醒了。 但是到了这个时候,风轻摇已经不想思考,云深是什么时候恢复梦境外的记忆的,万事她都不想顾! 她焦急地拍打云深的肩膀,“不回你的重华殿了……” 云深不紧不慢地打断:“也是你的。” “好,我的,是我的。”风轻摇急切道:“我们不回去了,随便找个地方,就近解决,来不及了!” “来不及什么?解决什么?”云深明知故问。 “梦境要破了,洞房还没有入啊!”风轻摇都慌了,她从来没这么惊慌失措过,整个人都感觉软趴趴的失了力气。 “不急,这个梦境是我编织的,主动权在我,我还没走,梦不会破。”云深从容镇定地道:“只不过你的出现,打乱了梦境原有的走向,所以梦停了下来,现在整个梦境,只有你和我是清醒的。” 风轻摇略微心安,说道:“我们就地解决吧,以天为被地为庐,玩起来绝对刺激。” “别闹。” 云深抱着她回到重华殿。 重华殿的侍卫和宫娥消失了一部分,余下一部分在原地睡了过去,整座宫殿只剩下夜风吹拂红绸和红烛的声响。 云深走进布置一新的婚房,把风轻摇放到喜床上,自己则倾身上去。 仿佛怕云深临时变卦反悔,风轻摇飞快解开他的腰带玉扣,粗暴地剥他的婚服,都顾不上欣赏他今晚的绝世容颜。 “不急,我来。”云深把她的手按到两侧,低低地笑道:“你想要的,今晚都给你。” 风轻摇很急,奈何在他面前,她几乎没有真正占到过便宜,除非他有意给她占便宜,而今晚,他似乎不想被动。 在云深有条不紊的主动下,风轻摇始终翻不了身,做不了主。 褪尽嫁衣。 少女的娇躯在红烛下楚楚动人、撩人心魄。 云深抚上那片圆软,回答了一个她纠结已久的问题:“手感很好。” 他低头吻了吻,“味道也很好。” 第557章 梦醒,持续发泄(1) 一瞬间,风轻摇全身战栗。 不是害怕,是亢奋、激动。 很没骨气的,她的心脏快速乱跳起来,这是从未体验过的感觉,是最原始的感情。 与风轻摇的焦灼相比,云深似乎一点不着急。 仿佛怕她以后还会问他许多关于手感的问题,于是不疾不徐,对她进行了一次全方位的探索。 他的手所到之处,吻一并落下。 云深的定力向来极好,好到即使是这种时刻,仍能保留一分冷静。他慢吞吞的动作,仿佛在考验风轻摇的耐心。 不,她已经没有耐心了,连理智都没有,只剩疯狂! 不!没有狂,只有疯。 今晚的他,剥夺了她的主动,她没了狂妄放肆的机会,在他有意无意的引导为难下,发疯。 这根本不是她在吃肉。 这分明是他在吃肉! 肉是她,他在吃! 可是,他吃的太斯文太优雅太折磨人了。 风轻摇难受极了,忍不住求他:“要。” “要什么?”云深明知故问。 “你。” “我是谁?” “云深。” “还有呢?” “国师。” “嗯?” “夫君。” “乖。” 云深早已准备就绪。 此时若还不满足她,便是折磨自己了。 他从来不是一个热情的人,但是愿意为她,燃烧自己。 接着…… 然后…… 嗯…… 嗯? 半天过去,等来等去,风轻摇没能等到云深给她来一个彻底的“融会贯通”。 她猛地睁眼! 一张微凉的榻,没有红绸、没有喜色。 她躺在榻上,入眼一片惨白。 这里是幽都大医馆,某间寻常的医室。 枕边的彼岸花已谢,仿佛嘲笑她在关键时刻没吃上肉,皱成一团的残花骨碌碌从枝头滚落,砸在她欲壑难填的脸庞上。 卧槽! 梦醒了! 卧槽!卧槽! 万事俱备,就差一步! 差一步,云深就彻彻底底成为她的男人了! 有没有搞错! 风轻摇深呼吸,再深呼吸!梦境太过真实,真实到梦境外的身体与梦境里一般无二,是滚烫的。她幽怨!她悔恨!为什么刚才不直截了当一点?为什么要磨磨唧唧的,以至于…… 风轻摇的心仿佛在滴血。 她痛恨地瞪了眼已谢的彼岸花,又看了看躺在身侧的,不知醒来是云深还是云里的男人。 她想继续…… 不!她现在什么都做不了,回到真实世界的她,两条胳膊是残的!当初她就应该在梦境里先拔了万骨枯的两根骨头! 风轻摇仿佛痛失一个亿,心如刀绞,脸色宛如雷雨前阴沉的天空,带着滔天的怨气,她坐了起来。 梦境三天,现实世界才过去三个时辰。 黄泉舞剑灵和冥界太子夜微凉没有离开,两人和童歆站在圆桌后,和彼岸花保持一定距离,以免被香气引入梦,直到看见风轻摇醒来,三人这才走过去。 “怎么样?殿下能否醒来?” 童歆对上风轻摇充满怨恨的眼神,心顿时慌了,忙又问:“出什么事了?难道殿下不能醒来?还是……” 一无所知的他,小心翼翼地揣摩:“还是你和殿下吵架了?” 这丫头浑身杀气是什么回事? *** (我不是故意的,都是剧情需要!) 第558章 梦醒,持续发泄(2) 风轻摇一腔怨毒愤恨难以纾解,眼睛近似充血。突然,她血红的眼睛眯了一眯,危险的气息铺天盖地地涌现出来。 夜微凉吓得后退两步。 如果眼神能杀人的话,他可能已经死了!小夫人的眼神仿佛要吞噬他……不,是吞噬所有人,一根骨头都不给他们剩下的那种! 黄泉舞防备地挡在夜微凉身前。 入梦前,这位小夫人由于受伤的缘故,身体十分虚弱,修为境界稳定在大修行者的水平。然而此刻,她竟然感觉不出对方半分虚弱,力量充沛得似乎要当场爆炸,修为像不要钱似地成倍增长,隐隐有突破境界的征兆。 这…… 这位小夫人在梦境中到底经历了什么?或者,是受了什么惨绝人寰的刺激?居然激发了潜能? 而且,不是一般的潜能,是变态!完全超出了人类的理解范畴!这还算是人吗? 风轻摇翻身下榻,冷酷决绝地道:“儿子,跟我走!” “去哪?” 童歆以他昔日大将军的敏锐直觉,得出眼下的风轻摇极其危险,倘若他拒绝,或者惹她不高兴,她很可能会敌我不分,发起无差别攻击,而这种攻击是毁灭性的! 所以,就不纠正她对他的称呼了。 儿子就儿子吧! 她高兴就好! “杀冥帝!” 风轻摇需要发泄。 需要把云深在她身上点燃的火,扑灭! 否则,她会焚烧至死! 入梦前,风轻摇和黄泉舞达成一个协议,黄泉舞帮助风轻摇入梦,事后风轻摇从冥帝手中夺黄泉舞剑,赠送夜微凉。 要想夺剑,必须打败冥帝。 也仅仅是打败,不需要打死。 冥帝毕竟是夜微凉的父亲,夜微凉动了动嘴唇,想纠正风轻摇,被黄泉舞阻拦。 黄泉舞还是不看好风轻摇,认为风轻摇即便今天就能突破境界,但是在入圣好几年的冥帝面前,依然弱了。风轻摇不可能打死冥帝,犯不着在这时候得罪她,这时候的风轻摇,太过骇人! 童歆为难道:“我去帮你助阵杀冥帝,殿下身边就没人了,这很危险,我不能答应你。但是你若留下来,由我一人去杀冥帝,倒是可以。” 本来他对杀冥帝没有任何兴趣,不想参与。现在不一样了,如果不满足这丫头,死的就不是冥帝,而是他。 虽然以这丫头的修为境界是杀不了他的,可谁叫丫头的背后有殿下这座大靠山呢?丫头杀不了他,殿下能杀他啊! 只能牺牲冥帝了。 夜微凉心惊胆战地看了看黄泉舞,心想真的不需要纠正吗? 黄泉舞不看好风轻摇,却看好童歆,童歆如果出手,冥帝不死也残。她坐不住了,刚要开口,却被风轻摇抢先说了话。 “不……” 风轻摇刚说一个字,就被另一个人抢去了注意力。 躺在榻上的男人睁开了眼睛。 “殿下!”童歆如获大赦。 刚才,他已经感觉到丫头要揍他了! 幸亏关键时刻,殿下醒了。 然而下一刻,童歆疑惑了。 这是殿下?还是云里? 为何眼神怪怪的? 第559章 梦醒,持续发泄(3) 醒来之人,是云深。 这一刻,他的眼神是幽怨的,虽然不如风轻摇醒来时候的滔天怨恨,但是对于一个数年如一日寡淡冷漠的人而言,这样的眼神足以说明他此时内心深处的惊涛骇浪。 云深千算万算,没有算到风轻摇的入梦不在他的掌控范围内。 梦境是他编织的。 梦境也由他主导。 然而风轻摇的入梦,取决于彼岸花的一朵花开的时间,与他毫无关系。 倘若早一些知晓此事,他势必会在“礼毕”后结束梦境,又或者,他会加快入洞房的节奏,而不是慢条斯理地享用她,结果在关键时刻,她消失了,留他独守空房,对梦伤神伤身。 他在点燃她的同时,也把自己点燃了。 得不到满足,是件很窝火很难受很痛苦的事。 云深活了很久,第一次发现,自己竟也会被情爱所左右,难以自控,想要继续…… 云深生出了风轻摇刚醒来时的想法,同时,他也出现了风轻摇同样的苦恼,他继续不了! 现实世界里,他的身体状况比风轻摇的糟糕数倍不止,从他昏迷到醒来,才过去十几天,内伤、外伤都还在身上,没有完全愈合,连下榻走几步路都很艰难,何况是做那种事? 很快,云深体内的火焰被无情的现实给浇灭了。 在这方面,风轻摇却没他这么能忍、能克制。 当着童歆、黄泉舞、夜微凉三人的面,风轻摇重新上榻,骑上他的身,居高临下,宛如一位至高无上的女王,命令道:“满足我!” 她已经在梦境里被他逼疯! 已经不想思考这个身体此刻醒着的是哪一个魂魄! 他罪孽深重! 必须为他的行为赎罪! 在场的都是成年人,这时候都明白了风轻摇为何怨恨,这是没有被喂饱啊! 童歆、黄泉舞、夜微凉三人都尴尬了,他们还在呢!就不能等人走了,再提这个要求吗?难道是当他们不存在?不把他们当人看? 云深蹙眉,脸色瞬间惨白,吐出一个字:“痛……” 她坐在了他的伤口上。 风轻摇是大恶人,没有良心,不打算起身,她怨愤而倔强地盯着他,大有得不到满足就不起来了的架势。 童歆怕云深伤口恶化,想去拉风轻摇。 风轻摇怒道:“滚!” 黄泉舞和夜微凉转身就跑,一溜烟儿就没了踪影,很是识时务。 童歆犹豫了下,往后退了几步,没敢离开。 以过来人的经验看,殿下此时是没办法满足她的,他要留下来保护殿下,万一她强迫殿下,殿下怕是要被她玩坏的。 童歆有史以来第一次觉得,超凡入圣的殿下竟也有弱小可怜又无助的时候。 当然,云深远不是童歆心里所想。 云深无奈坦言:“心有余而力不足。” 他也想满足她,奈何身体不允许。 风轻摇脸色愈发阴霾难看。 云深甚至觉得,她快要哭了。 风轻摇当然不会哭。 但是云深明白,这次确实是他不对,答应给她,却没给到,苦了她,也苦了自己。 他承诺道:“等我痊愈,任你为所欲为。” 第560章 梦醒,持续发泄(4) 这句话很好听。 在那个似真似假的梦境里,当着所有人的面,他娶了她。她则如他一般,唤神皇神后为父皇母后,神族所有仍在沉睡的人是他们的婚礼见证,他们的大婚虽在梦里,但却真实。 相信以后,他不会再有某些坚持。 他会兑现这句话。 可是此时此刻,这句话无法满足她。 他点燃了她,却不负责到底。 她很生气。 风轻摇深深地盯着云深,“我要见万骨枯。” 她需要出气、需要发泄! “好。”云深一口答应。 换成平时,他必不会答应她。 把清醒的她送进未可知空间,见同样清醒的万骨枯,非常危险。尤其他现在十分虚弱,难以完全克制万骨枯;再有,她刚刚破了他为族人编织的梦境,如今在未可知空间沉睡的族人没有梦,一般情况下,没有他的召唤,没人会醒来。可是不敢保证,她醒着进入,会不会把未可知空间的规则也破坏了。 不过这些,他暂时都不想管。 当务之急,是哄她开心。 所以她说什么,他都会答应。 …… …… 云深的未可知空间和梦境世界是相同的,又是不同的。相同之处在于,神族的含元殿、重华殿等建筑都在,不同的是它们不再浮空。 未可知空间宛如一个小世界,这个小世界是恒定的、静止的,万物皆该入眠,唯独万骨枯想尽办法要醒来,因而周身锁着上百条锁链,一条锁链是一道封印,它被单独封印在一个地方,只能远远地望着太子重华殿。 风轻摇第一次进入未可知空间,就是睡在重华殿,为了把她勾过来,它耗费了不少邪气修为。 风轻摇第一次进入梦境世界,还是睡在重华殿,那次为了勾她过来,首先它得入梦,又耗费了许多邪气修为。 前后两次,搞得它筋疲力尽,没有讨到半分好处,这会儿它醒着,却半点都不想理睬云深,因为它和云深一样虚弱,需要静养。 云深是被多方算计,避无可避。 它则纯粹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好在,它没有觉得哪里不妥,更没有气馁。 一堆巨兽形白骨优雅地坐躺在草地上,指骨轻敲地面,一副运筹帷幄的神气模样。 未可知空间里很安静,除它以外都在沉睡,一丝风都不存在,如果忘记云深的话,它仿佛拥有了整个世界,宛如王者! 突然! 天空一声响,一个人携着雷霆万钧之势,朝万骨枯的后背骨头,凶狠地砸下去,不,是踹下去! 风轻摇这一踹,不但有她欲壑难填后的滔天怨愤,还有送她进来的云深的余下所有修为功力。 这一踹,是夫妻二人的力量联合,更是得不到满足的一种彻底宣泄。 只听…… 咔嚓! 骨头与骨头的连接处,断开了。 “嗷呜!”万骨枯嚎叫,也不知是痛的还是怒的。 风轻摇双臂皆残,但腿脚完好,她不管三七二十一,对着一堆骨头疯狂的踩、踹、踢,各种蹂躏、摧残、折磨。 等万骨枯反应过来的时候,它的一根骨头,生生地掉了下来。 第561章 梦醒,持续发泄(5) 白骨砸地。 砰的一声! “云深!” 万骨枯大怒,它难得安静地坐在空间看风景,这祸就从天上砸了下来,不,是踹了下来! 踹它的人是风轻摇,但是没有云深,风轻摇怎么都不可能进来,主次它分得清。还有,没有云深精准定位,风轻摇又怎么可能准确无误踹中它最脆弱的地方? 云深竟敢放一个丫头来羞辱它! 可恶至极! 万骨枯愤怒地站起来,就在这时,上百条锁链一齐对它施加压力,它不堪重负,被迫坐回去。 不用想,又是云深所为。 锁链是封印,封印是云深的,云深对这些锁链最熟悉,有着绝对的控制权,就像他对这处未可知空间,有着绝对的使用权。 不需要进入,云深就能知道空间里的所有事。 听见万骨枯叫他,他毫不理会,注意力全放在风轻摇的身上。 风轻摇重复着她对万骨枯的暴虐行为。 她倒不是针对万骨枯,主要还是在生云深没能满足她的气,她需要发泄,又不能发泄在伤重的云深身上,那就只能牺牲万骨枯了。 不明真相的万骨枯怒不可遏。 邪恶的气息化作肉眼可见的黑雾,从每一根白骨里飘散出来,它怒到极致,仰天长啸,未可知空间地动山摇。 风轻摇不惧邪恶,她本身就是邪恶的化身,是极恶之地的大恶人,更何况有云深在,万骨枯掀不起大浪。 在云深没有原则的纵容下,风轻摇不遗余力地虐待万骨枯,细密的汗珠自白里透红的肌肤渗出,随着她不停的踩踏踢踹,宛如雨下。 汗珠溅在白骨上,万骨枯怒火中烧,“云深!有种和老夫单挑!让一个女人来对付老夫,算什么东西!” 这话只会在处于弱势时候说,倘若占据上风,它必不单挑,一定要联合别人耗死云深!反正它不是好人。 云深不理。 他是一个好人,却不是一个道德高尚、高风亮节的好人,不会觉得纵妻行恶是件可耻的事,反正万骨枯也不是好人。 “老不死的老东西!” 风轻摇突然骂道:“一堆骨头多到数不清,我拿你两根骨头怎么了?小气巴巴的,你以为你是云深呢?云深就算也是一堆骨头,都比你这个老不死的老东西好看一千一万倍。我叫你小气!踩死你!踩死你!踩死你!” 万骨枯:“……” 它觉得这个女人好幼稚。 它怎么可能会被踩死? 呵! 你尽管踩,踩死我,算我输! 云深:“……” 他也觉得他的女人这会儿有点幼稚。 大概是被他气昏了头吧。 可是她幼稚起来的时候,竟有些可爱。 砰! 第二根骨头从万骨枯的身上掉落下来。 风轻摇没有因此停脚。 今天,她是来发泄的,不是为了这区区两根骨头。 万骨枯受不了了,“两根骨头给你了,你不嫌累,老夫看得都累。” 风轻摇嘲讽道:“我凭本事踹下来的,就是我的,你有什么脸面说是你给我的?哦,我忘了,你没有脸皮,也没有眼珠,只有骨头。” 第562章 梦醒,持续发泄(6) “呵!” 万骨枯冷笑。 它的怒意没有因此加深,情绪反而缓和下来,反击道:“实话告诉你,死丫头,你对老夫的踢踹,跟挠痒痒似的,你踩的越重,老夫越舒服,就像在给老夫捶背,惬意的很啊。” 砰! 又一根骨头掉下来。 不等风轻摇说话,万骨枯暴躁起来,“三根了!第三根了!你一共就两条胳膊,需要三根骨头吗?不,就你这小胳膊小腿的,一根骨头就能治好!你真当老夫的骨头能再生,就能让你大肆挥霍浪费吗?老夫骨头再生也是需要时间的!你个死丫头!” 尽管没有心脏,它一样很心痛。 然而话刚说完,第四根骨头紧接着便掉了下来。 风轻摇摸清楚了万骨枯的脆弱点,踹出了经验,知道了从哪里踹、怎么踹,才能踹得又快速又高效。 “嗷呜!” 万骨枯心痛无比地哀嚎,“云深!你的女人!快把你的女人带出去!已经四根骨头了!你当老夫的骨头不要钱的吗?” 云深冷冷淡淡地道:“我给你钱了吗?” 言下之意是,我没给你钱,所以不要钱,等于免费。 既然是免费,那四根和四十根就没有区别,只要他的女人高兴,踹它四万根骨头又有何妨? “不要钱只是一个形容!”万骨枯气得浑身白骨都变成了红骨,“老夫给你的女人治骨头还不成吗?现在就治,立刻就给她治,快叫她住手,不,住脚,老夫的第五根骨头要掉了!” 砰的一声! 果然掉了。 “轻摇。”云深叫道。 未可知空间的这一处,只有万骨枯和风轻摇,云深的声音仿佛从天空传下。 风轻摇:“嗯?” 云深道:“让它给你治骨伤。” “嗯?”风轻摇又是一声疑惑,随即从一堆骨头上翻身下去,停止了施暴。她仰头望着眼前巨大无比的兽形白骨,问:“你还会治骨伤?” 显然,刚才她没有在听万骨枯说话,一门心思在宣泄情绪。 万骨枯不答她,自顾自地说道:“老夫活这么久,从没有受过这种委屈。” 遥想当年,它还是神兽的时候,有脸有皮,修为境界无可比拟,活得那叫一个嚣张霸道。岂知神族出了个太子朔望,修为境界像不要钱似的疯涨,小小年纪从入圣到羽化,跟玩儿似的。本来吧,你做你的太子,我做我的神兽,大家井水不犯河水。结果,神族遇难,它被殃及。 犹记得当年,太子朔望一剑将它斩杀,取骨铸剑,它好端端的就从神兽沦为了一把剑。 但至少,那时候无论是身为神兽战败,还是作为一把剑重生,它都没有屈服,始终在跟命运抗争,在跟云深战斗,哪怕被封印沉睡,依旧保有尊严。 再看看现在,它居然被一个小的跟蚂蚁似的小丫头,一根根的踹飞了骨头。这还不是重点,重点是这一切都是在云深的怂恿和纵容下进行的。 昔日忧国恤民的神族太子,如今竟沦为只会哄女人开心的妻奴! 它看不起他! 第563章 梦醒,持续发泄(7) 而它当年,居然败给了一个妻奴? 堂堂万骨枯剑灵,生前是威风凛凛的神兽,今天竟被一对狼狈为奸的狗夫妻欺负得这般凄惨,毫无尊严,呜呼哀哉! 要知道,它的骨头坚如磐石,轻易不可能踹飞,都是云深!助妻为虐! 这辈子它都跟云深不共戴天! 风轻摇顺着万骨枯的话,说道:“你以为我就受过这种委屈吗?” 万骨枯幽怨地道:“你有什么委屈的?有老夫委屈吗?老夫当年已是羽化境,即将进入下一个不朽境界,结果被云深给弄死了,铸成了一把剑,失去自由,四舍五入老夫被困了一万年!你说,你有老夫委屈吗?老夫活了一万年多年,一把老骨头,却被你这个出生没多久的小丫头踹掉了整整五根骨头,老夫失去的不仅仅是骨头,还有尊严!” 风轻摇跟它杠上了,说道:“你都活了一万多年了,身为一把剑,努努力你还能再活一万多年,而我,没有入圣,只剩几十年的命可活了,你有我委屈吗? “在我短暂的生命里,唯一的心愿是把云深睡了,好不容易在梦境里有个机会,爹娘认了,婚也结了,裤子都脱了,就差一步了,结果梦醒了!你有我委屈吗? “我以后就算每天都能睡云深,也就才睡个几十年,而你一旦获得自由,至少是一万年以上的自由,你说,你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说委屈!” 听着两人在未可知空间里比惨比委屈,云深躺在未可知空间外的榻上沉默无语。 万骨枯的委屈,他不管。 风轻摇的委屈,日后他弥补。 未可知空间的世界,安静了一小会儿。 半晌过后,万骨枯真情流露,“委屈你了。” 可不就是她更委屈吗? 一共就没多久可活的。 算了。 老夫忍了! 小丫头怪可怜的。 “你理解就好。”风轻摇抬起两条绑成棍的胳膊。 万骨枯伸出前爪。 它的体形十分庞大,单单前爪就要比风轻摇大上许多,为了配合风轻摇的小身材,它翘起一根指骨,圈住风轻摇的肩膀,轻轻地拍了拍,像是安慰。 紧接着,它周身的上百条锁链同时施压,将巨大如楼阁的它整个往后拖了一丈,令它不得不放开风轻摇。 “云深!”万骨枯又怒了,“你的女人要抱抱,老夫替你抱了抱,你不感激就算了,居然反过来要勒死老夫!” 云深尚未作答。 风轻摇一脚先踹了过去,“你哪只眼睛看见我要抱抱了?” 就算要抱,也是要云深抱! 万骨枯气道:“你对着老夫举起两条胳膊,不就是要抱抱吗?” 结合她刚才说的一大堆委屈,好像是可以这么理解。 风轻摇算是看出来了,这老东西不是欠揍,是欠智商。 她道:“我的意思是,快给我治骨伤!” 万骨枯恍然大悟,“原来是这个意思啊。” 云深:“……” 不知为何,他感觉,万骨枯似乎和他的女人相处的挺不错,是因为两人的身上都有邪恶的气质吗?物以类聚? 第564章 梦醒,持续发泄(8) 万骨枯治骨伤,不是一般的治疗法。它不是一般人,连人都不是,自然与众不同,但却有奇效。 缠绕在风轻摇两条胳膊上的纱布,仿佛有生命般,一层一层,自行解开,露出了伤痕累累的手和手臂。这些是当初在极恶之地救云深,被柳弃远距离操控流烟剑所伤的,如果不是云深用浣溪绫护着她,她的胳膊应该已经断了。 万骨枯的五根断骨飞了起来。 在飞的过程中,巨骨慢慢缩小,直至缩到与风轻摇体形差不多的大小,然后从风轻摇的掌心钻了进去。 这个感觉,就像一把剑刺进她的血肉,却不会痛。 这个画面,有点像云深使用万骨枯剑后,收剑的过程。 过程虽慢,但效果明显。 五根骨头全部消失在风轻摇的掌心深处,手和手臂上的伤痕随之消失。 双臂快速痊愈没有给风轻摇太深的感触,一个全新的感受占据了她的全身。 风轻摇震惊地发现,她的修为正在飞速增长,仿佛一朵花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放,开放到极致后,花便要谢了。风轻摇的修为没有枯萎,只觉得被修为撑满的身体变得轻盈如羽。花谢未必是坏事,花谢有可能是结果、结种子,成熟、炸开,便是崭新的生命。 风轻摇的修为境界,便似果实成熟、种荚炸开,进入了崭新的领域。 这个世界有许多修行者,通常修炼到大修行者巅峰,便很难再往前进一步,而一旦进入那个领域,寿命增长千年,被世人称为脱胎换骨、超凡入圣。 风轻摇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还没有把魂魄补完整的她,就这么近乎随便的入圣了。 万骨枯也怎么都想不到,它给人家治骨伤,结果把人家给治入圣了。境界突破不要钱的吗?这么容易的? 未可知空间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未可知空间外,云深唇角微扬。 有史以来第一次,他认为万骨枯是一把好剑,而非邪剑、妖剑,又或者,正因为它是一把妖邪之剑,才会与她这般契合。 当然,仅仅是万骨枯的五根骨头是无法令她突破入圣的,先前她的滔天怨愤激发了她的潜能,促使她超越了自身极限。 所以,他的功劳也很大。 这是因祸得福。 往后很长一段时间,他们都会在彼此的身边。 “哈哈哈!!!” 风轻摇终于反应过来了,仰天大笑。 她从未想过自己这辈子会迈入入圣境,哪怕她是旷世奇才……等等,她果然是万里挑一的旷世奇才啊! “老夫助你入圣,勉强算你的恩师,以后你就叫老夫一声老师吧。”万骨枯对风轻摇入圣这事很懵逼,但功劳它还是要占的,甚至想爬到云深头上去。 风轻摇如果叫它老师,身为风轻摇男人的云深,不也得叫它老师?光想想就很有成就感。 结果风轻摇过河拆桥,理都不理他,对着天空说道:“我要出来。” 话音刚落,她从万骨枯面前消失了。 画面一转,她回到了真实的世界。 *** (说点正文外的话,这本小说旧版本的第一句是“神治时代,太子xx一怒斩魔兽,折骨铸剑,取名万骨枯”,后来删了,我一度以为这个设定要废,还好终于写出来了,很开心。另外,肉肯定是要吃的,娃也是要生的,我这算不算剧透?) 第565章 梦醒,持续发泄(9) 幽都大医馆,某间医室。 躺在榻上的云深脸色苍白,没有血色的唇边浮着一丝浅浅的笑,端详着刚刚从未可知空间出来的风轻摇。 风轻摇气色红润,伤已痊愈;精神饱满,境界已经突破入圣。 她很开心,喜形于色。 童歆却震惊不已。 短短一炷香的时间,风轻摇的身上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她快速治愈的双臂倒不怎么值得惊讶,他惊的是为她治骨伤的那个人,或者确切点说是昔日的怪物、如今的剑灵。万骨枯治骨伤的惊人能力就摆在那里,他不是不知,可万骨枯不是普通的剑或剑灵,它是邪恶的,它不可能屈服,怎么可能为风轻摇治骨伤? 未可知空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风轻摇骨伤痊愈倒也罢了,她竟还入圣了? 入圣是这么简单的吗? 她从梦境醒来潜能激发,修为增长,看似有突破的迹象,但要真正突破还需要很长时间,然而她进入未可知空间的时间才过去一炷香,居然突破了!殿下伤重没余力助她,那便还是万骨枯。 这…… 是万骨枯吃错药了? 还是太阳打西边升起了? 童歆下意识望向门外。 门外几盏风灯悬挂在廊下,光线暗淡。 他想起来,冥界没有太阳。 风轻摇从他身边经过,一声招呼不打,头也不回地出门了。 童歆隐约猜到她要去干什么。 她刚刚痊愈,刚刚入圣,和入圣好几年的老家伙比起来还有一定差距,现在就找冥帝,太危险了。 童歆忧虑地回头,看了看云深。 比起风轻摇,他但更担心云深,怕云深命令他去保护风轻摇,届时他不得不从,那么危险的就是殿下了。 云深没有出声,合上眼睛,似在静养。 于是童歆又开始担心风轻摇了。 …… …… 冥界的天空,无论何时都是幽暗的。 幽都的街道,无论何时都亮着灯笼。 此时可能入夜了,街上没什么人,风轻摇从空间法器取出外袍,一边往身上套,一边慢悠悠前行。 暗紫色的外袍遮住了她显露在外的两条胳膊,冥界的风吹拂起宽大的紫袍,猎猎作响。 “小丫头,你的心愿是睡云深?” 突然,万骨枯沧桑的声音响起在她的脑海。 “嗯,嗯?”风轻摇诧异,“老东西,你在哪?” “没想到吧!刚才老夫治你骨伤,稍微做了点手脚,现在不用你特地进入云深的空间,老夫也能找到你,意外吗?惊喜吗?桀桀桀!”万骨枯发出一串诡异的、阴森的、得意的笑声。 风轻摇道:“如果云深再给你添一道封印,使你沉睡,你还能找我?” 万骨枯沉默了一瞬。 它沉睡,自然不能找她。 这不是废话吗? 但是这事被风轻摇一下子戳破,老东西略感尴尬。 它转移话题,“老夫助你睡云深,你帮老夫解封印,如何?” “不。”风轻摇拒绝。 万骨枯道:“老夫治好了你的骨头,又帮你突破了境界,你帮我解个封印能怎样?” 风轻摇漫不经心地道:“你看我像是知恩图报的人吗?而且,睡云深这件事,没有你,我也能办成。” 第566章 梦醒,持续发泄(10) 以前或许需要它的帮忙,现在则晚了。 不久前云深亲口承诺,任她对他为所欲为。 万骨枯不放弃,继续利诱:“想不想再往前进一步,从入圣到羽化?老夫能助你入圣,也能助你羽化。入圣才千年寿命,羽化能拥有万年寿命,难道你不想和云深长长久久,多睡他几年?” 风轻摇刚刚入圣,一个时辰都还没到,对于再迈进一个领域这事一点都不着急,一口是吃不成胖子的,纵然她是旷世奇才,也讲究个循序渐进。 不过,“多睡云深几年”这句话就很吸引她了。 突然,风轻摇想到一个问题,说道:“你找我说话,云深听得见吗?” 万骨枯陷入沉思。 这个问题很严肃,它之前没考虑,须谨慎对待。 “听得见。” 风轻摇的脑海里传来云深的声音。 万骨枯:“……” 这就很尴尬了。 只听云深淡淡说道:“万骨枯,你的本体封印在我这里,即便分出去了几根骨头,做了点手脚,那也是我允许你这么做的,而不是你瞒着我做的。” 这话的意思是,它的一切行动,皆在他的掌控中。 风轻摇替万骨枯觉得尴尬。 如果万骨枯从始至终针对云深,以云深这段时间的受伤程度,或许万骨枯能讨到许多便宜,一举冲破封印也说不定。可惜万骨枯非要舍近求远,从她这里下手,如果她是别人,或许万骨枯也能成功,关键她不是别人,她是极恶之地的风轻摇啊! 万骨枯显然还没意识到选择风轻摇下手,是多么的不明智。 它怒:“云深!总有一天,老夫会冲破封印,出来弄死你!” “你想出来?我可以让你出来。”云深平静地说道:“玄霜剑能化出剑灵在外自由行动,你自然也可以。” “呵!”万骨枯不屑冷笑,“玄霜剑听从你的指令行事,你让他外出在外,他便外出在外,你将他召回,他就不得不回来,这也叫自由?老夫要的自由,是自主,不受任何人支配!” 云深说道:“这很难,你现在只是一把剑。” 是剑,就不可能完全自由。 是剑,也不可能追求自由。 万骨枯是特殊的,在变成剑以前,它有过自由,轻易不受约束,甚至有时候不觉得自己是一把剑,它有自己的意识和思想,渴望自由。 而这种心情,玄霜剑是没有的。 玄霜生而为剑,主人便是他的全部。 万骨枯恨,“是谁把老夫变成一把剑的?” 云深淡定道:“是我。” 万骨枯气得想吐血,可惜身为一推骨头没血给它吐。 它从未见过如云深这般厚颜无耻之人!但凡云深能稍微表现出一点点愧疚,哪怕只是欺骗的、敷衍的愧疚,它心里都能好受一些。然而云深就这么不咸不淡的,和它相处了近万年,毫无愧疚! 云深拉回话题,“没有足够的自由也是自由,至少你能从我的空间走出来,在我的允许范围内,让你做自己想做的事,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你想找一个人,还得费尽心机、敲断骨头。” 第567章 梦醒,持续发泄(11) 不说骨头还好,一说骨头,万骨枯悲愤,“老夫的骨头,是老夫自己敲断的吗?” 风轻摇适时开口:“是我敲断的。” 言辞语气之中,全无愧疚。 万骨枯沉默了。 它终于意识到,用风轻摇威胁或者离间云深,是个极其错误的决定。从风轻摇第一次被云深送入未可知空间到现在,它损失的不仅仅是五根骨头,还有尊严;而云深非但没有损失,还利用它,哄女人开心;至于风轻摇,是他们中收获最多的,不但治好了手臂,还入圣了! 前后对比后,万骨枯仿佛吞了一万只无头苍蝇,无比恶心。 但转念一想,它是一堆骨头,吞不了苍蝇,便不觉得难受了。 在它和云深持续了近一万年的战斗中,它从没有气馁、没有放弃,抓住机会,便迎难而上,今天亦如此。 “桀桀桀!”万骨枯发出一串诡异的笑声。 它恢复了以往的阴森可怖、骄傲自信,说道:“云深,老夫看出来了,你想利用老夫当那条红线,好把你的女人和你联系在一起,通过老夫,千里传音。” 万骨枯的本体在云深的空间,五根骨头则在风轻摇那边,云深不太清楚万骨枯和骨头之间如何维持联系,但他现在确实可以通过万骨枯,和千里之外的风轻摇对话。 不过,他是看不上千里传音的。 他的感知范围极广、移动速度极快,找风轻摇易如反掌,完全不需要万骨枯给他牵线搭桥。 他的目的,仅仅是让万骨枯像玄霜一样,乖乖做好剑的本分、剑灵的本分。 万骨枯身为剑,他身为剑的主人,本该很容易操纵万骨枯,然而万骨枯从来不是一把普通的剑,不是一个安分的剑灵。一直以来,他对它的处置,是封印它,使之沉睡。自从答应风轻摇以剑为聘后,他便想驯服它,为他所用。 然而,看了万骨枯和风轻摇的几次交流后,他改主意了。 他和万骨枯已经相处了近一万年,彼此都不喜欢对方。万骨枯不喜欢受他约束管控,他也不喜欢听万骨枯唠叨。相反,万骨枯和风轻摇的相处还算融洽,彼此契合。 所以驯服的事,该由他的女人来做。而他要做的,是该放则放、该收则收。 万骨枯安分听话,他便放给它一点自由。 万骨枯桀骜不驯,他便再将它收回封印。 不知自己又被云深算计的万骨枯,略有些傲娇地道:“哼!老夫不会让你如愿,老夫要出来。” 这句话结束,万骨枯和云深的声音从风轻摇的脑海里消失了。 对此,风轻摇没有在意,想来是云深把万骨枯放了出来,三人……不,是两人和一老东西之间的联系便断了。 冥界的冷风,穿过幽都大街小巷,进入了冥帝居住的幽冥皇宫。 风轻摇便如那阵冷风般,无所顾忌地破开宫门,旁若无人地闯了进去。 一石激起千层浪。 幽冥皇宫警钟大响,守卫一排排一列列地冲过来,却都没办法靠近风轻摇。 第568章 梦醒,持续发泄(12) 风轻摇的周身似有无形的屏障,将旁人阻隔在外,却隔不断冥界的冷风。 冷风吹鼓起她的紫色外袍,猎猎之声中,夹杂着风灯的摇曳声,附近的光线忽明忽暗。 风轻摇仿佛来自忘川彼岸的恶灵,所过之处,皇宫守卫一个个倒地,鲜血喷涌而出。 入圣境修行者凌驾于普通修行者之上,两者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前者被世人称为脱胎换骨的非人存在,是连风不止都要忌惮的境界,是风轻摇以前都不敢想的境界。 刚刚入圣的风轻摇见血兴奋了。 她从来不是一个好人。 但凡冲撞她,一律格杀勿论。 云深不在,没人能阻止她。 这些也不是云深的人,她没理由手下留情。 后面的守卫不敢再冲上来,人群中有人大喊:“快去禀报陛下!” “这就对了。” 风轻摇莞尔,停止了杀戮。 她对收人头这事,已经不太感兴趣了,之所以在此大开杀戒,是为了引冥帝过来,毕竟她不认得冥帝,与其费时费力寻找,不如逼他现身。 皇宫倒是不难找,它就在幽都。 幽都再大,它也还是在那,巍然不动。 冥帝不一样,他是会移动的。 风轻摇耐心十足地停在原地等人,生怕对方找不到她似的。 不一会儿。 一名身姿挺拔高大的冷俊男人踏空而来,他不怒自威地道:“何人来朕宫中撒野?报上名来!” 从自称可以听出,他就是冥帝,夜微凉的父亲、黄泉舞的主人。 冥帝一头披散的黑发在冷风中张狂舞动,身上只随意披了一件玄黑色外袍,露出雪白而精壮的胸膛,显然刚从御床上起来,很可能刚做完某件不可描述之事,这可以从他的神情看出来,倘若是中途被打扰,必不可能如此镇定,在这一点上,风轻摇感悟极深。 冥帝的样子,又令风轻摇想起不久前的梦境里,云深在她身上点完火却没有负责到底,她心底深处的怨恨再次熊熊燃烧起来。 这一次,她的发泄对象是冥帝! 冥界天空没有太阳,却有雷声。 雷声阵阵。 是风轻摇最擅长的一指惊雷。 然而在入圣已久的冥帝面前,这道天雷始终没能落下。 “就你这点修为境界,是杀不死朕的。”冥帝防而不攻,很是自信,“你就是最近入朕幽都的几个外族人之一?” 幽冥族人和外面的人最大的不同在于,从未见过阳光的幽冥族人,肤色苍白无血,相比之下风轻摇的肤色过于红润了。 风轻摇杀人不废话。 她的手,对着空气一抓。 周围的空气顿时扭曲,仿佛被切割成形状不一、大小不等的数个空间。 这招是从雪国女王那里学来的,没入圣前,她使不出来,此时配合一半的雪族血脉,终于爆发出来了。 站在被切割的空间里,皇宫守卫纷纷倒下。 冥帝却纹丝不动,说道:“是朕的太子派你来夺剑的吗?是有些本事,但在朕的面前,你还是差了点,朕再让你一招,一招过后,朕便要出手了。” 第569章 梦醒,持续发泄(13) 他允许黄泉舞剑在幽都自由行动,是因为整个幽都皆在他的掌控,太子在做什么,甚至心里在想什么,他这个冥帝、这个父亲都一清二楚。 但是,他不在乎。 从他入圣的那刻起,太子就没用了。 拥有入圣千年寿命的他,将是在位时间最久的冥帝,而太子资质差,这辈子都不可能入圣,自然继承不了他的帝位,一个无法登基的太子,和废太子又有什么区别? 但毕竟是他的儿子,他允许儿子胡闹,反正无论怎么闹,他依然是冥帝,依然拥有黄泉舞的绝对使用权,反之,他随时可以废黜太子,甚至折断黄泉舞剑。 “既然是让,就别动。” 风轻摇没有可耻心,别人要让她一招,她自然会好好利用。 极致的寒气从她掌心深处沁出,片刻凝出一把寒冰剑。 她握剑在手,一跃而起。 寒冰剑直指冥帝的心脏。 “没用。”冥帝冷声道。 寒冰箭碎裂在他胸前,他毫发无伤。 “该朕了。”他又道。 宽厚的手掌虚握。 一声剑鸣。 一把通体血红的剑受冥帝召唤,自远处而来,仿佛带来了黄泉彼岸的死亡气息。 这便是黄泉舞剑。 昔日冥界铸剑师耗费一生铸造此剑,在剑即将成形时,铸剑师死了,但是剑还是出世了,她落在当时的冥帝手中,一代代传下来,传到这一代,遇见风轻摇,欲杀之。 黄泉舞是冥界之剑。 冥界是死亡之地。 凡被黄泉舞所伤,必死。 风轻摇迅速后跃。 冥帝速度极快,一个闪身,绕到风轻摇背后,剑刺出。 风轻摇眼神一变,感受到扑面而来的危险,以及强烈的死亡气息,这个气息不一定是她自己的,但绝对是黄泉舞剑散发出来的,致命的杀气! 这是一把好剑。 她想要。 但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冥帝很强,剑更强。 她打不过,得跑。 跑,在她这里从来不是难堪的、羞耻的。 这是战术! 突然,一只纤细白皙的手在风轻摇的背后推了一把。 冥帝一剑刺空。 风轻摇转危为安。 “谁?”两人同时问出口。 一名少年翩然落于两人中间。 少年一身白衣似雪,一头墨发似夜,一张脸美得极不真实,仿佛是神匠雕琢而成的精致人偶,完美得没有一丝缺陷和瑕疵。 风轻摇见过最好看的人是云深,其次是风不止,这两个人是两种截然不同的美,风不止是阴柔,云深是脱俗。 然而眼前的少年,仿佛融合了这两个人所有的美,美得超出了人类理解的范畴,反而像是假的。 “老夫一身邪气修为惊天地泣鬼神,你感知不出来?”少年没有表情,不是像云深的天生冷淡,更像是不会使用脸。 这世上不会用脸的人,必须是没有脸的。 恰好风轻摇认识一个,自称也如出一辙。 问题是…… 风轻摇震撼了,眼神瞬间变得十分奇怪。 万骨枯不是一堆骨头吗?从云深的未可知空间出来,它怎么就有血有肉了?还有,它不是老东西吗?这模样看起来比她的身体年龄还要小上一两年啊! 第570章 万骨枯,惊艳了时光 冥帝的震撼不比风轻摇低。 他从没见过这般完美之人,仿佛惊艳了时光,比他宫中任何一位后妃都要好看不止百倍千倍,不,用他的后妃们做比较,是侮辱了眼前的少年!只可惜,少年是男儿身。 冥帝遗憾。 风轻摇也遗憾,“你不如之前霸气了。” 之前一堆白骨阴森森的,形如野兽,大如楼阁,威风凛凛、气势汹汹。哪像现在,怎么看怎么别扭。 “你不是说,云深就算是一堆骨头,都比老夫好看吗?”少年裂嘴,勾出一个诡异之极的笑容,“老夫现在比他好看一千一万倍!不过这身白衣确实不适合老夫,平白丢了老夫的一身威武霸气。” 少年正是万骨枯剑灵的化身。 听了他的话,风轻摇想到一种可能,“你就是想比云深好看,才变成这个模样的?” “不可以吗?”万骨枯说道:“四舍五入老夫被他封印了一万年,在境界修为上,老夫承认,是比他差了那么一点点,所以老夫更要在别的地方胜过他!这张脸怎么样?哪里还有欠缺的吗?趁现在还能改。” 这下,风轻摇和冥帝都听明白了。 这张脸,是假的! 没有脸,才能造一张脸。万骨枯没有脸,是一堆骨头。即便很久以前的它,也曾有血有肉,却不是人,这从它的骨形可以看出来。 今天,是它第一次化为人形。 它给了自己一张惊为天人的脸,惊艳了几乎所有人,连风轻摇都没能例外。当然,风轻摇并非被这张脸迷住,她是惊讶于这张脸美得假了。 造出来的脸,自然不自然。 风轻摇不想跟一个假东西讨论脸的问题,它就算变成云深一模一样的脸,那也是假的。 她敷衍道:“好看,比云深好看。” 万骨枯终于满意,决定以后就用这张脸。 脸的问题解决,万骨枯那对美出天际的双目斜向冥帝,对风轻摇道:“你拿了老夫五根骨头,却连这种货色都对付不了?丢不丢脸?” “不丢脸。”风轻摇脸不红、心不跳、气不喘,一本正经地道:“他有剑,我没剑,落于下风是正常的,你快变成剑,让我使使。” 她只有在做好人好事的时候才觉得丢脸,丢了她大恶人的脸!至于其他,都属于恶人的正常操作。 “呵!”万骨枯不屑冷笑,“老夫就算变成一把剑,你也使不出老夫的全部威力,何况老夫不需要变成剑,照样能对付他。” 说完,美艳的少年俯冲向冥帝,那只纤细白腻的手掌看似弱不禁风,却仿佛蕴藏着毁天灭地的能量。 形势倒转。 这次换冥帝后跃而逃。 他横剑在手,随时准备抵挡少年的手。 他从对方的对话中听出来,少年是剑灵!既然是剑灵,那么此时少年的手便是剑! 随着彼此不断接近,一把如白骨般的剑从万骨枯的掌心深处生长出来,与云深使用万骨枯剑时是一样的操作。 风轻摇深知此剑焚尽一切,忙喊道:“人可杀,剑留下!” 第571章 狗日的云深! 这里的剑,是指黄泉舞。 “哼!”万骨枯傲慢地出了一声,满满的不屑一顾,似乎不打算采纳风轻摇的话。 他的动作没有半分停滞,白骨剑飞离掌心,飞向冥帝,速度极快。 “人不能杀!” 几乎同时,另一道声音惊吼出来,带着浓浓的恐惧。 这一声,来自夜微凉。 刚才,黄泉舞正在和他说话,话说一半突然化剑飞走。他知,是父皇在召唤她,宫里出事了。 风轻摇闯皇宫已经闹开。 他找来此地,没花多久时间。然而一过来,便听见风轻摇喊打喊杀,看见一名少年满身杀气朝父皇而去。他想抢父皇的黄泉舞剑不假,但是从没有想过伤害父皇,哪怕从小和父皇不亲,他们也是血脉相连的亲人。 夜微凉遗传了冥帝的容貌,却没有遗传到冥帝的半分性格。 面对紧张的局势,除了慌乱,他竟没有半点主意。 万骨枯连风轻摇都不理,自然无视夜微凉,他哼都懒得哼一声,剑势不变,直指冥帝心脏。 千钧一发之际! “停手。” 冷冷淡淡的声音,是云深。 这道声音只有万骨枯能够听见,连风轻摇都听不见。 万骨枯是一把剑,是剑就有主人,他的主人是云深,尽管他自己不会承认,但事实就是如此。无论相隔多远,云深总能将他召唤回去,自然就能对他下达指令。 从他掌心飞出的白骨剑,蓦地停在冥帝胸前一寸,然后化成灰烬,消散。 冥帝原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关键时刻,却化险为夷。 他落地在远处,一边防备万骨枯,一边调整呼吸,随时准备下一波攻防。 “云深!” 万骨枯暴怒,那张美得不可方物的脸变得狰狞可怖。 那一刻,他意识到一个问题—— 他被云深坑了! 如果他还在未可知空间,云深想使用他,必须令他沉睡,因为醒着的他,会拒绝变成剑被他使唤。 然而现在,他醒着,却没法反抗。 当然,他是想反抗的。 而且一直以来,他都在反抗。 结果是,他仍然受云深的控制。 他不该答应云深,从空间出来的,这相当于一个暗示,暗示他承认自己是一把剑,云深的剑!于是当他以剑灵之身出现的这刻起,即使心里一千一万个不愿意,身体还是本能做出了主人的命令。 因为从很久以前起,他就已经是一把剑! 万骨枯越想越不对劲。 以前的云深,是千方百计把他封印在未可知空间,要他睡过去,最近却很少逼他沉睡,甚至今天一反常态,放他出来? 什么自由不自由的,都是骗人的鬼话! 真正的目的,是要他化身剑灵,过来保护那个死丫头! 玄霜在外面没回来,童歆那个臭小子一人顾不了两头,云深自己伤重爬不起来,那不就只能忽悠他吗! 他还没来得及离间云深和那个死丫头,结果先被摆了一道! 狗日的云深! 万骨枯一腔愤怒无处发泄,恶狠狠地转头,瞪住风轻摇。 不如先将这丫头弄死算了! 第572章 言而无信(1) 风轻摇何等的聪明。 白骨剑消失、冥帝没死、万骨枯喊出“云深”,她就猜出了大概。 此刻万骨枯满目杀气看过来…… “你看我做什么?”风轻摇眨眨眼,装出一派天真无邪,假装自己什么都不知道,“我叫你留剑,又没叫你留人,你傻站那里做什么呢?我可打不过他,得靠你。” 最后一句话,隐约有恭维的意思。 万骨枯听完很受用,重新转向冥帝。 冤有头债有主,是云深叫他停的手,又不是丫头。 丫头比他还想杀冥帝,他如果这时候把丫头杀了,以后还怎么离间云深、虐云深?他看得清清楚楚,丫头是云深的软肋,他必须抓着这个软肋,让云深难受! 万骨枯自以为掌握了一切。 不过,不是云深的一切,是冥帝的一切。 现在即使万骨枯不攻冥帝,冥帝也已经败了,败给一个连主人都没有现身的剑灵。由此可见,万骨枯剑远远凌驾于黄泉舞剑之上。 冥帝想要,然而他连黄泉舞剑都已保不住。 如彼岸花色的血红之剑从冥帝手里飞出来,落进万骨枯之手。 黄泉舞有言在先,谁打败冥帝,谁便是她的新主人。 万骨枯是剑灵,没有成为另外一把剑的主人的资格,因此黄泉舞剑归于云深。 万骨枯从来不是一个安分的剑灵,云深是他的主人,更是他的仇人,他不会让仇人白捡便宜。 他要折断剑! 风轻摇有过断剑的经历,一下子就看出了万骨枯的意图,急忙阻止:“慢着!剑你不要,给我!” 她巴不得他不要。 杀冥帝是顺便,她主要是来取剑的。 万骨枯鄙视道:“一把破剑,要来做什么?丢人现眼吗?” 在能焚尽一切的万骨枯剑面前,所有剑都黯然失色,他确实有资格说黄泉舞是把破剑。 风轻摇笑意深深,“你要是变成剑让我玩玩,你就可以折断这把剑,随便折,不够我再给你觅去。” 冥帝和夜微凉在旁边听得心惊胆战。 黄泉舞是不如万骨枯,但在世间诸多兵刃中,也是名列前茅的,随便折断,是不是过分了? “哼!” 万骨枯把剑丢给风轻摇,他显然不想变成剑被风轻摇玩。 风轻摇拿出手帕,有洁癖似地把剑擦了一遍,问冥帝:“剑鞘呢?” “没有。”冥帝道。 “嗯?”风轻摇怀疑。 夜微凉解释道:“铸剑师在黄泉舞剑成形前过世了,没来得及做剑鞘。” 风轻摇点点头,表示相信。 夜微凉走上前来,一脸期盼地凝视风轻摇。 然后,他看见风轻摇把黄泉舞剑和擦剑的手帕,一起放进了她自己的空间法器,竟是收了起来。 他错愕片刻后,提醒道:“小夫人,按照之前的约定,我们帮你入梦,你帮我们夺得黄泉舞剑,现在,你应该把剑转赠给我。” “是有这么一回事。”风轻摇笑眯眯地道:“按照当时的约定,你还欠我龙蜒草、孟婆汤、断肠草和三生石。” 夜微凉想了想,似乎没错。 他们的约定是有涉及这四样冥界至宝。 第573章 言而无信(2) 夜微凉没有多想。 自从和风轻摇以谈生意的名义提到冥界至宝后,他便以太子的身份,花了几天时间把东西收集齐了,并随身携带。 此刻,他把龙蜒草、孟婆汤、断肠草和三生石拿了出来。 风轻摇没怎么细看,手从四样冥界至宝上拂过,全部收进空间法器,厚颜无耻地道:“这四样就当买你父皇的命,我们就不杀他了。” 夜微凉一脸懵。 怎么回事? 这是什么操作? 看着很傻很天真的儿子,早已看透一切的冥帝冷笑,却没说什么。 他败了,一把剑加四样冥界至宝换他的命,不亏。有命在,就没输,迟早他会拿回属于他的一切。但在此之前,他要先把太子废了!那个愚蠢的儿子!要不是流着他的血脉,他当场掐死他! …… …… 就在风轻摇闯皇宫的时候,有人头戴兜帽,身披斗篷,一身是黑,不疾不徐地走进幽都大医馆,推开某间医室。 听见推门声,童歆转头看去。 门外站着一个人,正在把兜帽放下去,露出一张温文儒雅的脸,是童歆再熟悉不过的人,那种熟悉甚至超过他的殿下云深。 “柳弃!”童歆的眼瞬间红了。 “师父。”柳弃如往常般笑得温雅谦和。 “你还敢出现在我面前!” 童歆失去理智,朝柳弃扑去。 柳弃快速后跃。 童歆迅速追上。 今天任何人来,都不能引他出门。 唯独柳弃,这个他亲自教出来的徒弟,这个他最信任的徒弟,背叛他,算计殿下! 比起本就为恶的风不止,他更恨柳弃! 他要亲手杀柳弃,清理门户! 柳弃和童歆一前一后离开。 没过多久,又一人走进医室,同样的兜帽加斗篷,一身暗黑,仿佛融入进了冥界的幽暗色里。 医室里,亮着一盏灯,光线昏黄。 那人向榻走去。 云深安静地躺在榻上,面色苍白无血,看着十分虚弱。他双目闭合,似乎睡着了。 除二人外,医室里再无别人。 云深仿佛待宰的羔羊。 那人默默打量了一会儿云深,似有些警惕,又有些犹豫。半晌,那人伸出手,缓缓抓向云深的心脏。 “最好别碰我。”云深蓦地出声,语气清冷,不见情感。 那人的手停在云深胸前一寸处。 “你在犹豫,说明不想对我出手,既然如此,便该离去。”云深睁眸,看向兜帽下那张惊讶的脸。 是个小姑娘。 但云深知道,此人并不似外表这般的年轻。 她是风轻摇的旧相识。 风追雪对上云深浩瀚如夜的黑眸,心底深处微微震撼。 她不清楚自己在震撼什么,或许这个男人的存在,本身就是值得震撼的一件事,毕竟他是被风轻摇看上的男人,要知道风轻摇这辈子还是第一次对一个男人表现出极大的兴趣。 “我觉得你活着比较好,你活着,轻摇就一定会在你身边,风不止就没机会靠近她,我就有机会了。” 风追雪认真说道:“但是,风不止让我杀了你,如果我不来,他就要亲自来,他已被你伤了一次,倘若再被你重伤,他会死,而我不能看他死,我爱他。” 第574章 他不爱她,她却放不下 云深道:“你倒是坦率。” 风追雪道:“我不喜欢弯弯绕绕。” “她也不喜欢。”云深平淡道:“但她没你坦率。” 他所说的坦率,是承认“爱”这件事。 风追雪从不隐藏自己深爱着风不止,为了风不止,她甚至不顾自身安危前来涉险,哪怕她已意识到这是风不止在利用她。风不止曾无数次利用她对他的爱,但是她不在乎,即使风不止从不爱她,她亦心向他,傻的可悲。 身为恶人,她是不合格的。 在这方面,风轻摇做的很好,把“爱”藏的很深。 当然,云深并不知道,风轻摇已经对他表白,可惜当时的他陷入了梦境没听见,听见的人没告诉他。 风追雪知他在说风轻摇,说道:“她也可以很坦率,前提是,她信任你。” 云深淡淡地注视她,冷淡地道:“当年她信任你们,却被你们害得魂飞魄散,现在的她,不敢轻易信任谁。” 风追雪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神微颤。 她的手迟迟没有抓进云深的心脏。 或许是云深带给她的威压,令她下不去手;或许是她还在犹豫,内心矛盾,一边是风不止、一边是风轻摇,无论相隔多久,他们俩个总能影响她,理不清的,永远都理不清。 她爱风不止。 风不止不爱她,爱风轻摇。 风轻摇也不爱他,她谁都不爱。 风轻摇如果能回头看一看风不止,两人成了一对,她也就放弃了,那时候,她是愿意成全他们的。可是,风轻摇的不爱,总让她以为自己再努努力就会有希望。 没有希望,从来都没有! 风不止和风轻摇一样,从来不肯回头看一看。 “当年如果有你……”风追雪顿了顿,似在感慨,“如果你能早点出现,在风不止爱上她之前,把她带走,那些事也不会发生,我或许……” 她没有往下说。 或许她就有机会得到他的爱吗? 不,没有机会的! 以前没有、以后没有,今天也不可能有。 “冥界有花,生彼岸”是疯魔骗她的,一入冥界,她就四处打听彼岸花的下落,最终得知,那不是情花,而是毒花。 最后的希望,破灭了。 风不止不会爱她,她却放不下。 所以,她还是按照计划,来杀国师,这个风轻摇看上的男人,这个风不止的情敌,可是这个人,和她有什么关系呢? 对了,因为她是恶人。 恶人杀人,不需要理由。 风追雪眼底的迷茫消散,她变得邪恶而危险。 云深能看出她的变化,说道:“你要死了。” 这像是威胁,又像是预警。 风追雪道:“我会努力让自己活下来。” 她的手不再犹豫。 可惜,晚了。 “你会死在今天。” 随着这句话的突然响起,风轻摇回来了,以极其诡异的身法和速度来到风追雪面前,一把扣住那只想要抓破云深心脏的手。 风轻摇就算刚刚入圣,也是入圣。 此刻,她对风追雪有着绝对的压制。 她笑眯眯地道:“追雪,我以前就说过,杀人的时候千万别废话,废话一多必会错失良机,还很有可能死于话多哦。” 第575章 冥界的夜(1) 风追雪看向风轻摇,露出了意外的神色。 倒不是意外风轻摇的到来,她意外的是风轻摇迅速提升的修为境界。距离他们上一次见面,也就过去半年吧,反正没到一年,那次风轻摇见了她只能逃跑,这次竟能将她压制! 意外没有持续太久,很快风追雪释然了。 他们三人中,风不止的脑袋最好,风轻摇修行最好,对此,她从不曾怀疑。 “你现在,不也在和我废话吗?”风追雪从容地笑道。 面对生死存亡,她依然冷静。 极恶之地的大恶人、极乐宫的女魔头,从来不是外面那些妖艳贱货、城府深深的心机女。 她妖,妖的邪媚; 她恶,恶的大气; 她狠,狠的决绝。 虽然忠贞不渝的爱,丢了她恶人的骨气,但在其它方面,她敢说,她就是一个恶人!在做恶人上面,她比风轻摇成功;唯独在爱情上面,她败给了风轻摇。 风轻摇也笑,“那是我在给你机会跑啊。” 听完,风追雪二话不说,抽手就跑。 “追雪,我数到三,就来追你啦!”风轻摇对着门外大声喊。 她仿佛调皮的猫,在玩弄她的猎物鼠。 “一。”风轻摇果真开始数数,“三!” 她没有数二。 她追了出去。 望着远去的风轻摇,云深不着痕迹地叹息一声。 每次面对她的那些故人,她总会忽略他。从她进来到出去,竟是一眼都没有看他,他感到了一丝忧伤和惆怅,如同被打入冷宫。 那些故人对风轻摇来说终究是不同的。 对待风追雪,她没有像往常那样,速战速决。 万骨枯走了进来,没有去追风轻摇。 保护风轻摇这种事,一次就够了,他不想被云深摆布,优哉游哉地坐在圆桌前,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云深不理他,闭上眼睛,心算后面可能出现的事。 万骨枯大败冥帝,冥帝暂时不会对风轻摇出手;风轻摇已入圣,去追风追雪,风追雪今晚必死;柳弃不是童歆的对手,他如果没有后手,也将死在今晚;看来最危险的,还是他自己。 万骨枯难控,玄霜太远。 而他要面对的人,是风不止。 风不止狡猾异常,在吃过亏的情况下,以身犯险的几率很低,今天晚上,他不太可能亲自过来,但是今晚也绝不会只有柳弃和风追雪两个人。 来了! 云深蓦地睁眼。 “放心,老夫不会出手,你们该做什么做什么。”万骨枯捧着茶碗,喝着凉水,清闲得不得了。 他的这句话,既是对房里的云深说,也是对门外人说的,意思是他两不相帮,纯粹看个热闹。 门外是一男一女。 男的是风不止的侍卫之一长欢,今晚的长欢外貌气质和以往差不多,修为境界却大不相同,他竟入圣了! 女的是妖族的九尾狐公主苏如漾,死了好几回的她,对复活这事越来越得心应手,速度越来越快。 听了万骨枯的话,苏如漾迫不及待地进来,经过万骨枯时,她被万骨枯的容貌惊艳了,步伐停顿片刻。 第576章 冥界的夜(2) 后面进来的长欢也惊了一下,然后恢复镇定,朝云深走去。 他在榻前站定,说道:“长欢能有今天的修行成就,全靠国师所赐。那日在叶宅,长欢有幸得见国师的真眸,之后陷入了长达半年的昏睡,大家都以为我这一睡再也不能起来,却不知,我在国师的一个眼神里有所感悟,从而入圣。国师算是长欢的半个老师,请受长欢一拜。” 说完,他朝云深拱手作揖。 机遇这种事,可遇而不可求。 那日,风不止也被云深一个眼神所伤,也昏迷了多日,却没有感悟,没有入圣,那时候风不止的境界修为比长欢高多了。 云深冷淡地看他一眼,“风不止的人,都有弑师的习惯?” 他在暗指柳弃。 “国师误会了,长欢来此,并非杀国师,而是来向国师借种。”长欢温和一笑,转看向苏如漾。 苏如漾这时候已醒过神来。 外面的男人再好看,也不能乱了她的心神,她可不是那种贪恋美色的肤浅之人,她的心里,始终只有国师云深一人! 苏如漾走过来,向云深盈盈福身,柔柔地笑道:“国师可还记得如漾曾经说的话?不求国师娶我,不求国师爱我,但求国师给如漾一个孩子,一个流着国师和如漾共同血脉的孩子,可国师却小气的很,始终不肯圆了如漾的心愿,幸而琰王垂怜,看如漾可怜,帮着如漾创造机会,总算是机会来了。” 云深面无表情,看向万骨枯。 万骨枯咧开嘴,露出一个十分诡异的笑容。 长欢回头看了看万骨枯。 苏如漾等了一会儿,不见云深有所反抗或行动,心想风不止果然猜中了,如今的云深极为虚弱,只能任人摆布。 她竭力克制着兴奋,说道:“长欢,你们退下吧。” …… …… 与此同时。 童歆追出了幽都,终于追上柳弃,他毫不犹豫地攻过去。 柳弃很怕死,他敢来对战童歆,必然有所准备。 他一边防守,一边说道:“师父刚才问我为什么还敢出现?因为琰王这一局还没结束,我的任务还没有完成,只能前来涉险,把师父引出来,师父您猜一猜,国师和我,谁死谁活?” 童歆心知中计,懊悔不已,转身回去。 柳弃缠住他,说道:“师父,当年您义正言辞的说,九院是天下的九院,可我却知道,您的九院是国师的九院,所谓的以战止战,不是怜悯人族战乱多年民不聊生,而是人族的战火打到了您一直以来守护的那个地方,才不得不出手。您的主人是国师,我的主人是高阳国皇帝陛下,我们各为其主,谁也不比谁清高,不是吗?对了师父,您知道我为什么要杀国师吗?” 童歆心急如焚地往回赶,哪里有空和他说话。 柳弃却忽然猖狂地笑起来,“国师死,高阳国一统人族,我就是人族唯一的国师!” 九院院长?他不稀罕! 他要做人族国师,手握权柄! 陛下和琰王,都已承诺他! 国师,必须死! 第577章 冥界的夜(3) “闭嘴!”童歆暴喝。 这一刻,他对殿下的自责愧疚、对徒弟的愤恨怒火,终于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超越了极限。 他转身,朝柳弃扑去。 柳弃也转身,准备溜。然而这一次,没有上一次顺利,他被定住了,修为境界被彻底压制。 他慌了。 这和预想的完全不一样! 师父虽然比他高出一个境界,但也就是刚刚过境,他已是入圣巅峰,两人境界不同,但差距不远,而且他对师父十分熟悉,师父的一招一式皆在他的计算中。他或许会被师父追上暴打,最坏的后果是打成重伤,但总能留一口气逃走,现在他却一动不能动,师父和他的差距正在迅速扩大。 师父他…… 竟然封印了自己的力量! 此刻为了对付他,居然解封了! 他…… 可能要死! “不……”柳弃声颤,死亡的恐惧占据他全身。 八、九岁外形的童歆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长高,满身肥肉随着他的长高而迅速缩减。 不一会儿,他变成了风轻摇在梦境里看见的那位童大将军,既高大又威猛,说话声亦不再稚气。 他一把扣住徒弟的后脑,“柳弃,你对为师的力量,一无所知!” …… …… 同一时刻。 风轻摇追风追雪,也追出了幽都。 冥界有活人居住的生地,和死后轮回的死地,将两界划分开的,是一条血黄的忘川河。 忘川彼岸黄泉路,黄泉路开彼岸花,那里有无数亡魂正在前往轮回,但是活人看不见亡魂,风轻摇和风追雪只能看见大片血红妖艳的彼岸花,想起疯魔当年的那句话——冥界有花,生彼岸。 风追雪在忘川河畔停下。 “追雪,没活路了。”风轻摇停在她十步外,说道:“无论往前还是往后,留给你的,都是死路。事到如今,你竟还是这般愚蠢可笑,我给了你逃跑求生的机会,你却不要,非要求死。我要是你,就会牢牢抓住这个机会,就一定会往冥界出口而逃,把我引向风不止,在我杀风不止的时候,趁机跑路。” “我爱他,不会让他陷入绝境。”风追雪说道:“以你现在的修为境界,我和他联手都不一定是你的对手,把你引过去,不是正中你的下怀,好让你一箭双雕吗?轻摇,我是不如你和风不止聪明,可我也不傻,你和他都在利用我,我看得懂。” “还是傻啊。”风轻摇笑。 这句话,风不止也曾说过。 只不过当时风追雪不在,没听见。 现在她听见了,问:“我哪里傻了?” “你哪里都傻,傻的无可救药。”风轻摇道:“如果风不止爱你,你为他牺牲,我服气。可是他非但不爱你,还要利用你。你呢?明知被利用,还要巴巴地送上去,这不是傻是什么?以前送也就送了,今天是来送命,恶人做到这份上,你也不觉得丢脸?我要是你,爱了他一生,得不到丝毫回应,既然要死了,自然得拉着他一道赴黄泉,为我殉情,不,为你殉情。” 第578章 里世界,一人一魂(1) 风追雪沉思片刻,说道:“你说的对,是我太傻,送什么都可以,送命不行,命没了,机会也就没了。不过,我还是不会把你引向他,他的命如果没了,我一样没有机会。轻摇,你想杀我,我不会让你如愿的。” 说完,她咧出一个诡异而妖邪的笑容,转身投入忘川河。 忘川河水缓慢流淌向不知名的远方,可能是生命的尽头,那就是死亡之地。 风追雪感受到了明显的死亡气息,是从忘川彼岸飘散过来的,更是从自己的身体里发散出来的。 她和风不止都没能想到,风轻摇会在短短半个月的时间里,在修为境界上远远地超越了他们。 大修行者对入圣境,无论她再怎么努力,都不可能活下来。 今天,是她的死期。 风轻摇不会放过她,就像十年前,她没有放过风轻摇。 “自杀?你想得美!” 风轻摇吼了一声,左手在虚空一抓,空间错位,即将落入忘川河的风追雪瞬间移位,回到了风轻摇的面前。同时,风轻摇取出黄泉舞剑,彼岸花色的血红剑刃毫不犹豫地送进风追雪的心脏。 噗通! 这是风追雪最后的心跳声。 下一刻,她的心脏停止了跳动。 无数倒卷的血红花瓣自她细腻无暇的肌肤浮现出来,花朵一簇簇,呈伞状,竟是黄泉路上盛开的彼岸花。 半晌后,彼岸花消失。 风追雪的肤色苍白的宛如被吸尽了血,胸口的伤口没有一滴血落下,似乎被黄泉舞剑尽数吸收了。 风轻摇挑眉。 这把剑,有点狠。 杀人太快! 她还没来得及向风追雪做最后的告别,人就死了。 突然! 风轻摇的背后出现一个圆桌大小的旋涡,旋涡似雾似风,带着超强的吸引之力。 风轻摇毫无防备,甚至来不及惊讶,整个人便被吸了进去。 一切来的太快。 似乎仅仅一个眨眼,眼前的画面就变了。 忘川河没了,黄泉路没了,彼岸花没了,风轻摇拿在手上的黄泉舞剑也没了,至于风追雪…… 风轻摇看见一个美艳的少女身穿血红衣裙、披着暗色斗篷,在她面前,和她大眼瞪小眼。 她眨眨眼,对方也眨眨眼,显然对这突如其来的事件都有点懵。 很快,彼此认出了对方。 “风追雪,你怎么还没死!”风轻摇又吼一声,手抓过去。 “风轻摇,你居然杀了我!”风追雪吼了过去,也伸出了手。 两人朝对方心脏抓去,却都无所阻碍地穿过了对方的身体,又是一懵,她们不是实体? 两人各自往后退了两步,打量对方。 风轻摇脚踏实地。 风追雪双脚离地。 风轻摇站着。 风追雪飘着。 风轻摇做为一个过来魂,对此颇有经验,十分熟悉,淡定地道:“你死了。” “对,我死了!”风追雪意识到了自己的不同,朝风轻摇的脸挠去,“我死了,我是魂,为什么你还能看见我!为什么我还在这里!” 活人看不见死魂,是这个世界的法则。 人死以后,魂不停留,去往冥界轮回转世,也是法则。 第579章 里世界,一人一魂(2) 这时候的风追雪无论怎么挠,都挠不到风轻摇,她们已非一个世界的人,活人与死魂,就像冥界的生地与死地,即便靠得再近,都不可能再有联系。 风轻摇懒得理她,狠狠地掐了下自己的大腿。 “嘶!”痛得她倒吸一口冷气。 风追雪奇怪道:“你做什么?” “试试我是死是活。”风轻摇得意地摊手,“结果你看到了,我有血有肉,是活的。” 活人看不见死魂,即便如她和凤瑶那般,有着某种联系,也只能看见一团不具备形象的雾气。可是。她却清楚地看见了风追雪,还能与之对话。假如不是她快死了,就是……呃,开了阴阳眼? “为什么你还活着!你给我去死!”风追雪即便打不到风轻摇,也要象征性的对其拳打脚踢。 风轻摇悠哉悠哉地站在原地,“别费力气了,你是魂,我是人,本质不一样,你累不累?” “我是魂,我不累,你杀了我,我要报仇!”风追雪超难受。 决定投入忘川河的瞬间,她就想通了,死就死了,死在忘川,对岸是黄泉路,马上就能轮回转世,放下风不止,再也不看风轻摇那张臭脸,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不,恶人! 结果…… 结果他们三个人这辈子是都剪不断了吗? 风轻摇魂飞魄散后重生,难道她死了还能复活? 好像不错! 想到这里,风追雪美滋滋的。 这时,风轻摇老僧般地叹道:“冤冤相报何时了。” “了个屁!”风追雪没有形象地爆粗,“你找我报仇的时候,怎么不说这句话?” 风轻摇冷笑,“你还敢提这个?之前我杀你了吗?你说说看,是谁先杀的谁?是你先杀的我!我杀你是报仇,一命换一命,现在你死了,以后我也不找你报仇了。” 风追雪道:“我都死了,你怎么找我报仇!” 风轻摇道:“死是死了,魂不是还在吗?再杀也不是不能杀,当年你们让我魂飞魄散差点消失,连轮回转世都不能,我要不要让你来个灰飞烟灭?” 似乎怕风轻摇真这么干,风追雪安静闭口。 风轻摇清静了,打量四周和远处。 四周没了忘川河和死地,但是另一面的幽都却还在。这里,似乎还是冥界,不过天空却不一样。冥界天空是幽暗的,最亮的时候呈现暗蓝色,仿佛人族世界的黎明,将亮不亮。这里的天色,更像鬼域的白天,飘散着灰蒙蒙的薄雾,说不上真假。 风轻摇朝幽都走去。 风追雪在她后面飘。 幽都还是那个幽都,城墙城门、屋舍街道,远处的皇宫岿然不动,但是,却没有人。 风轻摇皱皱眉头,向幽都大医馆飞速掠去。 没有意外的,大医馆里也是一个人都没有,她住了半个多月的那间医室,自然也没人。 从幽都出来到现在,半个时辰都还没到,人不可能一下子全没了,即便所有人都走了,相信云深也会等她。 所以,这里不是幽都。 是一个很像幽都的未可知之地。 第580章 里世界,一人一魂(3) 风轻摇走出大医馆,在空寂的大街上随意走着。 一盏茶后,她终于在一家铁匠铺里找到一个人,或者是一个魂。 那是个男魂,一身短打,飘在铸造台前,一手握即将成形的剑,一手举着个锤子,正一锤又一锤的敲敲打打。 僻静而萧索的一座空城,打铁声听着渗人。 好在风轻摇和风追雪习惯了极恶之地的阴暗,对此毫无感觉。 风轻摇停在铁匠铺前,“喂,我问你。” 男魂停止敲打,转头看她。 风轻摇发现他的脸略有些虚,看不太清,问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男魂一愣,似乎在思考,过了一会儿,反问:“你先告诉我,我是谁?” 风轻摇道:“我怎么知道你是谁?” “对啊,你不知道。”男魂茫然,“那我是谁呢?” 风轻摇:“……” 怕不是个傻的吧。 男魂转看向风追雪,“你知道我是谁吗?” 风追雪看了看他手里正在锤打的剑,说道:“你可能是个铸剑师。” “我是铸剑师?对啊,我是铸剑师!”男魂呆呆的,又问:“那我是谁呢?” 风追雪:“……” 傻子,无疑了! 风轻摇和风追雪几乎同时转身,面无表情的朝别处逛去。 男魂没去追她们,在铁匠铺里飘来飘去,喃喃道:“我是谁呢?我到底是谁呢?” 风轻摇和风追雪后面又遇到了五、六个魂,和男魂一样,都忘记了自己是谁,仿佛集体失忆。 两人出城,继续没有方向地找寻出口,或者线索。 本着闲着也是闲着的态度,风轻摇闲聊道:“你的爱情观是错误的,早在很多年前我就跟你说过,你爱风不止,就别管他爱不爱你,先把他睡了,生米煮成熟饭,看他从不从。” 当初对云深,她采取的就是这个态度。 可惜云深太强,她至今没睡到手。 但风不止不一样,虽说他不弱,可风追雪也不弱,两人在修为境界上势均力敌。而且她第一次提出这个建议时,人还在极恶之地,心是向着风追雪的。风追雪如果要睡风不止,她肯定会帮忙。 二对一,风不止哪怕再聪明,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也得乖乖被睡。 风追雪道:“你这是流氓行为!我要他心甘情愿被我睡,而不是被逼就范,我是真的爱他,不是贪一时之欢。你的观念不可取。” “你是恶人,又不是良家妇女!”风轻摇白她一眼。 风追雪道:“恶人也可以追求真爱。” “追到了吗?”风轻摇嘲讽,“除了在利用你的时候,风不止会看你一眼,平时他会看你吗?对待他这种心理变态的大恶人,就要用强的,把他睡服,再抛弃他,让他也尝尝你这些年所受的苦。恶人就该用恶人的方法,你除掉我的时候倒是干脆爽利,怎么对他就犹犹豫豫的?” 风追雪道:“除掉你的时候,我也没干脆爽利,犹豫了很久的。” 风轻摇冷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做任何事都不能犹豫,犹豫就会错失良机,还有可能被杀,死了吧。” 第581章 里世界,一人一魂(4) 风追雪白眼,“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我死都死了。” “正因为你死了,我才要说,才能让你悔不当初,死都死的不安生。”风轻摇恶毒地道:“这叫什么来着?对,死不瞑目。” 风追雪:“……” 不知走和飘了多久,两人来到一条溪水边上。 风轻摇渴了,盯着汩汩的溪水,说道:“这水能喝吗?” 溪水浑浊血黄,犹如忘川河水,一看便是毒水。 风追雪故意说道:“怕什么,你百毒不侵的。” “那是以前,现在的我娇贵的很了。”风轻摇蹲身下去,想近距离观察下水质,如果毒不是很厉害,也是可以喝的。 就在这时,一道形如羽箭的劲气飞射而来,打在风轻摇和溪水之间,掀起了一股不大不小的撞击力。 这股力量没有攻击性,只是一个提醒。 有人在提醒或者阻止风轻摇,这里的水不能喝。 风轻摇站起身来,望向劲气来源处。 一名身穿窄袖劲装的男子侧立在不远处的枯树下,手执角弓,肘肩平,双脚与肩同宽,保持着刚刚射完一箭的姿势。 他是一个人,而非一个魂,耐看的脸庞没有一丝情绪,略显深沉和孤寂。 接着,他收起角弓挂于背后,解下腰上的水袋,朝风轻摇掷去,“喝这个。” 风轻摇感受不到这个人的任何杀气或者恶意,便拔开塞子,喝了满满两大口的清水,之后水袋也没还他。 对此,对方并没在意,说道:“这里不是活人该来的地方,我送你出去。” 风轻摇问:“这里是什么地方?” 男子说道:“里世界,由死后之人的执念所产生的一个世界,类似于真实世界的镜像,所有执念太深的人,死后不愿忘记生前事,不肯转世,便会进入里世界,直到忘记所有,重归轮回。” 说到这里,他看了看飘在风轻摇周围的风追雪。 风追雪有执念,是风不止。 她爱了他一生,连命都送了,终究是不甘心的,轻易放不下。 风轻摇不爽道:“这么说,我是被她牵连进来的?” 男子摇摇头,“活人和死魂没有联系,她入里世界,不会牵连到你,你会进来,只是偶然,这世间总会有些人因为一些偶然,进入某些地方,不必深究。” 风轻摇:“那么,你是谁?” “浮生。”这是他的名字,空虚不实的人生,就像他这个人,“在里世界引导误入的活人归家。” “接引人啊。” “是。” “活人在此呆久了会怎么样?死?”风轻摇问。 “是。” “那得快点出去啊。” “对。”浮生平静道。 话虽这么说,风轻摇却不见着急,笑眯眯地道:“追雪,我们在那座城里遇见的魂没忘吧?相信不久的将来,你会像他们一样,忘记自己是谁。我很期待那时候你的傻样,不过不奉陪了。” 她走向浮生,“走吧。” 风追雪飘在她的后面,安安静静,似乎在琢磨着跟出去。 “对了。”风轻摇忽然想起一个人,问浮生,“我有一只宠物,是狐狸,你有没有在里世界见过她?” 第582章 里世界,一人一魂(5) 浮生解释道:“狐狸等动物不会进入里世界,只有人心最是复杂,才会生出执念,进入这里。” “有时候,她是人。”风轻摇显然没考虑对方的知识面和接受能力,想什么说什么,随心所欲的很。 好在浮生智商不低,沉思了一下,说道:“你是说妖族人?我在里世界没有见过狐狸,她是男是女?死于何处?死了多久?一般情况下,执念深的人死后进入里世界多数会留在原地或者附近,但不排除会离开,去他们更想去的地方,真实世界有的地方,里世界都会有。 “另外,如果死了很久,她很可能已经忘记所有,轮回转世去了,不过忘记这事因人而异,有些人一两天就忘了,有些人一两年都还没有忘干净,但是不管多久,终究都会忘记,真实世界与里世界,终究是两个世界,活人与死魂,终究是两个世界的人,相见不如不见,久留无意义。” 最后两句话,前一句是说给风轻摇听的,后一句是说给风追雪听的。 活人在里世界不能久留,会死,所以即使见到了想见的魂,也还是要分别,更何况那个魂可能已经没有生前记忆,何必徒增悲伤?里世界的魂,无论在里世界呆了多久,最终还是要忘记所有轮回往生,那么,多留一天和少留一天又有什么区别? “我的宠物在今年年初死在高阳国都城的叶宅,是一只很傻很天真的女狐狸,没有尾巴。死的时候是人的模样,大约和我差不多年纪,虽然没我好看,但比起大多数丫头,她长的还是很漂亮的,就是太蠢了,叫狐小刺,她在里世界就算把自己忘了,也不会忘记她的男人,叶上清。” 风轻摇提起狐小刺没有悲伤,不过能让她在此时此地特地问一下,说明狐小刺在她心里是有些位置的,毕竟她很少会去想已死之人。 风追雪了解风轻摇。 越是了解,她越是明白,狐小刺对风轻摇是有些特别的,至少风轻摇在意那只狐狸。 原来极恶之地已非风轻摇的全部。 直到这时候风追雪才发现,风轻摇已经不是以前的风轻摇了,以前的风轻摇被她和风不止亲手葬送了。 她想,很久以前,她在风轻摇心里的位置,是要比那个狐小刺重得多的。 那年,罗阎王死了,极乐宫大火,冲在最前面的风轻摇受伤最多,有好几道伤都是为了护她而留下的。当时,她就在风轻摇的后面,她们是最信任的伙伴和搭档,是最亲密的朋友和姐妹,即便她明知风不止爱的是风轻摇,也没有对风轻摇生出一丝丝怨恨。 是什么时候开始,她变了? 对了,是诗情。 在风轻摇闭关期间,诗情天天找她,然后她就变了。 原来,最先改变的人,是她。 风追雪死了,才终于有点醒悟,发现自己确实太傻。 十年已过,风不止依旧不会多看她一眼,甚至把她推上死路;曾经那个保她护她的朋友,却被她越推越远。 第583章 里世界,一人一魂(6) 值得吗? 不值得啊! 风追雪忽然落寞。 感受到古怪的目光落在身上,风轻摇侧头瞅了一眼风追雪,正准备说句什么话,只听浮生说道: “我在幽都这地方停留了两三年,已很久没去人族世界,并没有见过你所说的这位妖族姑娘。” 风轻摇顿时忽视风追雪,对着浮生埋怨:“你应该早点说这句话,害我浪费口水和感情。” 她张望了下四周,“往哪边走?” 既然没有见过,再问也没意义。 她赶时间,得回去了,就不帮叶上清看他女人了。 “不用走。” 浮生的手伸向虚空。 一圈若隐若现的劲气从他的手腕上飘浮出来,落在风轻摇的面前。小小的一圈越变越大,宛如一扇椭圆形的门,门的外面是真实的世界。 相比于把风轻摇吸进里世界的旋涡,浮生的门显得平和而安宁。 风轻摇毫不犹豫地跨门而过。 她没有要跟浮生告别的话,毕竟才认识;至于风追雪,很久以前的情谊早就被后来的背叛抹杀干净了,仇恨则在风追雪死的时候烟消云散。 离别的伤感是不可能有的,风轻摇一身轻松,步伐轻快。 风追雪默不作声地飘在后面。 她怕被风轻摇打回里世界,又怕浮生阻止她出里世界,这段时间一直在降低存在感,寻找机会。 现在,她也想跨过那扇门。 然而,她在门口停了下来。 风轻摇怎会不知风追雪的打算,之所以没拆穿,是大仇已报,无所谓风追雪的魂飘去哪里。 此刻意识到风追雪的迟疑,她好奇地回头,“怎么不跟上来了?” 风追雪不说话。 浮生却是明白,说道:“出了这道门,她唯一的选择,是轮回往生,轮回往生意味着这一世的所有记忆都将消失。所有进入里世界的死魂,都是因为执念,不愿遗忘、不肯轮回,所以她很难跨出这一步。” 风轻摇笑了,“追雪,姐妹一场,我会把风不止送进来陪你的。” 风追雪还是没说话。 说话的依旧是浮生,“执念不深的人,是不会进来的。” “是时候考验风不止对我的爱了。” 风轻摇大笑着丢下这句话,扬长而去。 通往真实世界的门,敞开着。 望着风轻摇的背影越来越远,风追雪莫名的有些害怕。 这个感觉很像小时候,她刚被抓进极恶之地时,无依无靠,天上地下仿佛只剩她一人,孤独和恐惧充斥着她。好在后来,风轻摇出现了。她仿佛被风轻摇捡回家的流浪小猫,从此有了港湾。 可惜港湾被她亲手毁了。 风追雪飘浮在浮生的门前,昔日极恶之地的大恶人、极乐宫的女魔头,此刻宛如被遗弃的小猫。 她的眼里没有泪。 不知是魂魄无泪,还是不习惯落泪。 她只是茫然无措地望着风轻摇的背影。 然而那个背影,再没有回头。 浮生平静地看向风追雪,首次与她说话,“我建议你现在就出去,因为不管你在这里呆多久,终究会忘记一切,然后轮回,谁都不能幸免。” 第584章 里世界,一人一魂(7) 他为活人引路,能在里世界待上很久而不死,时间久了看得自然就多了,没有一个魂可以跳出这个世界的法则。 见风追雪无所行动,浮生的手一招,通往真实世界的门消失了。 再不理会风追雪,浮生转身离去。 里世界的魂不会多也不会少,他几乎从不与之交流,哪怕从旁边经过,也不会看上一眼。活人与死魂,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他为活人指路,却不会指引死魂。 刚才那番话,是他多嘴了。 浮生不会想到,因为他今天的多嘴,从此以后就被这个魂给缠上了。 没了门,没了风轻摇,风追雪一下子失去目标。她见浮生走,心想反正也不知道去哪里,便飘了过去。 刚才的伤感没能在她心里停留太久,再怎么说,她也是极恶之地的大恶人,一时的感怀并不能影响她的本性。 出于习惯,风追雪必须给对方一个下马威,她五指成爪,朝浮生的肩膀狠狠地抓去。然而她忘了,死魂和活人是没有联系的。她的小爪子无所阻碍地穿过了浮生的身躯。 风追雪愣了愣。 浮生感知到她的攻击,却无视了。 魂是弱小的,当年风轻摇还是散魂,躲在云深的醉莲池中,藏在冰莲叶下,数年如一日的乖巧,就能知道魂有多么的弱,但凡魂有一点点的力量,风轻摇不会忍气吞声数年,毕竟她是多嚣张的一个人啊,当然也不排除云深太强大了。 现在,终于轮到风追雪弱小可怜又无助了。 好在浮生的修为境界远不如云深,风追雪不至于像风轻摇那样憋屈,时时刻刻提心吊胆。 风追雪打不到浮生,便用说的,“你对里世界、真实世界和门这么熟悉,一定有办法让我出去,但不会马上轮回吧?” 浮生漠然。 风追雪飘到他面前,“你不是想我赶紧去轮回吗?你帮我实现未了的心愿,我的执念就没了,就能转世了。” 浮生径直往前,穿过她的魂躯,只当面前空无一物。 “出去以后,我不伤人。”风追雪飘着追上去,“我和轻摇的仇怨已经了了,我杀了她一次,她也杀了我一次,扯平了,但是我和风不止的恩怨还没了。你帮我今生,来世我还你,怎么样?” 浮生还是不理,心里却道:你已经死了,没有今生。来世的你忘记前世的一切,又怎么还我? 风追雪绕着浮生飘过来飘过去,“我也不是找风不止报仇,就是想睡他一次。轻摇说的对,我爱他,就不应该纠结他爱不爱我,先把他睡了再说。我是恶人啊,又不是良家妇女,干嘛为他守身如玉,你说对不对?” 浮生:“……” 真实世界有多大,里世界便有多大。 这里聚集着执念难消的死魂,偶尔会有误入的活人,他指引活人归家,数十年如一日,沉默而孤寂。 今天以后,他的身边多了一个唠叨的魂。 茫茫里世界,一人一魂。 人在走,魂在飘。 一个男人,一个女人。 故事刚刚开始,结局似乎已经注定。 第585章 里世界,一人一魂(8) 从里世界走出来的风轻摇,站在忘川河畔,脚下是风追雪的尸体,黄泉舞剑仍然插在风追雪的心脏上。 她拔出黄泉舞剑,把风追雪一脚揣入忘川河,然后拿出手帕,一边擦拭剑刃,一边欣赏尸体沉入河中,说道:“追雪,这叫水葬,你看我对你还是很好的,没有让你暴尸荒野。” 片刻后,风轻摇收起剑和手帕,从空间法器取出另一物,一片小小的冰白色冰莲叶,叶心一点黑,是凤瑶的魂魄。 “我已入圣,风不止不再是我的对手,你没用了,滚吧。”风轻摇扬手,小小的冰莲叶被她抛向空中。 凤瑶的魂魄从叶心飞了出来,是一团小小的黑雾,她没有停留,向着对岸的黄泉路飞去,转瞬消失。 望着那个消失的方向,风轻摇沉思了一会儿。 在冥界,她没有感知到自己丢失在外的魂魄,刚才在里世界也没有,不过里世界不止那一片区域,不能保证自己的碎魂就一定不在那里。活人难以长时间留在里世界,找起来有点麻烦…… 等等! 浮生是活人,他是怎么留在里世界的? 风轻摇回头望了望。 那扇通往里世界的门早已消失。 算了,反正入圣了,也不着急找丢失的魂魄,当务之急是杀风不止!风不止这家伙的脑袋好的很,拖得越久,他算得越多,到时候别说是入圣境,羽化境都能被他玩死。而且风不止的修行天赋也很高,万一他走了狗屎运,也入圣了呢? 趁她现在占尽优势,必须速战速决。 她可不是风追雪,犹犹豫豫,最后把自己给拖死了。 风轻摇再不想其他的,朝冥界出口飞掠而去。 …… …… 另一边。 一盏小圆灯笼穿透柳弃的心脏,幽幽的光芒照亮前方,仿佛在指引柳弃,魂归彼岸。 柳弃死了,童歆的怨恨消解了。 到底是自己亲手教出来的徒弟,是曾经最宠爱和最信任的徒弟,童歆也没有让柳弃暴尸荒野。 灯笼燃烧起来,连同柳弃焚烧殆尽。 这是火葬。 不过童歆没有时间看徒弟化成灰,迅速朝幽都飞去。 …… …… 幽都大医馆,某间医室。 苏如漾叫长欢退下,用了“你们”一词,这是要万骨枯一起退下。 她向云深借种,要行洞房之事,自然不能被人看去。当然,如果可以的话,她很想让秦瑶秦大小姐过来看一看,不,是风轻摇!一个没有身份背景的下贱恶人! 苏如漾在风不止身边混久了,知道了风轻摇的隐秘身份,更加看不起风轻摇。 万骨枯起身,没有出门。 他一把抓住苏如漾的胳膊,残忍地笑道:“你说什么?老夫也要退下?来,你说说看,你有什么资格叫老夫退下?” 苏如漾吃痛道:“你自己说的,你不会出手,叫我们该做什么做什么,既然如此,现在我要和云深洞房,你是不是该知趣点,退下?更何况,我是妖族无比尊贵的公主,我叫你退下,理所当然。” 她显然对万骨枯的残暴一无所知。 云深合上眼睛静养,发现自己可能不需要出手了。 第586章 万骨枯的最爱 万骨枯笑得妖媚而邪佞,抓着苏如漾的手指一分分收紧,“区区一个妖族公主也敢在老夫面前耀武扬威?老夫年轻的时候,你们妖族连人都算不上,给老夫当宠物老夫都嫌浪费粮食。在老夫眼里,无论过去多久、变化多大,妖族始终是低等的物种,哪怕你生着一张人的皮囊,也改变不了骨子里的贱。” 苏如漾感觉自己的手臂快断了,痛得脸色发白,“放手!快放手!” 万骨枯斜了眼云深。 见云深闭着眼睛,不闻不问,明显不会管他,那么他做什么,都不会被迫停手。之前杀冥帝被云深叫停,让他很不爽,现在总算能发泄心底的不快了。 万骨枯加重手指的力道。 咔嚓一声。 苏如漾的骨头断了。 她凄厉地尖叫:“长欢,杀了他!” 长欢没有动手。 从万骨枯身上飘出来的邪恶气息,他是熟悉的。 当初在叶宅围困国师,他的主子琰王利用封印在国师体内的邪物,限制国师行动。如今看来,那个邪物出来了,反被国师利用。 主子吩咐,计划一旦出现偏差,第一时间杀国师! 长欢摊开掌心。 一朵血莲盛开。 花香是毒,吞食生命。 这是血莲的又一次改进。 云深蓦地睁眼,冷睨向长欢。 突然,万骨枯纤白的手一把抓向血莲,丢进自己的嘴里,一边咀嚼,一边说道:“老夫最爱这血莲花的味道了,甚是美味。” 血莲最初的作用是迷惑云深,结果云深未受影响,反倒是万骨枯被其香气唤醒。之后血莲改进,但是无论怎么改,都能唤醒万骨枯,万骨枯对血莲爱的深沉,非但毒不到他,反而成了他的食物。 意识到这点的长欢,脸色比苏如漾更白,但计划不能停!他二话不说,一掌拍向云深。 万骨枯巴不得云深死,没理会。 云深也没对他下指令。 因为,童歆到了。 比童歆先到的,是一盏小圆灯笼。 灯杆似一柄利刃,深深地扎进长欢的心脏,灯笼轰然炸开,火焰燃烧,迅速吞噬长欢的血肉和儒服。 生命即将熄灭前,长欢回头,看见童歆走进医室。 昔日八、九岁的小胖孩,已经变得高大而威武,即便身上的衣衫被撑的破破烂烂,亦无法掩盖他的锋芒。 是谁? 长欢不认得他,也没机会认得他。 生命之火灭了,身上的火却仍在燃烧。 “这手法定是从老夫这里学来的。”万骨枯瞅着死去的长欢,“就是不如老夫的精纯。” 万骨枯剑一出手,眨眼就能让对方化为灰烬,童歆显然差了点火候,长欢还在烧。 见计划失败,苏如漾毅然决然道:“杀了我!” 她有九条命,没了一半,还有一半,不怕! “老夫没玩够呢,不会杀你。”万骨枯咧嘴,阴森,“把你的第二形态让老夫看看,是猫是狗,还是猪啊?” 苏如漾骄傲地道:“我是天上地下唯一一只活着的九尾白狐!” 她的心中忽然燃起希望,这次如果不死,被留在云深身边,岂不是机会? 第587章 追逃(1) “那你别变了,老夫受不了狐骚味。”万骨枯一脸嫌弃,“老夫听说,九尾狐有九条命,死了还能复活,是不是真的?” 说完只听咔嚓一声,苏如漾的脖子被他折断。 苏如漾又断气了。 …… …… 云深等人已经在冥界幽都住了半个多月,风不止也找到了冥界入口派人进去,而更多的寻宝人仍徘徊在鬼域,不进不出。 李青书倒是摸清了冥界入口的方位,但是风不止和他的高阳国大军堵在入口处,他没敢过去。 省吃俭用半个月,李青书整个人瘦了一圈。今天,他终于啃完了最后的干粮,意识到自己一个人是耗不过背后有势力的风不止的,决定退出鬼域,将来再战,反正冥界入口就在那里,应该不会消失。 李青书从一堆枯草叶中爬出来,人还没站稳,突然感知到熟悉的风轻摇的气息自冥界而出,速度极快。 他的感知能力非常强大,马上发现风轻摇的境界变化,震惊地骂出声:“卧槽!这丫头在冥界走了什么狗屎运?” 紧接着,他在暗中盯了半个月的风不止以更快的速度,朝风轻摇的反方向迅速远去。 李青书笑了,“哈哈!丫头的腿变粗了,风不止逃了,我的机会来了!” 他兴奋地搓搓手。 然而他忘了,挡在他面前的不止有风不止,还有高阳国大军。 另一边。 第一时间发现风轻摇变化的风不止,在第一时间丢下高阳国大军,保命去了。 他是何等的了解风轻摇,又是何等的聪明过人。以风轻摇的性格,在实力碾压他的现在,必定会第一时间来杀他,他若不逃,结局是死!此时此刻,他不想风轻摇为何入圣,不想云深是死是活,唯一思考的是,他要如何摆脱风轻摇! 风轻摇看都不看高阳国大军,自大军上方飞掠过去。此时此刻,她的眼里只有风不止!杀风不止,不能拖,时间越久,风不止逃出的几率越大,他的脑袋太好使了。 “风不止。”远远的,风轻摇笑盈盈地喊他,“爱我就等等我。” 她声音响亮,送出去很远,徘徊在鬼域的寻宝人都听见了,却没有看见她,她和风不止的速度极快,眨眼消失。 “有命才能爱你,没命怎么爱,你说是吧?轻摇。”风不止雌雄难辨的脸庞分外妖娆美艳,生死存亡之际,亦无惧色。 “我不要你的命,停下来谈谈呗?” “你猜我会信你吗?” “我猜你不信我。”风轻摇一边加速,一边继续与之交流,“追雪死了,你去陪她好不好?” 风不止反问:“我如果死了,你来陪我吗?” 风轻摇笑,“我死的时候你没来陪我,现在却要我陪你,好不公平。” 风不止也笑,“都是恶人,谈什么公平与不公平?” “有道理。”风轻摇赞同,“追雪如果有你我一半的恶,不至于被你利用,死在我手里。本来一开始她如果同意和我联手杀你,我是愿意放她一条生路的,毕竟与你相比,她只是个傻子。” 第588章 追逃(2) 风不止没有接她的话。 一是风轻摇和他的距离正在拉近,他不敢分心;二是“追雪死了”四个字给他的心里带来了一丝不舒服。 他看向她的时候很少,不等于记不住她的音容样貌,更何况他们从小一起长大,她陪伴他的时间,比风轻摇多了整整十年。 记得她笑容; 记得她愤怒; 记得她对他的爱。 可是他总觉得,她的爱不够热烈,温温吞吞的,不如他对风轻摇的爱,那般的炙热浓烈,爱到不惜杀死对方,以证明自己的爱到底有多深。不过现在,她也证明了自己的爱,明知被他利用还去送命,她的爱傻的可以。 “她不适合做恶人。”风不止说出这么一句话。 很久以前他就看出来,她不是恶人的料,之所以在罗阎王死后还留在极恶之地,一是因为他,二是因为风轻摇。 为了迎合极恶之地的氛围,或者也是为了迎合他,她一直在努力让自己变坏变恶。 她穿红衣,红衣似血。 “诗情说,是她说服追雪杀我的。” 风轻摇说道:“我以为,你也出了一份不大不小的力。以前她可爱我了,一个诗情是撼动不了我在她心里的地位的,除非是你。她那么爱你,爱的脑子都坏掉了,你稍微给她点希望,她肯定屁颠屁颠就上钩了,毕竟她傻。” “是啊,傻的无可救药。”风不止的不舒服很快就消散了,“不提她了,我们谈谈我们自己。轻摇,我和你生而为恶,世间最配,注定一对。反之你和国师,正邪不两立,彼此拖累。你想想,自从国师跟在你身边后,你看见血的时候是不是明显少了?” “我最近晕血。”风轻摇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风不止,再不加速,你要被我追上了,你回头看看我们的距离,是不是很近了?” 风不止没有回头,也不需要回头。 他能感知彼此的距离,是近了,但还不至于被追上,或者,她今天是追不上他的。 风不止和风轻摇一前一后出了鬼域,进入极恶之地。 极恶之地在半个月前被风轻摇血洗了一遍,如今只剩零星的几个恶人。 恶人们先是看见风不止归来,绣着暗金图纹的黑色大氅在血腥的风中猎猎作响,心想风不止一如既往的绝美动人,男人看了都有些心动,简直是极恶之地的瑰宝,即便不能上,养养眼也是可以的。 风不止落在了极乐宫最高的建筑上,转身回望追过来的风轻摇。 风轻摇没有穿上黑下红的广袖罗裙,眉间的血纹早已被云深封印,但恶人们还是将她认出了。 “恭迎老大回极恶之地!恭迎老大回极乐宫!老大仙福永享寿与天齐!” 恶人们噗通噗通地一个个跪地叩拜,倒不是有多想念风轻摇,主要是半个月前被放血放怕了。 极恶之地的风,因为老大上次的光顾,血腥气味又浓重了,都是昔日同伴们的气味啊,闻着怪恶心的! 风轻摇没空理他们。 在接近风不止的同时,她一指向天。 第589章 追逃(3) 风不止也抬起了手,却不是召雷,而是挥手。 他眉眼弯弯,眼角带媚,说道:“轻摇,再见。” 一道天雷落下。 极乐宫的飞檐被劈去一角。 风不止的身影消失了。 风轻摇落到风不止刚才站立的地方,观察片刻后,没有发现任何异样,也感知不到风不止的一丝气息,仿佛他被丢进了某个神秘空间,或者瞬间位移到了千里之外。总之,他没有死,也不在这里。 风轻摇的面色阴冷而骇人。 风不止没有突破境界,修为不如她,不可能凭自己的实力逃脱。 有人接应他?也不可能。接应他的人实力必须在她之上,而风不止手上如果有这样一个人,按照风不止的个性习惯,他会反攻,而不是逃。那么,只有另外一种可能,他有一件可以瞬移千里的逃生法器,而且只能用一次,否则他不会等到这时候才用。 风轻摇怒了! 不仅仅是风不止逃了,还因为风不止居然比她更早的弄到法器!以前觉得剑能代替法器,现在看来,剑是剑,终究代替不了法器! 风轻摇眼神冰冷,扫向那几个向她磕头的恶人,“想活吗?” “想想想!”恶人们点头如捣蒜。 “想活就给我放火,在极恶之地放一场大火。”风轻摇冷声命令。 她要把过往的一切都焚烧殆尽! 好的、坏的; 情啊、恨啊; 背叛和愤怒。 统统烧干净! “是是是!” 为了活命,所剩不多的恶人们四处奔走,到处点火。 一时间,火光冲天而起,将夜晚照亮成白昼。 风轻摇坐在高高的飞檐上,无数寒气从她体内沁出,四周结出一层冰,附近的火焰无法靠近她。她欣赏着漫天大火,心里面总算舒服了点。 “我好不容易找到个安生之所,你却叫人把它烧了。” 一个长相斯斯文文的男人飞过来,落在风轻摇附近,是那个在外面混不下去,投奔极恶之地的沈修远。 风轻摇记性好,记得他,说道:“你可以当我小弟。” 沈修远略微沉思,答:“也可以。” 风轻摇的入圣境摆在那里,他不答应也不行。 “烧干净了,才能建立属于我的极恶之地。”风轻摇霸道地说道:“从今天起,你就是极乐宫的长老,不,大长老,代宫主处理一切极恶之地的事务。” 沈修远问:“宫主是你?” 他很聪明。 风轻摇道:“是我。” 她以为,当重新夺回一切,她会骄傲地介绍自己——极恶之地的首恶、极乐宫的宫主风轻摇。 可是,她忽然发现,这一切并没有什么意思。 或许是在极恶之地外的世界待久了,眼界高了,她觉得极恶之地老大的身份,完全不如神族太子妃有意思。 沈修远又问:“你不住这里?” 风轻摇指着前面,感叹道:“由简入奢易由奢入简难啊,你看看这里,一片大火,残垣断壁,是人住的地方吗?” 住过了神族奢华瑰丽的重华殿,再叫她住破旧的极乐宫,这不是委屈自己吗! 第590章 一起玩狐狸(1) “那你还放火烧?”沈修远诧异。 “我高兴。”风轻摇任性道,随后补充一句,“极恶之地的恶人,做事讲究随心而为,我不过是心情变得有点快而已。” 沈修远想了想,“有道理。” “极恶之地是我的极恶之地,有时间我会来极乐宫住上几天,这些钱你拿去,该修修该补补,不行就推倒重建。”风轻摇手臂一划,无数的金银玉石出现在沈修远面前,极乐宫的殿顶金光闪闪。 沈修远扬了扬眉,“你不怕我卷款而逃?” 面对小山似的财宝而面不改色,说明以前他是富贵人家出生,这些都见惯了。 “你从外面逃到极恶之地,你还想逃到哪里去?”风轻摇笑问。 她的笑清浅淡然,隐约暗藏一丝邪恶危险。 风轻摇血洗极恶之地的那天,沈修远在;风轻摇和诗情的对谈,沈修远也在。尽管今天是他们第二次见面,沈修远对风轻摇的了解却已经不少了。 他完全相信,所有背叛她的人,结局都是死,比如风不止。风不止活不久,肯定没他久。更何况,他没有背叛的理由,她给他一个容身之所,便是对他最大的恩赐,毕竟他不认为自己是恶人,知恩图报还是懂的。 沈修远道:“就按你说的做,该修修该补补,不行就推倒。” 风轻摇满意地点点头,起身道:“对了,没事别在极恶之地杀人,杀人又没什么意思,你闻闻这极恶之地的风,都是血腥味,怪难闻的。” 所以说,由奢入简难啊,她被极恶之地外的新鲜空气养刁了,冥界忘川河附近的空气都比这里的清新。 沈修远无语片刻,答应道:“行。” 这时候的风轻摇还不知道,因为她的几句话,极恶之地即将面目全非,等她发现后,哭都来不及。事后她回忆,自己最大的错误,是把极恶之地交给了沈修远,这个刚入极恶之地还没来得及彻底变恶的正常人,以及,沈修远并非外面谣传的那般禽兽不如。 后来,风轻摇只能哀叹:谣言不可信啊! …… …… 极恶之地的大火尚未熄灭,风轻摇走了。 风不止不知去了哪里,暂时找不到,于是在返回冥界的路上,她顺手血洗了高阳国大军,血洗到一半发现挺无趣的,跟割稻似的,便给余下的人留了一条活路,收剑远去。 “嗯?” 途中,风轻摇感知到熟悉的李青书的气息,但没有为他停下,她重回冥界。 外面的世界,天逐渐亮了。 冥界也进入了崭新的一天,天空呈现深蓝色。 今天,幽都大医馆无比忙碌,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嘈杂,昨晚被风轻摇打倒的皇宫守卫们奇迹般的都留了一口气,晏大夫正在带领徒弟们对他们进行抢救性治疗,一时间,大医馆人满为患,医室不够都躺在了大厅、廊上等地方。 风轻摇远远的就听见了哀嚎声不断,等她迈进医馆大门后,又变得出奇的安静。 皇宫守卫们一见是她,全体两眼一翻,昏死过去。 第591章 一起玩狐狸(2) “怎么啦?怎么啦?”正在为伤员包扎的雀佗惊悚道,赶紧为手上的伤员把脉,“怎么一下子全晕了?这脉象……好像是受到惊吓?” 他环顾四周,没有发现异常。 风轻摇也不觉得哪里奇怪,从雀佗身边悠然走过,雀佗随意地瞥她一眼,然后—— “啊!”他尖声惊叫,“你的胳膊!” 风轻摇停步,抬了抬手,“我的胳膊怎么了?” 晏大夫、刘寄奴等大夫纷纷望过来,接着全体震惊。 “你的胳膊怎么就好了?昨天还是残的!”雀佗问出了所有人的疑问。 风轻摇在云深的梦境住了三天,现实世界才过去三个时辰,也就是半天。她醒来后,找万骨枯治骨伤,闯冥帝的皇宫,追风追雪到忘川河畔,误入里世界,之后回极恶之地,看似去了很多地方,实际上这些地方对修行者而言都很近,何况每个地方她都没怎么停留,一场接一场的赶,也就才过去一个晚上。 一个半天加一个晚上,风轻摇的胳膊就痊愈了,这是……这是遇到了修行界真正的神医啊!这种奇迹,普通的大夫无论如何都办不到! 不等风轻摇回答,雀佗激动的两眼放光,又道:“神医呢?给你治伤的那位神医在哪里?” 晏大夫等人也都期待地望着风轻摇。 风轻摇无法理解这些人对高超医术的求知欲,但还是答道:“可能在我男人那里?” 她的男人是那个躺了半个多月的外族人,这在大医馆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一些不够稳重的年轻大夫迫不及待往某间医室跑去。 “回来!”晏大夫大喝一声。 年轻大夫们吓得立刻止步。 晏大夫大骂:“你们走了,分配给你们的伤员怎么办?任他们自生自灭吗?这是身为大夫该做的事吗?” 年轻大夫们羞愧地低下头。 “我知你们求学心切。”晏大夫的语气缓和下来,“这样好了,由我代替你们去拜访那位神医。” 说完,他不顾所有大夫投过来的怨念,笑容满面地对风轻摇说道:“小夫人,还得请你为我引见神医。” “可以是可以。”风轻摇忽然为难,面露愁容,“我男人的后续治疗费用……” 晏大夫何等的机智,忙说道:“打五折。” 风轻摇眉开眼笑,“跟我来。” 之前给沈修远的钱,直接掏空了她的一个空间法器,她现在穷啊,自然能省则省,能抠则抠,能抢……不,能赚一点是一点。 两人来到某间医室。 感知到风轻摇气息的云深睁开眼睛,望向门口。 风轻摇对上他的视线,马上移向了别处,倒不是不敢看他,她是在找万骨枯。 万骨枯蹲在角落,背对所有人。他的面前,躺着脖子和胳膊扭曲的苏如漾,寂静无声、气息全无,显然是死了。 “呀!” 风轻摇发出一声惊喜。 这真是意外的收获啊! 苏如漾有九条命,死了好几次,都没让她逮住,每次她不是急着逃命,就是……急着逃命,这次总算逮住了! 万骨枯回头,嫌弃地看她一眼。 第592章 一起玩狐狸(3) “呀!” 这次是晏大夫发出来的声音。 他看见万骨枯完美无瑕的脸,被惊艳了。 风轻摇指指万骨枯,对晏大夫道:“这就是你要找的神医。” 她又指指晏大夫,对万骨枯道:“他找你,问治骨伤的事。” 简单的介绍完,风轻摇再不顾他人,走到角落,和万骨枯蹲在一起,观察苏如漾,脑子里开始盘算怎么玩弄狐狸。 和风不止、风追雪等人相比,她和苏如漾几乎不算有仇恨,顶多是她看不顺眼苏如漾,被苏如漾恶心到了。 从苏如漾第一次出现,到后面的每一次出现,都是在觊觎她的男人!既然这么喜欢男人…… 嘿嘿! 万骨枯一门心思等苏如漾复活,哪里顾得上别的,压根不理睬晏大夫。他又是嫌弃地瞥了眼风轻摇,然后和风轻摇肩并肩地蹲一起。 晏大夫见万骨枯又年轻又漂亮,一手医术出神入化,很是尊重,没敢打扰万骨枯观察死人。 他行医多年,一眼就看出苏如漾已死。一般人盯着死人看,或许是变态,但大夫看死人,情况就不一样了,可能是在进行医学上的一次新的尝试或试验。 晏大夫走到万骨枯和风轻摇的背后,弯腰望去,也加入了观察苏如漾的行列。 云深看着角落里的几个人,尤其是看着风轻摇,他又有种被打入冷宫的感觉。 自从风轻摇从梦境中出来,自从他没办法满足她,她对他的态度冷了许多,以前只要他在旁边,她的目光大部分时候都会在他身上。 “轻摇。”云深试图引起她的注意。 “嗯?”风轻摇心不在焉,没有回头来看他。 “过来。”云深喊她。 “等等。”风轻摇敷衍。 “你不困吗?”云深问。 他不提还好,一提,风轻摇就下意识地打了个哈欠。 她一夜未睡。 风轻摇起身,拍拍万骨枯的肩,“她醒了叫我。” 万骨枯抬头,好奇道:“你想做什么?” 风轻摇道:“玩死她。” 万骨枯欣慰,“甚得老夫的心,老夫到时候叫你。” 听完两人的简短对话,晏大夫内心十分复杂,忍不住问:“神医还有起死回生之术?” 万骨枯随口道:“没有,老夫只会治骨伤。” 感觉终于和神医聊上了,晏大夫忙道:“那这骨伤……” “滚!” 万骨枯邪性外露,满身戾气。 他很烦! “告辞告辞,改日再来求教。”晏大夫非常识时务,赶紧出门。 他和童歆擦肩而过,没意识到童歆的变化,主要是他现在不认识高大的童歆,一眼没看,一溜烟儿地跑没了影。 风轻摇爬上云深的榻,刚躺下,就看见成人版的童歆走进来,问道:“这是……童大将军?” 在梦境里,云里曾指给她看童大将军,跟眼前这个人一模一样。 云深“嗯”了一声,似乎怕了风轻摇的冷落,想在风轻摇面前多找存在感,他多此一举地说道:“他封印了一部分的修为,把自身境界压在了入圣境和羽化境之间,因而身体缩小了。” 第593章 一起玩狐狸(4) 风轻摇明显没怎么听云深后面的话,她对着童歆说道:“你不如以前可爱了。” 童歆:“……” 他一点不想被形容为可爱! 云深:“……” 他又被无视了! 风轻摇困了,横臂过去搂住云深的脖子,闭上眼睛就睡着了。 医室很安静,她睡得很踏实,再醒来,已是下午。 冥界的天一直是黑蒙蒙的,即便是白天,也不会多亮,全靠灯烛照明。冥界的灯大多是长明灯,几百年几千年的燃烧而不灭。 岁月无声灯无声,人亦无声。 苏如漾还没有活过来,万骨枯仍在观察她,沉默而专注。没有重要的事,童歆很少说话,他站在与万骨枯相对的另一个角落。 除他们外,医室里还有一个人,是夜微凉。 他不唠叨,更不像晏大夫似的烦万骨枯,所以没被赶走,当然更重要是云深默许了他留下。 见风轻摇醒,他忙上前去。 像是怕惊扰谁,他小声道:“小夫人,黄泉舞剑……” 风轻摇打断道:“我的。” 云深睁眼看了看风轻摇。 正确来说,黄泉舞剑现在的主人是他,即便万骨枯把剑给了风轻摇,剑也还是他的。不过,他没有纠正风轻摇,不再像争论流烟剑那般的,争论归属问题。 风轻摇对上云深的黑眸,“我说错了吗?” 云深淡淡一笑,“没说错。” 他的就是她的,她是他的。 夜微凉一时语噎,怔了半晌,才道:“我知道是小夫人你的,此次前来,不是来要回黄泉舞剑,是想为她求个心愿。本来,我想把她从父皇手里夺过来,给她自由,让她离开冥界,去完成她一直以来的心愿。” 风轻摇略感奇怪,“剑灵也有心愿?” 仿佛怕被忽视,云深开口解释:“剑灵按照主人的意志和指令行事,一般情况下不会有太多的心思,但却会被主人影响,出现不同的性格,生出执念也说不定,有心愿也不奇怪。” “原来如此!” 说出这四个字的人,不是风轻摇,反而是夜微凉,“难怪她的心愿是想找到铸造她的铸剑师。她说她在尚未成剑时,就已经生出了意识,看着铸剑师耗费一生将她铸造,但是在她即将出世时,铸剑师却过世了。她成了铸剑师的执念,而铸剑师也成了她的执念。” 风轻摇“咦”了一声。 这不是李青书说的那个前世的故事吗? 只听夜微凉又道:“她说,不管铸剑师轮回多少世,她都能在遇见他的第一眼,认出他。她在冥界等了几百年,始终没有遇见铸剑师的转世,所以就想,铸剑师可能转世到了冥界外的世界。她想找到他,陪他一世……” “嗯?”风轻摇的眼底涌出一股危险气息,“我的剑,还想叛变不成?” “不不不,那是我和她的约定。”夜微凉急忙摇手,“她现在是你的剑,不会叛变,我就希望你能在空余时间允许她出去找铸剑师的转世,找到后让她陪伴铸剑师一年……不,一个月……一天,就一天!” 第594章 一起玩狐狸(5) 在风轻摇威胁似的眼神逼视下,夜微凉自觉的缩减时间,显得既弱小无助又卑微可怜。 他的外貌遗传冥帝,性格却遗传了母亲,很是软弱。 风轻摇盘腿坐在榻上,云深的身边,直截了当道:“可以是可以,你打算拿多少钱买这个心愿?” 为了修缮……或者,重建极乐宫,最近她,超穷! 能用钱解决的事,向来都不是事。 夜微凉惊讶于此事居然这么容易就能搞定,慷慨道:“我把这些年的积蓄都给你。” 风轻摇问:“你有多少积蓄?” 夜微凉道:“我不是很清楚,要回去数一下,可能不是很多,但也不会太少。” 无论哪国的太子,可以不富有,却不会穷。 风轻摇催促道:“那还不快回去拿过来?” 不管有多少,她都有的赚! 黄泉舞想找的铸剑师转世是李青书,以李青书的修为境界,她一根手指头就能叫他听话。到时候她把黄泉舞剑借给李青书玩上一天,第二天再拿回来。 这笔交易怎么算都是赚的! 夜微凉匆匆走了。 提到钱,风轻摇想起自己的钱不止有身上这些。 她眼珠一转,眼底噙笑,分外柔情地看向云深,声音都有些软糯,“梦境里的事,都作数吗?” “作数。”云深猜到,她这是有求于他,或者问他要东西了。 梦境里一场大婚,除了洞房没给她,该给的都给了。 梦境里的东西她拿不出来,但是他拿得出来,除了虚假的幻象外,都在他的未可知空间。 风轻摇缓缓地侧躺下来,抓起云深的一小撮黑发,把玩在手里,“别的暂时放在你那里,空间法器你先给我,就是母后亲自为我挑选的嫁妆之一,那枚紫晶戒指,你没忘吧?” 她着重指出“母后亲自为我挑选”这几个字,以防他耍赖,毕竟以前他给她的印象是小气和斤斤计较! 云深略显犹豫,说道:“如果我说没了,你打算怎么办?” 在他的未可知空间里,有珍宝无数,独独没有空间法器,这在当年她问他借流烟剑、顺便又借空间法器时,他就搜寻过,确实没有。 梦境所呈现的是过去,过去确实有一枚紫晶戒指空间法器,然而距今相隔的时间太久,期间经历的事情太多,弄丢了也在情理之中。何况在他的未可知空间面前,世间任何空间法器都似巴掌大的小口袋,形同废品。 他不会在意一枚空间法器的去向,是丢了?是毁了?真记不起来了。 风轻摇的脸顿时垮下去,情绪冷了下去,非常不高兴。 像是在发泄,她顺手扯了下他的细长黑发。 她没下狠手,云深没感觉痛,却还是要补救一下,说道:“你等等,我问问。” 他转望向角落里罚站似的童歆,问:“那枚紫晶戒指,你知道去哪了吗?” “臣不知。”童歆歉疚地向云深拱手行礼。 当年他是将军、是朝臣,不是殿下身边的近侍,并不了解殿下私人物品的去向,更何况最近的很多年他都不在殿下身边,许多事都不太清楚。 第595章 一起玩狐狸(6) 云深理解他,更改目标,叫道:“万骨枯。” 万骨枯回头,恨恨地瞪视云深,“老夫被你封印了千年,沉睡了千年,哪里会知道你的东西丢哪里了?自己丢三落四,还有脸来问老夫?老夫也想知道那枚紫晶戒指去哪里了,要是被老夫找到,老夫第一时间……” 风轻摇适时开口:“第一时间干嘛?” 万骨枯本来想说第一时间摧毁,毕竟他面对的是仇人云深,然而被风轻摇这么一打岔,他转而望向风轻摇,十分自然地改口道:“第一时间给你。” 风轻摇欣慰地笑了,“改天帮你解除几个封印。” 几个而已,反正他身上有上百道封印。 万骨枯一高兴,也笑了,“老夫有时间就帮你找找那枚紫晶戒指。” 说完,不再理睬任何人,继续蹲在角落,观察苏如漾何时复活。 童歆面露惊诧。 万骨枯一直以来给他的印象,是桀骜不驯、邪恶危险的,连殿下都难以与之沟通,只能封印它,然而它却跟丫头,似乎非常合得来?这是……臭味相投? 童歆没有忘记风轻摇在九院干的那些“坏”事。 万骨枯和风轻摇非常契合,云深早就知道了,否则他也不会放万骨枯出来,可是亲眼看着一人一剑在他面前讨论封印的事,心里面还是有点膈应,毕竟那些封印都是他加的,风轻摇若想解除封印,最好的办法是讨好他。 这么一想,云深觉得,似乎不坏。 不过,万骨枯找紫晶戒指讨好风轻摇这事,就很恶劣了,这分明在变相的离间他和风轻摇。 要知道,风轻摇的感情可以热情也可以冷漠,而万骨枯视他为不共戴天的仇人。 云深忽然感到了压力,面上却没有露出太多的情绪。 他叫道:“玄圭。” 得在万骨枯之前,找到那枚紫晶戒指的下落! 一个灰衣老头出现在医室。 与梦境里的白衣大祭司不同,回到真实世界的玄圭没了过去的神圣庄严,千年岁月一晃而过,如今的玄圭就像个普通老头,略带些猥琐。 他已经几个月没出来了,但是在梦境里遇见风轻摇,记忆全在,所以对他来说,也就才过去一天。 云深和风轻摇的婚礼,如在眼前。 他一边喜滋滋的回味,一边恭恭敬敬地朝云深和风轻摇行礼,“老臣拜见太子殿下,拜见太子妃,恭贺殿下和太子妃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主要是早生贵子! 谢天谢地!殿下单身千年之久,总算是嫁……呸!娶妻了!他仿佛已经看见了小殿下在向他招手。 听完玄圭的话,童歆一头雾水。 什么?玄圭老头在说什么?他错过了什么?梦境里发生了什么?谁来告诉他? “天呀!”玄圭突然大惊失色,后知后觉的发现云深躺在榻上,看着十分虚弱,“殿下这是……” 他难过的说不出话,看来短时间内是看不见小殿下了。 云深不知玄圭在想什么,吩咐道:“你找一找紫晶戒指空间法器去了何处?时间大约在父皇母后在世时。” 第596章 一起玩狐狸(7) “是。”玄圭翻开天书,然而没翻两页,他猛然想起什么,又飞快地合上,“殿下,请恕老臣多嘴,殿下有伤在身,不宜在这时候消耗大量修为翻阅天书,恐加重伤势,还请殿下三思。” 他在“三思”两个字上加重了语气。 在别人听来,他是在担心云深的伤,事实上,他在担心之余,更希望云深能明白他的暗示。 紫晶戒指在何处,殿下忘了,毕竟殿下贵人多忘事,但是他没有忘记,紫晶戒指空间法器在…… 哎呀!这事不能查,查了会出问题! 对于不看重的事情、看不上的东西,云深一向不放在心上,也就记不住。按照玄圭的回忆,云深应该知道紫晶戒指在哪里,可惜他没想起来。而且在感情压力的作用下,云深也没看出玄圭的暗示。 云深坚定而简洁地吐出一个字:“查。” 玄圭顿时一个头两个大,硬着头皮再次翻开天书。他翻阅的动作非常缓慢,伴随着哆哆嗦嗦,看着就像普通老头年迈后在各方面都变得迟钝迟缓。 他一边翻书,一边苦口婆心地劝道:“殿下,身体要紧啊!等把身体养好了,再找也不迟啊!” 他恨不得说一句:殿下您这是在自掘坟墓啊! 紫晶戒指它……它在…… 哎呀!这叫他怎么说出口! 难不成要他当着太子妃那丫头的面,说:殿下,紫晶戒指当年作为订婚聘礼,送给了羽族公主鸾凤。 不行!绝对不行! 他家这位记性不好的殿下肯定忘了,梦境世界所呈现的事都是过往发生过的,也就是说,在千年以前,还没有风轻摇的时候,殿下的订婚典礼如期举行了,殿下和羽族公主是有婚约的。 殿下他……其实不是单身! 这事如果被太子妃那丫头知道,别说他老人家这辈子再也见不到小殿下了,恐怕连殿下都…… 稳住!他要稳住! 千年已逝,羽族公主估计早已化成灰烬,婚约当然不存在了,但是紫晶戒指还是不能查!一查就查到了殿下的陈年旧事!这还得了? 玄圭的老心脏“噗通噗通”跳得厉害。 风轻摇开口了,“先养身体,再找戒指。” 她等着他痊愈入洞房呢!万一翻了翻天书,不小心伤势加重,岂不表示,她又要等好长时间才能吃肉? 云深最懂风轻摇的心思,答应道:“好。” 玄圭小小地松了一口气,又道:“殿下、太子妃,依老臣看,那枚紫晶戒指丢了便丢了,毕竟是千年以前的老东西,万一已经毁了,便是找到下辈子都是找不到的,倒不如去寻一枚新的戒指作为替代,世间戒指何其多,总能找到一款戒指比紫晶戒指更为珍贵。” 风轻摇觉得不无道理,下意识地点了下头。 云深听风轻摇的。 就在这时,万骨枯插话道:“不去找找,怎么知道在不在?老夫既然说要帮丫头找那枚紫晶戒指,就一定会去找,就算戒指毁了,老夫也要找一枚相似的来。” 风轻摇又点了下头,似乎对万骨枯的殷勤很是心动。 第597章 一起玩狐狸(8) 万骨枯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把好话都说尽了,这时候云深无论再说什么,都像是画蛇添足。 云深面无表情地看着风轻摇的表情和动作,忽然他手抬起来扣住风轻摇的后脑,一把把她的脑袋按了下来。 他咬住她的唇,不遗余力地吻住她。 在她尚未反应过来的时候,深入探索,攻城略地。 他不是一个热情的人。 但是愿意为了她释放热情。 风轻摇对喜欢的人有着天生的热情,不一会儿便投入这个吻,与之纠缠,与他缠绵。 玄圭故作羞耻,忙捂住眼睛,再露出一条指缝偷看。 好久没被喂狗粮的童歆有点不太适应,赶紧出门,去外面透透气。 万骨枯身为一把剑,以前是神兽,对人类的亲密举止毫无感觉、无动于衷,而且他也没转过头来,一门心思在观察苏如漾。 苏如漾仍然断着气。 仿佛吻了一个世纪,云深终于放开风轻摇,两人的唇瓣水润透亮,异常暧昧。 风轻摇侧躺在云深的身侧,脑袋停在他的上方,深深地注视着他,语气软软的,似在撒娇,“想听你说爱我。” “我爱你。” 云深的语气低低的、柔柔的,很是诱人。 他不再克制自己的感情,不再与她争“谁先爱谁后爱”的问题,她想听,他便说给她听,发自内心的,没有欺骗的,最真实的情感。 因为爱所以爱。 听他亲口说出“我爱你”三个字,风轻摇怦然心动。 同样不再克制自己的感情,不再逃避,任凭爱在心中蔓延,那是只属于他的爱,包括她的心,都是他的。 风轻摇低头吻了吻他的眸。 云深下意识地闭了闭眼。 只听风轻摇道:“我也爱你。” 云深的心仿佛被她撞击了一下,泛起无数的涟漪。 然后—— 心,化了。 他再次按下她的后脑,重新覆上她的唇,又一个缠绵悱恻的深吻。 聪明的人,即便对方什么都不说,也能明白对方的心,然而感情之事,明白是一回事,道明是另一回事,前者是清淡的水,后者是浓烈的酒,酒香醉人,甘之如饴。 身经百战的玄圭,在云深和风轻摇持续示爱下,犹如遭受连珠箭,箭箭命中、箭箭致命,终于败下阵来,不好意思再偷看下去,急忙往外走,急需透透气。 在经过万骨枯时,他恨恨地瞪了一眼蹲在地上的少年。 就他话多! 眼看着殿下和太子妃那丫头即将放弃紫晶戒指,他一说话,这下好了,殿下后面肯定还想查找戒指的下落。 万骨枯的脑袋后像是长了双眼睛,蓦地回头。 “呀!”玄圭发出一声惊叹。 这少年人是谁?竟生的比殿下还好看,好看的都有些不真实! 像是听到了玄圭的心里话,万骨枯咧开嘴,扯出一个诡异阴森的笑容,说道:“老夫是万骨枯。” “呀!” 这次是惊恐,玄圭二话不说,飞奔出去,急需童大将军给他安全感。 这万骨枯咋就被放出来了呢? 一个比他还老的老东西,咋就用了张少年的脸呢? 第598章 一起玩狐狸(9) 之后的两三天,气氛和谐。 苏如漾没有复活,两三天时间对她来说太短,她最近一次复活至少耗费了十几天,不过脸色已有些红润,是醒来的征兆,万骨枯一直没有放松对她的观察。 玄圭倒是放松了对万骨枯的警惕。他抽空把风轻摇入梦境后发生的事,事无巨细统统讲述给了童歆。然而紫晶戒指的秘密,却始终没找到机会向云深透露,究其原因,是风轻摇整日整夜和云深腻歪在一起,好在这两天暂时没人再提这事。 三天后。 幽冥皇宫来了人,是个长相身姿气质都很一般的女人,却摆出一副盛气临人的姿态。 “我是冥后娘娘的身边人,我叫红妆。”女人一踏进风轻摇等人所在的医室,便高高地扬起下巴,用鼻孔视人,很是倨傲,“哪位是小夫人?” 所谓身边人,即是冥后的贴身宫女,她如果说自己是宫女,势必在这些外族人面前掉了身价,所以介绍含蓄。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放完就滚。”风轻摇头都懒得回。 由于幽冥族人的丰富联想力,这里的人都称她为“小夫人”,之前这个称呼是有水分的,当时她还没有嫁给云深,自从经历梦境里的大婚,现在这个称呼名正言顺。 红妆没想到居然有人比她还傲,不禁循声望去。 只见风轻摇背对着她,坐在榻前,正在给榻上之人喂食……呃,也可能是抢食。 她看见风轻摇每次夹起肉就往自己嘴里送,蔬菜则全喂给榻上之人。而那榻上之人闲适地靠坐着,出尘绝艳的脸庞看似没有表情,仔细看却能看出他眼底深处的淡淡笑意,一头细长黑发柔顺地垂在胸前,咋一看,竟似画中人。 红妆的心脏忽然间多跳了几下。 这大概是她见过的最好看的男人了! 云深平时少食,或者不食也没关系,不过最近伤重,需要养,需要适当的补进一些,但补的并不顺利。 在外貌气质上,他是完美的人;甚至修为境界,也能算作完美;至于其他方面,他是有缺点的。 好在风轻摇补上了他的缺点。 他挑食,风轻摇不挑食。 他不吃内脏,风轻摇吃。 他不喜肥,风轻摇不讨厌。 最后,为了省时省力,风轻摇只喂他蔬菜,荤菜全被她包揽,顺便暗示他,她想“吃肉”!她喂他,倒不是贤惠,主要是只有一双筷子,她和玄圭等人早就吃过了。当然他喂她也是可以的,但她更喜欢主导他,哪怕只是吃。 “青椒我也不爱吃。” 面对风轻摇递过来的菜,云深又一次拒绝,顺便把头扭向一边,以表示他的坚持。 风轻摇转手丢进自己嘴里,终于忍不住问:“是不是因为你什么都不爱吃,平时才不吃东西?” “不全是如此。”云深解释并科普,“等你修行到我的境界,就会明白,天地灵气尽数纳入体内,到时候就不会感觉饥饿,吃不吃都一样。” “哦。”风轻摇随口应了一声,回头看向红妆,“哑了?” 第599章 一起玩狐狸(10) 红妆看云深,看痴了,竟忘记了来此的目次。 风轻摇不悦地道:“你想死?” “死”这个字,成功唤回红妆的神魂。 风轻摇是小夫人,那么躺在榻上的男人,自然就是小夫人的男人。外族人一入幽都就在城内传开了,红妆对此十分明了,自知刚才失态,也就没计较风轻摇的无礼语气。 她轻咳一声,化解尴尬,“我此次前来,既是奉命于冥后娘娘,也是为太子殿下而来。太子殿下承诺把所有的积蓄送给你,我便带过来了,一共是五车的金银玉石。另外,冥后娘娘有话对你说。” 她故意停顿,将下巴抬得更高,生怕丢了冥后的威仪,然后以冥后的口吻说道:“本宫的皇儿天性单纯,不懂人心险恶,在你这里吃了亏,别以为本宫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来自哪里,本宫已经查清,你好自为之。” 这是告诫。 同时也是不计较。 冥后溺爱儿子夜微凉,哪怕明知儿子被骗,也要满足儿子的心愿,送来了儿子的所有积蓄,替儿子完成最后的交易。 恐怕夜微凉现在十有八九被软禁起来了,才没办法亲自过来。 毕竟他蠢,不但坑自己,还坑爹。 因为他,冥帝差点死在万骨枯手上。 风轻摇如果有这么个儿子,一巴掌拍死他,都算便宜他了。 不过,这些都不是风轻摇在意的。 她问:“五车金银玉石在哪?” 红妆对于风轻摇只关注钱财而无视冥后的态度十分不满,皱着眉头说道:“医馆大门外。” 风轻摇把筷子塞进云深的手里,匆匆出门,然而没走几步路,她折返回来,对着红妆道:“跟我走。” 她的男人是有香味的花,总能吸引无数蜜蜂蝴蝶对其垂涎三尺,简而言之,招蜂引蝶! 红妆把冥后的话和夜微凉的东西都已带到,没有留下来的理由,她最后看了眼云深。 在她收回视线的途中,万骨枯突然回头,对着门外的风轻摇道:“老夫瞧她这一两天内能醒。” “呀!”红妆惊呼。 她以为榻上的男人最好看,却原来还有更好看的! 三十岁出头的女人脸颊瞬间通红,这一刻,她的心里仿佛有一头小鹿在四处乱撞。 云深是有妇之夫,她若一观总是不妥,会让人以为她有非分之想。但是这少年不一样,他看起来还小,应该没有成亲,她可以尽情一观。 红妆对万骨枯露出了痴迷和神往。 这次,风轻摇没理会红妆,她看向万骨枯,露出赞赏。以后有万骨枯在,那些个蝴蝶啊蜜蜂啊,就不会再惦记云深了。 风轻摇一个人放心地走了,去医馆大门口接收了五大车的金银玉石,心满意足,觉得应该给沈修远再拨一笔款,务必把她的极乐宫修建得比皇宫还要富丽堂皇。 哎呀!这么一算,钱还是不够啊! 她知道云深的未可知空间里有许多宝贝,换算成钱,怕不是富可敌国能形容的,毕竟他本来的身份就可以代表一个国。 但是云深的钱,就是她的钱。 身为恶人,她怎么能用自己的钱呢? 要用,就用别人的! 第600章 一起玩狐狸(11) 两天后。 苏如漾终于醒了。 这是她第五次复活。 睁眼是一室旖旎灯光,朦胧而轻盈的纱幔垂挂其间,她半靠半躺在香气弥漫的池水中,娇艳的花瓣飘浮在上。 这个情景,很像她第二次复活,在朝云国寝殿的浴池中醒来。 那次,风不止突然造访,在池水中划破她的咽喉,取走她的一条命,再醒来,她仍在池中,一丝不挂,就像现在。 等等! 她上一次死时是穿戴整齐的,而且是在云深的医室,并非这里,她被移动了,还被人褪尽衣裙,难道…… 是云深? “画好了,老大您看看,这张是美人沐浴图,这张我凭想象添加了几笔,是妖狐沐浴图。” 一个陌生男人的兴奋声音传入苏如漾的耳中。 这个男人,是风轻摇特地从极恶之地带过来的画师唐有色,唐有色画工精湛,最擅长画不穿衣服的美人,尤其喜欢画美人在做不可描述之事,深得风轻摇的喜爱,以至于都不舍得杀他。 风轻摇拿着两张画看了看,甚是满意。 不得不说,苏如漾被称为妖族的瑰宝是有道理的,她确实生得极美,尤其是那傲人的身段,圆的圆、细的细、翘的翘,火辣妖娆。与之相比,风轻摇觉得自己的某个地方还是有点小。 风轻摇把画还给唐有色,吩咐道:“找画师临摹复制,不管多少,一两银子一张卖出去,原画你留着。” 春宫图总是有市场的,何况是这种绝色美人,不愁没人买。 这可都是钱啊!最近穷啊! 别问她良心何在,拿去喂狗了。 “你们画了什么?给我!”苏如漾惊慌,想扑过去抢,奈何自己未着寸缕,只能双臂护胸,蹲在池中。 “哟,醒了?”风轻摇笑,对唐有色道:“给她看看。” “是,老大!”唐有色揣着两幅画,走向池子。 “别过来!别过来!”苏如漾大惊失色,“滚!滚啊!” 她的身子怎能被云深以外的男人看见?虽然风不止曾经见过一回,但……但是……不一样的!眼前这个男人又丑又脏,难看又邋遢,和她有云泥之别,她不能被这种低贱的人看去身子! “哟,怕被看啊?放心吧,为了把你画的惟妙惟俏,你身上的每一寸肌肤我都细细地研究了一番。”唐有色把两幅画展开,“瞧,完美吧?对了,你的衣服也是我脱的。” “啊!!!” 苏如漾一下子从水里扑了出来,就要去抢唐有色的画。 被看了就看了吧,但这两幅画不能流出去,这关乎到她的名声!当然,可以的话,她更希望这两幅画能被云深收藏。 啪! 风轻摇打了个响指。 这是一个指令。 四周的木墙壁瞬间向外倒去,仿佛一朵花将花瓣舒展开。 这里是临时搭建的房间,木墙壁倒,露出真正空间,是一处以鲜花彩灯为饰的,美轮美奂的大堂。 大堂里坐满人,几乎都是男人。 这里是幽都的风雅之地,男人们醉生梦死的地方。 “你不是要男人、想借种吗?成全你。”风轻摇凉薄地道,一块碎冰凝出在她的掌心,然后丢进苏如漾的嘴里。 第601章 一起玩狐狸(12) 碎冰入口即化,冰冷的感觉渗透全身,仿佛冻住苏如漾的每一根神经,包括声音,她说不出话,连恐惧尖叫都做不到,连反抗挣扎都不能,甚至连自杀都不行。 风轻摇不再理她,朝二楼的雅间走去,唐有色跟随在后。 大堂。 正中间是一方温池,池面水汽氤氲、花瓣飘浮,苏如漾宛如被捕获的美人鱼,面色苍白而惊恐地缩在池水里。 周围的纱幔挡不住外面男人们贪婪的眼神,苏如漾感受到了绝望。 此地的老鸨满面笑容地走到中间来,对着在座的客人,笑眯眯地道:“想必这两天大家都已经听说了,我们花好月圆今晚将拍卖一位来自妖族的姑娘的初夜,姑娘你们也看到了,话不多说,价高者得。” 老鸨手伸出去,做了个“请”的动作,笑道:“起拍。” 两天前,那位在幽都早已传得人尽皆知的小夫人来找她,说要跟她合作一笔生意,借她的场地,拍卖一位妖族公主的初夜,得到的钱三七分,她三小夫人七,她欣然同意。 当然,对于那个公主身份,她选择保密,谁知道后面会牵扯出什么祸事来,反正妖族的身份足够夺人眼球,而且姑娘是难得一见的美人,这笔生意稳赚不赔! “一百两!” “五百两!” “一千五百两!” 喊价声此起彼伏。 住在幽都的幽冥族人不能见光,无法出去,而外族人好几百年没入冥界,所以看来看去一直是那几张老面孔,姑娘生得再美,总有腻味的时候。苏如漾则不同,妖族姑娘他们都没玩过啊! 二楼雅间。 一早就已坐在纱帘后的万骨枯,冷漠地望着底楼大堂的拍卖盛会,见风轻摇进来,他不满地道:“这有什么好玩的?” 身为一把剑,以前是神兽,他难以理解男性人类对女人的渴求,也无法理解女性人类对初夜的在意。 一位自视甚高的公主,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她认为的低贱之人买走初夜,这比杀了她还难受一千一万倍。 当然,更痛苦绝望的,还在后头。 风轻摇笑,“赚钱还不好玩?” 万骨枯道:“云深有的是钱,你问他要,他敢不给你?” “那不一样。”风轻摇大方道:“你要不嫌弃,明天晚上把她给你玩玩,让你体会下做人的乐趣?” 万骨枯不屑道:“老夫虽然不是人,但老夫见过的人、经历的事,比你们都多,你所说的乐趣,老夫又不是没见过,无趣的很。” 风轻摇问:“那你想怎么玩?” 万骨枯咧开嘴,阴森地笑,“老夫要把她的肉一片片切下来,切到只剩骨头,老夫就喜欢骨头。” “行。”风轻摇格外慷慨,“今晚以后,她归你。” “十万两!” 这时,楼下喊出了最新的高价,是个穿金戴银的富商,不等有人再喊价,他又补充道:“黄金!” “成交!”老鸨喜滋滋地喊。 苏如漾见那富商油腻腻的,满身赘肉,年纪足以当她爷爷的老男人,两眼一翻,晕死过去。 第602章 一起玩狐狸(13) 没人在意苏如漾的惊吓恐慌,陷入这种地方的姑娘,大多被逼无奈,大家见怪不怪。 在全场的羡慕嫉妒下,老富商迫不及待地踏入水池,捞起苏如漾。老鸨亲自领着他,走进事先备好的一间闺房。 闺房连接风轻摇他们所在的雅间,以一面琉璃墙为隔,施以秘术,雅间的人可以瞧见闺房的秘事,闺房的人却看不见雅间。 这么做,是为了方便风轻摇观看……不,是方便唐有色现场作画。 “黄老爷,您慢慢享用。”老鸨眉开眼笑地退出闺房,关上门。 老富商把晕厥的苏如漾扔到床上,如饥似渴地压了上去、冲了进去。 苏如漾被痛醒。 一睁眼,看见一张近在咫尺的油腻腻的脸,老富商满身的赘肉正在她眼前不断抖动。 她想推开老富商,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力气;想尖叫,嘴巴却被老富商堵住了。她无比的恶心和崩溃,眼泪大颗大颗的滚落下去,仿佛她的身和心,滚落进无穷无尽的深渊。 雅间。 正在观看人类最原始行为的万骨枯,突然说道:“有点意思。” 风轻摇以为他开窍了。 只听万骨枯继续说道:“老夫最爱看别人惊恐绝望,瞧那小狐狸一副想死却死不了的痛苦表情,真是妙啊!” 仿佛在跟万骨枯对着干,苏如漾万念俱灰的表情没有持续太久,不一会儿,她的脸上出现一抹潮红,似乎尝到了乐趣,一半难受一半享受。 老富商完事后,抱着苏如漾美美地睡去。 第二天一早,养足精神的他,再次侵略了苏如漾。这次苏如漾稍显恶心后,便闭上眼睛,开始享受。 一夜过去,风轻摇的碎冰对苏如漾的束缚减轻不少。 苏如漾发出娇媚的声音,低低地喊:“国师……云深……” 显然,她故意把老富商想象成云深。 在雅间看唐有色画了一宿的春宫图,已经在犯困的风轻摇猛然清醒,神色瞬间阴沉而冷酷。 唐有色立刻感受到有寒气入体,冷得他打了个颤栗。 万骨枯咧嘴,幸灾乐祸道:“那小狐狸精想抢你男人。” 风轻摇没理他,叫道:“唐有色。” 唐有色满脸堆笑,殷勤道:“老大您有什么吩咐?” 风轻摇道:“去替我办件事。” …… …… 老富商终于完事,穿戴整齐,然后离开。 风轻摇走进那间闺房,冷眼瞧向一身狼藉、躺在床上的苏如漾。 苏如漾先是狼狈而慌乱地找东西遮体,而后想到什么,便放弃了。她坦荡荡地坐起来,满不在乎地嗤笑道:“我就当我的初夜被云深夺去了。” “呵!梦,终究是梦,我会帮你回到现实。”风轻摇冷笑,将一幅画展开在苏如漾面前,“好好看看,上你的男人到底是谁?” 画,是唐有色的最新作品。 画中人,是苏如漾和老富商在做不可描述之事。 “啊!!!”苏如漾满眼血红,愤怒而激动地扑向风轻摇,“贱人!你不得好死!” 风轻摇侧身一闪。 苏如漾扑倒在地,眼泪掉落。 她的名节,被这个贱人毁了! 第603章 一起玩狐狸(14) 不! 她还没完!可以挽救! 只要把毁她名节的人全部杀光,把看见她名节被毁的人全部屠杀,把她的画全部摧毁,她的清白就仍在! 甚至,她可以找个接近国师的优秀男人借种,然后对外宣称是国师的种。 哈哈哈! 她苏如漾是妖族尊贵无双的九尾狐公主,一直都是!永远都是!所以她的男人、她孩子的父亲也必须是世上无双、绝无仅有的国师云深。 这时,唐有色走了进来,谄媚道:“老大,您要到菜刀,还有盐巴。” “你想做什么?”苏如漾警惕地看着风轻摇,随后高昂起下巴,凛然道:“要杀就杀,怕你不成?” 反正,她还有命。 风轻摇拿菜刀在手里,“你曾经说,你是世间唯一一只活着的九尾狐,这是错的,不能因为狐小刺没有尾巴,你就歧视她,否定她的九尾狐血统。她的九条尾巴为何被砍,别说你不知道。 “不过,你要是真不知道,也没关系,我现在告诉你,是你娘为了让你变成唯一,她不止砍掉狐小刺的尾巴,连同狐小刺的命、以及狐小刺全家所有人的命,都砍了呢!真狠啊,还以为只有恶人才会做这种事呢。” 风轻摇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狐小刺那个蠢货,没一点本事,想到的唯一报仇办法是把你娘熬死,据说你娘在几年前自己死了,你说这能算报仇雪恨了吗?当然不能,这不是报仇,报仇这种事得亲自动手。 “狐小刺已经死透了、不在了,身为她的主人,我现在就替她把仇报了,而你身为你娘的女儿,就该替她承担一切罪孽。” “秦瑶……不,风轻摇!” 苏如漾忿恨地吼叫:“你何必拿别人的仇恨说成是你的,你要杀我,不过是因为你在吃醋,你心胸狭窄、自私自利、嫉妒心强,总有一天云深会看清你的真面目!” 风轻摇笑,“原来你知道我是谁啊,既然知道风轻摇,就该知道风轻摇是恶人,恶人不都是心胸狭窄、自私自利、嫉妒心强吗?你确定不是在夸我?” 任何攻击性词汇,对她都是无效的。 苏如漾气得浑身发颤,“男人都是喜新厌旧的,你以为你能得意多久?” “我能得意很久。”风轻摇蹲下来,笑得危险,“他如果厌弃我了,我便把他的肉一片片切下来,切到只剩一堆白骨,拿去喂狗,就像这样。” 说完,手里的菜刀对着苏如漾白嫩嫩的肉切去。 苏如漾瞬间惨叫! 风轻摇残忍地道:“我要是有兴趣呢?就再撒一把盐。” 唐有色一听,立即把盐罐子递送过去。 “不……不要,放过我,不,杀了我!”苏如漾求饶。 然而,没人听她的。 万骨枯从隔壁雅间过来,抱怨道:“你这丫头坏的很,切肉不叫上老夫,这还是老夫出的主意。” 风轻摇把盐罐子推给他,“你负责撒盐?” 万骨枯道:“不,老夫喜欢切肉。” 风轻摇把菜刀给他,“交给你了,玩死她。” 第604章 一起玩狐狸(15) 万骨枯欣然接受。 他之所以执着于玩死苏如漾,一是他本身邪恶,二是苏如漾第一次见他,就在他这个老东西面前自命不凡,狠狠地得罪了他。 风轻摇想玩死她,主要原因还是在于她一而再再而三的纠缠云深,其次是她勾结风不止,最后是她的血莲多次导致云深重伤。狐小刺的仇则是风轻摇顺便报的。 最终,万骨枯没能切出一副完整的白骨,苏如漾痛死了。 风轻摇捂住口鼻,平静地看着血淋淋的画面,遗憾道:“最近我有点晕血,就不等她醒了,这里交给你,我先行一步。” 唐有色急忙说道:“老大,我一个人找不到回极恶之地的路,要不我先跟着万老爷留在花好月圆,顺便卖画,等您出冥界时再捎带上我?” 从冥界到极恶之地,途径鬼域。他对靠近极恶之地的那段鬼域倒是熟悉,但是靠近冥界的这段鬼域非常陌生,会迷路的。 这位万老爷……虽然少年相貌,但是自称老夫,又喊老大为丫头,必须是老爷了。万老爷要等苏如漾醒,再玩死她,再等她醒,再玩死她,不知要循环到什么时候,他留在万老爷身边,就不用跟着老大,面对国师了。 他总觉得,老大的男人对他充满敌意,恨不得掐死他的那种,仿佛他会教坏老大似的,这他就很冤枉了,明明是老大带坏他! 万骨枯听着“万老爷”这个称呼很是舒心,对唐有色投去一丝赞赏。 风轻摇“哦”了一声,便走了 …… …… 在风轻摇和万骨枯玩狐狸的时候。 幽都大医馆,某间医室。 云深冰冷着脸躺在榻上,几次要下榻找风轻摇,几次都因身子虚力不从心。 他自然清楚风轻摇正在做什么,倒不是去阻止她玩死苏如漾,而是想阻止她看别的男人、阻止她看别人做那种事。 她看他一个人就够了。 与之相反,玄圭高兴的不得了,太子妃那丫头总算不在殿下身边,他总算找到机会提醒殿下那件事了。 一想起那件事,他又不太高兴了,忧心忡忡道:“殿下,老臣有事禀报。” 云深道:“说。” 玄圭道:“殿下前几天提过的紫晶戒指,十有八九在羽族。” 云深冷漠地瞅向他,“怎么去那里了?” 玄圭心想,果然!殿下根本没把当年的婚事放在心上,压根就没当回事,忘了个一干二净! 他小心翼翼地提醒道:“殿下,您与昔日的羽族公主鸾凤是有婚约的,紫晶戒指是当时的订婚聘礼。” 云深脱口说道:“这事我不记得,不作数。” 不记得就能不作数吗?玄圭一阵无语,半晌后才又道:“殿下,婚约之事过去千年之久,那羽族公主早已化作枯骨,婚约自然不作数。退一万步来讲,就算羽族公主还活着,对她而言,殿下早在千年之前便薨了,她恐怕已经另嫁他人,婚约还是不作数。但是殿下,婚约不作数,婚书还在。当年订婚,您和羽族公主各执一份婚书,上面可都有二位的名字和宝印。这婚书,殿下必须尽早销毁,以免被太子妃看见。” 第605章 我要在上面(1) 他这个早该颐养天年的老头子,为了见小殿下……不,为了殿下夫妻和睦、幸福美满,是操碎了心啊! 云深默然不语,闭上眼睛,将自己的神识集中探入未可知空间,搜寻那张不知被他忘在何处的婚书。 未可知空间宛如一个小世界,他花了很长时间,才将每一个角落找遍,结果一无所获。 他睁眼说道:“没有。” “殿下,婚书没有,可能是丢了。”玄圭对此不意外。 当年殿下和羽族公主订婚后不久,神族便接连遭遇天灾人祸,就此大乱,险些灭族。在那段混乱的日子里,数以千计的神树或拦腰折断、或连根拔起,神树大面积枯萎死亡,导致浮于空中的神国岛屿全数崩塌,无数珍宝坠落人间、沉入大海,婚书大约便是在那时候丢的。 退一万步来讲,即便婚书在当时没丢,以殿下对婚约的不在意态度来看,那小小的薄薄的一纸婚书,恐怕也早就被殿下当成废纸烧火煮茶用了。 玄圭说道:“但是紫晶戒指万万不能找,如若找下去,殿下有婚约的事迟早会暴露,太子妃的脾气殿下您是最清楚的,后果不堪设想。” “说得对。”云深同意,“这事不能被她知道,我不提,你不提,所有知情者都不准提,谁敢提一个字,格杀勿论。” 玄圭忧虑道:“殿下,神族一条心,为殿下而生,为殿下而死,皆不会背叛殿下,只是……那万骨枯……” 现今所有活着的神族人,都是殿下救的,可以这么说,等到大家醒来,神族将以殿下为中心,空前团结。 不过,有个例外,就是万骨枯。 在他成为一把剑之前,已经活了很久,他知道的事只多不少,指不定哪天就想起殿下的婚约,去告诉太子妃那丫头了。 “不必担心他。”云深说道:“他是我的剑,我不许他说,他不敢说,倘若他抗拒,便将他封印回去。” 玄圭松了口气,微笑起来,然后拱手作揖,“殿下英明。” 这件事暂时告一段落,云深又想起另外一件事,叫道:“童歆。” 童歆走进来,“殿下,臣在。” “你去替我办件事。” 云深叫童歆办的事非常简单,带上奇珍异宝,去找冥帝。 自从风轻摇重生后,他尽量在避免风轻摇滥杀无辜,能阻止就阻止,不能阻止的事后再说,事实上在他的潜移默化下,风轻摇已经改变许多,但是骨子里的习惯非一朝一夕能够彻底改变。在冥帝的事件上,她主动挑起争端,明着抢了黄泉舞剑,若非他中途阻止,她还想冥帝死,终究是树敌了。 他不怕她树敌无数,只是觉得没必要,这件事其实有更好的解决办法,比如买下黄泉舞剑。 凡是能用钱摆平的事,都不是事,恰好他很有钱。 幽冥族人偏爱外界的奇珍异宝,冥帝亦不例外,所以童歆很快搞定了冥帝,当然不排除冥帝发现前有万骨枯,后有童歆,两个人他一个都干不过,迫于淫威,他怂了。 第606章 我要在上面(2) 风轻摇在花好月圆跟老鸨把十万两黄金分了,回到幽都大医馆,童歆已经回来了。 没有人告诉她,云深在暗地里为她减少了一个仇敌。未来,当她再次遇冥帝,冥帝非但不与她计较闯皇宫、伤守卫、抢黄泉舞剑,以及骗夜微凉等诸多恶劣事迹,反而热情款待了她。 当然,这是后话。 此时此刻,风轻摇走进某间医室,打量的目光从童歆略不自然的身上,移到玄圭有些僵硬的脸上,最后看向不可捉摸的云深。 她感觉眼前三个人有古怪,一时间又说不上是哪里古怪。 在她执着和探究的注视下,云深默默合上眼睛,似乎是困了累了,需要小歇一会儿。 “老夫突然想起来,今天早饭还没吃,先告辞了。”玄圭匆匆往外走。 风轻摇回头,瞧了瞧门外的天色。 冥界的天色总是暗暗的,最亮的时候是中午,深蓝色的天空微微泛白,正是现在。 这都要吃中饭了,老头还惦记着吃早饭? 呵! 掩饰! “我也饿了。”见玄圭出了门,童歆急忙跟上去。 “站住!”风轻摇喝道。 童小胖子……或者应该是童大将军,这位封印全解的童大将军是羽化境,修为比云深差了点,境界却是一点没差,寿命一万年的羽化境修行者几乎没有饥饿感。 所以,他哪里有脸说饿? 呵! 心虚! 玄圭和童歆乖乖停脚。 在他们的心中,梦境虚假,但是殿下的大婚是真实的,风轻摇是他们神族的太子妃,所有活着的神族人皆是见证。 既然是太子妃,那么他们身为臣子,自然得听从。 风轻摇心思缜密道:“你们有事瞒着我。” “没有!” 短短的一声,仅有两个字,却是从两个方向传过来,分别出自三个人之口。 站在门口的玄圭和童歆异口同声的否定。 躺在榻上的云深也出了声。 比起玄圭和童歆的心虚,云深的语气淡定而自然,然而他们三个同时出声,分明是心里有鬼的表现。 风轻摇深深地瞅着云深,肯定道:“你们就是有事瞒着我,而且是联合起来瞒着我,你们有秘密。” 这次玄圭和童歆学乖了,闭口不说话,全权交由云深处理——殿下有婚约的事,千万不能被太子妃知道啊! 云深面不改色地道:“真的没有。” 风轻摇走近他,用略显幼稚的话,强调道:“真的有。” 云深沉默了一下,反其道而行,说道:“对,我有秘密。” 玄圭和童歆顿时捏了把冷汗。 殿下不会是打算坦白从宽吧? 不行,绝对不行! 太子妃不讲道理,如今殿下虚弱,是打不过太子妃的!而且太子妃如果对殿下动粗,那个巴不得殿下一命呜呼的万骨枯,绝对会站在太子妃身边出谋划策,以玩死殿下为最终目的。 那就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不,白眼剑啊! 风轻摇咧嘴一笑,回头对着玄圭和童歆眨了下眼睛,笑眯眯地道:“有秘密就有秘密吧,谁还没有个秘密呢?干嘛这么心虚,好像做了什么亏心事,对不起我似的。” 第607章 我要在上面(3) 听罢,玄圭和童歆动作一致地抹了把额间的冷汗,同时呼出一口气——太子妃嫁为人妇成熟了啊,竟然善解人意了起来。 然而—— “砰”的一声! 风轻摇重重地拍了下身边的圆桌桌面,对着玄圭和童歆凶狠地道:“说!你们瞒着我做了什么偷鸡摸狗的事!” 神族昔日的大祭司和大将军吓了一大跳。 童歆觉得委屈,殿下的婚约是陈年旧事,玄圭不提,他都忘得一干二净了,而且他心态极好,隐瞒一件事轻而易举,偏偏玄圭神经兮兮的,好像太子妃那丫头明天就会发现此事,搞得人心惶惶,他都不自然了。 当年他独自一人面对敌军百万,都没有这么慌过。 玄圭也觉得委屈,明明是殿下亲口承认有秘密,太子妃那丫头为何还要冲着他和童歆?这不公平! 只听云深一本正经地道:“玄圭希望你尽早为我生下孩子,好尽快继承我的财产,替我负担肩上的重担。但是你以前明确告诉过她,你不生孩子。对此,他很怕我后继无人,想串通童歆一起算计你,让你在不知不觉间,怀上我的孩子。我以为,这事得看你的意愿,你愿意,我们就生,不愿意,就不生。” 云深的重担或者责任,是那些沉睡在未可知空间的族人。据说,这些族人都病了,让他们活到今天的,是冰莲。云深养冰莲,是为了有朝一日,族人能够重新站在真实世界的阳光下。 玄圭最大的或者迫切的心愿,确实是希望风轻摇能够为云深尽早生下小殿下,而风轻摇以前也确实不想生。 至于算计风轻摇,自然得藏着掖着。 话都是真的,听起来似乎没什么错。 风轻摇却仍觉得有古怪,一时间又说不出来古怪在哪里。不过算了,她风轻摇擅长随机应变,只怕到时候谁坑谁还不一定呢! 她坐到云深的身旁,细白的手指在他胸口画着圈圈,意有所指地笑道:“生个孩子也不是不可以,但是我一个人怎么生得出来。” 这是答应了。 玄圭险些老泪纵横,本以为自己替殿下背了黑锅,日后必定不受太子妃那丫头的待见,谁知竟有意外的收获,他仿佛看见小殿下就在前方不远处向他招手。 云深抓住风轻摇不安分的手,说道:“再等等。” 风轻摇娇声道:“等的心痒,不信你摸。” 她无耻地反抓云深的手,放到自己的胸上。 云深的表情是严肃的,他十分认真地道:“耐心一点,你总不希望我很快结束吧?” 那种事是需要体力的,他现在伤未痊愈。 “一本正经说不正经话的云深,很撩人呢!”风轻摇俯身吻了吻云深的唇瓣,对着他暧昧地眨眨眼,“我等你哟。” 玄圭和童歆宛如被扎心。 殿下和太子妃就不能在没人的时候在讨论这种事吗? 之后的几日,十分平静。 云深醒来后,没有再让医馆的大夫为他治疗。 云里使用他的身体,身体和常人无异,一旦变回他,体质会不一样,他并不想让人发现他的秘密,便自己开药方,交由医馆的大夫煎药。 第608章 我要在上面(4) 所以,每天除了有大夫例行来送药外,也就晏大夫过来找了几次被他奉为神医的万骨枯。 万骨枯不在,他很是遗憾。 后面几天,万骨枯都不在,他在等苏如漾醒来,然后再将她玩死,有时候命太多也是一种煎熬。 在这段时间里,云深的外伤基本痊愈,内伤慢慢调养大有好转,风轻摇功不可没。 为了早日实现吃肉的梦想,风轻摇几次往返极恶之地,带回许多稀世药材。极恶之地没什么好东西,唯独在药材方面,无人与之匹敌,尽管两场大火被她烧掉不少,好在好东西都藏在地下。 她顺便又给了沈修远大量钱财,几乎掏空她的两个空间法器,吩咐他务必将极乐宫往富丽堂皇的方向修建,一建来不及,就分几期,万万不能丢了她一宫之主大恶人的面子。 为此,最近她穷得叮当响,每天都在琢磨去哪里抢……不,赚点钱,最终她把方向投向了风不止的琰王府。 在幽都住的太久,是该离开了。 即便她不想走,云深却是不得不走,毕竟冰莲好久没出来透透气,吸收天地灵气了。 冰莲对灵气要求高,非得养在灵气聚集最多之地的灵脉。 以前,风轻摇是不在意这些的,如今出于爱屋及乌的考虑,她对冰莲表现出了极大的宽容,更何况冰莲救治的那些人,都是她的婚礼见证人啊。 不过走之前,有件事必须办了! 这天,风轻摇沐浴净身,把自己洗得香喷喷的,特地换上红色衣裙,迈进某间医室。 她如饥似渴地盯着云深,命令道:“闲杂人等出去!” 阅历丰富的闲杂人之一玄圭,一瞧便瞧出了风轻摇的企图,在闲杂人之二童歆尚未明白过来前,把他连拖带拽地赶出医室,一脸喜气地关上门。 云深正坐在桌前喝药。 他刚喝完,空碗就被风轻摇接了过去,丢在桌上,一把把他拽了起来,拉着他往榻上而去。 云深立即明白她想做什么。 风轻摇不是个讲究的人,不在意在哪里圆房,吃肉这种事怎么高兴怎么来,想来就来,不需要时间地点的限制。 云深在某些方面还是很讲究的,然而这种时候,已经由不得他讲究了。婚也结了、父皇母后也叫了、他的臣民都已认了她,他什么都给了她,唯独没有给她一直以来心心念念的洞房。 他若再敢拒绝,或者中途出现意外,她必定狂暴! 为了防止意外发生,云深贴心的在医室周围拉起结界,保证医馆崩塌、幽都覆灭、冥界消失,都不可能打扰到他们。 风轻摇本想把云深推倒上榻,占据主动权,可惜她没来得及下手,反被云深推倒。 如同梦境里的洞房花烛夜,她在下,云深在上,她翻不了身做不了主。 风轻摇双手抵在云深胸口,提出抗议,“我要在上面。” “下次。”云深把她的手按到两侧,“下次让你在上面。” “那你快一些。”风轻摇怕了他慢吞吞地撩拨她,更怕他节奏太慢,又错失良机。 第609章 我要在上面(5) 云深嘴上“嗯”了一声,行动上故我,不疾不徐的、不遗余力的,让她在他的手上,如鲜花般绽放。 这个过程是兴奋的,也是折磨的;是享受的,也是煎熬的;是愉快的,也是难受的。 当彼此就绪,云深终于实现风轻摇一直以来的渴望。 那一瞬间,风轻摇也发出了一声“嗯”。 风情无限,充分表达出她此时极致的满足感,那如针扎一般的轻微痛楚,更是给她带来了无与伦比的美妙感觉,之后,在云深的主导下,她宛如攀上云端,登上了巅峰。 然后,一场雨落下。 她回到了人间。 初尝荤腥的两人,仿佛耗尽所有力气,喘息着凝视对方。 风轻摇搂住云深微微泛红的脖子,霸道地说道:“你是我的了。” “你也是我的了。”云深抱紧她,眸底一抹柔情。 “此生不许背叛我。”风轻摇道。 “你也不许背叛我。”云深说道。 “我爱你。”风轻摇敞开心扉。 “我也爱你。”云深吻了吻她的眉心。 被她吸引这种事,根本不清楚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等到他发现,心已经不能自控了,只是没有强烈的表现出来而已,这是性格的问题。她喜欢亲近他,他又何尝不是渴望着她的亲近。 千年孤身,只为等她出世; 凿池养莲,只为等她到来。 冥冥之中,命中注定。 风轻摇同样不清楚自己是何时迷恋上他的,如果不是他残忍地剖开她的心,逼她、或者诱她承认爱他,可能到今天她都还在逃避心动的事实,自欺欺人地认为,她是恶人,恶人无情亦无爱。 魂飞魄散,是为来到他的身边; 重生为人,是为与他共度一生。 冥冥之中,缘分已定。 风轻摇依偎在云深温暖的怀里,闭上眼睛,小睡了一会儿。睡觉能帮助她尽快恢复精神和力气,等到她醒来,她毫不犹豫地翻身,坐在了云深的身上。 双手按在他白玉般细腻无暇的胸前,她又娇又媚地说道:“我要在上面,已经是下次了。” 她从来不是一般的女孩。 她是离经叛道的女魔头、是飞扬跋扈的大恶人,不屈尊于人下,要拿回主动权。 “好。”云深答应,任由她对他为所欲为。 风轻摇没有云深的定力和耐心,没过多久,便恶狠狠地将他吞噬。 然后,又是一场登云和雨落的极致乐趣。 …… …… 此前因为要保护受伤的云深,也因为医馆没有多余的客房,童歆等人都是和云深睡在同一间医室。 现在,童歆和玄圭被赶到门外,在露天睡了一夜,被路过的晏大夫瞧见,晏大夫分外好奇,忍不住上来问了问。 不苟言笑的童歆自然不会跟晏大夫聊八卦,何况是殿下的私密之事。 奈何玄圭是个猥琐的老头,神秘兮兮地道:“素久了,你懂的。” 晏大夫琢磨了片刻,恍然大悟,“明白了明白了。” 他匆匆离去,似乎急于做个什么事。 晏大夫走后不久,一个身穿蓝白道袍的年轻道士一路找寻风轻摇而来。 远远的,李青书瞧见了童歆,愣住。 第610章 最初和最终目的(1) 在九院时,李青书见过童歆。 那时候的童歆是八、九岁的小胖孩子,他没有在意,陌生的很;现在的童歆恢复了成年人的高大,不苟言笑的神情像极了那个人,不,就是那个人——昔日神族的童歆童大将军! 他居然活着! 他居然还活着! 那…… 李青书视线移到旁边的玄圭身上 他认识玄圭,但是是以李青书的身份、通过风轻摇认识的。当初第一眼看玄圭,他觉得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却没有在意。数十次的转世,他有过许多身份、见过许多人,有一两个面熟的很正常。 此刻通过童歆的身份去看玄圭,他终于想起来这个人是谁了——昔日神族的大祭司。 相比于几乎没有变化的童大将军,这位神族大祭司的气质整个都大变样了。而且,当年除了重大场合,大祭司极少露面,也极少有人知晓大祭司的名字,他没认出来情有可原。 玄圭是大祭司。 那么,被玄圭称作殿下的那个人…… 李青书的黑眸深邃得如同冥界永不明亮的夜空,他的眼底闪过一抹诡异,接着满脸堆笑,走了过去。 他热情地打招呼,“老圭啊,好久不见。” “找……那丫头啊?”玄圭特地隐去“太子妃”三个字,对他而言,李青书是外人,外人不配知道他们的身份和秘密,至少目前是如此。 “是啊。”李青书笑。 一开始确实是找轻摇那丫头,现在嘛……都找! “那你得等等。”玄圭笑容猥琐而暧昧,“丫头正在和我家殿下造小殿下,你懂吧?” “我懂。”李青书在门前廊下坐下,侧过头看向童歆,明知故问道:“这位是?” 童歆无视了他。 “别管他是谁了。”玄圭往李青书身旁一坐,“小子可以啊,居然被你摸进了冥界,哎你说我家殿下能否一击必中,让丫头怀上小殿下,这样的话,十个月后小殿下就能出生了。只有十个月了啊,我得有所准备才是,小殿下的小衣服是必不可少的,还有尿布……对,在此之前得给丫头多补补,这样小殿下生下来才健康。哎你说除了小衣服和尿布还要准备些什么?这一时间的我还真想不出来什么。” 这种事,他不熟啊! 李青书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你家殿下……” “对!”玄圭猛一拍掌,打断了李青书的话,“启蒙书,还有启蒙书!小殿下肩负重任,得从小培养。玩具也要有,劳逸结合。” 李青书本想向玄圭打听一些事,结果玄圭拉着他全程在讲育儿的问题,好在他耐心极好,忍了! 半个时辰后。 身后的那扇门终于开了。 穿戴整齐的风轻摇,神清气爽地走了出来。 别人家姑娘初经人事,或多或少都会有些羞涩,她不一样,更像是霸占了良家妇女的恶霸,一脸的满足。 身心愉悦了,看什么都美好,做什么都爽快。 一见李青书,她亲切地喊:“青书啊,你来啦。” 李青书的脸部抽了一下。 “我这里有把剑,你瞧瞧喜欢吗?”风轻摇拿出黄泉舞剑。 第611章 最初和最终目的(2) 一把彼岸花色的长剑,呈现在李青书的眼前。 李青书不动声色。 “黄泉舞,出来认认人,他是不是你魂牵梦萦的铸剑师转世?”风轻摇把剑随意一抛。 黄泉舞剑立刻化身剑灵,出现在众人面前。 身穿彼岸花色衣裙的女子,宛如黄泉路上的彼岸花,美丽妖艳,几分凌厉隐藏在她优雅的气质下。 她凝视李青书。 李青书嘴角噙着不可捉摸的笑意,亦凝视着她。 冥界幽都,曾经有一位铸剑师,将一生的时间和心血,倾注在一把剑上,在剑即将出世时,铸剑师却死了。 黄泉舞剑是铸剑师的执念。 然而铸剑师不知道,他也是黄泉舞剑的执念。 尚未成剑的黄泉舞,生而有灵,默默守望了铸剑师一生,却没来得及以剑灵之姿与他见面。 无论铸剑师轮回几世,黄泉舞都能在遇见他的第一眼,将他认出。 “他不是。”黄泉舞平静道:“他不是铸造我的铸剑师。” 风轻摇笑看李青书。 李青书坦白道:“铸剑师的故事是真的,但我不是铸剑师;我想入冥界是真的,但不是因为一把剑。” 风轻摇冷笑道:“要不要给你点时间,再编一个入冥界的理由?” 在李青书还是疯魔的时候,他就在找冥界入口,甚至多次哄骗她、风不止和风追雪,试图拉他们一起寻找。其实李青书说铸剑师的故事,她一开始是报以怀疑的,直到夜微凉也说了这个故事,她才信了他。 结果是真真假假、假假真真。 这个人的话是一如既往的不能信。 李青书道:“轻摇,这世间已知的地方我都去过,天上、地下、海里,都没有找到我想找的那个地方、或者那件东西,那么剩下的,便是那些未可知之地了。冥界对我来说,是已知的地方,我曾经确实在这里出生过,所以我知道,这里的人偶尔会误入一个未可知之地,那个地方被称为里世界。” 风轻摇挑眉,不打算告诉李青书,不久前她误入了里世界。 李青书继续说道:“我入冥界,是为找里世界的入口,而我入里世界,则是为了寻找另外一个未可知之地,我把那个地方称之为神冢。” 无视了李青书很久的童歆,忽然把目光移到了李青书的身上。 玄圭老头敛去笑容,探究地看着李青书。 风轻摇分别看了看童歆和玄圭。 一时间,气氛变得诡异。 这时,晏大夫端着一碗药往这边而来,径直向风轻摇走去,“小夫人醒了啊?你夫君呢?还没醒啊?他大病初愈,那方面的事还是稍微节制一点。来,这碗药不收钱,给你夫君补肾壮阳,他好你也好。” 他刚才匆匆离去,是去煎药了。 他对风轻摇印象不错,偶尔是凶了点,但是谁还没有个小脾气呢?他尤其喜爱风轻摇拿外面的珍宝支付药钱。至于对万骨枯,他倒是看开了,人家神医可能是不愿透露秘方,才躲起来了。 风轻摇接过药碗,一转身就看见云深冷冷淡淡地倚在门口。 第612章 最初和最终目的(3) 被李青书搞僵的现场气氛,由于晏大夫的搅合,稍微轻松缓和了一些,除了云深。 晏大夫的话,云深都听见了。 他不认为自己需要补肾壮阳,给他喝这个,岂非在暗示他不行?他行不行,她还不清楚? 风轻摇浅浅地抿了一小口药汁,然后把一整碗药递给云深,“没毒,喝吧。” 云深:“……” 她这是在暗示,昨天晚上他没有满足她? 童歆和玄圭把目光转向云深。 晏大夫也看向了云深。 李青书在打量云深。 连事不关己的黄泉舞剑灵都忍不住瞥向云深。 在众目睽睽之下,云深感觉自己受到了强烈的质疑,他接下风轻摇递过来的药碗,转手交给最近的童歆,面无表情地拦腰扛起风轻摇,就往屋里面走去,反手“砰”的一声关上门。 玄圭从童歆手里拿过药碗,还给晏大夫,笑道:“这碗药我家殿下不需要了,你也看到了,我家殿下非常持久,这不……” 他朝紧闭的房门努努嘴,“你懂的。” “我懂我懂。”晏大夫了然,“这是去证明自己了。” 玄圭道:“其实我想向你请教一下。” 晏大夫谦虚道:“请教不敢当,有什么疑问你直接问吧,我能回答的必然回答你,若是不懂的,也只能爱莫能助。” 玄圭问道:“你手上有没有快速怀孕的药方?” 两个老头猥琐的凑到一起,小声的讨论起关于女人怀孕的话题。 童歆再次看向李青书。 李青书在廊下盘腿而坐,手支着下颌,在思索云深的脸。 云深借着云里的身体重生,这一点李青书是不知道的。 云深现在的外貌和以前相比略有些变化,但是这种变化其实不大,之所以认不出来,主要还是对过往的许多人而言,神族太子早在千年之前就已经薨逝,他不可能活着。 好在,有风轻摇的重生例子在前,李青书很快解开了心底的疑惑,于是脑海越来越明了。 难怪初见云深一行人,他觉得眼熟,因为早在千年之前,他就见过他们。 难怪风轻摇发上的簪子,他觉得熟悉,因为在很久以前,他就见别的女人戴过。 也难怪他们会去九院,因为那里是他们的故土,可惜早已面目全非。 李青书极有耐心,他安安静静地坐在门前,一言不发,眼底闪烁着诡异的微光。 玄圭跟随晏大夫离去,不一会儿,又一个人兴高采烈地回来了,看来是拿到了想要的方子。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 身后的那扇门再次开了。 这次出来的人,还是风轻摇。 与之前的精神饱满不同,这一次她明显有些虚脱,走路时双腿发颤,一打开门,她赶忙扶住门框,显然是不太能走路,却还是坚强地走了出来。 再不出来,她感觉自己要被他玩坏了! 就那一个动作,他能持续…… 不说了,说出来都是泪! 风轻摇两眼怨毒地骂道:“狗男人!” “骂谁呢?” 云深淡定的声音从风轻摇的背后传来。 风轻摇咬牙切齿,从心,怂道:“我骂李青书!” 第613章 最初和最终目的(4) 无辜躺枪的李青书回头。 他依旧耐心十足,笑吟吟地说道:“轻摇,之前的话,我还没有说完。” 风轻摇恨恨地道:“说。” 她恨的是云深! 昨天晚上的肉无比美味,叫她流连忘返;刚才的肉剧毒无比,简直掏空她的身心。她必须找回丢失的魂魄碎片,然后发奋修行,总有一天,要把他压在身下,让他翻不了身,在狠狠地蹂躏他,叫他下不了床! 只听李青书说道:“我找神冢,是因为我的宝印丢失在了那里。而现在,我不需要再找里世界、找神冢了,因为我找到了那个借我宝印不还的混蛋!” 他站了起来,看向云深,叫了一声:“朔望。” 听到这个名字,云深下意识地转头看他,问:“你是谁?” 就在云深问这个问题时,风轻摇想起了梦境世界里的紫眸少年,当时紫眸少年问云深什么时候还他魔王宝印? 所以他是…… “我是魔族的王,宵珩。”李青书的介绍十分平静,“那是我有记忆的第一世身份。” 风轻摇也很平静。 倒不是不相信李青书的话,而是她猜到了他的身份。李青书轮回转世而记忆仍在,他有许多身份,疯魔就是其中一个,现在多了一个魔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疯疯癫癫的魔王,很符合他的身份和气质。 玄圭却无法平静,老头惊讶极了。他怎么都想不到,这个普普通通的年轻人竟是魔王宵珩?神后娘娘的侄儿?殿下的表弟?这太夸张了! 要知道魔王宵珩之所以是魔王,不仅仅他是老魔王的儿子,更因为宵珩打败了所有兄弟姐妹,才能登上魔王的宝座,宵珩的境界修为在当时和殿下不相上下。 可是眼前的李青书呢? 感觉自己拿着天书就能敲死他。 童歆和玄圭心里想的一样,惊讶之后,生出遗憾。即便有魔王的记忆又如何?这一世的他依旧还是李青书,没有魔族血统,连紫眸都没有,还能称之为魔王吗? “是你啊。”云深神色淡淡,随后补上一句,“你该叫我表哥,而不是直呼我的名字。” “表哥?”李青书嗤笑,“朔望,魔王宝印是不是该还我了?” 他有执念,不是一把剑,而是魔王宝印! 为了找回魔王宝印,他不惜血祭自己,只为给自己施一个术——轮回转世而记忆不灭。当时的情况,神族覆灭、太子朔望薨、魔王宝印就此失踪,他根本无心修行,修为境界不可能再进一步,只能出此下策。 借走魔王宝印的云深毫无愧疚,淡定地道:“不在我这里。” 李青书青筋暴起,“不在你这里?什么叫不在你这里?” 云深极不负责地道:“就是字面上意思,你的魔王宝印不在我手上,可能丢了可能毁了,总之,我也不知道去哪里了。” “你也不知道去哪里了!”李青书咬牙切齿,“本来,我只想找回魔王宝印,反正你们死绝了,可是,你们却都还活着,反而我的魔王宝印没了!朔望,你说我是不是应该杀你泄愤?” 第614章 最初和最终目的(5) “不能。”风轻摇霸道地拽了一把云深,把他拉近自己,像是在保护他一般,无所情绪地警告李青书,“他是我的男人,你要是敢杀他,我就杀了你,把你碎尸万段,不,我让你魂飞魄散,连轮回都不能。” 云深顺势搂住风轻摇的细腰,“他还杀不了我。” 他不觉得被她护着是件丢脸的事,只有那些懦弱的、自卑的、毫无能力的男人,才会羞耻于站在女人的背后。而他,非常乐意被风轻摇保护,这不仅仅是他足够强大和自信,更多的是他在纵容她。 她是个强势的小女人,所以他愿意配合,给她强势,让她嚣张。 “那可未必。”李青书否定云深的话。 他缓和了下激动的情绪,又道:“轻摇,他是你的男人,而我是你的老师,你是不是应该帮帮你的老师,给你男人吹吹枕边风?” 风轻摇好笑道:“当年我们称呼你为老师,你是万般的不愿意,至始至终不肯认我们做你的学生,好像我们几个一无所成丢了你疯魔的脸面,如今却来和我套关系,好没道理。” 李青书冷声道:“这么说,你是不打算帮我了?” 风轻摇没回答他,转而问云深,“你真的不知道魔王宝印去哪里了?” 重生以前,她最敬重的人,是疯魔。 没有疯魔,她风轻摇可能到今天还是罗阎王的药奴,或者已经被罗阎王给药死了。是疯魔教会她、风不止、风追雪等人何为修行、如何修行,他们才能占领极乐宫,诛杀罗阎王。 但是对转世后的李青书,她没有什么敬重,勉强算他是个朋友。 云深没有隐瞒,坦白道:“不知,我的身上确实没有魔王宝印。神族当年遭遇天灾人祸,整个神国从天空坠落人间,大部分沉入海底,也许就是在那时候丢的。” 风轻摇点点头,然后朝李青书摊摊手,说道:“帮你问了,没有,要不你去海底捞捞?” 李青书道:“我说过了,已知的地方我都去过,海里没有。” 风轻摇道:“大海又大又深,万一漏了呢?你再仔细找找。” 李青书道:“我的感知范围很广,而且魔王宝印认主,它能反过来感应到我,会给我讯号,天上地下我都找遍了,没有就是没有。我唯一没有找过的地方就是那些未可知之地。朔望,神冢在哪?神国坠落后,我先后去找过不下百次,发现少了很大一部分建筑,整座皇城不见了、消失了,连同里面的人。” 云深淡淡道:“那里面没有。” 李青书敏锐地道:“看来,你知道神冢在哪里。” 听了两人的谈话,风轻摇大概知道那所谓的神冢是什么、在哪里,在云深的未可知空间里。不过,她不打算告诉李青书。 云深冷淡道:“是的,我知道。不过叫神冢太难听、不吉利,你换个叫法。” 冢是坟墓的意思。 对李青书来说,神族在很久以前已经灭族,那么整个神国自然都是坟墓。 第615章 最初和最终目的(6) “叫什么不重要。”李青书朝云深的方向走近一步,仿佛在威胁,“告诉我,在哪里?不亲自找一遍,我无法相信你的话。” 与其说是不相信云深,倒不如说是他自己不甘心。 千年以来,他不断轮回,始终认定魔王宝印就在消失了的神冢。所有的时间,他都在寻找神冢,付出的心血无法计数,不是云深一句轻飘飘的“没有”就能将他打发的。 云深倒是不瞒他,坦白道:“在我的未可知空间小世界。” “我明白了。” 李青书话音刚落,周身的气息在一刹那间发生了翻天覆地大变化。 他原本少得可怜的修为忽然在以惊人的速度成倍增长,由于速度快得吓人,周围的气流也发生了改变,蓝白道袍无风自动,袍袖鼓胀、袍角翻飞。 他的境界,从普通修行者迅速进入大修行者,再到入圣境,然后羽化境,直至羽化境巅峰。 没有人能够阻止他提升修为境界。 所有人眼睁睁看着他不断的变强。 童歆一步挡在云深的身前,防备而警惕地盯着李青书。这样的李青书,才是记忆中的魔王宵珩,但是却也危险的可怕。 云深无动于衷。 玄圭大惊失色地躲到童歆的背后。以前的魔王宵珩十分亲近神后娘娘,和殿下的关系也不错,小时候经常到神国来玩,他最后一次来神国,是参加殿下的订婚典礼,可是现在…… 变了啊! 千年已过,大家都变了。 太子朔望是国师云深。 魔王宵珩是道士李青书。 朔望和宵珩是表兄弟,云深和李青书没有关系。 风轻摇很震惊。 疯魔时候的李青书,她和风不止、风追雪联手都打不过,以为那就是李青书的巅峰状态。却原来,那时候的疯魔不过如此,此刻的李青书才是他的真正巅峰,完完全全将她超越,不,是碾压! 原来他一直在隐藏自己的实力。 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李青书的身影从众人眼前消失,一眨眼他已越过童歆和玄圭,出现在了云深的身侧。 他一把攫住云深的肩膀,无比冷酷地道:“我很欣赏轻摇的一点,是她在真正要对付一个人的时候,绝不废话。我没她做的好,还是想唠叨几句。朔望,我找寻魔王宝印千年之久,已有些不耐烦了。所以,我会亲手将神冢从你的空间小世界拉出来,一探究竟。” 他的手用力往下一按。 云深支撑不住,单膝跪地。 李青书说道:“风不止是个不错的学生,如果不是他三翻四次针对你算计你,使你受伤、把你削弱,今天我恐怕对付不了你。朔望……我还是叫你云深吧,云深,你内伤未愈啊。” 风轻摇深深地看着李青书,提醒道:“他是我男人。” 她就在云深的旁边,可是她也在李青书的气场领域内,无法动弹。羽化境巅峰对付她这个入圣境初期,易如反掌。 好在,这个人是李青书,不是风不止。 李青书眼珠一斜,瞥了眼童歆,“童大将军,不要轻举妄动。” 第616章 最初和最终目的(7) 童歆偷袭到一半,就被发现了。 同样的境界,他显然没有达到巅峰,在李青书之下。 云深外伤虽已痊愈,内伤却一直未愈,此刻亦不是李青书的对手。他之所以受伤,是被风不止一而再再而三的算计,风不止之所以算计他,是因为风轻摇,风不止的算计能得逞,也是因为风轻摇。 风不止允许风轻摇不爱他,但不允许风轻摇爱上别人,所以被风轻摇爱上的云深必须死。 风轻摇自己的仇要自己报,她允许云深旁观,却不允许云深插手,所以,即便云深的修为境界碾压风不止,风不止却仍活在世上。 风轻摇和风不止的这场持续的、隔空的战斗,受伤的始终都是云深。 云深从未责怪风轻摇。 他纵容着她的任性。 而且他有绝对的实力纵容她的任性,换成别人,怕是早就被风不止玩死了。 风轻摇的心是凉薄的,明知云深受伤皆因她而起,亦不觉得愧疚或者自责,偶尔会有些心疼和关心,却都不是很明显。 不过,一旦云深遭遇危险,她会不顾生死、拼上性命。 现在,她显然不觉得云深有危险,没有做出疯狂的举动,只是对李青书说道:“适可而止啊。” “放心,你的男人,我不会要他的命。”李青书笑道:“轻摇,你说我对你好不好?” “好。” 这个字,风轻摇是发自内心的。 与风不止、风追雪相比,他从没有真正的伤害过她,教会她修行,告诉她许多极恶之地外的事,尽管经常骗她,但多数时候是骗不到她的,偶尔一次她信了,也不会对她造成损害。 李青书这个人疯疯癫癫的,对她是真的挺好。 李青书道:“既然我对你好,你是不是也要对我好一点?比如劝劝你男人,不要反抗我。” 云深正在持续不断的抵抗他的力量,使他不能轻易地找到那处未可知空间小世界。 风轻摇的空间法器仅仅是一个空间法器,谁都看得见,就戴在她的手腕上。云深的空间仿佛藏在他的体内、他的灵魂深处、那个未可知之地。 “我男人小气。”风轻摇说道:“他反抗,说明给你看了你想看的,他会有所损失,如果你能加倍补偿他的损失,或许我会帮你劝劝他。” 李青书道:“看一眼,能有什么损失?” 风轻摇道:“谁知道呢。” 她就是随口说说的。 然而她随口的一番话,给了云深一个提醒,或者一个灵感。 他微微侧头,看了看风轻摇。 风轻摇与他对视了一眼。 她没能从云深的一个眼神里解读出太多的信息,但能确定的是,云深暂时不能说话,还有他想叫她去坑李青书。 这种缺德的事…… 她最喜欢干了! “这样好了。”风轻摇开始胡说八道,“你要保证我男人没有损失,不但健健康康,还不缺金少银,心灵上的、钱财上的,各方面都不能亏了他,如此,我便帮你说服他,如果他不同意,我就帮你揍他,揍到他服为止。” 第617章 幽都上空,有神国重现世间 李青书笑,“轻摇,说服他也好,揍服他也罢,都不劳你费心了。” 风轻摇:“嗯?” “你一开始胡言乱语,我就觉得你没安好心,而且刚才你和他对视一眼,我又不是没看见。”李青书说道:“所以,我打算下手野蛮一些,你男人受伤是在所难免的了。” 说完,从他的手上爆发出无穷无尽的力量。 正如他所说,无比的野蛮,而且无比的霸道。 力量过于强大,以至于在他的周身刮起了肆无忌惮的罡风,罡风不断向外扩张,从医室前面的小院落,刮到了整座医馆,接着是整个幽都。 然后,天地变色。 云深的脸色随之苍白无血,嘴角有一丝血溢了出来。 “过分了。”风轻摇说道。 黄泉舞剑灵变回一把剑,朝李青书刺去。 李青书没理会,他的手似乎抓住了什么,用力向外一扯。 那一瞬间! 黄泉舞剑被他的力量带飞出去。 操控黄泉舞剑的风轻摇被波及,撞向背后的廊柱。 云深再也支撑不住,向前扑倒。 童歆在云深面前飞快地跪了下去,云深倒在了他的后背上,发带松了,飘落下去,长发散开,铺了一地。 罡风卷过,云深的发带飞扬上天。 一齐从他身上离开的,还有被李青书称之为神冢的未可知之地。 天地动荡。 群鸟惊飞。 鬼域终年不散的浓雾受其影响,散开了。 几缕光芒,穿过冥界入口,照进了幽都。 幽都上空,出现了不该出现的一幕。 琼楼玉宇徐徐飘浮在上空,宛如月中宫殿、仙界楼台,那是昔日神国的冰山一角。 含元殿、宣政殿、紫宸殿浮于最高处,巍峨瑰丽、气势恢宏;重华殿居东,是太子东宫;另有长生殿、广寒殿等华美的宫殿。宫殿之下是街巷,街巷两旁是鳞次栉比的楼宇,杨柳依依、桃花灼灼,恍如仍在春季。 无数幽冥族人躲避着从鬼域照进来的光芒,从各处角落仰望幽都上空,如海市蜃楼般梦幻的一幕。 忘川河畔。 终于把苏如漾彻底玩死的万骨枯,抬头望向那处,他在未可知空间经常眺望的那个熟悉的画面。 他略微不解地道:“云深在自己作死吗?” 沉迷玩狐狸的他,尚未发觉李青书,他也没有接收到云深的任何召唤。 跟了他一段时间的唐有色惊奇道:“万老爷,您认得那地方吗?” 鬼域。 被风轻摇的一句“冥界有宝藏,入口在鬼域”骗来的寻宝人所剩不多了,神冢出现的这一刻,雾散、光入,他们哭了。 终于看见冥界了,终于看见幽都了,功夫不负有心人! 他们仿佛看见了天空之上,飘满了宝藏! 极恶之地。 受神冢出现影响,引发了一场大地震。 恶人们四处逃窜,沈修远遥望鬼域、冥界方向,若有所思。 极恶之地以外。 人族世界、北方雪国、隐世的魔族、海底鲛人族等等,甚至天上的羽族都感应到了神冢出现所带来的自然变化。 地震、海啸、冰雹。 狂风大作、电闪雷鸣。 消失了数千年,早已灭族的神族,竟然重现世间了! 第618章 朔望,是你吗?(1) 巍峨瑰丽的宫殿飘浮在空中,是李青书记忆里的神国皇城,上面却没有他熟悉的魔气。 云深没有骗他,魔王宝印真的不在。 数千年以来的心血付诸东流,李青书仿佛回到有记忆的第一世,一切似乎又要重头开始。上一次,他以为找到神冢就能找到魔王宝印;这次,他该从哪里开始寻找? 不! 不一样了! 从魔王宵珩到李青书,这些经历不是无用的,他不是重头开始,而是继续找下去。 片刻的失落后,李青书重新振作,瞥了眼被自己搞成重伤的云深,想起云深是风轻摇的男人,他决定了,先溜! 李青书二话不说,飞身就跑。 “站住!”风轻摇喝止。 李青书加速。 封印全解的他,速度犹如闪电。 “黄泉舞,追!”风轻摇下令。 黄泉舞剑破空而去。 风轻摇看了眼云深。 云深虚弱地靠在童歆的背上,黑如墨的长发柔顺地铺散开,几缕散发贴着他苍白如雪的脸庞,嘴角一丝殷红的血迹。此刻的他明明是病弱的,却看起来有种惊心动魄的美。 风轻摇的心为之一振。 好想玩弄这个状态的云深啊!一定很刺激! 只可惜时间不对,当务之急,得先把李青书逮回来认罪赔偿、割肉赔款,云深这里就交给童歆他们了,毕竟比起救人,她更擅长揍人。 打定主意,风轻摇毫不犹豫地去追李青书了。 云深轻轻地动了动霜白色的唇瓣,依然发不出声音,这是李青书给他造成的损伤。 他眼睁睁看着风轻摇飞远。 今天的她,穿着如嫁衣般的红色衣裙,明艳动人,是他喜欢的样子,不,无论她穿什么,他都喜欢。 云深浅浅一笑。 罢了。 随她去吧。 李青书不会伤害她,无论是看在她是他昔日学生的份上,还是看在他是他昔日表哥的份上,李青书下手都会留几分力,否则以李青书如今的修为境界,完全可以杀完他再走,而不是意识到自己做了亏心事,选择逃之夭夭。 “殿下……”童歆担忧地叫了一声。 “殿下,要不老臣去把晏大夫叫来?”玄圭忧虑地问。 若非意识到云深伤重到无法自救的地步,他不会想找外面的大夫。 云深摇了摇头。 他深吸一口气,强撑着站起身,而后踏空而起,朝着幽都上空的神冢飞去。 被李青书从未可知空间拉出来的,不仅仅是神冢,还有沉睡在神冢长期接受冰莲治疗的神族人。 云深原本打算利用李青书的修为,滋养冰莲,从而加速族人的治愈速度,毕竟在修为境界上,能与他媲美的人,也就只有昔日的魔王宵珩。宵珩显然使用了特殊手段,哪怕转世成李青书,当封印全解,他依旧保有魔王宵珩的气息。 可惜李青书的前世疯魔对风轻摇太熟悉了,风轻摇一个眼神,他就感到了不妙,情急之下,下了重手。 离开云深的未可知空间,神族人逐渐苏醒。 一个唇红齿白的小男孩,穿着一身广袖锦袍,站在神冢的边上,向底下望去,略有些茫然。 第619章 朔望,是你吗?(2) 这是哪儿? 小男孩是云浅,以前的云深、现在的云里的弟弟,神族云家的小公子。在梦境世界里,他已经意识到身处的世界是虚假的,此刻在真实的世界,他是第一个醒来的神族人。 云深落在了他的身边。 云浅仰起小脑袋,困惑地看向云深。 梦境是过去的梦境,过去太子朔望是太子朔望、云大公子是云大公子,云浅从不觉得他家哥哥和太子殿下有相似之处,与至高无上的殿下相比,哥哥简直是一滩烂泥。 然而眼前的太子殿下,在那个出尘绝艳的容貌下、清寒淡远的神情下、不染纤尘的气质下,竟然让他瞧出了几分哥哥的影子。 云浅惊讶之余,不忘行礼,恭恭敬敬地道:“云浅拜见殿下。” 不能出声的云深,连嗯一声都做不到,抬手摸了摸云浅的小脑袋,同时也是在探查云浅的身体状况。 除了大祭司玄圭、大将军童歆、以及他自己外,所有族人都身染重病,不过经过数千年的治疗,病症已经减轻许多,云浅的情况就很好,被冰莲完全抑制了下去。 “殿下,云浅能问几个问题吗?”云浅纯净的黑眸中透着诸多疑惑。 云深点了下头。 “梦里和殿下大婚的姐姐是真实存在的吗?”云浅聪慧,且敏感细腻,能发现许多常人无法发现的事。 如果之前所在的梦境世界是假的,那么那位突然出现,揍了哥哥的姐姐是真是假? 他觉得姐姐是真的,但还是想确认一下。 云深点了点头。 云浅的嘴角忍不住上扬。 或许因为姐姐是从云家出嫁的,仿佛他的亲姐姐一样,所以他喜欢那位姐姐。 他想问姐姐在哪里,然而他心细地发现了另外一事,便问:“殿下不能说话吗?” 云深再次点头。 这时,童歆和玄圭相继飞了上来。 “殿下……”两人担心云深的身体状况,都是一脸愁容。 “殿下病了。”云浅一语道破,天真无邪的小脸蛋露出大人般的愁色。 突然,神冢深处传来一声痛苦的嘶吼。 云深快速掠去。 一个中年人发疯似地冲出某座大宅,在空寂的大街上狂奔,他的眼睛呈现血红色,苍白的皮肤上一条条血丝宛如冰裂。 童歆赶在云深之前拦下中年人,“殿下,是血魔咒。” 血魔咒就是神族人的病,它会使人陷入魔症,变得狂躁,嗜血成性,最终自相残杀。 此前,云深让族人在未可知空间沉睡,再用冰莲净化血魔咒,也就是治病。如今族人出来了,与冰莲切断了联系。病情轻的如云浅,血魔咒被控制住了;病重如中年人,醒来就犯病。 “殿下……殿下!”中年人的意识勉强清醒,一见云深,便痛哭流涕地扑倒跪地,“殿下,神皇陛下和神后娘娘为神族牺牲了自己,可是神国还是沉了,还是沉了啊!臣的家人、族人、所有人都死了,神族灭了!” 中年人是某位官员,记忆停留在神国从天空坠落人间的那天,事实上沉睡的神族人的记忆都应该在那天,之后便陷入了云深编织的过去的梦境。 第620章 朔望,是你吗?(3) 其实,梦境世界不全是假的,意识到这一点的人目前还很少。 童歆按着中年人的肩膀,防止他失控暴走,对着他坚定地道:“殿下还在,神族不会灭,神国不会沉。” 哪怕神国所剩无几,神族不过千人,只要殿下在,就都在。 “啊!!!”中年人绝望地仰天吼叫,“为什么我还活着!我想死!让我死!不!该死的是你们!我要杀了你们,杀光所有人!放开我!你们都该死!” 他陷入了魔症。 神冢里的人一个接一个的醒来,一部分人如云浅般清醒,一部分人如中年人般狂躁不已。 嘶吼声、尖叫声,此起彼伏,没过多久,血腥气味在空气里飘散开,这是有人受伤了。 童歆拿中年人的腰带,三下五除二把他绑了个结实,丢到一边,说道:“殿下,臣去阻止他们自相残杀。玄圭,照顾殿下。” 说完,不等云深同意,他便离开了。 玄圭对着童歆远去的背影大喊:“先救御医!” 殿下不能由外面的大夫医治,但是神族自己的大夫就不一样了,既然醒都醒了,那赶紧喊过来给殿下治伤才是!不是他玄圭瞧不起殿下的医术,而是殿下的医术真不怎么样,都是这些年没大夫自学的。 云深很清楚,以童歆一人之力阻止不了多少人,也维持不了多久,救人向来比杀人要难得多。而他伤重,想要把神冢和族人收回未可知空间,与冰莲重新建立联系,会耗尽他的所有修为,一不小心,可能有生命危险。 他惜命,不会冒此风险。 所以,他决定把希望寄托在风轻摇的身上。 只要风轻摇把李青书带回来,他依旧可以利用李青书的境界修为,养冰莲、救族人。 如此一来,他就可以拿出大量冰莲,简单粗暴地喂进他们体内,暂时抑制血魔咒发作。 打定主意,云深掌心上翻,轻轻的往天空一抛。 晶莹剔透的冰莲,连同清澈的池水、缭绕的寒雾,一同出现在神冢上空,同时也是幽都上空。 接着,冰莲碎裂,变成无数小冰珠,小冰珠和寒雾一起化成无数小水珠,与池水混合,洒落下来,宛如一场雨。 雨珠落在神族人的身上,渗入皮肤,进入体内,安抚狂躁的灵魂。 雨珠也落向了幽都,有幽冥族人下意识伸手接了几滴,从此以后,体质发生改变,再也不怕光照了。 似乎所有人都在这场雨中得到了不小的收获,唯独云深,当雨落下,他一下子跌倒在地,不停地咳嗽起来,他苍白的手指拼命捂住口,血却止不住地流出来。 “殿下!殿下!”玄圭急红了眼,“御医怎么还不来?御医怎么还不来?” 他带着哭腔重复着这句话,想去找御医,却又不敢离开云深半步。 被丢在边上的中年人发出呜呜咽咽的声音,他的嘴巴被堵住了,脸上冰裂般的血线消失了,眼睛仍然发红,这次不是血魔咒,是他急哭了。 为了救他,殿下竟牺牲至此。 他罪孽深重啊! “朔望,是你吗?” 一个女人的声音突然出现在附近。 第621章 朔望,是你吗?(4) 中年人循声而望,只见一名年轻貌美的女子站在殿下前面,很是面善,似乎在哪里见过。 对了,他想起来了。 是那个和殿下订婚的羽族公主鸾凤。 相比于订婚时候尚未褪尽稚气的少女体态,如今的她经由岁月洗礼,变得成熟而妩媚,一袭天空蓝羽纱裙,将她衬得高贵而优雅,镶嵌蓝宝石的腰带上垂挂着凤凰翎和朱雀翎,这是羽族尊贵无双的王才能佩戴的。 中年人猛然想起来,距离殿下订婚,已经过去很久了。 羽族昔日的公主,变成了眼前的女王。 羽族女王鸾凤蹲身下去,打量着不断咳血的云深。 云深下意识抬眸,瞅了她一眼,在他低眸下去时,无意中瞥见鸾凤的中指上,戴着那枚风轻摇心心念念的紫晶戒指空间法器,于是他咳血咳得更凶了。 与云深对视的一刹那,鸾凤惊喜交加。 “朔望,真的是你。”她的声音如黄莺般清脆悦耳,语气似春风般温柔缠绵,“我就知道你没有死、不会死,朔望,你终于回来了,我是鸾凤,你的未婚妻非你不嫁,鸾凤在天空城等你千年之久,终于等到你。” 不久前,天地震动,奇象频出,她感应到神冢在世间出现了,便放下手头所有事,立即赶往下界,赶到此地。 结果没有令她失望。 果然是她的未婚夫——神族太子朔望。 那些异象,是未婚夫在呼唤她。 听了鸾凤的话,云深干脆直接,二话不说,昏死过去! 玄圭护犊子似地护住云深,天知道他其实更想一不做二不休也来个倒头就晕,可是他一大把年纪,身体却相当的硬朗,一时半会儿怎么都晕不过去。 他想哭。 于是,他哭了。 这位已经晋升为羽族女王的鸾凤姑娘,命怎么就这么长呢?千年已过,你咋还活着呢?活着就活着吧,说什么非殿下不嫁,这不是存心搞事情吗? 他觉得小殿下距离他越来越远了。 当务之急,还是先救殿下要紧! 御医呢?童歆呢? 心好慌、好乱。 玄圭忍不住嚎啕大哭。 糟老头哭得撕心裂肺。 鸾凤安慰他,“大祭司莫要伤心,朔望他还活着,寡人这就带你们回天空城,为朔望医治。” …… …… 与此同时。 风轻摇追李青书,追出了幽都。 不亏是极恶之地呆过的恶人,臭道士逃跑的路线和当初风追雪的一模一样,都是头也不回地往忘川河方向奔去,仿佛赶着去投胎一样。 万骨枯就在忘川河畔。 他用自己的白骨剑给苏如漾来了个灰飞烟灭,此时他正拍着手上的灰。 风轻摇远远地看见他,大喊:“老万,拦住那个臭道士!” 几乎是条件反射,万骨枯想也不想,一道光似地飞掠向李青书,都没来得及拍干净手上的灰。 作为一个剑灵,万骨枯的修为境界高得离谱,有点吓人。当然现在的李青书不会怕他,但李青书还是被迫停了下来,因为他被包围了。 前有万骨枯,后有风轻摇和黄泉舞,连弱成渣渣的唐有色都凑热闹跑来围堵他。 第622章 音讯全无,无从下手(1) 李青书转身,面对风轻摇,露出恨铁不成钢的表情,说道:“轻摇,你的男人身受重伤,你不陪在他身边,追我做什么?” 风轻摇道:“我又不会救人。” 这句话不是说她冷眼旁观、见死不救,而是她不懂医术,云深受再重的伤,她也只能看着,还碍事,倒不如把罪魁祸首抓回去认错赔偿,主要是赔偿。 “不会救人你也可以陪着他,给他温暖和关爱啊!”李青书一边发愁,一边又觉得好笑,“还有,以前你追我就追我吧,那时候我弱,是个人都能追上我、威胁我,现在你还追我,不是找死吗?” 入圣境初期打鸡血似地追着羽化境巅峰,这像话吗?说出去都没人相信好吗? 风轻摇笑道:“你实力碾压我,却只想着逃,这说明什么?说明你没有杀我的心,说明你在我这里已经输了一半,而我则赢了一半,我自然要乘胜追击,你说是不是?” 除此之外,还有另外一个原因。 之前,她没能从云深的一个眼神里看出太多信息,就在追李青书的这段时间里,她隐约明白了一点—— 恐怕李青书对云深来说,有利用价值。 她要把李青书抓回去,哄她男人高兴啊! 李青书语塞。 这还真是他给她的机会。 怪他心软,看见云深因他而受重伤,多多少少有些内疚,毕竟他其实从没有怨恨云深,也就是太子朔望。 当年魔王宵珩是心甘情愿把魔王宝印借给太子朔望的,事后太子朔望没说不还,只是后来神国毁了、神族灭了,魔王宝印就此失踪了。 他以为太子朔望也在那时薨了,谁知太子朔望非但没薨,竟然变成了国师云深。 人族国师的名号,他在上一世、上上世、上上上世就听说过了。 你说气不气人? 如果他早些知道国师就是太子、云深就是朔望,他在上上上世就能找到……好吧,云深把魔王宝印弄丢了,丢了,了…… 这他如果都能平静,魔王宝印就不是执念了! 重伤云深,是为求一个真相,是在发泄千年以来的一次次希望落空后的沉重心情。 冷静下来后,他觉得这事不能怪云深,神国毁灭时,丢得可不止魔王宝印,家与国都没了,哪里顾得上别的?而且时间过去太久,云深不清楚魔王宝印去哪里了,也在情理之中。 更何况,云深现在是风轻摇的男人。 极恶之地所有人中,他最疼这丫头啊,否则当初也不会向她透露自己的身份。 见他不说话,风轻摇态度强硬道:“好了,你现在有两条路选择,自己走回去,或者我们绑你回去,别问有没有第三条路选择,没有,问,就绑。” 李青书没有问,他忽然指着风轻摇的后方,略显激动地道:“快看!” 有万骨枯、黄泉舞在,风轻摇不怕李青书耍花招,转头看去。 因为神冢重现世间,鬼域的雾散了,有光照进来,可以清晰地看见远处的冥界幽都。 然而本该在幽都上空的神冢,不见了。 第623章 音讯全无,无从下手(2) 风轻摇没有在意。 神冢之前在云深的未可知空间里,现在消失了,自然是被云深收回去了,不然这么个庞然大物能上那儿去? 只听李青书又道:“云深连同神冢一起消失了。” 风轻摇微蹙眉,她没有李青书的超远感知距离,不清楚远在幽都的云深还在不在。 以往的经历让她不会轻易相信别人,尤其是前科累累的李青书,而且还是在李青书急于脱困的时候,实在让人怀疑这句话的真伪。 但是云深在她心里占据了极高的地位,她可以不信李青书的这句话,却不敢把这句话不当一回事。 于是,风轻摇把询问的目光投向万骨枯。 “他没有骗你。”万骨枯没有因为云深的消失而感到高兴,他若有所思地望向空空如也的幽都上空。 谁都没有看见神冢是怎么消失的,它就这么凭空消失了,包括神冢里所有的神族人。 风轻摇再也顾不上李青书,朝着幽都方向毫不犹豫地飞掠而去。 万骨枯心有疑问,跟上风轻摇。 李青书觉得事有蹊跷,禁不住好奇心驱使,便追了上去。 黄泉舞和唐有色跑在最后。 一行人重回幽都。 幽冥族人不能见光,统统躲了起来,幽都的大街小巷此时显得极为空旷寂寥。 风轻摇等人回到幽都大医馆,直奔某间医室,不见云深、玄圭、童歆三人。 风轻摇脸色顿时阴沉下去。 云深的气息不易捕捉,他有意隐匿,一般人发现不了他,所以不是云深消失了,是李青书和万骨枯没能力感知到而已。玄圭的气息倒是极易捕捉,但他如果回去未可知空间睡觉,气息是会消失的。还有童歆,他的气息也不在……不在,真的不在!去哪里了!? 云深不会一声招呼不打就把她丢下,他舍不得她。 一定是风不止来过了! 对!一定是他! “唐有色。”风轻摇喊道。 “老大,有什么吩咐?”唐有色屁颠屁颠跑过来。 风轻摇冷冰冰地命令:“你回极恶之地告诉沈修远,暂停极乐宫修建,先给我找风不止的下落,找不到就剁了他……不,剁了你们所有人!” 唐有色打了个寒颤,“是,老大,我这就回去!” 风轻摇指了指李青书,“你送他回去。” 李青书自知做了亏心事,不敢拒绝,一把抓住唐有色的腰带,像拎袋子似的拎起他,转身就出了幽都大医馆。 对羽化境巅峰的他来说,从幽都到极恶之地一个时辰都用不上,而唐有色可能要走上好几天都不止,更何况靠近冥界的那段鬼域他不熟,估计得迷路。 风轻摇寒着脸,继续下令:“黄泉舞,你去查我刚才不在的这段时间里,有谁来过医馆接近云深,一个可疑之人都不许放过。” 黄泉舞犹豫了一瞬,应道:“是。” 她也走了。 万骨枯望着黄泉舞离去的背影,对风轻摇说道:“她有事想告诉你。” 风轻摇心不在焉道:“是吗?” 万骨枯咧嘴笑道:“和云深有关的。” 第624章 音讯全无,无从下手(3) “黄泉舞回来!” 风轻摇想也不想立即将她召回。 话音一落,黄泉舞出现在风轻摇面前。 风轻摇焦躁地问:“你想告诉我云深什么?” 黄泉舞平静道:“严格来说,他才是我现在的主人,剑灵随主人的意愿行事,主人要我听你的,你的命令就是主人的命令。同时,剑灵和主人之间存在某种联系,无论相隔多远,哪怕天涯海角,主人都能召唤剑灵回到身边,这也就是说,无论主人身在何处,剑灵都能感知到主人的方向,但是就在刚才,那个方向断了。” 风轻摇心一沉,眉头深锁,“你想说什么?他死了?” 她最喜欢争抢云深的剑,这时候却无所谓谁是谁的主人。 “不,他没死。”黄泉舞冷静道:“主人如果死了,主人之前的命令将全部失效,我便是无主的剑灵,不可能再听你的命令跟着你,既然我还在你的身边,说明主人依旧是我的主人,可是主人和我的联系却断了,我无法理解,不能解答,只能这么告诉你。” 这是她从未遇到过的事。 风轻摇沉思片刻,又问:“刚才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一定要我问了才说?” “你要我去查可疑之人,我想先完成你的命令。”黄泉舞淡淡地看向万骨枯,“而且,他也是主人的剑灵,应该和我有同样的感受,他告诉你也一样。” “去查你的事吧。”风轻摇道。 “是。” 黄泉舞再次离去。 万骨枯不给风轻摇质问他的机会,抢先开口:“你不叫她回来,老夫也会告诉你,是你自己心急了点。” “你说得对,是我心急了。”风轻摇承认,“心急容易出错,我必须冷静。” 她原地深深地吸气、呼气。 自我感觉冷静下来后,她忙又问:“好了,你告诉我,云深在哪里,这是怎么回事?” 万骨枯鄙夷道:“你非但没冷静,反而还乱了。既然老夫和黄泉舞剑的感受是一样的,那老夫怎么知道云深在哪里?至于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老夫比黄泉舞剑还没经验,你别忘了,老夫以剑灵的身份出来才多久?在此之前,老夫可一直被云深封印在未可知空间。” 这不能怪风轻摇不冷静。 从她以散碎的魂魄之姿沉入神宫醉莲池那天开始,云深几乎没有离开过她,不是在她的眼前、身边,就是在不远处、他的感知范围内,唯一一次相隔遥远,是在风轻摇前往雪国的路上。 但是那一次,风轻摇很清楚云深就在轩辕国的神宫观莲。后来,云深比她先一步到雪国,给了她一个惊喜。 这一次,云深凭空消失,她失去了方向。 风轻摇没心情理睬万骨枯。 她坐在云深住了几个月的那间医室门口,略有些迷茫地望着幽都上空明亮的天空。似乎不太习惯冥界的天光,不一会儿,她低下头去,看着脚下的方寸之地。 她没有在思考云深去哪里了,而是在不断给自己心理暗示——冷静! 入夜了。 终于不再有光照进幽都。 第625章 音讯全无,无从下手(4) 幽冥族人纷纷走到夜空下,仰望天上。 短短半天时间,幽都经历狂风、光照、雨落、神冢的出现与消失,任谁都无法平静,都想看出些什么来,可惜看了一夜,直到鬼域的光再次照入幽都,还是没人能看出端倪、理出头绪。 倒是有部分幽冥族人发现自己不惧光了,兴奋的将神冢的出现与消失、以及当时的所有现象,称之为祥瑞。 幽冥族人的祥瑞,对风轻摇而言,是场灾难。 三天后,黄泉舞给出了调查结果,“主人失踪前,没有可疑之人靠近主人,相反,有许多人看见主人、童歆、玄圭相继飞上了飘浮在幽都上空的神冢,至于神冢里面发生了什么,由于太高,没人看得见。幽冥族人不能见光,当时的情况,幽都所有人都只能躲在没有光的角落,所知有限。” 风轻摇“哦”了一声,仍旧坐在那间医室的门口。 黄泉舞道:“不过,主人失踪后,幽都来了不少可疑之人。” 风轻摇的眼底闪过一丝期冀,抬眸看向她。 黄泉舞想了想,说道:“那些人都在找神冢,说是神冢就是他们要找的冥界宝藏。” 已经从极恶之地回来的李青书说道:“那些人都是被你一句‘冥界有宝藏,入口在鬼域’骗来的可怜寻宝人,鬼域雾散,现在是个人都能找到冥界,进入幽都,也只能进入幽都,忘川河畔那边,这两天起雾了,简直就像鬼域的雾吹到了忘川。” 这些都是神冢重现世间带来的结果之一。 结果之二是,云深和他的族人都不见了。 风轻摇又“哦”了一声,没精打采地捧着自己的脸,像是在发呆。 发呆是假的,她没空发呆。 她在思考、在寻找,那个没有线索的方向。 她风轻摇从来没有被什么事情打败过意志。在极乐宫当药奴被剥夺自由,她亦能忍辱负重,最终杀死罗阎王,翻身做主;即使被风不止等人逼得魂飞魄散,她还不是重生回来了? 现在不过就是云深丢了,她会怕吗? 呵! 她不怕的! 顶多就是心里乱糟糟的静不下来,吃饭吃不下、睡觉睡不着,走路有点飘、两眼有点恍惚。 这又不能证明什么。 半个月后,坐稳了极乐宫大长老位置的沈修远,亲自来到幽都,向风轻摇报告调查结果,“风不止躲在高阳国境内一座前朝的皇帝陵中,正在闭关修炼,据说他在楚怀珏面前立誓,如若不能踏入入圣境,此生便不踏出帝陵半步。” 风轻摇还是“哦”了一声。 这事跟风不止真的没关系,云深受伤,但童歆还在,现在的风不止连入圣境的她都怕,何况是羽化境的童歆? 这世间羽化境少得可怜,入圣境都找不出多少来,就没几个人是童歆的对手。 所以…… 难道…… 风轻摇打了个激灵,一下子从门槛上站了起来,叫道:“我怀疑他睡了我想不负责任,躲起来了!” 万骨枯以抹黑云深为己任,不嫌事大地道:“十分有可能。” 第626章 音讯全无,无从下手(5) 风轻摇叉腰,气得对天骂道:“我日他云深的!” 万骨枯不怀好意地附和:“必须干他。” 风轻摇接着道:“我和他之间,只有我能睡完他不负责任,哪里轮得到他对我不负责任?他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居然敢在我面前耍花样,看我不玩死他!” 万骨枯咧嘴附议:“玩死他!” 风轻摇嘴角扯出一抹残忍的冷笑,“不惜一切代价找到他,我要生挖他的心脏,再当着他的面,吞给他看!敢对我风轻摇不负责任?呵!那就让他尝尝惹我的下场。” 万骨枯积极响应:“我帮你!” 一旁的沈修远:“……” 一旁的黄泉舞:“……” 这两个人跟在风轻摇身边的时间还很短,对风轻摇的脑回路不太适应。 自己的男人失踪了,急是肯定的,慌也是必须的,发个呆出个神都是正常的,哪怕哭一场都可以理解,女人向来感性。 谁知换了个思维方式,风轻摇就跟打了鸡血似了,一下子来了精神,好像巴不得自己的男人犯错,她好上去咬他的肉、喝他的血、啃他的骨,报复他。 李青书欣慰。 这才是他认识的风轻摇啊! 之前的为情所困、茶饭不思、意志消沉,放在风轻摇的身上怎么看怎么违和,他险些以为风轻摇的身体里换了个魂魄,好在她终于正常了。 至于云深,他是不负责任跑了也好,还是被人劫持跑不了也罢,都无所谓啦,他家轻摇振作起来就行,实在不想再看风轻摇那个快哭了的表情。 李青书想起之前被风轻摇这个后辈追得差点跳忘川河,太没面子。为了避免再发生类似的事,他决定化干戈为玉帛,讨好一下道:“我也帮你。” 两人一剑站在了同一阵线,沈修远自然听风轻摇的,黄泉舞则不得不听风轻摇。 一时间,大家同仇敌忾。 黄泉舞突然说道:“那么主人在哪呢?” 宛如一盆冰水当头浇下,浇得所有人心里洼凉洼凉的。 他们讨论了半天,压根没有讨论到点上,好吧,其实也没在讨论,是风轻摇一个人在宣泄情绪,所有人响应她。 于是,问题又回到了最初——云深人呢? 一点线索都没有啊! 大家沉默下去。 好在换了心情的风轻摇不再是乱糟糟的没有头绪,至少思路有了。 没过多久,她吩咐道:“沈修远,去找叶上清,云深的玄霜剑十有八九在叶上清的身边,你去把他们俩带过来见我,我哪里都不去,就等在幽都,我看他云深还敢不敢回来。另外还有九院、昔日轩辕国的神宫、北方雪国的神殿,以及妖族的迷雾之境,凡是云深去过的地方、有关的地方,都派人去调查,掘地三尺都要给我把他挖出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万骨枯和李青书听后十分赞同地点了点头。 沈修远应声:“是。” 风轻摇未雨绸缪道:“秘密的找,防止打草惊蛇,又被他跑了。” 万骨枯和李青书连连点头。 沈修远:“是,宫主。” 在正经世界呆久的黄泉舞,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第627章 殿下坑我啊!(1) 世间种族繁多。 人族数量最多,羽族最是高傲。 羽族人生来便在远离大地的高空云海之上,千千万万年的俯视着下界,养成了羽族人眼高于顶的个性,对下界生灵不屑一顾,从不肯踏足半步,保持着绝对的高姿态。 天空城,羽族的都城。 王宫。 某座寝殿。 一袭天空蓝羽纱裙的鸾凤坐在床沿,温情脉脉地凝视着靠坐在床头的男人。 男人受了重伤,皮肤没有血色,苍白得好似不含一丝杂质的寒雪,却丝毫不影响他的美,仿佛阳光下易碎的透明泡沫,叫人心疼、惹人怜爱。 鸾凤细细地打量他。 如墨的黑发柔顺地垂落在男人胸前,发梢轻轻地贴着他的手背,他的手白皙如玉,自然地摆放在绣凤凰的被子上。 “朔望。”鸾凤深情地叫了一声,去握他的手。 男人似乎受到惊吓,飞快地把手藏进被子里。 鸾凤握了个空,疑惑道:“朔望?” 男人沉默。 鸾凤起疑道:“朔望不肯与我亲近,难道是另有新欢,把我这个未婚妻忘了?” 男人非常努力地扯出一个极淡的笑容,尽可能平静地说道:“是鸾凤忘了,神族皇族有个规矩,太子大婚以前,是不可以跟任何女子有肢体接触的,尤其是未婚妻,倘若不小心接触了,会给婚后带来不幸,甚至还会祸及子子孙孙。” “有这个规矩吗?”鸾凤狐疑。 “有的。”男人肯定道。 “好吧。”鸾凤妥协,随即温柔一笑,“那我们商量下大婚的日子。” “这……”男人犹豫。 鸾凤的笑脸渐渐冷下去,“怎么?朔望不想认这门婚事了?朔望不要忘记,你和我是在神皇神后、羽王羽后、以及你我的族人共同见证下订的婚,主持订婚典礼的人是你神族的大祭司。千年已过,神皇神后、羽王羽后、许多族人是都不在了,但是大祭司还在,你的部分族人也都还在,婚书也在,你要看吗?” 这番话是威胁。 神冢被鸾凤带回羽族,所剩不多的神族人全部在鸾凤的控制下,生死全在她一念之间。 男人不敢不认这门婚事,忙道:“你误会了。我伤的太重,一时半会儿好不了,总不能带病和你举行大婚,不吉利。所以我想,等我痊愈后我们再商量大婚的日子,你说好不好?凤儿。” 为了哄她高兴,他连对她的称呼都变了。 这一声“凤儿”叫到了鸾凤的心坎里去。 鸾凤低眸一笑,娇羞似地道:“都听你的。” 窗外天色渐暗。 鸾凤身为羽族女王,自然有许多事等着她处理,她嘱咐了几句后,便离开了。 不一会儿,玄圭和云浅急匆匆地跑进寝殿,神色略有些慌张,直奔男人而去。 本该淡定自若的男人,这时候比那一老一少还要紧张慌乱,精致的五官都快扭曲在一起了。 “我快撑不住了,我感觉我要窒息了!”男人带着哭腔,把手摊开给一老一少看,“你们看我的手上,全是冷汗!我不行了,真的不行了!” 第628章 殿下坑我啊!(2) 云浅扑上床沿,小小的男孩一本正经地鼓励男人,“哥哥,你要撑住啊!” 玄圭赶紧捂住云浅的小嘴巴,紧张地提醒:“云浅,不管在什么时候什么场合我们都要叫他‘殿下’,千万不能露馅儿。” 男人抱头,低声哀嚎:“殿下坑我啊!” 他不是国师云深,不是太子朔望。 他是云浅的哥哥,被迫改名的云大公子云里。 进入梦境前,他跟风轻摇谈好条件,只要弟弟云浅活着,他就把身体送给殿下,此生不再跟殿下抢占身体的主导权,他也确实说到做到了,让自己的魂魄陷入一种类似永恒的沉睡期。 云深从梦境醒来后,不再需要靠长期不睡来保持身体的主导权,他即便入睡、哪怕昏迷,云里都不可能再出来。 问题是,云里还是出来了。 云里不是自愿,他是被迫的,被云深唤醒,强行推到台前来,应付羽族女王鸾凤,那个太子朔望的昔日未婚妻。 拥有同一梦境的神族人都知道,殿下在梦境的最后选择和风轻摇大婚。不久前,玄圭又告诉他,殿下已经在真实世界里和风轻摇圆房了。这就表示,梦境中的婚礼殿下是当真的,神族的太子妃只能是风轻摇。 这事本来不难解决,殿下的婚书早就丢了,又是死过一次的人,婚约还能作数吗?何况殿下现在的身体是他云大公子的,名字都还是云深,云深和鸾凤可没有婚约。实在不行,大不了一走了之。 结果殿下在这个节骨眼上又受伤了! 打又打不过、跑又跑不掉,还要被用全族人的性命要挟,又怕被太子妃误会,那怎么办?只能把他献祭出来了。 殿下这不是坑他是什么? “想开点。”玄圭安慰他,“你看你这几天做的不是挺好吗?” 把鸾凤哄得心花怒放,不但给殿下找最好的御医、用最好的御药,甚至连刚醒的神族人都一并进行治疗了,效果虽然不怎么样,但聊胜于无,总之是好事。 这如果换成殿下,绝对和鸾凤闹僵,万一鸾凤一怒之下逼殿下娶她怎么办?身负重伤的殿下如今只能任人摆布啊。 幸亏殿下当年留下了云里的魂魄,这次总算发挥出了云里的特长。 “好什么好!”云里欲哭无泪,“等我的伤好了要怎么办?到时候她十有八九是要逼婚啊!” 玄圭捋了捋胡须,老谋深算的一笑,“你的伤好了,不就是殿下的伤好了吗?到时候殿下醒来你沉睡,你还怕什么?” “我怕我等不到殿下醒来了。”云里生无可恋地道:“那个女人好可怕,你们是没看见她看我的眼神,好像要一口吞了我,感觉要不了多久,我就会被她强迫。听说这女人建后宫养男宠,我怕是完了!” 玄圭凝重地道:“你完了不要紧,殿下的清白一定不能完,不然我保证你弟弟和你一起完。” 身为人质的云浅,一点都没有人质的觉悟,他说道:“哥……殿下,你想想看,姐姐从我们家出嫁,她就相当于你的妹妹,难道你要眼睁睁看着你的妹夫被别的女人抢走吗?” 第629章 殿下坑我啊!(3) “云浅,你到底是站在哪边的?”云里心里苦,他一心为弟弟着想,结果弟弟想的却是别人。 云浅严肃地道:“我是站在我们云家考虑啊。” 云里咕哝道:“你那个姐姐她也不姓云啊!” …… …… 入夜。 羽纱罗帐内。 经历完一场最原始的极致欢愉后,鸾凤躺在男宠廖余的怀里,微微喘息。 “陛下找回了未婚夫,廖余恭喜陛下。”廖余搂着鸾凤,温声问道:“等陛下大婚之后,会将我们遣散吗?” 这里的“我们”是指鸾凤的男宠们。 鸾凤想也不想道:“不会。” 廖余微微一笑,道:“神族的太子不会吃醋?” “吃醋又如何?他的所有族人都在寡人手里,他以后都得听寡人的。”鸾凤抬起头来,与那双柔情似水的凤眸对视,“不过,你倒是提醒了寡人?” 廖余问:“陛下想到了什么?” 鸾凤笑道:“朔望的伤可以痊愈,修为境界必须封印,免得他将来不听寡人的话,伤了情分。” 廖余温柔地道:“陛下英明。” …… …… 为了方便在幽都长期作战,风轻摇特地买了一座宅院,靠近幽都大医馆。 宅院不是很大,毕竟她手头有点紧,好久没出去坑……不,赚钱了,好在还算宽敞舒适。 入住的那天,晏大夫、雀佗等医馆熟人纷纷过来恭贺乔迁之喜。 云深失踪已经不是秘密,晏大夫等人十分同情风轻摇的遭遇,随礼都格外丰厚,想以此驱散风轻摇丧夫……不,丢夫的阴霾。 “师父的主意当真有效。”看着收礼收到手软的风轻摇,雀佗欣慰地道:“大师兄你瞧,小夫人笑得多开心啊,前段时间因为夫君不见了,她整整瘦了一圈,听说夜不能寐,哭了好几个晚上。” 夜不能寐倒是真的,哭是不可能哭的,都是谣传,风轻摇流血不流泪,坚强的很。 大师兄刘寄奴站在一旁不苟言笑,没搭理他。 冥帝、冥后各自差人送了份礼过来,连软禁在东宫的夜微凉都想尽办法给风轻摇送礼,他主要是想贿赂风轻摇对黄泉舞剑好一点。除此之外,还来了不少陌生人,有热情的幽都人民,也有从鬼域来的外族人。 风轻摇来者不拒,有礼就收,管他是不是带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总之钱是个好东西,她今天必须把买宅院的钱给收回来! “小夫人,听说你的夫君已经抛弃了你,你想不想尽快走出这段失败的婚姻?”一个打扮喜庆的妇人冲上来问风轻摇。 “嗯?”风轻摇不认得她。 “我姓喜,是媒婆,专门给男男女女牵线搭桥。”喜媒婆一边自我介绍,一边露出职业笑容,“想要尽快走出一段失败的婚姻,就要重新开始一段新的感情,我这有很多我们幽都的青年才俊,不嫌弃你是二婚,都想和你展开一段异族之恋。小夫人务必考虑一下,我们幽都的男人都是情种,绝不会像你前夫那样玩弄感情。” “呕——” 这是风轻摇的回答。 她倒不是故意的,实在是胃里翻江倒海,想吐。 第630章 给我一碗打胎药(1) “呀!”见状,喜媒婆惊呼,“小夫人这是……快,快让大夫瞧瞧!” 今天过来恭贺乔迁之喜的人最多的就是大夫。 今天的主角是风轻摇,大夫们的注意力自然都在她身上。 经验丰富的大夫们早已围拢过来,一只只手争先恐后的想去给风轻摇把脉,其中一只苍劲有力、一看就是有些年头的老手,从中脱颖而出,挤掉一群后生小辈,自然而然地搭上风轻摇的脉。 “呀。”晏大夫也发出一声惊呼,随即放开了风轻摇的腕脉,“雀佗过来,你来给小夫人把把脉。” 医馆德高望重的大夫发话,没人敢有异议。 众人退后,雀佗上前。 风轻摇干呕得厉害,没空理睬他们,也就没空拒绝。 雀佗继承了晏大夫的精湛医术,没过一会儿,他惊喜地道:“呀,小夫人恭喜啊,你有喜了,今天这真是双喜临门啊!” 说完,现场的气氛变得诡异而古怪。 身为几百年后第一批进入幽都的外族人,风轻摇在幽都备受关注。听了传言的人都知道,她刚刚被自己的夫君抛弃,而喜媒婆的到来,可以帮助她走出过去的阴影,开始崭新的生活。可是在这个节骨眼上,怎么就多出了个累赘呢? 这不是喜,是忧。 雀佗显然没继承到晏大夫的老奸巨猾,被师父坑了一道,用脚想都知道晏大夫不可能把不出喜脉,他不过是报喜不报忧罢了。 风轻摇呕了半天,尽管什么都没呕出来,却总感觉下一次就会把五脏六腑给吐出来,十分难受。 于是,她紧锁眉头,冷血而霸气地道:“给我一碗打胎药。” 以前她是说过给云深生一个孩子,但前提是,云深必须在她的身边,当然还得温柔细心地照顾她。孩子虽然是从在她的肚子里孕育而生,却是他播的种,是两个人的事,凭什么要她一个人承担? 女人怀胎十月已经很苦了,生的时候还要搭上半条命,这时候男人却不见了踪影,她风轻摇是吃饱了撑的才会把孩子生下来! 万骨枯闲来无事,正蹲在角落,帮风轻摇清点所收的礼,听见风轻摇要把云深的孩子打掉,他没有响应。 他是个偏执的剑灵,和云深的仇,从不算在别人的身上,哪怕那个别人是被云深搞出来的。 他事不关己地抱着礼盒往库房行去。 与之相反,李青书积极劝说道:“留着吧,从辈分上来说,孩子好歹叫我一声表叔。” 之前死活不肯叫云深表哥的他,这时候倒是想当表叔了。 风轻摇冷冷地白他一眼,“如果能把孩子放进你的肚子里,我很乐意生下来。” 李青书哑口。 就算放的进去,他也不乐意啊。 他凭什么帮云深生孩子? 这么一想,他觉得风轻摇打胎的想法是可以理解的。 喜媒婆安慰道:“小夫人不用难过,孩子早一点打掉,好让他早一点投胎,来世投生在父母都在的健全家庭,也是为孩子好。小夫人还年轻,养好身子,过两年再要孩子也不迟的。” 第631章 给我一碗打胎药(2) 她倒不是有意要害这孩子。同为女人,她很清楚生孩子的艰辛,清楚一个女人养大孩子不容易。而身为媒婆,她更希望风轻摇清清白白,千万别带个拖油瓶,否则说亲就难了。 风轻摇没她想的多,都懒得看她一眼,瞅着那个唯一恭喜她怀孕的雀佗,催促道:“还不快去煮一碗打胎药给我。” 雀佗有点懵。 他一直感觉风轻摇很爱她的夫君,前不久还整日整日坐在她夫君住过的那间医室门口,失魂落魄,看着怪可怜的。 他以为,她会留下她和夫君的这个孩子,未来好有个念想。 女人不都是感性的吗? 结果小夫人也太理性了吧? 孩子说不要就不要,都不考虑一下!她就不想想,万一她夫君没有抛弃她,而是被风刮走了呢?那天幽都的风不是一般的大,她夫君病了好久,弱不禁风的,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不过,小夫人派人找了她夫君一个多月,音讯全无,怕是被刮到了忘川河对岸吧?忘川河对岸是冥界死地,一入死地,绝无生还的可能,小夫人的夫君恐怕已经…… 这时,晏大夫碰了下雀佗,“愣着做什么,快去啊。” 他们是大夫,不是孩子的爹,没有权利阻止风轻摇的决定。孩子既然不打算要了,那么越早打掉越好,可以减轻对孕妇的伤害。 雀佗答应一声,匆匆离去。 喜媒婆对风轻摇的决定很是欢喜,眉开眼笑道:“小夫人……不,姑娘,喜媒婆我之前提的事你务必考虑一下,如果没有问题,过几日等你养好身子,我就给你安排相亲。” “滚!”风轻摇刚吐出一个字,紧接着又干呕起来。 “姑娘保重身子,过两天我再来。”喜媒婆识趣,知道风轻摇现在害喜难受得厉害,心情肯定不好,之后一碗打胎药下肚,她还得受点委屈,所以这一两天内最好都别打扰她。 …… …… 雀佗端着打胎药从隔壁大医馆过来时,恭贺风轻摇乔迁之喜的人走得差不多了。 风轻摇坐在正厅的圈椅里,弯着腰,低着头,还在干呕,看着就十分难受。 黄泉舞站在旁边顺着她的背,她也不清楚这样做会不会令风轻摇好受点,反正风轻摇没赶她走。 万骨枯、李青书、晏大夫三人排排坐,默默地看着风轻摇干呕,这种事男人就算想帮忙也帮不上忙,只能女人自己扛过去。 雀佗一踏入正厅。 风轻摇急不可耐地手伸向他。 见她很不舒服,雀佗加快脚步,把满满一碗打胎药递给她。 风轻摇毫不犹豫一口喝下,仿佛怕药效不够,她喝得一滴不剩,恨不得舔干净药碗。 然后,她满意地笑了,把空碗还给雀佗。 云深的孩子,见鬼去吧! 这辈子她都不要生孩子! 这才过去多久,她就深深感受到了孕妇的苦难! 众人见她高兴,纷纷跟着她笑了出来,气氛顿时轻松不少。 然而没过多久,风轻摇一阵反胃,她急忙弯腰低头,“呕”的一声,喝下去的药全部吐了出来。 风轻摇:“……” 雀佗:“……” 所有人:“……” 第632章 给我一碗打胎药(3) “这药是假的吧!?”风轻摇惊吼道。 “不能是假的!我医馆的药全是真的!”晏大夫忙站出来解释,“我用我的人格保证,还有我小徒弟雀佗的性命保证,医馆的药没有假,这碗打胎药必须是真的,如若不然,小夫人大可以踏平幽都大医馆。” 人家都说到这份上了,还能怎样? 风轻摇极度郁闷地道:“再去给我煮一碗来,药效要双倍……不,要多倍。别管我能不能承受住,只要能打掉我肚子里的孩子,尽管往重了加。” 雀佗答应了一声,赶紧又去煮药了。 师父他老人家坑徒啊! 医馆的药是没有假的,但是也不能拿他的命做担保吧?他决定了,就按小夫人说的,药效往重了加,必须证明他医馆的打胎药,真材实料、药到病除! 万骨枯、李青书、晏大夫三人喝完两壶茶后,雀佗回来了。 他一踏入正厅,又苦又涩的药味便飘了进来。 不用说,这次的药极凶残,保证一碗下肚,孩子立刻就没了,当然这是理想中的状态。 风轻摇从雀佗手中接过药,又是一口喝完一整碗,然后她静坐在圈椅里,所有人期待地看着她。 然而又没多久,她又吐了出来。 所有人:“……” “再来一碗!”风轻摇绝不放弃。 “真是奇了怪了。”雀佗一边狐疑,一边匆忙回去煮药。 晏大夫等人没心情喝茶了,干坐着等雀佗。 雀佗回来了,这次他端来了两碗打胎药,直奔风轻摇而去。 风轻摇咕咚咕咚两碗下肚,没有意外的,打胎药喝进去多少,便吐出来多少,但是她刚才喝的一杯清水就没有吐,显然有针对性。 “是不是云深在你身上做了手脚?”万骨枯最恨云深,也只有他能把所有不好的事往云深头上扣。 李青书起身向风轻摇走去,握住她的手腕。 他不是把脉,而是在以修行者的方式探查风轻摇的身体状况。 良久,他道:“云深在你身上施了不止一道的印,有些是封印,有些是咒印,有些纯粹是个记号。一般来说,这些印不会对你造成任何伤害,但在某些特殊时候,比如现在,这些印对你可能就是种伤害,它束缚住了云深的血脉,你打不掉他的孩子,换句话说,这孩子你不生也得生下来。” 风轻摇气红了脸,骂道:“我日他云深的!” 万骨枯不忘抹黑云深,“老夫早就提醒过你,这男人坏的很,老夫身上上百道封印就是活生生的例子,你还不信、不帮老夫,现在知道吃亏了吧?” 晏大夫和雀佗暗暗松了口气,不是医馆的药的问题就好。 风轻摇看着李青书,“替我把印解了,以后我帮你一起找你的印。” 李青书为难道:“云深的印很难解,能不能解开是个问题,而且就算能解开,你的孩子估计也都能走路了。” 风轻摇瞪着他,冷笑道:“之前你揍云深的时候,倒是很有能耐。” 李青书忙赔笑道:“不是我有能耐,是他那时候正好有伤在身……哎呀,你把孩子生下来,大不了我替你养。” 第633章 给我一碗打胎药(4) 云深失踪,不在身边,风轻摇一点都不想把孩子生下来,更何况她认定了云深不负责任故意抛下她,这孩子还有生下来的必要吗? 可是眼下,似乎不得不生,她眼神略微黯然,问:“没有别的办法了?” “没有。”李青书摇头,“你总不能不要这个孩子,连自己一块杀吧?” 风轻摇脱口而道:“这倒是个办法。” 她若死了,孩子自然就死了。 晏大夫和雀佗异口同声地劝道:“小夫人三思啊!” 万骨枯一脸冷漠,“不值得。” 这丫头拿了他五根骨头,要是死了,他岂不是亏死?而且丫头好不容易和他同仇敌忾,一致针对云深,如果就这么死了,他岂不是少了个战友? 李青书也劝:“你不喜欢这个孩子,大不了生下来丢了,没必要自己死。” “你们想多了,我杀神杀魔杀尽天下人,也绝不可能杀自己。”风轻摇的语气冷冰冰的。 她站起身,慢悠悠的向外走去,每迈出一步,她眼底的笑意便多一分,是诡异的、恶毒的、危险的。 她停在厅外院中。 鬼域的天光照进冥界,照亮幽都上空。 上空飘浮着几朵孤零零的白云,天空城的云海距离那几朵白云还很遥远,风轻摇不知道云深在天上羽族。 她下意识地抬头望天,指着自己的肚子,对天说道:“云深!我风轻摇吃点亏,就帮你把孩子生下来,然后我天天虐待你孩子!” …… …… 入冬后。 幽都飘起了零星的白雪。 风轻摇、万骨枯、李青书三人闲适地坐在暖阁里,一人一杯驱寒姜茶,欣赏着窗外萧条的景致,均露出了惬意的神情。 黄泉舞在旁边给这三个人煮茶,当了几百年的剑灵,她还从没做过这些粗活,心中的不平可想而知。 “等玄霜剑灵回来,就能帮你分担一部分家务了。”风轻摇似乎看出她的心情,安慰了一句,随后又补充道:“我不但要虐待云深的孩子,我还要虐待他的剑。” “……”黄泉舞幽怨地看向正在享受的万骨枯。 万骨枯没搭理她,对风轻摇说道:“老夫记得你极恶之地的恶人所剩不多了,就那么丁点的人找起云深来,怕是很费时间啊!” 风轻摇怀孕都三个月了,沈修远就传过来一个有用的消息,就是找到玄霜剑了。 李青书附和:“确实。” “人多也不好,呕——”风轻摇话没说完,吐了,好在吐啊吐啊也习惯了,继续说道:“容易泄露,打草惊蛇,万一被云深发现我们在找他,他频繁换地躲藏就更难找了。” 李青书又附和:“也是。” 风轻摇自信满满地笑道:“我已入圣,寿命是普通人的十倍,有的是耐心,我怕等吗?” 李青书也笑了,“我哪怕是普通人,死了投胎还能记得前世,也不怕等。” 万骨枯桀桀一笑:“老夫是剑灵,剑不断,老夫的生命是永恒的,等一等怕什么?” 三人互相对视一眼,然后各自捧起茶杯喝了一口,都是对云深志在必得。 第634章 一孕傻三年(1) 暖阁外,瓦檐上,一层薄薄的雪,白的纯净,白的清寒,很像云深给人的感觉,清冷洁白。 风轻摇想着云深,说道:“我这宅子买来至今还没给取名,叫风宅太普通,就叫吞云居,一口吞的吞。” 后面那个字不用说,大家都知道是云深的云。她把对云深的野心,毫不掩饰地表达了出来。至于是哪种方式的吞,她自己最清楚,反正绝不简单。 如果不把云深联想进来,吞云居三个字也是十分嚣张的名字,充分表达出宅子的主人想上天吞云,与太阳肩并肩的狼子野心。 万骨枯赞道:“好名字!” 吞云居粗暴而狂妄的名字下,是一座雅致而小巧的幽都式宅院。 风轻摇故意不要下人,让黄泉舞承担几乎所有家务,昔日高贵冷艳的剑灵,变成了辛勤能干的小媳妇。 偶尔李青书会把饭菜做了、庭院扫了,当年威武霸气的魔王,经历千年轮回,早已充满了烟火气息,他比黄泉舞还要能干,更像小媳妇。 被魔王和剑灵伺候,不仅仅是外在的享受,更是内在精神上的极致享受,这是普通下人无法给予的高层次享受。 身为孕妇,而且是一名脾气极大的孕妇,风轻摇每天的乐趣是差遣别人做事,大到沈修远满世界替她找孩子他爹,小到万骨枯给她端茶倒水,她想把万骨枯也训练成小媳妇。 她是孕妇她最大,原本就不太有人敢惹她,最近是处处让着她、哄着她,生怕她冻着、饿着,开始说胡话。 听说一孕傻三年,现在大家明显感觉到风轻摇的智商忽高忽低,极不稳定。 这天,冬阳温暖。 风轻摇拿出了当年云深强塞给她的画像,挂在廊下。 画像是云深的画像。 没有背景,也无题字,洁白的纸面上几笔飘逸的墨线,勾勒出云深纤尘不染的身影。没有亮丽的色彩,以清水的多少引出墨色的浓淡,有些缥缈,有些虚幻,极不真实,仿佛画中人仅仅是画中人,他从未出现在世间。 风轻摇站在云深的画像前,专注地欣赏了半个时辰。 忽然,她笑了。 在她身后的回廊转角处。 李青书手执扫帚,偷偷望着她,对身边两个人说道:“你们看她笑得多么灿烂、多么无害,不会是孕傻了吧?” 风轻摇的笑从来都是不怀好意的笑,不可能天真无邪,除非她是装出来的,不过对着一幅画,她显然没必要装。 黄泉舞抱着换洗的衣物,说道:“也有可能是对主人思念成疾。” 万骨枯端着一碗药,提醒道:“隔壁送来的安胎药。” 他没这两个人这么无聊。 风轻摇看画像半个时辰,这两个人看风轻摇半个时辰,就没有不傻的。 李青书头都不回一下,说道:“快给她送过去趁热喝了。” 万骨枯面无表情道:“你们挡了老夫的道。” 李青书和黄泉舞一左一右急忙让开。 万骨枯一步越过两人。 然而他尚未迈出第二步,猛然被两人拽了回去,正要发火,只听李青书道:“等等过去,她在说话,听听她在说什么。” 第635章 一孕傻三年(2) 冬日午后的阳光,和煦而宁静,照在那幅宛如谪仙的画像上,莫名的叫人心生向往。 风轻摇一只手柔柔地按在尚未隆起的腹部,另一只手指着那幅画,笑眯眯地道:“孩子,你的出生注定没有爹,为什么呢?因为你爹被人害死了。看见这个人没,就是他把你爹害死的,等你出生后,要像娘一样刻苦修行,将来入圣至羽化,就可以为你爹报仇雪恨了。” 亲爹成仇人。 亲生儿子找爹报仇。 这真真是恶毒至极。 李青书欣慰地道:“是我认识的轻摇,没傻。” 万骨枯赞赏道:“不错,丫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比老夫狠。” 黄泉舞:“……” 她还是不太能够适应这些人的思维。 …… …… 鬼域雾散,幽都的大门等于向外界敞开了;一场冰莲雨落,幽冥族人终于能在阳光下随意行走。原本想通过喜媒婆的牵线,和风轻摇展开一场异族之恋的幽都青年才俊们,把目光投向了更远的外界。当然,放弃风轻摇,主要还是不想喜当爹。 有幽冥族人出城,自然有外族人进城。 雀佗端着安胎药,像往常一样推开吞云居的大门,招呼不打,走了进去。 吞云居不大,但是只有四个人居住的话,还是大了,尤其在没有下人的情况下,即便敲门,里面的人也听不见,所以他懒得敲,反正都是熟人了。 雀佗熟门熟路地找到风轻摇,捧上安胎药,“你们不想请门房的话,我建议至少养一条狗看门,这两天我老看见有人在你们的门口鬼鬼祟祟,很是可疑,而且都是外族人,我怀疑是不是你们的仇家寻上门来了?” 风轻摇喝完安胎药,把碗还给雀佗,“你要是觉得碍眼,我去帮你把人清了。” “嗯,嗯?”雀佗意识到不对,忙说道:“不是我觉得碍眼,是我觉得你们可能有危险,要不要防范一下?” 他显然对吞云居的四个人的实力一无所知。 风轻摇入圣。 李青书羽化。 万骨枯毁天灭地。 黄泉舞稍微差一点,毕竟只是几百年的小剑灵。 这四个人只要在吞云居喝喝茶看看景,就没有修行者敢进来找死,只能在外面偷窥几眼,问题有院墙在也看不出什么来。 风轻摇一心想云深,对外面那些鬼祟的人一点兴趣都没,摆摆手道:“不用,该防范的是别人。” “有人进来了。”黄泉舞突然出声提醒。 一般熟人进来,像雀佗这种,她是不会说的。能让她特地说一声的,必然是陌生人。 其实她不提醒,另外三位也都感知到了。 雀佗惊诧于你们是怎么知道的?还没问出口,他就看见一名华服少年大大方方地走了进来,好像走在自家后院似的。 华服少年一见风轻摇,双手便立刻握了过去,笑容可掬地道:“我姓钱,名万万,特地过来拜访姑娘。刚才我在门口敲了半天门没人应,见门没关紧,就自己进来了,不好意思,若有打扰之处,我可以赔偿。” 第636章 一孕傻三年(3) 一听赔偿,风轻摇笑了,也伸出了手去,在即将握到钱万万的手时,她突然收了回去,说道:“先谈谈赔偿的事吧。” 钱万万:“……” 一般情况下,对方不应该是客气的说一声“没打扰,不用了”吗?姑娘懂不懂人情世故啊? 风轻摇指了指钱万万挂在胸前的,巴掌大的小金算盘,“就它吧。” 钱万万:“……” 有没有搞错,姑娘不要脸狮子大开口啊!能不能愉快的谈生意了?不谈了!他要走!但是现在走好尴尬哦,他钱万万做生意至今,从没受过这种委屈! 风轻摇一步上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扯下钱万万的小金算盘。 搭配在小金算盘上的珍珠链瞬间断了,颗颗珍珠滚落下去,仿佛钱万万的眼泪大颗大颗掉落。 钱万万当然没有哭,他的表情比哭还难看。 风轻摇把小金算盘丢进空间法器,“找我什么事?” 雀佗终于理解风轻摇的那句“该防范的是别人”是什么意思了,小夫人是强盗啊!不过,好像也没什么问题,毕竟是那钱万万自己说要赔偿的。 “什么事?”钱万万气得都忘了自己要做什么,带着哭腔道:“不带这么欺负人的。” 雀佗忙站出来解围:“人家是孕妇,体谅一下。” 钱万万瞧了眼风轻摇尚未隆起的肚子,“孕妇也不能这么欺负人啊。” 雀佗道:“你就当是送给孩子的出生礼。” “哦。”钱万万心不甘情不愿,对风轻摇道:“我知道你的人在找你男人,也知道你男人最后出现的地点在神冢,就是说你男人和神冢一起消失了,而我在找神冢,想和你合作……不,我不要和你合作了……” 说到后面,钱万万的心态崩了,生意人的直觉告诉他,和风轻摇合作,他血亏! 像来时一样,一声招呼不打,他转身就走。 风轻摇一个眼神示意黄泉舞。 黄泉舞迅速拦下钱万万。 钱万万自知不是对手,后悔莫及,一屁股坐在廊下,浑身散发破罐子破摔的颓然感。 风轻摇问:“你怎么知道神冢?” 钱万万道:“神国的坟墓,不就是神冢吗?” 风轻摇极有耐心,换了种问法,“你是怎么知道神国的?” 钱万万难过,不想说话,拿出拳头大小的石头和圆形放大镜,丢给风轻摇。 放大镜镶金边嵌水晶,名贵华丽;石头看似普通,然而握在手里,能够感觉到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古老沧桑气息。 通过放大镜,风轻摇看见石头上雕刻着一幅画——神国万里江山图。 这时,钱万万说道:“不妨和你说了吧,我钱万万是万宝斋的少东家、生意人,哪里有钱赚就往哪里钻。霓裳羽衣是我万宝斋经营的成衣店,几个月前,你去定制过一套衣裳,当时你男人拿出了羽绡纱,我因此对你们印象很深,觉得你们身份不一般,稍微调查了一下。 “调查的结果有点可怕,不过也因为你们的身份……不,主要是你男人的身份,让我想和你合作。人族国师一定知道这世间的诸多秘密,他有没有告诉你什么?我们交换下信息,你找你的国师男人,我找我的神冢,目标虽然不一样,但方向是一致的。” 第637章 一孕傻三年(4) “好啊。”风轻摇笑着一口答应。 她明白钱万万想做什么,他想敛财,敛尽神冢里的财宝。 呵! 想得美! 神冢是云深的神冢,云深是她的男人,由此可得,神冢是她风轻摇的宝库!他钱万万居然敢打她风轻摇的宝库的主意! 钱万万心头的警钟敲响,忙道:“我还是不和你合作了!” 这位姑娘……不,这位夫人的表情分明在说:前方有坑,你快跳啊! 他钱万万如果跳了,怕是血本无归啊! “不合作也行。”风轻摇眯起眼睛,散发出危险的气息,“把你知道的所有关于神国的……呕……” 靠! 又到了一天几次的孕吐时候了! 风轻摇难受地扶住一旁的廊柱,按着胸口,低着脑袋,疯狂地干呕起来。 钱万万:“……” 他为什么要和孕妇谈生意? 听人说孕妇易发脾气,情绪极不稳定,有时候还犯傻。 “想知道神国的事,你问他做什么?” 一个极美的少年穿一身鲜丽的紫衣,从拐角处面无表情地走出来,是万骨枯。 这一刻,风轻摇自己都感觉自己孕傻了。 万骨枯比云深、童歆、玄圭活得都久,曾经的神兽出生在神国,见证了神国很长一段的历史,不但比钱万万了解的多的多的多,更是比钱万万四处打听来的要真实可靠的多。 不过风轻摇没空搭理万骨枯,她还在干呕! “呀!” 看见万骨枯,钱万万惊呼。 他从未见过如此这般,美丽夺目之人。 …… …… 钱万万被没收了神国万里江山图的石头和放大镜,然后被风轻摇丢了出去。他既高兴又难过,难过的是合作没谈成,反而赔上三件宝贝;高兴的是风轻摇放过了他,他及时止损。 吞云居,暖阁。 吐了半天的风轻摇又饿了,她一边吃点心一边问大家:“刚才钱万万说的话里有个关键词,很关键,你们帮忙想想,我一时想不起来了。” 以前她记性很好,奈何怀孕后脑子不够用,在云深的问题上,她总觉得自己漏掉了许多细节。可是没办法,怀孕使人犯傻,都怪云深! 一想到云深在外逍遥快活,她却饱受怀孕之苦,风轻摇吃点心就吃得特别凶残,仿佛吞下去的不是点心,是云深。 那个抛妻弃子的狗男人! 那个播了种不负责的狗东西! 风轻摇越想越委屈。 她决定了,等孩子生下来,叫谁爹都行,就是不能叫他爹! 李青书回忆道:“万宝斋?” 黄泉舞回忆道:“霓裳羽衣?” 风轻摇摇头,“都不是。” 万骨枯道:“你不问老夫神国的事,想这个做什么?” 风轻摇道:“这个关键点就是我要问你的神国的事,你们再想想。” 李青书不确定地道:“羽绡纱?” 万骨枯接过话道:“羽族人织的羽绡纱,老夫知道你想问什么了,在云深的梦境,你嫁给了他,但是在真实的过去没有你,他和羽族鸾凤的订婚典礼如期举行。” 李青书插嘴道:“被你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了,他的订婚典礼当年我还参加了……靠,他不是上天了吧!” 第638章 一孕傻三年(5) 风轻摇沉默无话。 她的表情冷冷淡淡,面部略有些僵硬,脸色比以往都要白一些,仿佛清寒的霜雪落在娇嫩的肌肤上,冻僵了她的身与心。 她起身,开门。 冬日的冷风扑面而来。 怀孕的身子比平时柔弱,她下意识打了个寒颤,然后走出暖阁,遥望天上。 幽都的上空依旧零星地飘着几朵惨淡的白云,白云之上是蔚蓝的天空,天空之上有羽族的国都,生活在大地上的人们看不见。 风轻摇看不穿天空。 天空太高远、太广阔,就像云深一直以来给人的感觉,深不可测、高不可攀,所以在最初的时候,她只想远远的避开他、逃离他。 过去,她的世界很小,极恶之地是她的全部和归属,后来,他走进了她的世界,不知不觉间,代替极恶之地成了她的归属和全部。她想靠近他、占有他,除他以外的所有人和事都显得微不足道。 他说杀人没意思,她学会了下手留余地。 他说他是好人、他会救人,最近她都不太想做恶人、不太想见血。 他要娶,她便嫁。 他要孩子,她就生。 现在她什么都给他了,人给他了、心给他了、孩子也有了,结果却告诉他,他有未婚妻? 曾经他亲口告诉她,他的过去没有女人,结果他有未婚妻? 他都有未婚妻了,为什么抓着她不放? 她和他之间,看似她主动,实际上每次都是他在主动,他主导了她的感情、主导了一切。 重生以后,她几次想跑,几次被他抓回去;好不容易放她去雪国,他却在雪国等着她。她只想睡他,他却非要她爱他;她只想玩玩不负责,他非要结发为夫妻。 他一点点攻克了她,却故意让她以为,是她攻克了他。 呵! 终于看透他的真面目了! “老夫又想起一件事。”万骨枯不嫌事大地道:“你要找的紫晶戒指,早在很多年以前,他就已经送给了羽族鸾凤作为聘礼。” 风轻摇的目光骤然变冷。 她想起之前有一天,云深、玄圭、童歆三人遮遮掩掩有事瞒她,当时云深用生孩子的问题搪塞了过去,现在想来,十有八九是跟紫晶戒指、鸾凤有关。 他们心虚了,联合起来骗她! 风轻摇没有感情地道:“我怀疑,鸾凤没死。” 万骨枯分析道:“能够和太子朔望订婚,鸾凤这个女人的天赋自然极高,她如果修炼至羽化境,也自然能活到今天。” 李青书话不经过大脑,脱口道:“云深这是发现鸾凤还活着,上天找他的未婚妻去了啊!” 风轻摇的手瞬间攥成了拳,恨不得一拳打掉肚子里云深的孩子,但是她忍了下来。 她要把孩子生下来,培养成杀手,杀光云深身边的所有族人,让他陷入深深的痛苦和悔恨中。不仅如此,她还要活捉云深,慢慢的折磨他,叫他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想到此处,风轻摇笑了,残忍而决绝,说道:“我要上天,如何上天?” 天很高,但总能上去。 就像云深再高,她不是照样上了他? 第639章 一孕傻三年(6) 李青书回答她,“入海有避水丹,能让人在水里呼吸,沉入海底深处而不死;上天有飞天丹,服用后身轻如燕,到达万里高空、云海之上,另外还有飞行法器,甚至可以叫羽族人带飞上天,但这些都是千年以前的古方法,飞天丹、飞行法器在很久以前都被羽族销毁了。羽族人天生高傲,自己不愿意踏足大地,也不让别人上去天空城。” 羽族的国都有多高? 是即便妖族的第二形态鸟系,也飞不上去的极高之地。 李青书补充:“还有,神族人也有飞天的能力,这是他们血脉里自带的浮空之力,就像雪族人天生体寒。不过你明白的,仅剩的神族人跟随云深一道上天失踪了。” 这仿佛在告诉风轻摇,登天几乎不可能。 万骨枯科普道:“神国以前在天上,神族人如果不会浮空,就会掉下来摔死,只不过后来神国整个都掉了下来,云深他们不得已才生活在地上。” 这番话没有刻意抹黑云深的意思,却让人加深了误会,仿佛在说:云深厌倦了地上的生活,正好趁着神冢重现世间,回归天上,和未婚妻团圆。 换句话说,风轻摇还是被抛下了。 风轻摇心里的阴郁无限扩大,之所以没有爆发,是找不到云深,她无处发泄。但是这些负面情绪积压在心底,总有一天会承受不住,到时候不是压力过深自我毁灭,就是自我救赎毁灭他人。 好在风轻摇的承受能力极强,短时间内,除了孕期智商忽高忽低外,情绪勉强稳定。 她道:“我要上天,不惜任何代价。” 风轻摇的一声令下,沈修远等极恶之地的恶人们便更改目标,纷纷找寻上天之路。 几天后。 幽都,吞云居。 “老大,我把叶上清公子和玄霜公子带过来了。”唐有色一面笑得殷勤,一面从怀里掏出一打银票,“还有,这是卖画的钱,请老大查收。” 画,是苏如漾的春宫画。 苏如漾的九条命已经被万骨枯玩尽了,但是她的价值仍在,公主的身份加上异族的风情,她的春宫画卖的格外火爆。 云深的失踪对风轻摇造成了极大的影响,钱都没能让她高兴,她收了一半银票,另外一半留给了唐有色。 唐有色受宠若惊,竟不知所措起来。 风轻摇看向风尘仆仆的叶上清。 几个月不见,叶上清的气质变得成熟稳重了不少,他去了许多地方、见了许多人、知晓了许多事,尽管如此,他依然保留着骨子里的温顺与无害,所以极恶之地的人带回他一点都不费力。 一路到此,他从唐有色口中了解了最近的风轻摇,善良的他面对风轻摇露出了同情—— 果然,国师是冷血的,搞大秦大小姐的肚子后不负责任地跑了,就跟当初抛弃神宫和他一样无情。 风轻摇这次找叶上清,主要是为了玄霜。 玄霜没有任何变化,一身玄衣,无所情绪,一如他的主人般淡漠,身为剑灵他没有太多的思绪,面无表情地看着风轻摇。 第640章 一孕傻三年(7) 几个月前,玄霜奉命寻找叶上清。 因为所思所想少得可怜,他找叶上清耗费了不少时间,当然叶上清太能跑也是一个原因,他和叶上清不像主人那般存在某种联系,找起来没有方向。等找到叶上清,他和主人的联系突然断了,没办法只好留在叶上清身边,盯着叶上清。 风轻摇朝玄霜勾勾手指。 玄霜没有忘记风轻摇在他主人心里的地位,乖乖上前。 风轻摇一言不合,抡起拳头,狠揍玄霜。 重重的拳头铺天盖地落在玄霜的脸上、身上,玄霜不吭声、不还手,甚至一动不动,默默地承受风轻摇的滔天怒火。 玄霜和黄泉舞、万骨枯不同,他是神国之剑、太子朔望的佩剑,陪伴云深的时间最长最久,也最忠心不二,他完全可以代表云深。 风轻摇打得就是他! 叶上清捂着自己的妖狐心脏,庆幸自己已不是大巫、不在神宫,和国师没有关系,否则他可能也要被牵连。 唐有色吓得退后一步,心想兄弟我敬你是条汉子,脸都肿了,还不向老大求饶? 黄泉舞的脸色一变再变,想起了风轻摇的那句“我不但要虐待云深的孩子,我还要虐待他的剑”,她忽然觉得,与玄霜剑相比,她做家务挺好的。 她爱做家务! 李青书摸了摸自己完好无损的脸,幸亏之前他没有认云深表哥,否则这几个月玄霜不在,被揍的很可能是他。 只有万骨枯幸灾乐祸地坐在圈椅里吃茶,玄霜剑被揍,就跟云深被揍一样令他高兴。 一丝血线从玄霜的鼻孔流出来,风轻摇终于停了手,奇怪道:“剑灵也会流血?” 玄霜道:“会。” 风轻摇揉了揉发疼的手,睨着他,“你的主人呢?” 玄霜道:“和主人的联系断了。” 他的情况和万骨枯、黄泉舞一样。 风轻摇皱眉,“就是说,你找不到他?” 玄霜道:“是。” 见他一脸平静,风轻摇问:“你不着急?” 万骨枯恨云深,黄泉舞和云深至今零交流,这两个剑灵和云深没有感情,唯独玄霜剑,曾经朝夕相处、寸步不离。 不过她忘了,玄霜是剑灵,即便有感情,也是随了主人的性子,早就被云深养的没有感情了。 玄霜道:“主人和我断了联系,我便安静等待,等到主人需要我,自然召唤我。” 风轻摇恨不得再揍他一顿,但一想到揍他,自己的手也痛,便打消了这个念头,又问:“你能上天吗?” “主人若在天上召唤我,我便能上天。”玄霜的语气从始至终都是一个调,平平淡淡,没有起伏。 “要你何用!”风轻摇想折剑! 玄霜敏锐地察觉了风轻摇的杀气,迅速退到角落,降低存在感。 风轻摇杀人……不,杀剑似的目光移了过去。 玄霜时不时地瞅一眼万骨枯。 万骨枯的形态和未可知空间不一样,但是周身气息没有改变,玄霜认得他,他希望用眼神引起风轻摇的注意,同样是主人的剑,不能厚此薄彼。 第641章 来自天空城的婚帖(1) “上天的事,也许你可以问问寂寒翊。”叶上清的出声,拯救了玄霜。 风轻摇目光转移,看向叶上清。 叶上清说道:“我听说,寂寒翊在几年前,救了一位来自天上的羽族姑娘,姑娘为报救命之恩,对他以身相许,但是后来,姑娘始乱终弃,抛下了他,回到了天上的故乡羽族。寂寒翊为此寻了姑娘好几年,一直在找寻登天之路,他或许能给你些线索。” 风轻摇想起九院里,那个病恹恹的白衣公子,对唐有色吩咐:“去问寂寒翊。” 唐有色应声:“是。” “等等。”叶上清喊住他,“寂寒翊是高辛国丞相之子,因旧病缠身,没有入朝为官,但高辛国皇帝极为看重他,虽没官职却手握重权,轻易接近他,会引起骚乱。我建议你先联系左正,左大人在高辛国为官,看在昔日的情分上,他会替你办妥此事。” 风轻摇对唐有色道:“就按他说的做。” 风轻摇等人在讨论上天的问题,万骨枯坐在边上安静得诡异,茶喝了一杯又一杯,就是不说话,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 …… …… 风轻摇怀孕半年,云深失踪半年、沉睡半年,云里养了半年的病。 没有生命之危,再重的伤,半年一过,总能有所好转,尤其是在一群顶尖大夫的细心医治下,云里不间断地喝药、喝补药、吃药膳,想不痊愈都难,然而云深却没有醒来的迹象。 这些天,云里每天都在水深火热之中,苦苦煎熬。 他很清楚,该来的总会来的。 天空城。 浩瀚的云海,宛如千堆雪拍岸,波澜壮阔。 云里穿一身浅蓝色羽绡宽袍,伫立在云海之畔,观云黯然,内心落泪,却还要装出云淡风轻的优雅从容,考验他演技的时刻又到了! “朔望,我们的婚礼在春天举行,春天温暖,如此你便不会觉得冷了,春天又是一年之初,万物复苏,寓意美好,你看好不好?”鸾凤走到云里的身边。 她今天穿着浅蓝色的羽绡纱裙,和云里并肩而立,宛如神仙眷侣。 云里低眸,深情凝视她,“凤儿,我喜欢夏天的火热。” 鸾凤微笑着迎上他的目光,“一个月前,我说把婚期定在除夕,如此新年的第一天,便是我们新婚的第一天,是一个崭新的开始,你却说除夕太冷,你怕冷。今天我把婚期定在温暖的春天,你却又说,喜欢夏天的火热。朔望推三阻四,凤儿不得不怀疑,你在外面有了别的女人。” “凤儿,你不明白我的用意吗?一定要我挑明吗?”云里在心里冷笑,呵呵,今天这出戏,他早就想好了,难不倒他! “凤儿还真不明白朔望的用意,只感觉朔望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凤儿,凤儿的耐心快用尽了。”鸾凤笑意深深,满是威胁。 云里故作羞涩,说道:“凤儿的后宫,男宠无数,我不想在那方面落后于凤儿的男宠,故而想将身子多养养,好在洞房之夜给凤儿一个惊喜。” 第642章 来自天空城的婚帖(2) 露骨暧昧的一番话,听得鸾凤娇笑连连,欢喜不已,“既然是朔望的一片心意,凤儿理应满足才是,婚礼推迟到夏天,希望朔望到时候不要又改口说,喜欢秋天的萧索。” 非太子朔望不嫁,不代表为他守身如玉,鸾凤是个饥渴贪爱的女人。 这半年来,云里摸清了她的性子,温声道:“凤儿多心了。” “是不是凤儿多心,要看夏天朔望与我的大婚是否顺利。”鸾凤眼底噙笑,笑容意味深长,“前不久,我听说神族人做了一个相同的梦,梦境里的朔望似乎娶了别的女人做太子妃呢。” 神冢被鸾凤带到天空城时,云深已经陷入沉睡,没能交代一句话。神族人醒来后,先是渡过了一段茫然期,逐渐清醒后,在没弄清现状的情况下,自然会联想梦境,被羽族人听见在所难免。 这事没法杜绝。 谁都不能预测,连云深自己都没想到,李青书是魔王宵珩的转世,他会把神冢从未可知空间拽出,从而引来鸾凤。 意外来得太突然,后面就会出现纰漏,好在这个漏洞暂时补上了。 神冢那边有童歆,童大将军已在暗中吩咐大家,梦境之事不准再提。 云里不怕鸾凤提起梦境,从容应对:“凤儿自己都说了,这是梦。既然是梦,自然不是真的,凤儿难道就没有梦见过自己嫁给别人吗?” “确实没有,凤儿倒是梦见过自己嫁给了朔望。”鸾凤的语气充满威胁,笑容全是警告的味道,“希望只是一个梦,否则……凤儿定是不会饶过染指朔望的女人,棒打鸳鸯这种事,凤儿最擅长了。朔望,我的意思,你能明白吗?” 云里瞬间严肃,指天发誓道:“没有女人,过去的我一个女人都没有,如有假话,天打雷劈。” 话是真话,他从出生到现在一直是单身,有女人的那个人是殿下,不是他! 鸾凤将信将疑,“云海风凉,朔望莫要贪恋美景,小心伤了身子。凤儿我要去准备大婚的诸多事宜,就不在此陪同朔望了。” 说完,她离开。 云海风凉,云里的心更凉。 不一会儿,玄圭和云浅小跑过来。 一老一少一左一右的把云里夹在中间,焦急地问:“怎么样?怎么样?她逼婚了吗?” 鸾凤走后不久,云里的脸就垮了,他悲痛欲绝地指着身畔的云海,“夏天!我只能拖延到夏天,殿下再不醒来,夏天一到,我就从这跳下去!” 云海的下面是人间大地,天高路远,跳下去后只要不刻意浮空,就能直坠到底,摔成肉泥,一了百了! 反正都是个“死”字。 和鸾凤大婚,他的清白就完了,关键是他的清白等于殿下的清白,以他对风轻摇的了解,一旦得知他把殿下的清白毁了,恐怕他……不,是他和殿下都得完蛋! “距离夏天还有几个月的时间,殿下会醒的。”玄圭这句话说的十分不自信,他沉吟道:“万一……我是说万一,万一殿下不醒,到时候你带着云浅一起跳下去吧。” 第643章 来自天空城的婚帖(3) 云里和云浅都是神族血脉,天生自带浮空之力,从云海往下跳不会死,只要躲过鸾凤的追捕,自然能逃回下界。至于被软禁在神冢的族人,到时候能逃一个是一个,这是最坏的打算。 玄圭的本意是要云里带着弟弟云浅先逃,但是云里误会了,以为玄圭要他们兄弟俩一起跳死算了。 他死可以,弟弟不能死! 云里掩面而泣道:“大祭司你好狠的心啊!不管了,到时候我就从了那个女人,至少大家都能活命不是?反正风轻摇不在,她又上不来,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发生过什么。” 玄圭痛心疾首地道:“不可意气用事啊!” 如殿下那般绝世清傲之人,怎能毁在鸾凤这种水性杨花的女人手上!相比之下,太子妃那丫头的脾气是蛮横了点,手段是狠毒了点,至少对殿下专一啊! …… …… 风轻摇对云深确实十分专一,一门心思在想如何上天抓云深,然后尽情的折磨他。为此,她已经想好了上百种摧残他的方法,一剑杀之太便宜他了,她要慢慢蹂躏他的身与心。 冬去春来。 风轻摇的肚子终于隆起来了,而且一天比一天大,一天比一天圆,她的身子一天比一天沉,行动一天比一天笨拙,对云深的恨意便一天比一天深刻。 其实直到今天,她还是没有做好当母亲的心理准备,这个孩子来得太突然,就像云深的失踪,令她措手不及。 站在吞云居的后院,风轻摇长久地仰望幽都高广的天空,日复一日地等待极恶之地传来消息。 叶上清踏入后院。 看着沉默望天的风轻摇,他的步伐停了一停,也望了望不知有多高的天空,然后又看了看风轻摇隆起的肚子,心里面除了同情外,多了几分悲哀,为风轻摇感到难过。 他走过去,将一封信递给风轻摇,轻声道:“寂寒翊的信。” 寂寒翊不能来幽都是意料中的事,旧病缠身的他,经不起长途跋涉,更何况人族战乱四起,他出高辛国很危险,高辛国亦离不开他。 风轻摇快速拆信,动作尤为急切。 信纸展开,是一行端秀的楷书,写着简短的几个字——天高地遥难相逢。 这是寂寒翊的答案。 天太高了,与地面相隔遥远,天与地不可能相逢,住在天上的人和住在地上的人也就很难相见。 所以,多年以后的今天,寂寒翊仍未找回他心爱的姑娘。 风轻摇把信往地上一摔,狠狠地踩了一脚,骂道:“活该他单身至今!一个女人都找不到,算什么男人!我要是他,当年就把那个羽族女人的翅膀给砍了,看她还能不能飞回天上去。对,等找到云深,我就把他的腿砍了,看他还能不能跑出我的视线!” 叶上清又递过去一封信,说道:“这是左大人写给你的信。” 风轻摇不接,气愤地道:“念!” 叶上清不敢惹孕妇,拆信念道:“人族有四位入圣境修行者死于极恶之地,四人背后皆有背景,恐怕会来找你报仇,你要小心……” 第644章 来自天空城的婚帖(4) 风轻摇愤愤地打断道:“关我屁事,四个老家伙是云深杀的,有本事找云深报仇去!” 真要报仇的话,应该找风不止,是风不止利用了四个老家伙对付云深,结果四个老家伙不敌云深反被杀。不过风轻摇对是非黑白向来不在意,她现在巴不得多点人去找云深,报仇、报恩都无所谓,能找到云深就行。 叶上清心想,正因为找不到国师,才找你啊!先不说你肚子里怀着国师的骨肉,人族多国谁不知道你是国师的人? 见叶上清不说话,风轻摇睨向他,“就这么点?” “还有。”叶上清醒过神来,继续念左正的信,“你的舅舅秦昭在高阳国联系上了昔日太子轩辕琮,轩辕琮没有复国的能力,秦昭复国必会失败,若要救你的舅舅,尽早劝他收手。” 在左正的眼里,风轻摇依然是秦瑶秦大小姐。 风轻摇早就不记得秦昭这个舅舅了,但他不曾忘记,就像不曾忘记昔日在轩辕国,他和她的一次次遇见。因为不曾忘记,所以信里面他一遍遍提醒她,小心、要小心、千万要小心!还有,保重。 是个人都能看出左正对风轻摇的关心。 然而风轻摇不需要关心,她问叶上清,“没了?” 叶上清把信给她看,“没了。” 风轻摇一把抓过信,又摔到地上,踩上一脚,发泄似地道:“我问的是上天的路怎么走,唠唠叨叨一大堆废话做什么?浪费我时间!” 在她心里,没有什么能比云深重要。 除了云深,一概与她无关。 她连风不止都不关注了,何况是秦昭? 叶上清:“……” 左大人的关心这是全都喂了狗啊! 初春的风,仍然清寒。 风轻摇的心仿佛从未温暖过。 春寒料峭,叫人难受。 魔王宵珩的转世仍旧穿着蓝白道袍,李青书拎小鸡似地拎着一个人,走进后院,说道:“我把人给你带来了。” “有什么事不能好好的说吗?干嘛动手动脚的?”万宝斋的少东家心惊胆战地叫道。 钱万万最近这段时间都混在幽都,一是调查神冢的下落,二是打算在幽都开连锁店,总之忙得很,忙得都忘了风轻摇这个强盗也在幽都。 “你那边有没有飞天丹和飞行法器?线索也可以。”风轻摇不废话,直接问他。 钱万万家的万宝斋历史悠久,底蕴深厚,且经营范围极广,他能拿出消失已久的神国万里江山图,或许也能拿出别的。 风轻摇这次找对人了。 “你这是要上天啊!”钱万万显然听过这两样东西,摇头道:“没有。” 风轻摇眼含威胁,“真没有?” 钱万万立怂,“小时候好像在万宝阁见过飞天丹的药方,不过是残缺不全的,你如果想要的话,我立刻叫人回家去取,我家在下商国都城,一来一回,快马加鞭的话也得好几天。” 意思是你赶紧放我回去,我好安排上,你也好早一点拿到东西。 “放他走。”风轻摇干脆道。 钱万万走后不久,唐有色来了。 他手里捧着一封信,充满了敬畏之情。 第645章 来自天空城的婚帖(5) “老大,是……是……”唐有色双手捧信,无比恭敬。 风轻摇一眼斜过去,信封上龙飞凤舞地写着“轻摇亲启”四个字,是风不止的字迹。 风不止是极恶之地的大恶人,哪怕后来离开了极恶之地,做了高阳国的琰王,也改变不了他在极恶之地众恶人心里的地位,那是只比风轻摇低一点的极高之位。风轻摇是唐有色他们的老大,风不止便是老二。 唐有色的敬畏是有原因的。 “他不是闭关了吗?闭关还给我写信,他这个关怕是白闭了。”风轻摇一边调侃,一边抽出信封里的红色烫金柬帖。 柬帖上印有“囍”字,这是一张婚帖。 “哟,他要成亲了?”风轻摇笑了笑,“看看是哪家倒霉的姑娘要嫁给他。” 李青书和叶上清一左一右好奇地把脑袋凑过去,连唐有色都拉长了脑袋偷瞄过去。 先不说风不止的爱有多变态,至少他对风轻摇的执着是一心一意,从未有过二心。总不能是风不止听说风轻摇怀上了别人的骨肉,终于大彻大悟,另觅新欢去了吧?这不是风不止的个性。 风轻摇翻开婚帖。 入眼的第一个名字,令她瞳孔微缩。 李青书则吓了一跳。 叶上清和唐有色莫名其妙,两人不认得朔望是谁。 婚帖的新郎是神族太子朔望,新娘是羽族女王鸾凤,两人将于夏初的端午,在羽族的天空城举行大婚。 婚帖上印有神族和羽族的图腾,无法作假,所以不是风不止的杰作。 婚帖上也没有受邀人,显然只是为了告诉天下人,朔望和鸾凤即将大婚。 或者,这是云深在告诉她风轻摇,他找回了未婚妻,她已什么都不是,不是他云深的未婚妻,更不是他的妻子。 说到底,他们没有订婚,不存在婚约。 梦境里的大婚,终究只是梦境里的,当不得真。 天高地遥难相逢。 天和地无法相遇。 神族的太子高高在上、高不可攀,她风轻摇不过是极恶之地一个小小的恶人,恶人总是被世人所唾弃,哪里配得上神族太子朔望? 与天同高的,自然是生来就高傲的羽族人。 鸾凤才是他云深名正言顺的未婚妻,他们大婚,合情合理呢。 风轻摇嘲讽地笑了笑,缓缓抬起手,拔下头发上的白雪红梅簪,丢给唐有色,“拿去卖了。” 没了簪子固定,一头墨发如瀑布般地披散,垂下。 初春的风,仍然清寒,撩拨着风轻摇的如墨长发,发丝轻扬。 她觉得冷,全身寒冷,仿佛雪族血脉带出来的寒气在一点点复苏,冻伤了她的血肉心脾,冻得她浑身发颤。 她需要一些温暖,于是转身朝暖阁走去。 红色烫金婚帖从指尖滑落,掉在地上,她一脚踩了过去,背影落寞,没有哭。 等风轻摇走了,叶上清看着梅花簪,对唐有色道:“别真卖了。” 唐有色无措道:“可是,我得把卖的钱给老大啊,这簪子一看就极其贵重,我拿不出那么多钱啊。” 李青书道:“卖给钱万万,叫他把簪子保存好,别转手卖给别人了,簪子在他在,簪子丢了叫他自己看着办。” 第646章 来自天空城的婚帖(6) 春天的暖阁不设炉,暖阁不暖。 风轻摇也不是真的感觉寒冷如冬,至少体感上不是。 春寒再冷,终究已是春天。 她发颤,是气的。 她寒的,是心。 风轻摇冷着脸,脸色有些泛白,靠在临窗的贵妃榻上。 黄泉舞取来柔软的靠枕,垫在风轻摇的背后。自从亲眼看见玄霜剑被揍到流鼻血,最近她伺候风轻摇越来越得心应手,心知风轻摇爱观天,她忙将窗户推开。 春天清新的青草香味被一阵和风吹拂进来,廊下的碎玉风铃发出一串清脆的声音,看风向,是东风。 风轻摇看了看风铃的轨迹,然后下意识地遥望浩瀚无边的天空,沉默无声。 没人知道她心里面在想什么,她就这么安安静静地坐了一天,入夜以后,按时吃饭睡觉,第二天早早地醒来,梳洗用膳后,她坐回贵妃榻上,望向对面屋檐上停立的几只雀鸟。第三天依旧如此,只是所看的事物,从远方天尽头移到了眼前的庭院。 庭院的花草树木抽出了绿芽嫩枝,是新的生命、新的开始。 “你们说说看,我是怎样一个人?”风轻摇终于说话了,这是她踩完婚帖后说的第一句话,语气淡淡的,没有一丝的情绪起伏。 怀孕期间,得知自己的男人即将和别的女人大婚,任谁都不可能平静,无助、痛哭,崩溃、绝望,要死要活或者心如死灰,都可以理解,风轻摇也会有这些情绪,只不过她把所有情绪藏进了心底。 她是强大的,不可能被一个男人击垮身与心。 她是要强的,不可以被一个男人攻破心与身。 她可以流血。 但,绝不流泪! 这几天,叶上清从李青书那里得知了云深和朔望的关系,听见风轻摇出声,他忙安慰道:“你别太难过,或许,这是个误会,你别想太多……” 这句话一点都没有说服力,说到后面他自己都降低了声音,直至住嘴。他倒宁愿风轻摇大哭一场,再不行揍谁一顿,至少把情绪宣泄出去,心里才会好受点。可是她却不吵不闹,选择把所有的负面情绪累积在心底,总有一天会受不了吧? 叶上清是善良的。 但风轻摇不需要同情。 叶上清的话,不是风轻摇想听的话,她道:“青书啊,你说我是怎样一个人。” 李青书了解风轻摇,尤其是过去的风轻摇,他道:“迎难而上,不畏艰险。” 风轻摇:“还有呢?” 李青书:“坚定不移,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风轻摇道:“还有呢?” 李青书道:“有仇必报,有恩……不一定报。” 叶上清:“……” 风轻摇的唇角渐渐地浮现出一丝笑意,又道:“还有呢?” “霸道、嚣张、蛮横,不讲道理,还有心狠手辣、不折手段……”李青书报出一连串不好的形容。 忽然,他意识到了风轻摇想听什么,“你从不曾为情所困,风不止爱你,你不曾爱他半分,无论他如何逼你,哪怕逼得你魂飞魄散,你也绝不妥协。你的感情是自由的,不被任何一个人困住,你的心是你自己的,只为自己而活。” 第647章 来自天空城的婚帖(7) 这是风轻摇想听的。 她想得到认可,从别人那里,从自己这里。 “你说的很对,我是极恶之地的风轻摇,只是极恶之地的风轻摇。”风轻摇转头,笑了,“叶上清,以后你可以叫我风大小姐,也可以叫我风轻摇,当然我也允许你喊我轻摇,我这个人对称呼不是十分在意,你想叫我老大,或者宫主,亦或是叫我一声姐姐,都是可以的。” 极恶之地才是她的全部和归属。 别的,什么都不是。 大恶人风轻摇,拿得起放得下,吃不得半点亏。 叶上清:“……” 他眼里的风轻摇,是轩辕国的秦瑶。 他知道秦瑶占领了极恶之地,成了一群恶人的老大,并不知道秦瑶是魂飞魄散重生而来的风轻摇。 好在风轻摇现在情况特殊,又是弃妇,又是孕妇,所以他不会在这时候跟风轻摇讨论身份的问题,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好了,反正轻摇和秦瑶读音差不多,她想做秦瑶也好、风轻摇也罢,他的心里,她还是她。 “这会儿,我有点想念风不止了。”风轻摇的想念不是一般意义上的想念,她想的是和风不止的仇,念的是取风不止的命。 她费尽心机重生回来,为的是报仇雪恨。 仇没报完,恨未消解,哪有心思想别的? “风不止嘴上说着闭关,心思却完全不在闭关上面,依旧心心念念外面的事,凡事都想握在掌心。我倒是想起来了,他把婚帖送到我这里,这就表示他已经掌握了云深的身份。这个人太聪明了,他活得越久,对我越不利。我应该趁他闭关,送他上路。”风轻摇扶着自己的大肚子,艰难地站起来。 黄泉舞忙上去搀扶她。 风轻摇要强,拦下黄泉舞,自己起身。 就在这时候,肚子里的小家伙猛然踹了一脚。 这是风轻摇第一次感受到孕育了几个月的东西是活的,是生命,是孩子,是她的。 不知是小家伙踹得太用力,还是她太过惊讶,风轻摇一屁股坐回了贵妃榻上。 叶上清关切地上前一步道:“哪里不舒服吗?” 风轻摇沉默了一会儿,似乎还没从惊讶中回过神来。 半晌后,她皱了皱眉,“你们说,我刨开肚子把里头的孽种取出来丢了,好不好?” 一个即将和别的女人大婚的男人,他的孩子自然是孽种。 叶上清不敢说好,不敢说不好,选择不说话。 李青书劝道:“你再忍忍,最多两个月孩子就能生下来了,你现在剖开自己的肚子,孩子是死是活先不说,对你的伤害是极大的,你总不能拖着虚弱的身子去找风不止报仇吧?” “那我再等两个月吧。”风轻摇躺了回去,冷冷淡淡地望向窗外,“生下来再丢。” …… …… 风轻摇的预产期临近,朔望和鸾凤的大婚也越来越接近,似乎孩子即将出生在他爹另娶新欢之时。 风轻摇出奇的安静、平静。 万骨枯已经好久没从风轻摇的脸上瞧出任何情绪,更别说是他喜欢的那种坏心思了。 第648章 来自天空城的婚帖(8) 这天,万骨枯站到窗前挡住风轻摇的视线,问:“你不会打算就此放过云深吧?” 之所以跟着风轻摇,是风轻摇和他一样想玩死云深;也是因为风轻摇有着与他相似的气息,一样的危险邪恶、桀骜不驯;当然还有他的五根骨头,在她身上。 “你把我想的太善良了,有仇不报不是我的个性。”风轻摇的视线转向万骨枯的少年脸庞,“意气用事也不是我的个性,我现在是暂时放过云深,因为我有自知之明,打不过他就是打不过他,绝不逞能。何况,他的身边还有位羽化境的童歆,如今又有了鸾凤。而我刚刚入圣,即便找到上天的路,我上去又能做什么?送死吗?” 她又不傻。 她的耐心一向极好。 神宫醉莲池,她聚魂多年,只为重生归来,报仇雪恨。 如今,她自然也能卧薪尝胆,闭关苦修,待日后境界大成,便是她风轻摇捅破天空之时。 万骨枯提议道:“你若能将老夫身上的上百道封印解除,到时候即便老夫还是云深的剑,云深也很难控制老夫,老夫就能帮你了。” “我对封印不熟,上百道封印一一解除,都不知道要到猴年马月,而且我喜欢靠自己……” 风轻摇顿了顿,说道:“你这老东西坏得很,明明你也想搞云深,却说是帮我。让开让开,你挡着我吸收天地之精华、日月之灵气了。” 万骨枯分毫不让,依然挡在窗口,踌躇地道:“老夫有个秘密想告诉你。” 风轻摇言简意赅道:“说。” 万骨枯道:“老夫可以上天。” 风轻摇腾地一下从贵妃榻上跳起来,却因肚子大身子沉,又无奈地躺了回去,指着万骨枯痛恨地骂道:“我日,你是云深派来的卧底吧!” 数月前推算出云深可能在天上羽族,她到处找寻上天的路,耗费的人力、物力、财力、时间不计其数,结果她身边的这个老东西就可以上天!难怪这些天老东西安静的很,原来在掩饰心虚! 也怪她思虑不周全,以为玄霜剑无法自己上天,就认为万骨枯剑也不能上去,她倒是忘了,万骨枯在成剑以前是神兽。 神族人自带浮空之力,神族的神兽自然也会浮空! 万骨枯最恨云深,把他和云深放在一起是大忌。 他气道:“老夫是可以飞进天空城,问题是老夫怎么带上你,让你骑在老夫的背上吗?老夫还要不要尊严了?云深都不敢把老夫当坐骑,你一小丫头如果把老夫当坐骑使,你看老夫敢不敢扭断你的脖子!更何况我们有的是时间,慢慢找,你总能找到上天之路。” 虽然现在的他是少年模样,但他始终认为自己的本体是一头雄赳赳气昂昂的神兽。 其实他错了。 他只是一堆骨头,本体是一把剑。 不过这并不妨碍他对自己的幻想。 风轻摇微挑眉,“既然要尊严,怎么又告诉我了?” 老东西的自尊心很强,她是清楚的。 “老夫这些天憋在心里怪难受的,反正你现在不急着上天,告诉你无妨。”万骨枯呼出一口气,像是了却了一桩心事,显得很轻松。 第649章 来自天空城的婚帖(9) “不,我急。”风轻摇泛白的脸上浮现一抹痛恨和刻毒,还有一个残忍的笑。 万骨枯很高兴看见风轻摇的恶意,同时为自己担心起来。 “云深的大婚在端午,快了。”风轻摇越笑越讽刺,也不知是讽刺别人,还是嘲讽自己。 她压抑着骤然而起的恨意,慢悠悠地道:“我打不过他们,所以不动手,我就上去参观参观云深的婚礼,总归是相识一场,老熟人了。对了,还得备一份贺礼。备什么好呢?不如把玄霜剑折断了送回去?” 玄霜就在暖阁里煮茶,听了风轻摇的话,一向不吭声的他,求生欲极强地说道:“主人一直不召唤我,可能不需要我了,当初主人有意将我赠送给你,也许,我之所以和主人断了联系,是主人在暗示我,你是我的新主人。” 风轻摇第一次听玄霜一口气说这么多话,而且还是奉承的话,这很难得,她很满意,问他:“那你说说看,我应该送一份怎样的大礼呢?” 玄霜默默地看向风轻摇隆起的大肚子。 意思很明显。 风轻摇护住自己的肚子,小气巴巴地道:“这可不送,如果把孩子送给他,我岂不是成了他的免费生育工具?万一那鸾凤不孕不育,他岂不是占了我天大的便宜?我这孩子送给谁都不会送给他。当然了,他如果花钱买的话,我倒是可以考虑考虑,就看他出多少钱了。” 玄霜:“……” 身为剑灵,他不太理解人类的心思,尤其是风轻摇这样的人类。 孩子本来就是主人的,为什么还要主人出钱买? “算了,送什么都是他占便宜,不送了。”风轻摇摆摆手,望向万骨枯,亲切地道:“老万啊!” …… …… 端午的前一天,已有夏蝉停在苍翠茂盛的树上,时不时的鸣叫,气温略有些炎热。 一大清早,风轻摇平静地吩咐雀佗:“催产。” 说完,面不改色地走进产房。 这是前几天已经商量好的事,如果端午前夕风轻摇还没有分娩的迹象,那么便要进行催产,这是风轻摇自己要求的。她要在端午那天上天参观云深和别的女人大婚,但是不想挺着个大肚子过去,不想让云深知道她怀了他的孩子,他没有权利当这个爹。 出于对孕妇和胎儿的考虑,雀佗反对了几天,反对无效后,认命地端来了催产药,由稳婆送入产房。 风轻摇强势,没人能改变她的决定。 一碗催产药下肚,很快阵痛开始了。 风轻摇不怕痛,烧伤砍伤、内伤外伤,很少能让她皱眉头,然而分娩的阵痛却仿佛要了她的命。 阵痛很痛。 痛得撕心裂肺。 这是云深带给她的痛楚。 她永远不会忘记这种痛。 是从未有过的痛,是再也不要的痛,是仅此一次的痛。 随着一声响彻云霄的啼哭,孩子出生了。 “恭喜夫人,是位小公子。”稳婆第一时间报喜。 风轻摇一点不觉得喜悦,孩子总算从肚子里滚出来了,可是她没感到半分轻松,依旧痛得想杀了云深。 只听稳婆惊喜地道:“呀,夫人这一胎是双胞胎,夫人再使劲啊,已经能看见小公子的头了。” 第650章 双胞胎(1) “我日他云深的!”风轻摇怒吼。 没人告诉她怀的是双胞胎啊! 孽种一个不够,居然一下子来了两? 一个她都不想生,怎么一生生了两个? 她风轻摇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啊! 阵痛痛得风轻摇暂时忘记了自己是专门造孽的大恶人,她在心里不停咒骂云深,凭什么云深只负责播种不负责生娃?凭什么她要一个人承担生孩子的所有煎熬和痛苦?凭什么!? 替云深生下一个孩子已经让她十分屈辱,现在连生两个,她感觉整个人生都将是灰暗色的。 要知道,以前的她是不婚不孕主义者,目标是坐拥无数男宠,想要孩子找别的女人来生,她风轻摇必不可能牺牲自己为男人生孩子!可是结果呢?她唯一的男人跑了,她在生孩子,一生生两! “该死的云深!”此刻的风轻摇对云深的恨意上升到了天的高度,她卯足了劲地狂吼:“我和你不共戴天!” “哇”的一声! 第二个孩子的哭声响了起来。 稳婆笑得跟开花儿似的,连连道喜:“恭喜夫人,贺喜夫人,又是一位小公子!两位小公子都健康,您也健康,母子平安!” 风轻摇的预产期就在这几天内,催产没有造成母子的损伤,雀佗在产房外松了一口气,毕竟是他把催产药递进去的,如果风轻摇母子出现意外,他会内疚自责不已。 李青书和叶上清高兴地抱在了一起,不知道的以为他们俩当爹了。 玄霜和黄泉舞的喜悦比较矜持,身为剑灵不太能够理解人类新生命降生的意义,不过亲眼看着风轻摇孕育了几个月的小生命终于出生,感觉总是不一样的,再怎么说,也是主人的孩子。 万骨枯是最镇定的那个,也最不安分,他一脚踏入产房,“老夫进去看看那两个小家伙。” 那是云深的种,意义不一样。 产房里。 两个小家伙嚎啕大哭,哭得那叫一个撕心裂肺、汹涌澎湃,似乎比谁都要委屈一千一万倍。 结合现实情况来看,两个小家伙确实不是一般的委屈,刚怀上那会儿,风轻摇心心念念打掉他们,好不容易生下来,可能还有被丢掉的危险。 一出生,爹不在娘不爱,能不委屈吗? 好在两个小家伙现在什么都不懂。 哭,是在适应这个全新的世界。 稳婆把两个小家伙清理干净,拿小被子分别把他们细心地包裹起来,准备抱去给风轻摇看。 突然,一名稳婆惊叫道:“呀,这孩子……” 另一名稳婆也跟着叫了一声:“呀!这……” 两名稳婆互相看了看对方手里的孩子,均露出了惊疑古怪的表情,像是瞧见了不得了的东西。 恰巧万骨枯走来,他瞅了眼孩子,肯定道:“是云深的种。” 风轻摇急着催促:“快拿来我看看!” 好歹是从她的肚子里滚出来的,就算以后要丢,也得看看是什么模样。 万骨枯一手一个小家伙,从稳婆的手里抢了过来,抱给了风轻摇,“你瞧瞧,老夫没说错吧。” 第651章 双胞胎(2) 刚出生的小家伙皮肤皱皱的,看起来丑丑的,也不知道像谁,风轻摇狠狠地嫌弃了一把。 接着,她看见两个小家伙的眉心都有一竖血纹胎记,她的眉心也有一竖血纹,只不过被云深封印了看不见,不代表没有。比起她眉心处宛如鲜血渗出的一竖,两个小家伙的明显浅上许多,也更短一些,没她那么的妖邪诡异,显得十分可爱。 不错。 风轻摇忽然欣慰,是她的种,没错。 胎记而已,没什么奇怪的,谁的身上还没有个胎记?不值得大惊小怪。 令稳婆感到惊奇的,是两个小家伙的眼瞳。 不是风轻摇的人族黑瞳,不是雪族血脉的白瞳,而是继承了云深的紫金混色真眸,这是神族和魔族的混血造就的独一无二的眼瞳,世间除了云深外,也就只有流着云深血脉的这两个……不,是一个! 风轻摇发现,两个小家伙里只有一个完美的继承了云深的眼瞳,一模一样、毫无二致,确实一看就是云深的种。至于另外一个……严格说来,也是云深的种,眼瞳的颜色也是神族和魔族的混血,就是混的……怎么说呢?像猫的异瞳,一只是紫眸一只是金眸,怎么看怎么诡异。 难怪两个稳婆如此惊讶,风轻摇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是她生的方式不对?双胞胎还能不一样的? “哪个先出生?哪个后出生?”风轻摇问。 她舍不得丢了。 两个小家伙一看就不凡。 不亏是从她风轻摇的肚子里生出来的! 极品! 稳婆记得顺序,指着拥有猫般的异瞳的孩子,说:“这是大公子。” 又指了指另外那个继承了云深真眸的孩子,说:“这是小公子。” 风轻摇掐了掐大公子的小脸蛋,叫道:“大娃。” 又掐了掐小公子的小脸蛋,叫道:“二娃。” “你不会打算就叫这两个名字吧?”李青书一走进来,就听见风轻摇在叫大娃和二娃。 风轻摇戳着两个小家伙的小肉脸,漫不经心地道:“不可以吗?” 走在后面的叶上清建议道:“是不是得取个正式一点的名字?大娃和二娃只能算是乳名。” 风轻摇“哦”了一声,不负责任地道:“等他们长大了自己取吧。” 她“风轻摇”的名字就是自己取的。 这一点,李青书是知道的。 不知情的叶上清茫然道:“还可以这样?” 李青书点头道:“可以的,她决定的事,没有什么不可以。” 大娃和二娃在风轻摇的身边哭得肝肠寸断,似乎非常不满意自己的乳名,也非常不满意这个不负责任的娘,小拳头攥得紧紧的,对着空气胡乱挥舞。 见风轻摇只顾自己逗娃玩,一点没有当娘的自觉,稳婆善意地提醒道:“夫人,该给娃娃们喂奶了。” “嗯?”风轻摇的语气充满了不悦,“云深的娃,却要我喂奶?” 稳婆赔笑道:“夫人,那也是您的娃。” 风轻摇忽略了这句话,说道:“喂奶可以,但是要记账,喂一次记一次,有多少记多少,总之我不能白白给云深的娃喂奶,都得算钱。” 第652章 双胞胎(3) 稳婆没再说话。 风轻摇的男人跑了,这在幽都是众所周知的事,她觉得这位夫人是受了刺激,才会变成这样的。 李青书意外道:“以前没见你这么斤斤计较,小气啊。” 这都是被云深逼的,风轻摇一想到这个,气不打一处来,凶道:“都给我滚出去,想看女人喂奶的,自己找女人生去!” …… …… 翌日,是端午。 也就是神族太子朔望和羽族女王鸾凤的大婚之日。 生活在大地上的人,无论是何种族,只要是一国或者一族的君王、统治者、高位者,都有收到来自天空城的婚帖。正如风轻摇猜想的那样,这张婚帖不是邀请,生而高傲的羽族人不会允许大地上的人踏足天空,所以这是在宣示,是在告诉天下所有人,朔望是鸾凤的男人,不允许任何人染指。 但其实,大多数人对这件事毫不在意,你羽族人在天上瞧不起地上的人,我们这些地上的人对你们自然也无所谓。一小部分感兴趣的人,多是对神族感兴趣,毕竟神族早在很久以前就灭族了,又为何会出现?是否与那天的怪象有关?幽都上空突然出现又消失的建筑,是否就是神族遗迹神冢? 唯一对婚礼在意的人,是风轻摇。 一大清早,风轻摇把两个皱巴巴依旧很丑的儿子喂得饱饱的,两个小家伙的肚子鼓鼓的,躺在床上四仰八叉,睡得格外香甜。 风轻摇瞅着两个尚不知人间险恶的儿子,骂道:“吃饱了就睡,跟猪一样!” 李青书一进屋子就听见风轻摇在骂儿子,忍不住说道:“你骂儿子不等于把自己也骂进去了?那都是你生的啊。” “不,这是云深的儿子,跟云深一样懒,懒得像猪。”风轻摇撇得一干二净,“跟我没关系。” 李青书:“……” “我要上天溜达一圈,万一我出现意外,你记得抱着我儿子赶紧跑路,千万别被云深发现,更不能被云深抢了去,然后替我把儿子抚养长大,告诉他们,云深是他们的杀父仇人,一定要他们找云深报杀父之仇!”风轻摇慎重交代。 她预感此行十分凶险。 到时候她肯定是自己跑路,儿子什么的,再说吧! 李青书了解风轻摇,她不会去送死,所以是打算趁此机会把儿子丢给他养,等养大成人后,她再认回去。 太恶毒了! 他道:“我就给你照看一两天,你如果不回来,我就拿他们去找云深换回我的魔王宝印。” “你的魔王宝印又不在云深手上,你又换不来什么。”风轻摇挥挥手,“行了,我回来就是,别把我儿子弄丢了。” 她走出房间,来到院中。 叶上清就站在院中,知她想做什么,特地嘱咐道:“要小心。” 风轻摇瞅了瞅院子里的玄霜和黄泉舞,问:“老万呢?” 三人一起指了个方向。 风轻摇朝那个方向慢悠悠地走过去,边走边叫魂似地喊:“老万,老万啊,我们上天找云深报仇去啦,报仇回来我想办法给你解封印呗,老万,别躲了,快出来。” 第653章 双胞胎(4) 披着亮紫色大氅的美少年沉着脸从拐角处走出来,“你这丫头狡猾的很,又想骗老夫,前不久你刚跟老夫说对封印不熟。” 风轻摇笑道:“不熟可以学,我这个人尤其好学。退一万步来说,即便我不行,不是还有我儿子吗?我儿子有一半云深的血统,一个儿子是一半,两个儿子加起来不就是一个云深吗?你看,我儿子就相当于云深,还能解不开你的封印?” 这番话听着很有道理,万骨枯心动了,表情动容。 风轻摇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趴下来。” 万骨枯警惕道:“做什么?” 风轻摇理所当然道:“骑啊。” 是他自己说的,当坐骑。 万骨枯气道:“老夫现在是人的模样!趴着成何体统?” “哦。”风轻摇难得善解人意,“那你蹲下来,背我上去。” 尊严又将丢失。 万骨枯怒吼出声。 如野兽般的嘶吼,叫得人心惊胆战,叶上清急忙捂住耳朵。 随着万骨枯的吼叫,大地震颤,整座幽都宛如地震一般,吓得好多人面如土色。 一阵狂风平地而起,亮紫色的大氅被刮上天,旋即落下,盖在了风轻摇的身上,遮住了她的脑袋。 风轻摇把万骨枯的大氅拉下去。 她面前的美少年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如雄狮般大小的一堆兽形骨架,这是万骨枯,也不是万骨枯。 “上来吧。”万骨枯的前爪骨头刨了刨地,显得极不耐烦。 风轻摇把他的大氅披在自己身上,三两下坐上白骨背部,抱怨道:“你就不能变成匹马什么的?一堆骨头坐着磕屁股,怪不舒服的。” 万骨枯没理她,四蹄一蹬,踏空而起,转瞬消失。 望着这一幕的叶上清惊奇道:“他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啊?” “哇”的一声。 房间里传来了孩子的哭声。 一个哭,另一个也跟着哭。 仿佛在比赛谁哭得更响亮更持久,久久不停歇。 “进来几个人哄孩子啊!”李青书手忙脚乱地吼,“孩子他娘走了,谁给喂奶啊!” 他突然想起了这个十分严峻的问题。 …… …… 天空城。 喜庆的红绸迎风飞舞。 大红囍字贴于王宫各处。 尚未入夜,红烛未燃,新郎已经被迫换上崭新的婚服,一路朝云海奔去,后面玄圭和云浅,以及一群羽族侍卫追着他。 奔到云海畔的新郎回头,对着所有人绝望地大喊:“别过来,不然我就跳下去!” 说着一只脚便跨上了云海的护栏。 所有人立刻止步,纷纷劝道:“殿下三思!” 神族血统跳云海不会死,但如果抱着死的决心往下跳,必死无疑,显然,新郎想死。 “我根本就不是什么殿下!”新郎带着哭腔道。 他是云里,从未婚配,凭什么要他娶一个水性杨花的女人? 他不是太子朔望,为什么要把神族一族人的性命压在他的肩上,他只想保护弟弟,他的能力也只够保护那么一两个人啊! “朔望这是何意?是要悔婚吗?”鸾凤微怒的声音响起在人群之后。 羽族侍卫退向两侧,让出一条通往新郎的路。 第654章 情敌相遇(1) 身为今天的主角之一新娘,鸾凤也已换上婚服,羽族珍贵的羽绡纱一重又一重,穿在她的身上,仿佛染了鲜血的烟霞云雾。一头乌黑的长发披散在背后,显示出她来的匆忙,也说明云里跑的突然。 “殿下!” 同样被迫穿红袍装点喜庆的玄圭,往云里的方向迈出一步,老头忧心忡忡的表情下透着几分暗示,心想—— 你要跳云海就早点跳,找没人的时候偷偷跳,带上你弟弟一起跳。可是现在算怎么一回事?早不跳晚不跳选在今天跳?今天你是主角,全羽族的人都盯着你,你跳的下去吗?而且还引来了鸾凤,我保证你跳下去立马被抓上来! 退一万步讲,即便你任性,就想今天跳,但能不能事先给个提示?难道你忘了,全神族人的命都握在鸾凤手上?你不顾一切纵身一跳,不给别人一点准备,是要全族人跟着你陪葬啊! 玄圭气得把云浅推到自己前面去。 这又是一个暗示。 暗示云里,他的弟弟还在他的手上。 “殿下!”云浅心急如焚地叫了一声。 哥哥太不懂事了。 跳云海是大事,必须精心设计、思虑周全,怎能说跳就跳,会出事的! 云里没有弟弟聪慧细腻,他就是个普通平凡的人,压力过大会爆炸,也就是冲动,好在他最在意自己的弟弟。 望着弟弟,他冷静了几分。 “朔望想跳,就跳吧。”鸾凤冷冷地瞥了眼玄圭和云浅,“我会让这两个人为你陪葬。” 神族人基本都被她软禁在神冢,唯独这两个人,她偶尔会放出来,反正是些修为少得可怜的废物,和普通人没分别,不足为惧。至于像童歆那般的人物,她早有防范,就像防范朔望一样,对其封印禁锢。 云里心想大祭司死就死了,反正活得够久了,但是弟弟不能死。为了弟弟,他断不能跳这个云海。 天无绝人之路,这么多个月都熬过来了,不能栽倒在这里! 云里逐渐恢复平静,绞尽脑汁思考如何挽回局面,幸亏这几个月他在鸾凤面前表演了一出又一出感人肺腑的戏,已有经验。 他勉强扯出一抹浅笑,故作深情款款地道:“凤儿,你怎么能怀疑我呢?我如果要悔婚,用得着等到今天吗?我就是一想到即将和凤儿大婚,一想到即将来到的洞房花烛夜……兴奋得有点控制不住自己。” 这番话在平时必能哄得鸾凤娇笑连连,然而此刻,她似乎没有听见云里的话,面容冷峻地望向云里的身后。 云里的身后是一望无际的云海。 玄圭和云浅望着云海,脸色变得怪异,似乎是激动,是高兴之中带着惊吓的激动,是惊吓之中露出高兴的激动。 一老一少张着嘴,想叫不敢叫。 云里疑惑。 他身后有什么吗? 他奇怪地回头望去。 浩瀚的云海,有人乘坐一堆诡异的白骨,踏云而来。 亮紫色的大氅在洁白的云海和白骨之上格外显眼,衣袂翻飞,猎猎作响。 竟然是风轻摇。 第655章 情敌相遇(2) 一瞬间,云里的脸色变了又变,宛如变幻无常的云海。 完了! 殿下的女人即将遇上! 情敌相遇,必定大战! 风轻摇无论如何都打不过活成老妖婆的羽化境鸾凤,新晋太子妃要被昔日未婚妻暴打了!鸾凤亲口说的,不放过任何染指殿下的女人。风轻摇不但染指,她和殿下都已经合体了! 这是必死啊! “回去!”云里顾不上鸾凤会怀疑什么,对着风轻摇疯狂大喊,“回你的地上去!” 赶紧逃啊!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鸾凤皱眉。 女人都敏感,尤其对情敌。 她的手掌蓄势待发,随时准备攻击入侵者。或者,她应该生擒入侵者,用来威胁朔望。 鸾凤在思索。 风轻摇那边却在笑。 诡异的笑。 残忍的笑。 嘲讽的笑。 此刻在风轻摇的眼里,云里就是云深。 如果给风轻摇一点时间,如果她足够冷静,完全能分辨云海畔的这个男人是云里,而不是云深。 可是,她没有给自己、给任何人时间。 她认为自己已经冷静,怀胎十月,时间已经够多。云深丢弃她、背叛她这件事,现在就摆在她的眼前。她亲眼所见、亲耳所听,再不需要怀疑——他的心,对她充满了虚伪。 很远,就听见他说,他对即将和鸾凤大婚这事感到兴奋,一想到即将到来的洞房花烛夜,他已情难自控,甚至用跳云海的疯狂行为来向鸾凤示爱。 这和风不止的爱很像,她能理解。 不同的是,风不止的示爱方式是伤害对方,他则选择伤害自己,这大概就是所谓的正邪之分。 她清楚的记得,梦境里的大婚,他没有任何激动的举动,洞房花烛夜也没见他多兴奋,全程慢吞吞,情绪控制得相当完美。 原以为他不是热情的人,现在看来,他只是对她热情不起来。毕竟鸾凤才是他名正言顺的未婚妻、妻子,她风轻摇不过是鸾凤不在的时候,供他消遣的玩物……不,他才是她的玩物! 是她玩了他! 风轻摇危险地眯了眯眼睛。 他穿新郎婚服,鸾凤穿新娘婚服,好一对分隔千年重聚首的痴男怨女。风轻摇一想到自己也曾穿着那样一身婚服和云深大婚之礼,就觉得十分讽刺。好在那是梦,谁还没有做过一个春梦呢? 回去? 叫她回地上去? 呵! 看来她的出现,令他十分不快啊。 风轻摇的视线越过云里,望向鸾凤。 四目相交。 鸾凤冷声喝道:“何人擅闯天空城?” 风轻摇改坐为站。 她嚣张地站立在一堆骨头上,不等万骨枯着陆,先一步跳跃而起,踩在云海护栏上,亮紫色的大氅随着她轻灵的动作而起起伏伏。 紫色大氅垂落在身,她稳稳地落在了云里身侧。 似乎为了找回点尊严,万骨枯飘浮在风轻摇身后方的头顶上,居高临下地俯视羽族人,宛如王者在检阅他的臣民。 羽族侍卫们举起兵刃,警惕防备地对准风轻摇。 风轻摇漫不经心地笑,“你们向地上发出婚帖无数,总要有个人上来恭贺你们新婚愉快,我就是那个代表。” 第656章 情敌相遇(3) “希望如你所言,是来恭贺寡人和朔望新婚,而不是……”鸾凤故意停顿,给风轻摇施压,“而不是你们两个背着寡人,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寡人的男人,不允许任何女人染指,否则寡人就用你的血,染红寡人和朔望的婚礼,寡人想,这一定十分美艳喜庆。” “没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他也就是我玩腻了不要的男人,现在送给你。” 风轻摇说话慢慢悠悠的,像在与人闲聊,手却快得离谱,出其不意地抓进云里的腹部,那个一年前,云深被柳弃用流烟剑重伤的地方。 伤已痊愈,但伤疤仍在。 风轻摇冷酷无情地撕开了那个旧伤疤,用的是她昔日好姐妹风追雪的惯用手法,徒手撕血肉! 温热的鲜血瞬间涌了出来,将新郎的大红婚服晕染得愈发鲜艳夺目。 突如其来的巨大痛楚,令云里的五官皱成一团,疼得他微微弓起腰,一滴又一滴的鲜血滴在天空城的白石地上,一部分沿着风轻摇苍白的手腕,滑进她的袖中。 云里踉跄了几下。 风轻摇的手没有从他腹中抽出,他没能摔下去,身上所有重量全部压在了风轻摇的手上。 他不敢置信地抬头看向风轻摇的脸。 一般情况下,不应该是情敌互掐吗?为什么对他下手?就算现在他是云里,可身体是属于殿下的,她怎么舍得伤害殿下? “看我做什么?”风轻摇对着他残忍一笑,“放心,死不了的,我暂时不会要你的命。” 话音刚落,她神色一凛。 鸾凤一愣过后,暴怒,隔空朝风轻摇猛力打出一掌。 万骨枯张开血盆大口,发出一声怒吼,被云深上了上百道封印的他,只能替风轻摇卸去鸾凤那一掌的一半威力。 然而刚生完孩子的风轻摇身子比往常虚弱,和鸾凤的境界差距又大,即便她一直防范着鸾凤,即便有万骨枯挡,仍是不敌。 掌风袭来,她被打飞出去,重重地撞在云海护栏上,护栏开裂,她摔进了云海。 万骨枯没管风轻摇,他一爪子朝云里当头拍去,如此千载难逢的机会,管他是云深还是云里,先毁了再说。 “殿下!”玄圭惊恐大叫。 “哥哥!”云浅吓得忘了称呼。 森森白骨释放出无穷无尽的邪气。 云里压根躲不过去,两眼一翻,晕死过去。 千钧一发之际,鸾凤挡下万骨枯的白骨爪子,骂道:“孽畜!” “孽畜”二字深深地侮辱了万骨枯的尊严,他愤怒地仰天长啸,整座天空城地动山摇。 玄圭、云浅,以及羽族侍卫们摔的摔、倒的倒,没人能站稳。 倒在云海畔,失去知觉的云里眼看要被摔下云海,鸾凤急忙扑过去。 然而,她的手尚未触及到男人的衣袖,男人自己站了起来,漠然冷淡地纵身跳进了云海。 …… …… 万骨枯不着急救风轻摇,是因为风轻摇一时半会儿还摔不到地面,即便快落地了,也有人在下面接应,总能接住她。 上天难,落地不难。 这些,云深不知。 第657章 情敌相遇(4) 风轻摇不知的是,在她怀孕生子期间,被迫住在羽族天空城里的男人是云里,而非云深。但就在她上天来寻的时候,当她的气息靠近,她不自觉地唤醒了那个沉睡了十个月的男人。 云深来了! 仰面朝上,正在迅速下坠的风轻摇面色冷峻。 她感知到,云深在以极快的速度追赶她,她本能想逃。毕竟刚刚重伤了他,他来报仇雪恨也无可厚非,她从不介意别人来寻仇,问题是此刻她还在万里高空上,周围除了抓不住的云丝外,空无一物,她无处可逃。 计划出了点意外。 她没想到,重伤之下的云深会来追她。 看来她那一抓,不止抓伤了他的身,也抓伤了他的心。 伤得那么重,流了那么多血,今天还怎么行大婚之礼,晚上可如何入洞房啊?他那么期待,都兴奋地控制不住自己了,结果关键时刻被她毁了,很愤怒吧? 愤怒就对了。 ——你的愤怒、痛恨,甚至想杀了我,都是我对你的报复。 一抹刺目的红色身影进入风轻摇的视野,身穿大红婚服的他,配上那个清寒的气质,有种介于妖冶与纯雅之间的美感,惊艳了天地,惊艳了她。 可惜他的婚服不再为她而穿…… 错了,他从没有为她穿上过新郎的婚服。 梦境里的大婚只是梦境。 梦,当不得真。 风轻摇咧嘴,勾勒出一个残忍诡异而嘲讽的笑容。 下一瞬,云深来到她面前,一把抱住了她。 她不再下坠。 云深抱着她,停在了万里高空。 他紧紧地抱着她,无视自己伤重流血,就怕自己不小心松了手,她再次跌落下去,没有神族或者羽族血统的她,会摔得粉身碎骨。 他害怕。 很害怕! 怕失去她,所以牢牢抱住她。 风轻摇蹙眉。 他的怀抱太熟悉太温暖,叫她害怕,害怕自己一不小心又会沦陷在他不着痕迹的感情陷阱里。 风轻摇顺势搂住云深的脖子,二话不说,狠狠地咬上去。她抱着咬断他脖子的决心,贝齿深深地咬进云深的肌肤,腥甜的血液渗了出来,充斥在她的唇齿间,令她亢奋。 这是报复的快感。 接着,她抬眸,看见同样身穿红色婚服的鸾凤追了下来。 羽族女王张开了洁白的双翼,停在上方十丈处,愤怒地看着云深抱风轻摇,而风轻摇咬云深的那一幕,更像是在亲吻。 她怒火中烧,一掌向下打去。 风轻摇想着反正我躲不掉,于是拼了命地抱紧云深,打算来个同归于尽。 “别怕。”云深在她耳畔低语。 风轻摇想别怕什么? 别怕死? 可我怕死的很啊! 鸾凤的掌风落下。 滔天的怒意和醋意打在云深的背上,云深毫不犹豫地替风轻摇挡住大半威力。 “朔望,你疯了!”鸾凤下落,一把抓住风轻摇的手臂,把她从云深的怀里硬生生扯了出来,“你想保护这个女人,我偏不让!” 说完,她松了手。 风轻摇再次下坠。 云深急忙伸手去抓。 他抓到了披在风轻摇肩上的紫色大氅,没有抓到她的人,想去追,却被鸾凤扣住了肩膀。 第658章 风轻摇溜了(1) 云深眼睁睁看着风轻摇从万里高空跌落下去。 然而诡异的是,从风轻摇的脸上看不出丝毫紧张或者担忧,更没有刚才紧紧抱住他时候,对死亡的惊恐,倒像是松了一口气,是死里逃生后的轻松感。 当然风轻摇的表情并没有这么丰富,这不过是云深对风轻摇的了解,在一刹那间,解读出了她的心思。 她不会死。 放她下坠,是给她活路。 下面,一定有她的退路。 而他抱着她,看似救了她,实际上等于强迫她,面对强于她数倍的鸾凤,反而是危险。 “上去。”云深冷漠地道。 上去是回上面的天空城,是为了让鸾凤远离她,越远越好。而且,他有东西落在了天空城,神族太子朔望不会丢下他的臣民。何况,他需要时间治疗。 这时候的云深还不知道,他这一放,风轻摇就像脱了缰的野马,跑得无影无踪。 …… …… 幽都,吞云居。 风轻摇生下的一对双生子哭得惊天地泣鬼神,哭得李青书、叶上清等人头痛欲裂,一群从没养过娃的男人女人在屋里屋外忙得团团转,结果也不知道自己在忙什么,总之很忙。 感知范围超广的李青书,突然把手里的尿布往玄霜怀里一塞,迅速掠出,踏空上天。 他的上天不是万骨枯的直冲云霄。 修行者身轻如燕,能够飞天遁地,只不过这个飞天有高度限制。李青书感知到风轻摇的气息接近,他在能够到达的最高空,等待风轻摇跌落下来。 从天空城坠落,速度快得难以想象,在这个过程里,风轻摇很难自我控制,即便李青书在下面接她,也有一定难度。 好在李青书还算靠谱,在风轻摇摔成肉泥前,接住了她。 “你回来的正好,你的两个娃估计饿了。”李青书看着风轻摇的目光充满了炽热,仿佛见到了救世主。 本以为风轻摇至少得过一两天才会回来,结果午饭时间刚过,她就从天而降了,简直就像专程回来喂奶的。 回来好啊! 他快被两个小家伙的哭声给折腾死了! 不,不是小家伙,分明是两个小恶魔! 宛如神女下凡的风轻摇,即将拯救他脱离苦海,他可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深深地思念着风轻摇。 “哦。”风轻摇随口应了一声。 “你受伤了?”李青书嗅到了血腥气味。 “伤不重。”风轻摇身上的血腥气味来自云深,不过她确实受了伤,万骨枯和云深并没能替她挡下鸾凤的全部掌力。 “能自己走路吗?”李青书问。 “能。”风轻摇从李青书怀里滑下来。 “我去叫大夫。”李青书道。 “不用。”风轻摇快步向孩子的哭声走去,“云深要杀我,他联合鸾凤要杀我,我得赶紧跑路。” “不会吧?”李青书震惊地跟上去,“你做了什么事,他要杀你?” “我打伤了他,破坏了他的婚礼,让他今天晚上连洞房都不能。”风轻摇走进屋子,“本来在万骨枯的掩护下,我已经跑了,谁知他追了过来,把我拦下,害我多吃了鸾凤一掌,也许是半掌,总之后来那一掌我不应该吃的,他害我多挨了一掌。” 第659章 风轻摇溜了(2) 凭借着丰富的联想能力,李青书小心而谨慎地猜测道:“你难道……伤了他那个地方?” 不能入洞房,不就是伤到男人的命根子了吗?这还得了,是个男人都受不了好吗?那个男人的女人也绝对不能忍。云深和鸾凤联手追杀她,这……倒也可以理解,毕竟关乎到未来的“幸”福生活。 风轻摇很急,没心思猜李青书说的是哪个地方,随口应道:“嗯,大概是吧。” “那你得赶紧走,一刻都不能停!把两个孩子带上,万一云深从此不能生育,他绝对会盯上这两个孩子。”李青书紧张地看了看外面的天空,“云深的感知范围一点不比我弱,你尽可能跑的越远越好,实在跑不掉,就用我前几天教你的封印术,可以改变气息,如此一来,只要不是当面遇见他,即使在他的感知范围里,他也认不出你。” 风轻摇野蛮地推开玄霜和叶上清,一手一个娃,转身就走。 她走到门口,回头对玄霜和黄泉舞道:“你们俩别跟着我!” 两个剑灵本质上还是云深的剑,如果被跟着,云深完全可以通过他们俩找到她。 风轻摇又对李青书和叶上清道:“云深找我,肯定先来幽都,你们俩帮我拖着他,越久越好!” 说完,如同被砍断尾巴的疯狗,狂奔而去。 两个小家伙仿佛知道娘在逃命,乖得不得了,竟一声都不哭了。 与此同时。 羽族,天空城。 云深和鸾凤双双回到云海畔。 “殿下!” 玄圭和云浅急忙迎上去,有意无意地瞅向云深的背后,心想风轻摇是死是活,怎么没有一起上来?难不成摔死了? 一想到此,两人的眼睛顿时红了。 云深没理他们,毫不犹豫地褪下新郎的红色婚服,随手丢弃在地,将风轻摇带上来的紫色大氅穿在了身上。 鸾凤瞳孔微缩,“朔望,你什么意思?” 她以为,他叫她上来,是放弃了那个女人,打算和她完婚。 云深也不理她。 他右手按在腹部的伤口上,伤口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迅速治愈的能力来自冰莲,以前他受再重的伤都不会使用冰莲,是因为冰莲用来治疗族人的病,关乎族人的命,他若没有生命危险,绝不会动。毕竟养一池冰莲,费时又费力。 今天不一样。 一来族人的血魔咒暂时控制住了,短时间内应该不易复发。 二来他找到了魔王宵珩的转世,再养冰莲应该会容易一些。 三是最重要的,他发现风轻摇对他的态度不太对,似乎跟他有仇,下手一点没留情。他大概能明白是为什么,所以想尽快解决这里的问题,回到她身边,把误会解开。 “朔望!”鸾凤怒,“你是打定了主意要悔婚是吗?别忘了,你全族人的命还在我的手里,你为了一个摔死的女人忤逆我,表示朔望你爱那个女人,凤儿吃醋了!” 眼前的神族太子和过去十个月的态度完全不一样,倒像是很久以前神国仍在时候的朔望,冷冷淡淡,不近人情。 她有疑惑,却没时间深思。 第660章 风轻摇溜了(3) “我想起来了。”云深冷漠地看向鸾凤,“我和你没有婚约,从来没有。” 玄圭激动地抱了下云浅。 这是殿下,真正的殿下! 殿下醒了,殿下回来了! 只有尊贵无比的殿下才敢如此霸气的正面否定鸾凤,不给羽族女王留一分面子。 鸾凤笑了,“朔望,解除婚约必须拿出双方的婚书,我的婚书倒是还在,但我记得你已经把婚书弄丢了,你我的婚约今生今世都解除不了,即便你不想和我完婚,也无法娶别的女人,你朔望永远都是我鸾凤的未婚夫,谁也得不到你,除了我。” “不是解除,是不存在婚约。”云深睨了眼她手指上的紫晶戒指空间法器,“你把婚书拿出来看看就明白了。” “朔望想抢婚书、毁婚书吗?凤儿不怕的。”鸾凤自信满满地从空间法器拿出千年以前的婚书。 神族和羽族联姻的婚书,是金色的纸面,绘着凤羽暗纹。 鸾凤打开,将内容面向云深,“朔望看清楚了,上头明明白白写着神族朔望、羽族鸾凤,你倒是和我说说看,这份婚约哪里不存在了?” “是印。”云深说道:“婚书上是写着我的名字,但是让婚书生效,还需要神族的太子宝印作为凭证,你的婚书没有神族的太子宝印,只有魔族的魔王宝印,这份婚书是一张废纸,我和你从来都没有婚约。” “不可能!”鸾凤反转婚书,死死地盯着那个代表朔望的印。 婚书她已经很久没有拿出来看了,但在刚刚订婚的那段时间,她经常翻看,从不觉得哪里有错,现在应该也不会错。 可是,她忽然觉得那个印章十分陌生。 形状、纹路,古老的文字和图腾,都很像神族的太子宝印,却也仅仅是像,而不是真的太子印。 她记得,自己是公主的时候,几乎没有接触过两族的文化,根本不认得太子印和魔王印的区别。 所以…… “朔望!你骗我!”鸾凤歇斯底里地狂吼,“千年以前,你就骗了我!” “嗯。”云深不否认,冷冷淡淡地道:“我不排斥联姻,父皇和母后就是联姻,感情很好,但我排斥不忠。订婚典礼开始前夕,我发现你已有所爱之人,所以借了宵珩的魔王宝印,故意让婚书变成废纸,只是没想到,你到今天都没有发现。” 而他,很久以前就把这事忘得干干净净。 鸾凤气得纠正道:“不是所爱之人,是男宠,男宠而已!只准你们男人三妻四妾,就不准我们女人有三夫四郎吗?还有,今生我鸾凤爱过的人,唯有你朔望一人!” 云深平静道:“神族一夫一妻,从古至今,从未变过。” “我不管你们神族几夫几妻,朔望,我看上了你,你就必须臣服于我,没有婚约,你也是我的。”鸾凤拔下挂在腰上的凤凰翎,放在唇上无声地吹奏。 “万骨枯。”云深召唤。 万骨枯距离最近,却倔强地拒绝接受召唤。 他向来是一把野性难驯的剑。 最大的乐趣,是跟云深唱反调。 第661章 风轻摇溜了(4) 没得到万骨枯的回应,云深也不在此事上浪费时间,不召唤别的剑,而是一手一个,拎着玄圭和云浅迅速往天空城里掠去。 玄圭和云浅陷入了鸾凤制造的幻术,一老一少仿佛喝了酒,一副如痴如醉的表情,不知看见了什么。 唯独云深,幻术对他无效。 对于修为境界被封印的人来说,这是不可能办到的。 鸾凤震惊。 她明明事先对云深进行了封印,为什么他还能展现出羽化境巅峰的超凡实力? 她不明白的是,一直以来她封印的那个人是云里。 “朔望,站住!”鸾凤没时间深思,她发现云深去往的方向,是神冢所在地。她放下凤凰翎,紧追上去。 同一境界,有强有弱。 云深对鸾凤有压制,但云深伤未痊愈,刚才只是填补了风轻摇留在他腹部的血窟窿,脖子上的咬伤不严重,他没管,替风轻摇挡住的鸾凤那一掌,问题不算大,严重的是被鸾凤扣留的族人,不救回来的话,他会被动,而他不喜欢被动,面对风轻摇时除外。 想到风轻摇,云深隐隐有种不好的感觉,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以至于他的行动越来越快,略显焦躁。 羽族侍卫们一波又一波地挡住云深的去路。 云深片刻都不想留在天空城,懒得空出手对付他们,直接从他们的头顶飞跃而过。 天空城一片混乱。 被软禁在神冢的神族人听见骚乱,纷纷走到外面。 只见云深一身紫衣进入了神冢的上空。 紫色象征魔族,云深的血脉有一半是来自神后是魔族血统,紫色披在他的身上,有种无与伦比的魔性之美,透着神秘和孤傲。 此刻,他宛如一位帝王,漠然地俯视着他的臣民。 不,他就是帝王,生而为王。 神族的太子终将登上神皇之位,带领族人,重现世间。 一个神族人恭敬地跪拜下去,大喊:“太子殿下!” 接着,一个又一个神族人跪了下去,大喊“太子殿下”的声音此起彼伏。 最后所有的神族人都跪了下去,齐声喊:“太子殿下!” 从梦境醒来后,大多数人这是第一次拜见云深,距离上一次拜见,已隔千年,激动之情,不言而喻。 “都回去睡觉。”云深淡淡地说了这样一句。 “殿下有空能把我叫醒吗?我不会给殿下添麻烦。”意识到又将沉睡,云浅可怜巴巴地抬头看云深。 云深没说好,没说不好,第一个把他送进未可知空间,接着紫袖轻扬,整个神冢、所有神族人,重新回到他的空间。一瞬间收进去这么个庞然大物,必然耗费修为,云深感到了一丝疲惫,他揉了揉眉心。 身后传来了鸾凤自信的声音:“朔望,你跑不掉的!天空城是一座大阵,你在阵中,就只能由我摆布。” “天空城的大阵用于抵御外敌,你却用来对付我,或者是留住我,历代羽王怕是要被你反复气死。”云深回头看向她。 紫金色真眸,释放出源源不断的威压。 这是精神催产。 第662章 风轻摇溜了(5) 两年前,云深一个眼神,重伤风不止、长欢当了大半年活死人,风轻摇有很长一段时间不敢直视云深的真眸。 混血造就的紫金真眸直击人心、足以摧残人的精神世界。 好在鸾凤修为不少、境界不低,硬生生扛住了云深释放的威压,但却一动不敢动,生怕一个不小心,崩溃。 包围云深的羽族侍卫个个呆若木鸡,云深没有看他们,他们却仿佛被注视了,紫金真眸的威压无处不在。 云深没有在此浪费时间,一个眼神后,飞速越过鸾凤,瞬移到云海畔,纵身一跳。 千年前,神族像羽族一样,生活在万仞高空之上。他在世间辗转千年,始终没有归属,始终认为家在天上。那片大地更像坟墓,埋葬了他的国、他的亲人和族人。 直到今天他才发现,那片大地就是他的归属,因为有她。 …… …… 风轻摇离开冥界幽都已经过去一个多时辰,修行者速度快于普通人,逃亡中的修行者就更快了,恐怕她已经穿越鬼域和极恶之地,进入了下商国的剡城,也可能出城了。 现在,没人知道风轻摇在哪里。 李青书等人并不担心她,她的行踪越隐蔽越安全,相信只要云深不找她,她一定活的自在又惬意。 作为世间屈指可数的入圣境修行者,除了羽化境的云深、鸾凤和童歆外,风轻摇几乎无敌,她哪怕遇上同境界也有一战之力。没人能欺负到她头上,极恶之地的恶人不是吃素的。 身边虽然带着两个娃,但她身上有的是钱,请奶娘、找丫鬟都不是问题,总之是衣食无忧。 李青书几个人闲坐在吞云居后院阴凉的廊下,喝着冰梅汤,似乎也很惬意潇洒,就是太过安静,有点像暴风雨前的宁静,越喝越不对劲。 风轻摇是安全了,他们好像危险了。 包庇风轻摇,会不会被云深弄死? 叶上清和李青书对视一眼,默契十足地放下汤碗,什么都来不及收拾,起身就走。 两人走出吞云居,一个往东一个往西,就此分道扬镳。 玄霜之前的任务是找回叶上清,之后和云深断了联系,又被风轻摇抛下,于是决定继续跟着叶上清。 黄泉舞之前想通过风轻摇离开冥界,现在被风轻摇抛下,主人也没打算把她召回身边,听说叶上清喜欢到处走走看看,正和她的心意,于是跟上叶上清。 对此,李青书暗喜。 云深在幽都找不到他们,势必会循着玄霜和黄泉舞两把剑去追叶上清,叶上清走得慢走不远,肯定被追上,正好拖延时间,助他远走高飞。然后他就像风轻摇一样,躲到谁都找不到的地方,兴许哪天遇上了还能聊聊逃跑的心得。 完美啊! “宵珩。” 一道似初雪般清冷的声音在李青书身后响起。 魔王宵珩是李青书有记忆的第一世身份和名字,世上没几个人知道。 李青书“啊”的一声惊叫,仿佛被人在屁股上踹了一脚,他跳了起来,之后没能落地。 他被人定在了半空,不上不下,极其尴尬。 第663章 风轻摇溜了(6) 身披紫色大氅的男人走到李青书的面前,神秘莫测的紫金色眼眸,没有刻意释放威压,却仍叫人不寒而栗。 按照李青书的记忆,千年后的云深和千年前的朔望,在外貌上是略有些变化的,不过那对混血出来的紫金真眸丝毫没变,依旧叫人不敢直视。 李青书非常清楚,云深的真眸可以攻击精神,把人逼疯;让人沉睡不醒;迷失梦境;还能产生幻觉,无法自拔。 李青书这一世自从遇见云深,就没有见过云深露出真眸,此刻却直接拿真眸与他对视,很明显,这是要搞事情,在威胁他! “那个……表哥。”李青书把绝对不叫云深表哥的誓言抛得干干净净,你叫我宵珩,我喊你表哥,完全没问题,看在我们千年前是亲戚的份上,千万别对表弟我下手啊。 云深淡淡地看着李青书,问:“轻摇人呢?” “不知道,真的不知道。”李青书老实交代,“她发现你要杀他,一回来就跑了,不允许任何人跟着她,怕我们泄露行踪。” 云深沉默。 他要杀她? 她从哪里看出来他要杀她的? 这个误会,未免大的离谱。 李青书也有误会,他有意无意地瞥了瞥云深的胯下,委婉地道:“其实,表哥你平时清心寡欲惯了,就算……不行了,影响也不大,两个人在一起最重要的是感情,那种事做多了对身体不好,轻摇其实是为你好。” 云深微蹙眉,“她对你说了什么?” 李青书直言:“她说她伤了你的命根子。” 云深:“……” 李青书好言相劝,“表哥,你也不用担心传宗接代的问题,她已经为你生下一对健康的双胞胎儿子,十月怀胎不容易,你就当她是将功补过,到时候一人一个儿子,你俩谁也不欠谁,不是挺好的吗?” 云深愣住。 十月怀胎? 儿子? 双胞胎? 他不在的期间,她已为他生下一对双胞胎,流淌着她和他共同血脉的儿子? 愣过之后,云深不自觉地嘴角上扬。 在他漫长的生命里,养莲观莲、拯救族人、重建神国,似乎是他的全部,他从来没有想过当爹。可是,如果娘是她,他非常愿意当她儿子的爹。 一想到,她的儿子继承了他的血统,他便抑制不住的高兴、想笑,恨不得马上飞到她身边,紧紧地抱住她、狠狠地吻住她,告诉她,他爱她!发自内心的,深深地爱着她。他的心、他的人始终属于她,从未背叛。 然而下一刻,云深的神色冷了下去,阴沉的可怖。 她怀胎十月,整整十个月,他都不在身边,可想而知,她有多恨他,恨到上天来杀他,结果又看见他穿着新郎的婚服,好似要与别的女人成婚,当时的她怕是绝望了吧? 误会可以解开。 但是,他该如何补偿,她生命中最脆弱的那十个月,那也应该是他最重要的十个月,他却缺席了。 李青书道:“表哥,我多一句嘴,当初你偷偷摸摸上天找鸾凤,抛下她一个人为你怀孕生子,本身就是你的不对,你却还要杀他,未免太小家子气了,不像男人。” 他没敢说像畜生。 第664章 风轻摇溜了(7) 云深思索片刻,紫金真眸没有感情地注视着李青书,说道:“我没有要杀她,是她误会了,我也没有上天找鸾凤,说起来,导致发生这一些列事情的罪魁祸首,是你宵珩,若非你一意孤行,把神国从我的空间拉出来,导致天生异象,鸾凤不会下界寻我,如果不是你将我打成重伤,我就不会被鸾凤带到天上。” “呃……” 李青书没话说。 事情的始末确实是这样,没错。 “还有,她伤我的地方在这里。”云深指了指脖子上被风轻摇咬伤的地方,冷冷告诫,“不要以讹传讹。” “啊。”李青书微讶,随后尴尬地笑道:“表哥没事就好,以后再和轻摇生十个八个儿女,将来夫妻和睦、儿女孝顺、家庭美满,神国重建指日可待,这是喜事啊!” 轻摇,对不住了。 你的命安全了,我的命有危险,只能献祭你。 早知道都是误会,之前就应该把轻摇绑起来丢床上,供云深……不,表哥享用,表哥在天上素了十个月,一定饥渴难耐了,他完全可以趁表哥吃肉的时候逃之夭夭。现在好了,该逃的没逃,不该逃的逃了。 这么看来,被献祭的人,好像是他自己啊! 云深无视李青书的拍马屁,冷漠地道:“宵珩,我给你两个选择,魂飞魄散或者将功赎罪。” 李青书轮回转世记忆不灭,所以即便他无数次跟换身份,他也还是他。最好的办法,是让他魂飞魄散,彻底抹杀。 “将功赎罪!”李青书想也不想地道。 笑话,他李青书几斤几两重,自己还是清楚的。云深内伤未愈的时候,他可以嚣张嚣张,现在人家痊愈的差不多了,他自然得把翘上天的尾巴给夹起来。 他在云深面前,就是个弟弟好吗? 他很识相的。 云深手一挥,紫金真眸收了回去。 定身术解除,李青书一屁股跌坐在地,疼得呲牙咧嘴,没敢抱怨。 忽然,一只影青釉大瓷碗落入他怀中,瓷碗较大,看着像汤碗,盛满清水,水面静静飘浮着一片拇指大小、冰白透明的莲叶。 李青书没见过冰莲,好奇地戳了戳冰莲叶,只觉得寒气丝丝入骨。 “好好养。”云深道。 “啊?”李青书茫然。 他没养过莲花啊! 不,他什么花都没养过! “养在灵脉,它可以自行吸收灵气,自由生长;养在别处,则需要你注入修为,给它养分。”云深简单说明。 “表哥。”李青书谄媚地叫了一声,“我帮你养花,你有空的时候也帮我找找魔王宝印呗?” “赎罪之人还想与我谈条件?”云深斜睨他,黑眸深处隐隐泛现寒气,就像那片沁寒的冰莲叶。 “不谈不谈。”李青书忙赔笑道:“我能问下,养到什么时候,需要消耗多少修为吗?” “无休止,无底洞。” “……” 李青书听懂了,可他情愿没有听懂。 无休止,就是养到天荒地老,不带停的。 无底洞,就是这家伙胃口很大,永远满足不了。 这分明是无期徒刑! 第665章 风轻摇溜了(8) “如果你不想修为耗尽,枯竭而死,就自己去寻一处灵脉,老老实实呆上三五年。”云深冷酷无情地道:“还有,它挑食,除我以外,只喜欢你的修为,别人的修为,对它无效。” 李青书愕然,“为什么?” “修为对修行者而言,便如普通人之血脉,每个人的修为气息都不一样,冰莲喜欢境界高的修为,当然最重要的是,你是我的表弟。” 云深说道:“千年轮回,你的样貌变了、血统变了,但是你魔王宵珩的修为气息保存的十分完美。我很看好你,表弟。” 李青书心酸地想,能不完美吗? 他在宵珩那一世,为了轮回记忆不灭,献祭自己,同时把魔王宵珩的修为气息封印在灵魂深处,投胎转世,亦不消散。 此封印术不影响修炼,他能将每一世吸收的灵气纳入灵魂,这也是为什么,封印解除后,他能在极短的时间内突破境界,进入羽化。而宵珩死的那一年,不过才入圣。 这,是他的得意之作! 天上地下,过去未来,只有他李青书会的大封印术! 哦,对了,前不久刚教会风轻摇…… 靠! 早知道就不教她了! 此封印术一旦施展,就会变成普通人,跟之前的李青书一样,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气息也会因此改变,云深恐怕很难找回风轻摇! 算了。 云深判他无期徒刑,他就敢让云深找不到女人。 活该! 当然,这些话只能在心里想想。 “叶上清这小子能掐会算,头脑聪明,把他找回来,一起找轻摇,人多力量大。”李青书建议道。 呵呵! 他被云深扣押,臭小子也别想跑,必须抓壮丁,还有那两个剑灵……不,三个。 来啊,互相伤害啊! 他除了是魔王宵珩,他还是极恶之地的大恶人疯魔! “有道理。”云深道。 …… …… 叶上清自从换了心脏后,先天的预知能力弱了很多,而且一切与云深有关的事,他从未算出过什么。风轻摇不是云深,但她躲得人是云深,叶上清再能掐会算,始终算不出风轻摇去了何方。 他头脑聪明,奈何风轻摇也不差,更何况风轻摇是在逃命,她的对手是比风不止还要难对付的云深,所以她花费了十二万分的心思,精心地躲藏了起来。 所有曾经去过的地方,她都没去。 所有认识的人,她都没找。 改掉所有不良习惯,深居简出,低调行事,就当自己在闭关,不入羽化,绝不出关。 上已国,人族仅剩的五国之一。 它不似高阳国,兵强马壮,野心勃勃;不似高辛国,以文治国,稳中求胜;不似下商国,商贾云集,富有四海;不似大虞国,看重修行,以少胜多。 上已国看起来没什么长处,就像没有国师的轩辕国,似乎明天就会灭国,明天却一直没有到来,它在战乱四起的人族世界,坚挺地存活着。 风轻摇就躲在上已国,一座普普通通的城市,一如它所在的国家,不起眼却不倒。 第666章 双胞胎的成长(1) 洛邑,是这座城市的名字。 风轻摇进入洛邑已是三个月后,一年中最炎热的时节即将过去。在此之前,她更换了不下二十处藏身之所,从深山老林到乡野田间,从土匪山寨到寺庙道观,她甚至想过出海,或者干脆躲进海底,避水丹这东西虽然不常见,但谈不上罕见。 最终,她选择走进寻常人家。 这对极恶之地的大恶人、女魔头来说,是最不寻常的选择,相信不会有人猜到她风轻摇有一天会安安分分过日子。 不按常理出牌会有意外收获,风轻摇终于在洛邑找到一丝安全感。 她在一条寻常的不能再寻常的街上,买下一间寻常的不能再寻常的店铺,店铺连着后院,院子小小的,没有花,有一棵遮阴的大树,树下一口井,除此之外,厅堂卧室、厨房库房各一间,院门外是后街,左右是邻居。 一整条街都是差不多的建筑,差不多的人,随处可见,皆为平凡,哪怕两个娃嚎啕大哭都不足为奇,隔壁小孩哭得更大声。 每天入夜。 风轻摇栓上门窗,把两个娃放到卧室的床上,点上油灯,拿出云深的画像,指着仙姿缥缈的画中人,说道:“你们的爹,被一个叫云深的人,就是他,给杀了,你们要快快长大,为娘……不,为爹报仇。” 两个娃都太小了,听不懂风轻摇在说什么,他们要么一起哭、要么一起笑、要么一起吮自己的手指,或者一起尿。 双胞胎似乎天生心有灵犀,做什么都是一起的。换成别的母亲,怕是要头疼死,但风轻摇丝毫不在意。 两个娃哭了,她不哄。 两个娃笑了,她不理。 两个娃吮手指,看情况喂个奶。 两个娃尿了……好吧,尿床上了,还是会处理一下的,她不想睡在儿子们的尿的海洋里。 做这些事的时候,她基本都是冷漠脸,倒不是多讨厌两个娃,而是紧张。起初的几个月,她的神经是绷紧的,生怕云深追过来找到她,她很清楚自己完全不是云深的对手,一旦遇上,结局只有死路一条。 为了隐藏自己,她用了李青书的大封印术,把自己的修为境界彻底封印,这样做的好处是云深再也感知不到她的气息,坏处是这段时间不能使用修行者的任何术法。 对两个娃,她也进行了封印掩饰,奈何两个娃的血脉太强大,没封住。 后来,她用碾碎的珍珠粉末涂抹在两个娃的眉间,掩盖血纹胎记,这个胎记太像她了,而更像云深的瞳色,她耗费了很多时间,枯死了许多脑细胞,最后花重金,请人专门打造了两对墨色瞳膜镜,佩戴于眼球上,改变瞳色。 如此,她才稍微安下了心,平平安安渡过了第一年。 第二年,两个娃在风轻摇近乎放养的情况下,自己学会了走路。 聪明的爹娘,生下来的孩子,蠢的几率极低。风轻摇的双胞胎儿子自然无比聪慧,学习能力极强,每天听风轻摇灌输仇恨,听没听懂不知道,反正嘴里是能蹦出几个简单的词了。 第667章 双胞胎的成长(2) “原本,你们可以穿金戴银,过着锦衣玉食的小公子生活,有人哄着、有人伺候着,但是有一个恶魔,摧毁了你们的幸福,把你们从云巅推入泥潭,来,告诉娘,那个人叫什么?”风轻摇对两个儿子的仇恨灌输一天都没停过。 她面无表情地站在云深的画像前,宛如严肃的教书先生。 两个娃一人一个小板凳,端端正正坐着,粉雕玉琢的小脸蛋生得一模一样,都是异常的漂亮,即便穿着寻常百姓的粗布衣裳,亦无法掩盖他们生而不凡。唯一的缺陷,是他们仍然没有正式的名字,大的叫大娃,小的叫二娃。 大娃仰着头,天真无邪地看着风轻摇,回答:“云深?” 二娃歪着小脑袋,疑惑而茫然地道:“仇人?” “对。”风轻摇点头,指了指画像,“这个人就是云深,记住他的长相,你们的杀父仇人。好了,从明天开始,你们俩跟着娘一起修炼,待我们修行大成,诛杀云深!” 大娃不懂:“修炼?” 二娃不解:“娘?” 风轻摇懒得解释,指着两个娃背后的大床,命令道:“现在,去睡觉,不乖的明天没奶吃……不对,你们已经不吃奶了,是没米粥喝。” 两个娃听话地站了起来,踩着小板凳,爬上了床。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 冬去春来,草长莺飞。 大娃和二娃越来越懂事,一模一样的两个孩子渐渐有了些许不同,朝着各自不一样的性格茁壮成长。 大娃和二娃四岁的时候,风轻摇照常拿出云深的画像,挂在墙上,还没来得及进行仇恨教育,大娃先开口了,“娘,我和弟弟都知道了,云深是我们的杀父仇人,长大后我们会为爹报仇的,所以娘你不用每天都说一边,隔壁的吴叔叔说,女人太唠叨会变丑。” 风轻摇的眼神骤然变冷。 “吴叔叔的话我一直不敢苟同,不是女人唠叨变丑,而是那个女人本身就很丑,娘就不一样,娘非常漂亮,漂亮的女人做什么事都赏心悦目,我和弟弟就很爱听娘唠叨,娘的唠叨犹如天籁。”大娃淡定地拍了拍二娃的肩膀,“弟弟你说是吗?” 一个四岁的孩子没有人生阅历,讲不出大道理或者甜言蜜语,至少不可能有如此丰富的词汇量。 好在大娃有血统优势,学习能力极其强悍。 这些,都是他从左邻右舍听来的、学来的。 二娃乖巧地点了点头,戴着瞳膜镜的墨瞳人畜无害地瞅着风轻摇,一脸的无辜,以及委屈。 每次哥哥说错话惹娘不高兴,总会拖他下水。 风轻摇也委屈。 同样是从她的肚子里生出来,接受的教育也是一样,又是双胞胎,她没有偏袒哪个,结果长了几年,大的那个脑子长歪了,特别的嘴碎,好几次她险些控制不住自己掐死他,一想到养到现在不容易,她放弃了。 再怎么说,都是云深的亲儿子,万一鸾凤不孕不育,她还能把大娃卖给云深。 仿佛听出风轻摇的心声,大娃楚楚可怜地道:“娘,我和弟弟都很乖,你不能卖我们。” 第668章 双胞胎的成长(3) “乖的是你弟弟,别给自己脸上贴金。”风轻摇气道。 小小年纪就说他娘唠叨? 完了又说她的唠叨是天籁? 呵! 这不还是唠叨吗? 她风轻摇何曾被人说过唠叨?可恶的小兔崽子,总有一天把他卖给云深!对,把大娃丢去云深的身边当卧底,给她和二娃争取时间修炼。 想到修炼,风轻摇决定不跟两个娃浪费时间了,她寒着脸,开门出去,把两个娃丢在卧室。 两个娃早已习惯风轻摇的冷漠。 事实上,从出生到现在他们就没怎么见娘笑过,隔壁的吴叔叔和吴婶婶虽然偶尔会吵得脸红脖子粗,但是很多时候,二位都能开怀大笑,尤其面对他们两个时,笑得格外开心,结果就可怜了吴婶婶的儿子吴明明,老被骂笨。 “哥哥,我越看仇人越像哥哥你了。”二娃的目光在画像和大娃的脸上不断转换。 大娃吓了一跳,急忙捂住二娃的嘴巴,“弟弟,洪老先生常说,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你这话说出来,万一被娘听见了,我们俩就要吃不了兜着走了,你想想看,哪种关系的人,才会长得像呢?” 洪老先生是他们所在的这条街上的教书先生,大娃嘴里的许多词汇和大道理都是从洪老先生处学来的,包括认字写字。 二娃阅历不多的小思绪转了一圈又一圈,良久之后,他试探性地问:“吴叔叔和吴明明?” 除了娘和哥哥外,他最熟悉的人就是隔壁邻居吴叔叔一家。吴明明是吴叔叔的儿子,只比他和哥哥大一岁,他们是一起长大的。娘有时候没给他和哥哥准备饭菜,他和哥哥就去吴叔叔家蹭饭,偶尔还要打包一份带回来给娘。 “大家都说吴明明长得像吴叔叔,为什么像?因为他们是父子,父子天生就像,除非不是亲生,就像张叔和张叔的儿子,名义上是父子,但不是亲生的,所以不像。”大娃人小鬼大,分析得头头是道。 “那这个云深,到底是仇人,还是爹?”二娃盯着画中人,满脸不解。 与哥哥相比,他的智商显然弱了一些。 或者应该说,他哥哥的智商已近妖孽。 “娘说是仇人他就是仇人,但是他极有可能是我们的爹,爹和仇人不冲突。”大娃对他们这条街的人际关系摸得十分清楚,他举例说明道:“小红她爹抛弃了小红她娘,连小红都不要了,小红她娘隔三差五去哭门,骂小红她爹不是人,是畜生,说他们有不共戴天之仇。” 二娃的眼睛顿时红了,隐隐泛现泪光,“爹不是被仇人杀害了,爹是不要我们了,所以娘才说爹是仇人。哥哥,爹为什么不要我们?” 大娃沉思片刻,结合了下小红家的情况,有理有据地说道:“爹嫌弃我们是赔钱货。弟弟,你想想看,小红她娘才生了小红一个赔钱货,而我们的娘一下子生了我们两个赔钱货,直接翻了一倍,爹恐怕承受不了心理落差,就跑了。” 二娃默默地抹着眼泪。 原来他和小红一样,是赔钱货。 第669章 双胞胎的成长(4) 看见弟弟哭,大娃也忍不住红了眼,含着泪,却没落下来,“弟弟,要坚强,爹不要你,哥哥要你,长兄为父,哥哥就相当于是你爹啊。” “哥哥。”二娃感动,然后十分义气地道:“我可以把哥哥当作爹,可是哥哥没有哥哥,哥哥没有爹,那我也情愿不要爹。” “好,我们没有爹,只有娘。” 兄弟二人的谈话声很轻,又隔着一堵墙和一个小院子,封印了修为境界的风轻摇没有听见。 她在井边打坐,如同过去四年。 过去的每一个夜晚,无论刮风下雨,或是下雪落冰,她给两个儿子灌输完仇恨后,便在这里打坐修行。 修为境界虽然封印,却不影响修行,她依然可以吸纳天地之精华、日月之灵气,储存于灵魂深处,有朝一日封印解除,即使不能跨境,亦能更上一层楼。 努力修行,是为了报仇,也是为了活下去。 头顶上,大树的枝桠抽出了新芽,又是一年春暖。 她不清楚自己得用多长时间,才能有实力上天战胜云深和鸾凤,想来这个时间绝不会短,或许十年、或许百年、甚至千年,好在她这个人耐心足够。 砰的一声。 有什么东西撞在院门外。 风轻摇没在意。 咚咚两声。 是敲门声,从院门下方传来,看来有人跌倒在门外,十有八九是在求救,因为空气里飘来了一丝血腥气味。 风轻摇没理会。 大娃和二娃一前一后跑出卧室,在他们想来,会敲他们家门的人,肯定是街坊邻居。这些年,他们几乎在每家每户都蹭过饭,关系自然极好。 一模一样的两个孩子积极地打开了院门,心想这么晚了,是哪家的娃被爹娘揍了跑他们家来避难了? 结果门一开,不是熟悉的小伙伴,而是陌生的成年人,满身血污,倒在门口。 大娃和二娃见过最血腥的场面,是隔壁吴叔叔家过年时候杀的一头猪,于是两人发出了杀猪般的尖叫。 “啊……” 尖叫声只持续了一眨眼的瞬间,两个娃就被风轻摇一手一个给捂住了嘴。 “救我……”陌生男人虚弱地抬头看了看风轻摇,接着艰难地扯了扯风轻摇的裙裾,重复说道:“救我……” 按照故事的常规发展,年轻漂亮又温柔善良的单亲母亲,在一个略有些浪漫唯美的春夜,救下一位身份神秘、长相俊美的男人,从此展开一段虐恋情深。 但,风轻摇不温柔,更无善心。 她一脚踹开陌生男人的手,面无表情地关上院门,对两个儿子说道:“快去睡觉。” “娘,外面有人受伤了。”二娃攥着风轻摇的衣角。 “没看见。”风轻摇冷漠道。 “娘,刘大夫常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二娃天真地道:“我们不可以见死不救。” “你再说一遍。”风轻摇低眸,一副要掐娃的表情。 大娃急忙去拉二娃,学着大人的口吻说道:“你这孩子真是的,娘说没看见就没看见,为兄也没看见,你看见了就是你在做梦,走,跟哥哥睡觉去。” 第670章 双胞胎的成长(5) “可是哥哥……”二娃想说,洪老先生教育我们,做人要诚实守信,不可以撒谎,尤其是小孩子。结果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大娃打断了。 “没有可是。”大娃连拖带拽把二娃拉进卧房,不忘回头讨好般地看了看风轻摇,仿佛在说:娘,我超乖,千万别卖我! 等两个儿子关上门,风轻摇站在院中浅浅地笑了笑,是发自内心的微笑,是心底深处的一抹温柔。 她非常清楚自己的两个儿子乖巧又懂事,在同龄人中算得上是神童,修行天赋极高,各方面都格外优秀,继承了她风轻摇的所有优点。 然而一想到两个儿子的另外一半血统来自云深,她的神情顿时又冷了下去。 有时候她会想,也许云深并没有在追杀她,四年来谁都没来找她,到底是她躲得太隐蔽,还是他早已将她忘记,在天空城和鸾凤过上了神仙眷侣的生活,或许孩子都生下来了,和她的两个儿子是同父异母的兄弟姐妹。 想到此,风轻摇就无比恶心。 她一定要云深一家死在她的两个儿子手里,这是对云深最大的报复,待大仇得报,她就掐死两个儿子,或者丢弃他们。 她觉得自己不爱两个儿子。 就像她已不爱云深。 咚咚。 院门外又传来敲门声,比之前的声响要轻上许多,看来对方越来越虚弱了,随时可能晕过去。 风轻摇不想在这时候摊上事,导致行踪暴露。 那个人既不能晕在门口,更不能死在门口。 风轻摇重新打开院门,一把攥住陌生男人的肩,拖地似地将他拖到隔壁的隔壁的隔壁……也不知隔壁了几户人家后,风轻摇指着别人家的院门,低声道:“敲这家门。” 陌生男人:“……” 考虑到隔壁离她家太近,风轻摇故意把陌生男人丢的远了一些,但也没有很远。封印修为境界的她现在和普通人差不多,行动上不如以前灵活迅捷,太远的话会耗费更长的时间,容易被别人看见。 做完这件事,风轻摇往回走,两三步后,她忽然折了回来,“看你要晕了,估计敲不动门,今天我做做好事,这门我帮你敲了。” 说着,她大声敲响面前的门。 敲完,她头也不回地离开,全然不管这家人听没听见,开不开门,救不救人。 陌生男人:“……” 风轻摇回去后,从井里提了满满一桶水,全泼在自家院门口,把血迹清洗得一干二净。 她抬头望了望明朗的月光。 如果能下一场雨就好了,雨能冲洗血迹、掩盖气味,可惜这天色雨是落不下来的。 没过多久,远处传来杀猪般的尖叫。 显然有人发现了身受重伤的陌生男人,他身上的伤,是修行者造成的,只有修行者才能随意使用天地间的诸多元素,比如寒冰箭。 …… …… 第二天。 二娃急急忙忙穿衣起床,惊动了身边的大娃。 大娃迷迷糊糊坐起来,透过狭小的窗户看见外头天尚未亮,倒头又睡,睡梦中的他一个翻身滚向风轻摇,抱住母亲呼呼大睡。 风轻摇睁眼,嫌弃地瞅了儿子一眼。 第671章 扔娃保命(1) 二娃飞快地下床,小小的人儿踮起脚尖,费力地开门,冲进院中,冲向院门,一打开,门外空空荡荡,干干净净,受伤的陌生叔叔不见了踪影。他略有些失落,仿佛昨天晚上他只是做了个梦,并没有受伤的陌生叔叔。 二娃的性格偏向云深多一些,不似风轻摇那般的冷血无情,视人命如草芥,他就像云深曾经说过的一句话——是一个好人。 好人即善,他会救人。 但是他太小了,分不清什么人该救,什么人不该救。 “二娃今天起这么早啊。”早起的街坊周婶一边友善地笑问,一边从门前经过。 “周婶好。”二娃学着书院的洪老先生,礼貌地作了个揖,动作不熟练,显得笨拙,却意外的可爱。 “二娃还是这般的懂事,讨人喜欢。”周婶乐开了花,满脸宠溺,忙转身朝二娃走来,挑开竹篮盖,从中挑出三颗最大的茶鸡蛋,塞进二娃手里。 二娃的手太小,拿不住三颗,周婶便替他用上衣兜着。都是一条街上的邻居,周婶把二娃一家看作是和大家一样的寻常人家,也就没那么多讲究和客气,根本不在意茶鸡蛋上的汁会脏了二娃的衣服。 “谢谢周婶。”二娃的声音脆生生的。 周婶的心险些融化,忍不住掐了一把二娃柔腻腻的小脸蛋,“你说你们的爹怎么就这么狠心,把你和大娃丢在这里,作孽啊!还有你们的娘,多么好的一个女人,那男人简直畜生都不如……” 说到此处,她猛然打了个寒颤。 二娃伤感地道:“爹嫌弃哥哥和我是赔钱货。” “赔钱货?”周婶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赔钱货不是形容女孩吗?大娃和二娃怎么看都是男娃啊。 二娃肯定地点了点头。 “你们的爹也……”周婶刚想骂几句,背后忽然冷飕飕的,她忙紧了紧衣裳,喃喃自语,“怎么突然降温了?” 二娃道:“洪老先生说,春天降温,可能是倒春寒。” “二娃就是聪明。周婶不跟你闲聊了,得回家告诉你周叔一声,出门多添件衣裳,你也是,赶紧进屋里去,别冻着了。”周婶匆匆离去。 “周婶慢走。”二娃目送过去。 余光瞥见对面巷口一抹清寒如雪的白,他下意识望了过去,画中谪仙出现在二娃的眼中,一个眨眼后,消失了。 二娃对着空空如也的巷口茫然地眨了眨眼睛。 他好像看见了爹……不,仇人,又好像没有看见,还是看错了? 二娃揉了揉眼睛。 一片薄薄的墨色小东西被他不小心揉了出来,落在小小的掌心里。 “啊!!!” 他发出杀猪般的尖叫,像砍了尾巴似地跑回卧房,惊悚地大喊:“娘,我眼睛掉了,我要瞎了!” 他还不知道那是风轻摇用来遮掩他瞳色的瞳膜镜。 一道清冷洁白的身影静悄悄地走进那个寻常普通的小院。 一棵大树一口井。 卧房里面传来一阵又一阵的惊叫。 “弟弟的眼睛瞎了,娘,娘快起来,弟弟的眼睛变色了!”这是大娃。 第672章 扔娃保命(2) 一缕晨光穿过小小的窗户,落进朴素简单的卧房,照在二娃蓄满泪水的眼眸上,他的其中一只眼瞳呈现紫金色,诡异而神秘,高贵而优雅。 风轻摇睡眼惺忪,看了看二娃那只和云深一模一样的紫金真眸,接着看向落在二娃手心里的墨色瞳膜镜,平静地打了个哈欠。 看来瞳膜镜的寿命到了,该换新了。 二娃的眼泪扑簌簌掉落,疑似眼睛的东西掉了,但他好像没瞎,看东西没问题,甚至比以前更清晰了。 “弟弟别怕,哥哥观察过瞎子的眼睛,和你的不一样,你的应该还有救。”大娃短小的胳膊抱住弟弟安慰,然后对风轻摇说道:“娘,我带弟弟去找刘大夫,早治疗早康复。” “不许去。”风轻摇下床穿戴,“我出去一趟,你们哪里都不许去,在家等我,谁敲门都不许见,尤其是二娃,不要被人看见你的眼睛。” 她看着二娃,故意吓唬道:“不然就真的瞎了。” 二娃吓得连连点头。 瞎了就看不见娘和哥哥了。 看见风轻摇走出卧房进了厅堂,大娃急忙追出去,紧张地问:“娘什么时候回家?” 在他幼小的记忆里,风轻摇几乎没走出过家门,偶尔一次,是去隔壁吴叔叔家蹭饭,当然更多时候是他和二娃把饭菜打包回来。 一听说风轻摇要出门,似乎还是远门,他忽然害怕,生怕这是娘不要他和弟弟的借口,就此一去不回,因为娘看起来不怎么喜欢他和弟弟。 其实大娃和二娃的记忆只有最近的一年,之前两三年他们太小,尚未记事,那时候的风轻摇经常出门,毕竟就算口袋里有钱,她也得自己出门采购,出于对人的不信任和安全考虑,她没有聘请或者买任何丫鬟小厮。 她平时不哄孩子,总是冷冷淡淡,不代表没有尽到母亲的责任。在两个孩子还没有笼络到人心不能去各家蹭饭前,是她一把屎一把尿把两个娃拉扯大的。 像她这般下手没轻重的人,四年来从没打过孩子一下,顶多在嘴上吓唬吓唬。她是想过丢掉或者卖掉他们,却从未付出行动。甚至,每当两个孩子走出了她的感知范围,她都会出去寻找,在暗中默默看着他们,直到回家。 这些,大娃和二娃不知道,街坊邻居不知道,只有风轻摇自己清楚,但她不会在意,依然冷冷淡淡。 风轻摇听出来大娃言辞里的害怕和紧张,开门的手停了停。 她出门,是去找制造瞳膜镜的老匠人。距离上一次找老匠人已经过去三年多,她不清楚老匠人有没有搬家,是否还活着。 普通人寿命有限,老匠人很老了。 她不想回答大娃的问题,一下子打开门。 一棵大树一口井。 白衣无垢的男人静静伫立在院中,晨光洒落周身,仿佛为他渡上一层圣洁的光辉。 微风轻轻,吹拂起他的墨发与衣袂,似随时将要乘风远去。 他,一如既往的缥缈淡远。 风轻摇眼睛微眯,全身戒备。 第673章 扔娃保命(3) 二娃的上衣里,兜着周婶送的三颗茶鸡蛋,哥哥一颗他一颗,娘一颗,他之前就分配好了,不过由于瞳膜镜的掉落,他吓傻忘了,此刻看见风轻摇要出远门,他急忙抓起一颗,奔向门口。 短小的胳膊朝风轻摇高高举起,二娃软糯糯地道:“娘……” 后面的话消匿在一片惊慌与混乱之中。 风轻摇猛然抱起他,对着突然出现在院中的云深大喊一声:“你亲儿子,接着!” 说完,她把二娃抛了出去。 二娃手里的、兜里的茶鸡蛋纷纷滚落,不太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他在空中呆呆的、愣愣的。 倒是随后走出来的大娃“啊”的惊叫起来。 他以为弟弟要被娘摔死了,吓得鼻涕眼泪全涌了出来。下一刻,他看见一个熟悉的洁白人影,闪电般朝弟弟飞掠而去,在空中精准无误地接住了弟弟。 同一时刻,风轻摇一把抱起大娃,飞似地冲向敞开的院门。 云深抱着二娃,风轻摇抱着大娃,彼此擦肩而过,快得就像一掠而过的飞鸟。可惜风轻摇封印了修为境界,她再如何快,在云深看来也是慢,一伸手就能把她抓回来。 就在这时,意识到怎么回事的二娃在云深的怀里“哇”一声大哭。 云深的手顿时一颤。 风轻摇的衣角从他指间滑了过去。 大娃的下巴搁在风轻摇肩膀上,望向云深。这下,他终于看清了救下弟弟的人,那是画中人,是娘的仇人,他和弟弟的爹。 二娃哭得伤心欲绝,大娃也想哭,却紧咬下唇,忍着不哭。小小软软的胳膊搂住风轻摇的脖子,他敏感的发现,万事不在意的娘在害怕。 这个世界上,能让风轻摇害怕的东西很少很少,云深算一个。 早在她是散碎的魂魄时,她就很怕云深,生怕云深发现她、捏碎她,她再也无法重生。中间有段时间,意识到他也爱着她,于是她不再怕他。可是后来,她错误的以为云深想杀她,那种弱者面对强者的害怕,就又出现了。 风轻摇不能算弱者,但是在云深面前,她的修为境界确实不堪一击。 大娃感受到的风轻摇的变化,云深感受得更为强烈。 与其说风轻摇在害怕,不如说她在警惕防备,像炸毛的小野猫,充满危险性,极具攻击性。说明这四年来,她对他的误会没有减轻半分。 然而云深没来得及说一个字,风轻摇就做出了扔娃的恐怖袭击。 “娘,娘,别不要二娃,二娃很乖,呜哇——”二娃泣不成声,小手拼命地往风轻摇的方向抓去,却只能抓到空气。 风轻摇出门远去。 他被云深抱在怀里,下不去,无法追。 云深站在原地,目送风轻摇离去,他已经重新锁定了她,只要不出城,无论她躲到哪个角落,他都能知道。 不追,是不想逼急她。 即便要逼,也要在孩子不在的时候,否则她可能会一而再再而三的拿孩子要挟他。 他不怕被要挟,就怕孩子被她玩坏。 云深看向了怀里的亲生儿子。 第674章 扔娃保命(4) 四年前,他从李青书口中得知,风轻摇为他生了一对双胞胎儿子。 四年来,除了找风轻摇外,他做的最多一件事,是想自己的两个儿子,想他们长什么模样,像谁多一点,见面以后和儿子该如何相处。 活了千年,这是他第一次当爹,难免不习惯,即便有四年的缓冲期,也无法化解当前的无力感。 他曾有过无数次被女人喜欢的经验,却没有一次和小孩子相处的经验。 如果风轻摇小时候在街上拉住他能算一次的话,他和小孩子的相处经验实在糟糕透顶,至今他都没能让风轻摇好好爱他,反而恨上了他。 而这个继承了风轻摇一半血统的儿子,似乎也很恨他。 二娃对着云深的脖子狠狠地咬了下去。 与风轻摇当年相比,他明显欠了些火候,没能给云深放血,勉强咬出一排小小的牙印,嘴里发出呜呜的哭声。 “别哭了,我带你找你娘去。”云深安慰儿子。 他尽可能的把自己的声音转向柔和,然而他从来不是一个热情之人,加上嗓音天生有种初雪般的清寒质感,无论怎么改变,对不熟悉他的人而言,都是冷冷淡淡的一种感觉。 二娃忽然觉得,与仇人爹相比,娘其实一点都不冷淡。 可是…… 他松开云深的脖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娘不要我了,就算你找到娘,娘也不要我了,都怪你!” 云深沉默了一下,承认道:“怪我。” 二娃哭诉道:“如果你不来,娘就不会不要我,都怪你!” “我不能不来。”云深完全没有哄孩子的态度,他仿佛在和成年人对话,“还有,我是你爹。” 一听到“爹”这个字,二娃哭得愈发伤心。 他想起哥哥说的“赔钱货”,想起小红她爹不要小红她娘和小红了,小红她娘天天哭,小红跟着哭,就跟他现在一个样。小红至少有娘,他连娘都没了,凄凄惨惨的,还要被爹绑架。 听见二娃的哭声,不明真相的街坊邻居纷纷赶了过来,却被云深寒冷如冬的气场吓住,也被他逆天完美的神仙容貌给惊艳住了,不敢靠近。 这时候,终于有个女人勇敢地站了出来。 “你也配说自己是二娃的爹?你们男人就没一个是好东西,抛妻弃子,猪狗不如!二娃他娘怀胎十月替你生下儿子,这四年来你人呢?一个女人养孩子有多难,你们男人根本体会不到……” 站出来的女人是小红她娘,同为被男人抛弃的女人,她非常理解风轻摇的艰难。 骂着骂着,她想到了自己,“哇”一声就哭了,边哭边骂:“像你们这种狼心狗肺的男人我看透了,喜新厌旧,重男轻女,是不是你新娶的媳妇没给你生下儿子,你就把主意打在二娃身上,想从二娃他娘手里抢走?” 不是娘不要他,是爹要抢他回去,给他找个后娘吗? 听人说后娘专门虐待继子…… 二娃小小年纪,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绝望。 “街坊邻居你们快看看,这还有没有天理啊!”小红她娘开始鼓动周围的人,“二娃是我们看着长大的,难道要眼睁睁看着二娃被这种抛妻弃子的畜生抢去吗?” 第675章 娃卖娘,爹背锅(1) 一番怂恿后,围观的街坊邻居蠢蠢而动,虎视眈眈地慢慢围拢向云深。 云深活了很久。 活久了有个好处,见多识广,像邻居叫骂这种粗暴的邻里纠纷,他不是没见过,但仅限于路过时无意中瞥见或者听见。像今天这样直接面对的,还是开天辟地以来头一朝。 这种体验,非常陌生。 他一出生就是神国至高无上的太子殿下,簇拥在他身边的人都极为讲究,散发着优雅而含蓄的贵族气质,他自己则多了一些脱俗不凡的谪仙气质,无论怎么看怎么想,市井的烟火气息都不该存在于他的周围。 而他现在,确确实实被包围了。 包围他的人都极为弱小,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被他团灭。 好在他不是恶人,不会滥杀无辜。 他也不在意别人的眼光,不会解释什么。 这些人,他一个不认识。 可以肯定的是,这些人认识他的儿子,他的儿子也认识这些人。 二娃看见一个青年汉子在人群中拼命往前挤,他仿佛看见救命稻草,小胳膊努力伸过去,一副求抱、求救的可怜模样,带着哭腔大喊:“吴叔叔!” 吴叔叔是二娃除风轻摇和哥哥外最熟悉的邻居之一,是如同亲人般的存在,反正在二娃心目当中,比云深要亲的多。 四年相处,吴叔叔自然十分疼爱乖巧懂事的二娃,模样憨厚的青年汉子挤出人群,一步而上,就要把二娃抢回来。 云深一动未动,送了他一个冰寒入骨的眼神。 青年汉子吴叔叔瞬间僵住,双手手臂尴尬地举在半空,眼看就要抱到二娃,却再也伸不过去。 他想哭! 二娃他爹长得真好看,可怎么就这么可怕! 周围的街坊邻居和他的感受是一样的,所有人僵立在原地,小红她娘吓得不敢再哭叫。 “我来接他们母子三人回家。”云深似乎在为自己的到来做解释,语气清清冷冷,没有感情,“不要试图挡我的路,我不好惹。” 他不说,街坊邻居也已经感受到了。 就像他不说他是二娃的爹,所有人也能看出来。 二娃这张脸绝对是遗传的爹,同样漂亮的不似凡人,区别在于二娃过于娇嫩稚气,他爹有着岁月沉淀后的悠远恬淡。 云深不作片刻停留,抱着二娃消失在众人眼前。 平凡一生的街坊邻居大多没有接触过修行者,不禁惊叹——大娃和二娃他爹不是人啊! …… …… 云深再出现,是在一座精致而幽静的庭院回廊上。 被他抱在怀里的二娃,终于意识到自己不可能逃出仇人爹的手掌心,认命了,不哭了。他之前哭得太凶,眼睛肿肿的不舒服,便揉了揉,于是另外一只眼睛的瞳膜镜掉了下来。 二娃看着手心里的墨色小东西,无辜地眨眨眼睛。 云深也看见了,但他看得是二娃的紫金瞳色。 神族和魔族孕育的后代,一般情况下只会继承父母其中一方的瞳色,要么金眸、要么紫眸,把紫金两种色彩全部继承下来的人,过去的历史中,唯有他一人,现在他的儿子也继承了。 第676章 娃卖娘,爹背锅(2) 他很欣慰。 风轻摇为他生了一对好儿子。 而一想到儿子的体内流淌着他和她的混血,是他们结合后的产物,象征着他们的爱,他就有种难以形容的奇妙感觉。 儿子的存在,拉近彼此的关系,从此以后,纠缠不清。 这种感觉,他很喜欢。 “叫我爹。”云深道。 二娃的目光颤颤地移向云深的黑眸,抿唇不语。 父子俩对视良久。 二娃显然不打算认这个爹,他倔强而沉默,紫金真眸隐隐泛现一丝淡不可察的威压,这是这对真眸与生俱来的瞳力,不过他还太小,发挥不出这对真眸的万分之一力量。 云深自知没有尽到父亲的责任,不着急逼儿子认爹,换了个问题道:“你叫什么?” 这个问题在二娃的可以回答的范围里,他小小声地道:“我叫二娃。” “没有别的名字?”云深对这个名字略有些嫌弃。 二娃摇了摇头。 “你哥哥叫什么?”云深又问。 他不是没听见风轻摇的邻居喊他儿子“二娃”,以为这就是个乳名,结果……这不还是一个乳名吗?连个正式的名字都没有,仿佛风轻摇在等着他给儿子取名,当然以他对风轻摇的了解,她应该是懒得取。 “哥哥叫大娃。”二娃答道。 一个外貌斯斯文文的男人沿着回廊朝父子俩走来,青衣儒雅,宛若书生,然而他的气质却决不是那种文弱的书生,颀长而硬朗的身材,一看就是练家子,步伐轻盈而无声,可能还是修行者。 他是四年前被风轻摇亲口任命的极乐宫大长老沈修远,在风轻摇失踪后,他和极恶之地的所有恶人全部被云深收编了。 恶人们不是没有反抗,只可惜反抗无效,老大的男人显然比老大厉害了不止一点点,于是他们毫不犹豫地背叛老大风轻摇,改尊云深为新老大。 当然,为了给风轻摇留点自尊心,以及给自己日后留条活路,他们把“老大”这一传统的头衔依旧留给了风轻摇,像童歆一样称呼云深为“殿下”。 “殿下。”沈修远向云深作揖行礼,瞥向云深怀里的二娃时,他又补上一礼,“小殿下。” 比起风轻摇、风不止那种从小在极恶之地长大的恶人,他这种半路投靠极恶之地的恶人更接近于正常人,事实上,恶人们还没来得及污染他,极恶之地就被血洗了一遍又一遍。 这几年,恶人们过得很苦,沈修远则过的不错。 二娃一脸茫然,歪着脑袋打量沈修远。 小殿下是叫他吗? 只听云深习惯性地“嗯”了一声。 二娃的学习能力一点不比哥哥差,他也“嗯”了一声。 沈修远:“……” 不用看小殿下的脸,光是听这一声“嗯”,就能确定他们是亲父子,声调语气一模一样。 云深唇角微扬,带出一丝为人父的骄傲。 是他的儿子,没错。 “我去找你娘和你的哥哥,你留在这里,和他玩。”云深放下二娃,指了指沈修远。 沈修远是他目前身边修为境界最高的人,保护他的儿子绰绰有余。 第677章 娃卖娘,爹背锅(3) 二娃的小脚一着地,一溜烟地跑到沈修远身后,主动拉住沈修远的大手掌,警惕而防备地探出小脑袋,盯住云深,仿佛云深是大恶人,沈修远是惩恶扬善的正义之士。 这让沈修远意外,被人亲近的感觉很久没有过了,他忙说道:“我会保护好小殿下。” “嗯。”云深的这一声应答分外寒冷。 “……” 沈修远听出来云深语气里的不愉快。 这他能理解,儿子不亲自己亲外人,任谁都不会高兴。 …… …… 风轻摇带着大娃走进一条老巷,停在一家没有名字的店铺前。 大白天,店铺门紧闭,门上爬满蛛网,一看就是好久没人住了。 风轻摇想起三年多前,差一脚就能踏进棺材的老匠人,神情绷紧。来之前就在想,那个制作瞳膜镜的老匠人是否还活着,如今看来,他活的几率很低。 洛邑的平民区建筑大同小异,店铺连接后院住宅,风轻摇绕到后面,抱起大娃,翻墙入内。 后院住宅里的家具物什均已搬空。 风轻摇踹开店铺后门,走了进去,昔日的货柜、工具等全部没了,空空荡荡的一间店铺,地上那只落满灰尘的木盒子格外显眼。 她拾起木盒子,打开,里面是两对崭新的墨色瞳膜镜,以及一封信。 信,是老匠人的亲笔信。 风轻摇看过老匠人的笔迹。 这封信,是写给她的,因为不知她叫什么,故没有抬头。 信上说,老匠人自知时日无多,赶在临死前又为她制作了两对瞳膜镜,但不知她住在哪里,只能留在铺中,等她来自取。将来她如果需求更多的瞳膜镜,可以带着这封信去都城找他的孙儿,他已将手艺传给了孙儿。 风轻摇把信翻来覆去读了好几遍,没找到老匠人的孙儿是谁。 这真是一件令人悲伤的事情。 老匠人死前犯糊涂,忘了写! 好在风轻摇现在不太需要瞳膜镜,她遮住两个儿子的瞳色,主要是防云深,既然云深知道了两个儿子的存在,遮不遮已经不重要。 她把木盒子丢进空间法器,原地打坐。 大娃乖巧地趴在风轻摇腿上,轻轻地叫了一声:“娘。” 风轻摇:“嗯?” “弟弟怎么办?”大娃小心翼翼地问,生怕惹风轻摇不高兴。 风轻摇沉默。 现在最安全的做法是立即出城,远走高飞,不管云深能否感知到她的位置,她都应该远离云深的感知范围,而他的感知范围正好是一座城。 可是,她没有这么做。 习惯很可怕,她以为自己不爱云深的这两个孩子,但当身边少了一个后,她的心里面却非常不舒服,尤其想起二娃哭着喊“娘,别不要二娃”时,她的双腿便没办法走远。 这种感觉,很讨厌。 她有点慌。 如果当时云深不接二娃怎么办? 她无法想象那个后果。 风轻摇一坐坐半天。 云深没有出现。 她忽然觉得,云深不是来杀她,而是来抢她的儿子。儿子到手,自然不需要再见她。他带着二娃飞上天空城,然后逼迫二娃叫鸾凤“娘”! 第678章 娃卖娘,爹背锅(4) 风轻摇越想越觉得可怕,脑海里不断出现鸾凤虐待她儿子的血腥画面。 她不自觉地攥紧拳头,最终做了个自认为不明智的决定——夺回儿子! 她风轻摇的儿子,只有她风轻摇可以虐待,任何人都不可以伤她儿子一根汗毛! 接下来,风轻摇闭上眼睛沉思。 夺回儿子,她必须面对云深,而面对云深,她是没有胜算的,所以不能硬抢,只能智取。 在风轻摇不声不响制定计划的时候,大娃饿了。 小小的人儿默默地走到后院,看着比成年人还要高的围墙,他放弃了翻墙出去觅食。 大娃在杂草丛生的小院里转了一圈又一圈,似乎想找点吃的。 突然。 他猛地侧头,视线越过墙头,盯住对面屋檐。 屋檐上停着几只鸟雀,似乎什么都没有。 接着,他把视线往下移了移。 过于矮小的缘故,他的视线撞上了围墙,却没有收回来。 对面的屋檐上静悄悄地站着一个人,由于大娃看过来,那个人飞落下地,现在就在围墙的后面。 一身白衣不染尘埃。 敛尽气息悄无声息。 早已痊愈的云深,此刻的修为境界正值巅峰状态,没有人能够发现他,即便是封印全解的风轻摇、哪怕是羽化境的鸾凤,都感知不到他在何处。就在刚才……不,也包括现在,他感觉在小院里转圈的另一个儿子发现他了。 这让他很意外。 他能察觉出两个儿子都有修行基础,也仅仅是基础,他们还不具备修行者的能力。 但是,大娃确实发现他了。 他感知到大娃身上的气息逐渐变得紧张戒备,像小奶猫炸起了毛,一动不动地隔着墙盯着他。 不动,不是准备发起攻击,而是害怕。 云深吓哭了一个儿子,不想再吓哭一个,他往后退了段距离。 大娃犹如惊弓之鸟,拔腿就往屋里面跑,回到风轻摇身边,紧紧地靠着她,同时小脑袋缓缓地运作起来。 他的人生阅历只有短短的四年,最初的两三年还不记事,好在聪慧过人、智多近妖,家门前一条街的家长里短被他参悟的透透彻彻,尽管只有四岁,却有着超越年龄的思维模式和惊人想法。 …… …… 入夜。 风轻摇带着大娃回到生活了四年的小院。 云深果然不在。 二娃自然也不在。 夜过半。 洛邑城陷入沉沉的梦乡,万籁俱寂。 云深翩然落于院中,他步伐轻盈无声,走到门前,正要推门而入,门却自行打开了。 一颗小脑袋探了出来,悄声说道:“我觉得你没有小红她爹坏。” 云深心想,小红她爹是谁? 大娃贼头贼脑地走出来,悄悄地合上门,生怕屋里面的风轻摇突然醒过来。 云深发现,与白天相比,这个儿子显然不再害怕他。令他意外的是,这个儿子似乎在等他。他感到好奇,跟着大娃走到院子一角,距离风轻摇最远的地方。 “你突然出现在娘的面前,娘一紧张,就该扔我了。”大娃仰头看着云深,一本正经地道:“我比弟弟敏感,娘如果扔了我,我会有阴影,听说童年阴影会伴随一生。为了避免娘扔我,我打算出卖娘,你把她抓走吧。” 云深:“……” 第679章 娃卖娘,爹背锅(5) 万万没想到,是这样一种结局。 不过才四岁的孩子,展露出了有别于同龄人的近妖智慧,小小年纪居然就学会了自保和算计,算计的对象还是一把屎一把尿把他养大的亲娘。 “爹。”大娃眨着天真无邪的墨色眼瞳,毫无压力地喊了出来,“娘临睡前,我给她温了一碗牛奶,加了一勺蜂蜜,亲眼看着她喝下去,刘大夫说牛奶加蜂蜜有助睡眠,娘现在睡的可沉了,正是爹你下手的好时机。” 这孩子像他娘更多一些,云深这么想着,说道:“你可知,你娘最恨别人出卖她,不怕你娘讨厌你?” 大娃对着云深灿烂一笑,十分亲昵地道:“不是有爹在吗?爹别供出我就行了,再说爹你这么大个人,半夜过来劫持娘,我也阻止不了呀。” 意思是要他爹背锅。 云深:“……” 这孩子比他娘狠,长大了绝对心狠手辣,坏心思特别多。 明明和二娃是双胞胎,兄弟俩长相一模一样,性格却全然不像。 大娃走近云深,小小的两只手握住云深的大手掌。 这让云深有些意外,有些暖心。 白天的时候,二娃避他如蛇蝎,宁愿亲近外人沈修远也不愿意亲近他这个爹,大娃则截然不同,不但主动喊他爹,还愿意亲近他。 然而云深很快发现大娃根本不是在亲近他。 只见大娃举起云深的大手掌,放到自己的后领子上,说道:“爹你赶紧把我拎起来,别让娘怀疑我和你是一伙的。” “……” 云深一把抓起大娃,领着他往风轻摇所在的卧房走去。 他走路悄无声息,大娃觉得不可思议。 不过推门而入时,老旧的门发出轻轻的一声“吱呀”。 大娃忙竖起他细细的手指,做了个“嘘”的动作。 “牛奶加蜂蜜就算能助眠,也不能使人昏睡不醒,对警觉心很强的人来说,一点风吹草动都能令她瞬间醒来。”云深平静地道。 他一步入房。 风轻摇蓦地睁开眼睛。 与修为境界封印前相比,她现在的警觉性低了许多,否则在大娃下床找云深的时候,她就该察觉到了。 云深觉得大娃的主意挺好,与其待她温柔,慢慢耗到她能接受他为止,不如强硬一点,直接抓回身边。 对待风轻摇这种野性难驯的小女人,还是得用武力镇压。 云深修长的手微扬。 一阵微风,朝着风轻摇迎面拂去。 风轻摇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再次沉沉睡去。 大娃发出一声轻微的惊叹,怕吵醒风轻摇,忙捂住自己的嘴。 “我的沉睡术比你的牛奶加蜂蜜效果要好的多,我们说话她听不见。”云深说道:“不到天亮,你娘不会醒来。” “爹,你能把这个沉睡术教我吗?”大娃仰起头,一脸的讨好,如果他有条尾巴,这时候应该在摇了,不过不是狗尾巴,而是狐狸尾巴。 “看你表现。”云深的手在大娃的眼前一晃而过。 大娃下意识眨了下眼睛,重新睁眼视物时,发现整个世界都清晰了,即便此刻是夜晚,他仍能如白天般,清晰无比地看见云深的手里多出来一对墨色小东西。 第680章 娃卖娘,爹背锅(6) 他认得这东西,和弟弟眼睛里掉出来的那东西一模一样,当时他和弟弟都吓坏了,以为眼睛要瞎。 大娃疑惑地抬起头,对上云深漆黑如夜的眸子,似乎想从父亲这里求一个明白。 云深的眸底快速闪过一丝讶异和不解。 没有人告诉过他,他的双胞胎儿子长得并不一样。二娃的紫金真眸遗传于他,一看就是他的亲儿子,至于大娃…… 仿佛在寻求答案,云深把大娃拎高,更近距离地观察大娃的瞳色。 大娃眨巴着无邪的眼睛,和父亲对视。 他的一只眼瞳为淡淡的纯金色、另外一只则是暗紫色,宛如猫的异瞳,妖异异常,诡异无比。 从血统上来讲,大娃确实是他云深的亲儿子,继承了神族和魔族的混血血统,这从他的瞳色上就能看出来,只不过大娃的瞳色混得不太正常。一般情况下,混血生下的孩子会继承父母其中一方的瞳色,云深和二娃属于特殊情况,而大娃是特殊当中的特殊。 云深不清楚大娃独特的瞳色会带来怎样的瞳力,或许会超越紫金真眸,或许除了颜色特别外毫无用处。 他有些好奇,想试探一下。 “爹,我没瞎。”大娃无辜地道:“你不用老盯着我的眼睛看。” 他还不清楚自己的瞳色和别人不一样。 云深没有说话,闭了下眼睛,再睁眼时,眸色变为紫金。 暗紫色在夜晚看不真切,淡淡的金色却格外显眼,带出与生俱来的威压,与之对视,足以摧毁对方的精神世界。为了避免伤到儿子,云深尽可能将那股威压压制到最低,接近于无。 即便如此,对于初见紫金真眸的人而言,仍会感到害怕。 “呀!”大娃发出一声惊呼。 云深以为吓到儿子了,赶紧收起紫金真眸。 结果,只听大娃关切地道:“原来弟弟的眼睛变异是遗传爹的,爹你一把年纪也没瞎,看来这眼睛不会变瞎。不过爹,我还是建议你和弟弟一起找刘大夫看看眼睛,早治疗早康复。” “这不是病,不用看大夫。”云深平静地道:“你和你弟弟的血统中混合了父系的混血,才会拥有与众不同的瞳色。这瞳色过于招摇,你们的娘才会用这小小的镜片为你们遮掩特征,这镜片先不用了,以后我教你们如何封印瞳色。” “爹,我的眼睛也和你、和弟弟一样吗?”大娃的异瞳释放出明显的喜悦和憧憬,他非常期待自己也有一对帅气的紫金真眸。 云深沉默了一下,说道:“可能稍微有些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大娃满怀希望。 “自己看。”云深塞给他一面铜镜。 铜镜里的小脸蛋粉雕玉琢,和二娃一模一样,和云深极为相像,只是多了稚气少了沉静,唯独瞳色确实不一样。 同样是紫金两色,爹和弟弟的是完美地融合在了一起,而他是分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爹,我怀疑我不是你亲生的。”大娃语不惊人死不休地道。 “你就是我亲生的,不用怀疑。”云深淡定道。 第681章 爹,你完了(1) 四年前,云深失踪,风轻摇派遣沈修远等一众极恶之地的恶人外出找寻。之后,风轻摇误会云深,抛下所有人,藏身市井。沈修远等恶人被云深收编,改为寻找风轻摇的下落。 这些年,在风轻摇和云深有意无意的吩咐、支持和赞助下,沈修远一点点地建立起了情报网。 极乐馆,就是沈修远建立在洛邑城的情报网之一,是一处娱乐会所,具体经营什么,得看当地的情况,它或许是一家赌坊、可能是一间酒馆,甚至是风雅之地,但无论经营什么,它的后院永远是宁静而典雅的,仿佛远离红尘世俗,前后宛如两个世界。 夜深人静。 极乐馆后院飘散着血腥气味。 沈修远满身血污,倒在院中。 不一会儿,云深飞落到他面前,双臂怀抱睡熟的风轻摇,后背肩上趴着昏昏欲睡的大娃。 嗅到浓重的血腥气味,大娃心头一震,低头一看,吓得“啊”一声惊叫。 他此生见过的最血腥的画面,是几天前的那个晚上,一个受伤的陌生叔叔倒在他家的门口,但是陌生叔叔没有眼前这个叔叔那么的血淋淋,仿佛全身都在流血。 听见叫声,沈修远沾满血的手指动了动。 他还活着。 敌人给他留了一口气,需要他带一句话。 云深蹙眉,抱着风轻摇蹲下去,靠近沈修远,冷冰冰地道:“说吧。” 他大概猜到了怎么回事。 “羽族女王鸾凤抢走了小殿下,请殿下您一人前往天空城赴约,否则,她会掐死小殿下。”沈修远气息微弱,声音却不算轻,似乎怕云深听不清,尽可能用余下的生命将话带到。 云深的周身气息将至冰点。 是他大意了。 四年过去,鸾凤始终没来找他,以为她放手了,却原来,她是在找机会。 大娃从云深的背上滑了下来,“爹,你完了,如果弟弟不能安然无恙回来,就算娘原谅你,我也不会原谅你。” “我也不原谅我自己。”云深没有感情地道。 他就近找了一间房,把风轻摇安置到榻上,又抱起大娃放到风轻摇的身边,说道:“别离开你娘,我去去就回。” “你快点去吧,别耽误时间。”大娃催促。 在他心里面,弟弟排第一,爹排倒数第一。 云深不敢停留太久,他必须赶在风轻摇醒来之前平安带回二娃,否则风轻摇对他的误会会越来越深。 他忙转身出去,走到门口时,忽然叫了一个名字:“万骨枯。” 清冷洁白的身影踏空而起,消失在夜空之上。 留下一个紫衣妖美的美少年,茫然地站在门口,半晌后,万骨枯反应了过来。 四年前,他被云深强制收回未可知空间。云深本来想用他留在风轻摇身上的五根骨头,联系风轻摇,他傲慢地拒绝了。而事实上,他根本联系不到自我封印的风轻摇。 四年后,他又被云深叫了出来,目的很明显。 呵! 他万骨枯必不能遂了云深所愿! “哥哥。” 门里面的大娃,叫了一声门外面的万骨枯。 第682章 爹,你完了(2) 万骨枯一脸煞气地低头看向声音来源处。 左眼金瞳,右眼紫瞳,这是一对独一无二的眼瞳,万骨枯在四年前见过,是云深的儿子。 “叫老夫爷爷!”万骨枯凶道。 叫哥哥成何体统! “哥哥你别开玩笑了,爷爷都有胡子,你又没长胡子,看起来比我娘还小。”大娃的小身子往门后面缩了缩,有些忌惮万骨枯释放出来的邪气。 “老夫让你叫爷爷,你就叫爷爷,哪来那么多废话!”万骨枯瞪着大娃,“再说了,外貌的大小不等于年龄的大小,老夫看起来比你娘小,实际上比你爹都大,你爹看起来不大,实际上他都活好几千年了,跟老夫没什么区别,都是老东西!” “那我娘多大?”大娃怯生生地道。 “你娘?”万骨枯嘲笑,“你娘那乳臭未干的小丫头能有多大?呵,你爹是老牛吃嫩草,噎不死他!老夫不跟你说了,老夫要走了。” “你要去哪里?”大娃一半脸露在门外盯着万骨枯,一半脸躲在门后畏惧万骨枯。 万骨枯的周身萦绕着一缕缕邪恶的黑雾,普通人难以看见,大娃却看得清清楚楚,他畏惧的便是万骨枯身上这些诡异气息。 “老夫去哪里需要告诉你吗?”万骨枯桀桀一笑。 “可是,爹叫你出来,不是保护我和娘的吗?你走了,我和娘怎么办?”大娃怕虽怕,该讲的话他还是要讲,“我倒是可以跟着你,可是娘还在睡觉,天不亮不会醒,要不你把娘背上,这样你既可以出去玩,又能保护好我和娘。” 大娃的话,字字句句戳痛万骨枯的心,如果他有心的话。 他想掐死这个小兔崽子! 被叫“哥哥”,无缘无故比云深低了一辈,他忍了!居然还敢叫他背他娘?他爹都不敢这么命令他! 万骨枯冷冷地哼了一声,一扭头,傲娇地走了。 大娃自然留不住万骨枯,抱着门,喃喃道:“这位哥哥的脾气真大。” 说到哥哥,他想起来这里还有一位叔叔。 大娃赶紧跑出房间,在院中的花丛边上寻到沈修远。 夜幕下的沈修远一动不动,像死了一样。 尚未适应血淋淋画面的大娃有些害怕,细弱的手指轻轻戳了戳沈修远的脑袋,“叔叔,你还活着吗?如果你还活着就哼一声,我帮你把刘大夫找来……哦,爹叫我不要离开娘,你可能要等一等,等我娘醒了,我才能帮你找刘大夫。如果你死了,我就在这里挖个坑,把你埋了吧。” 说完这番话,大娃蹲在沈修远的身边,静静地等待了一会儿。 沈修远始终不动,也不哼哼。 大娃捡了块称手小石头,开始刨坑。 要想挖一个能容下沈修远的大坑,对四岁的娃娃来说,太难了。大娃刨了好久,刨的汗流浃背,才刚刚刨出一个够塞沈修远一只脚的小坑。 大娃刨的专注。 突然。 他被人从后面腾空拎了起来。 “呀!”大娃一声惊呼,手里的小石头掉落,他对上一张陌生而阴柔的脸。 第683章 爹,你完了(3) 眉间一竖邪气的黑纹,一头及腰长发柔顺地披散在背后,一件暗金底纹的黑色大氅随意披在肩头。 来人是出关不久的风不止。 他仿佛刚从睡梦中醒来,尚未来得及梳洗装扮,浑身上下充斥着慵懒,以及妖媚。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不管谁是螳螂谁是蝉,反正我是黄雀。”风不止笑吟吟地瞅着手里的大娃,“小家伙,你的体内流着一半轻摇的血,我很喜欢,可是你的另外一半血却来自云深,我很憎厌。你的存在仿佛在扎我的心,无时无刻不在告诉我,我的女人被别的男人上了,你是那个男人的孽种,孽种不该生下来,所以你知道我是来干什么的吗?我是来杀你的。” 四年前,云深失踪,风轻摇生下一对双胞胎,之后云深从天而降,羽族女王鸾凤紧跟而下,风轻摇失踪。 在这个世上,没有他风不止不知道的事,也没有人能算得过他风不止。 他曾发誓,不入圣不出关。 今天他站在极乐馆的后院,就表示他已入圣。 轻摇,我又来了。 追雪已死,剩下我们两个,就该是天生一对! “你能饶了我吗?”大娃可怜巴巴地看着风不止。 “不能。”风不止曲起两根手指在大娃的眼睛前,笑道:“你这眼睛倒是特别,不知有没有遗传到你爹的瞳力,挖下来还有没有用。我曾经被你爹一个眼神重伤,不如我用他儿子的眼睛也伤他一次,一定十分有趣。” 说着,两根手指便朝大娃的双眼剜去。 “啊!!!”大娃捂住双眼惊叫。 风不止的手指蓦地停下。 大娃从指缝间瞄去。 只见风不止低着头,看着地上的沈修远。 沈修远没死,一只手紧紧地抓住风不止的脚,气息奄奄地道:“别动他,别动他……” 风不止感兴趣地道:“双腿惨裂,五脏皆损,流了那么多的血,只剩一口气,这一口气却迟迟没断,你的生命力不是一般的顽强,确实有我极恶之地大恶人的风范。” 沈修远道:“别杀他,杀我。” “我不动手,你迟早也会死,你认为你的命换得了别人的命吗?”风不止说道:“不过,我喜欢生命力顽强的人,你如果为我效命,我倒是可以救你。” 沈修远道:“你放了他,我给你卖命。” “你没有资格跟我谈条件。”风不止嘴角噙笑,一脚踩住沈修远的手,狠狠地碾了一下,“这下,你的一只手也废了,再跟我讨价还价,另外一只手也给你废了。” 大娃吓坏了,捂住嘴巴不敢叫唤。 他从没见过如此血腥残忍的一幕。 空气中传来手骨碎裂的响声,在深蓝色的天光下,受伤叔叔的手变成诡异的形状,血从皮肤源源不断地溢出,渗进了土壤,院子里的小花开出了血一样的颜色。 “风不止。” 一道携着笑意的声音响起在附近。 大娃听出是母亲的声音。 他循声而望。 只见风轻摇站在不远处的廊下,笑意盈盈地望着这边。 这是大娃出生以来第一次看见自己的母亲笑得这般放肆。 第684章 我儿子就是你儿子(1) 天光乍现。 第一缕晨光斜斜地照进极乐馆后院。 春天的清晨带出一丝寒意和血腥气味。 就像风轻摇和风不止此刻给人的感觉,浑身上下散发森寒的气息、血腥的味道,然而两个人的表情却都像撕裂黑夜的晨光般美好,笑容无懈可击,犹如故友相见,而非仇人见面。 准确来说,风不止是风轻摇千真万确的仇人,风不止则一厢情愿视风轻摇为爱人。 “睡醒了?”风不止露出自认为的温柔笑容,“我以为你至少得再睡上半个时辰。半个时辰后,我就能把这里的事情都解决了,那时候你再醒来,就能尝到我亲手为你做的早膳。而现在,你得饿着肚子看我解决一切。” 这番话听着,好像他无时无刻不再护着、宠着风轻摇,他对风轻摇一往情深,无怨无悔地奉献着自己。只不过他奉献出来的是如海洋般深邃的仇恨,他的情和爱是毒药,一点都不在意会毒死自己所爱的人,因为他爱的女孩从小百毒不侵。 “我在外面住久了,对吃的要求已经不是从前了,你的厨艺还没我好,你做的早膳,我怕是不能下咽的。还是,你这几年闭关是在学做饭菜?”风轻摇灿烂如阳的笑容逐渐变得嘲讽,“你如果不出现在我附近,我还能再睡上半个时辰。你现在走的话,我还能回去补眠。” “你能为我而醒,说明我在你心目当中,地位极高。”风不止自我感觉良好。 “那是自然。”风轻摇冷笑,仇人排行榜第一的地位,能不高吗? “可是我以为,你是听见了你儿子那个杀猪般的叫声才醒的。”风不止成竹在胸,“女人一旦当了母亲,心,或多或少都会变得柔软。轻摇,你的弱点被我抓住了。” 他高举起大娃,在风轻摇的眼前摇晃了一下。 大娃颤颤地缩成一团,金眸和紫眸求助似地看着风轻摇,小心翼翼地叫道:“娘……” 风轻摇看都不看儿子一眼,依旧盯着风不止,自信地笑道:“你的弱点也被我抓在手里。” “我也有弱点?还被你抓住了?”风不止感兴趣地道:“是什么?我自己怎么不知道?” 他风不止是没有弱点的,就像以前的风轻摇。他们随时随地可以牺牲任何人,而不眨一下眼睛。 然而风轻摇变了。 但是他没变,如同他对她的感情,从未变过。 “把我儿子放了,我告诉你。”风轻摇这句话,等于承认了她的弱点是她的儿子。 她从来没有为救一个人向别人妥协过什么。 今天,她妥协了。 但是那又怎样? 谁还没有个弱点? 克服弱点、战胜弱点,她才能变得更加强大! “你当我傻?”风不止嘲笑道。 他的轻摇无论怎么变化,骨子里的杀伐果断从未改变。 他放下她的儿子,等于放下她的弱点,还给她自由。一旦她拿到主动权,对付起来可就难了。 “谁知道呢?人是会变的,万一你变傻了呢?”风轻摇漫不经心地道。 第685章 我儿子就是你儿子(2) 这是一句没有意义的废话。 敌我双方交战之时,风轻摇的废话越多,就表示她无力改变眼下的局面,她很被动。 风不止了解她。 他现在很高兴,风轻摇几乎是他的囊中之物,他不介意陪她多讲一会儿废话,她的废话听起来是这般的美妙。 “变傻的人是你。”风不止笑容深深,“听人说一孕傻三年,你是打算傻六年?还是就这么一直傻下去?我希望你一直傻下去,傻女孩才配拥有幸福,你越傻我越爱。轻摇,从我们相遇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这一生的纠缠不清。你逃不掉的,无论相隔多少年,你都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风轻摇沉默。 微凉的晨风,轻轻地吹拂起她的碎发。 细白的手指把碎发勾到耳后,她对着风不止忽然妩媚一笑,“好吧,我决定嫁给你,从今往后,我的儿子就是你的儿子。” “哈哈哈!” 风不止仰天狂笑。 这是他认识风轻摇以来,风轻摇第一次对他说,嫁给他。 她接受了他,愿意嫁给他,成为他的新娘,做他的女人! 他高兴疯了、得意疯了! 这一场长达几十年的追逐战,终于接近尾声! 不管她是自愿的,还是被迫的,总之是他的胜利! “我赢了!”风不止单手向天,握紧拳头,仿佛他战胜的是广袤无边的天空,而非封印了修为境界的风轻摇。 “是,你赢了。”风轻摇看白痴似地看着他,心想你接着笑,笑不死你! “是,我赢了。”风不止的拳头按在自己的胸口,重复着他胜利的宣言。 “好了,知道你赢了。”风轻摇有些不耐烦,“现在,能把我的儿子,同时也是你的儿子,放下吗?” 大娃仍被他拎在手里,可怜巴巴的模样,叫人心疼。可惜在场的几个人都没有心,不会疼。他们即便疼,也不会写在脸上。 “既然你说是我的儿子,我自然要多抱一会儿。”风不止改拎为抱,对上大娃的异瞳,说道:“来,叫声‘爹’听听。” 大娃遗传了风轻摇能屈能伸的个性,非常识时务地叫道:“爹。” 爹在他心目当中的地位向来排倒数第一,等同于仇人。 从现在起,眼前这个叔叔就是他的仇人了。 “这儿子我认了,哈哈哈!” 风不止又是一长串嚣张而霸道的大笑。 他无比的痛快,比风轻摇答应嫁给他时,还要高兴,甚至抑制不住的兴奋和激动。 这一刻,他发现自己不仅仅赢了风轻摇,他还赢了云深。 比杀人更叫人崩溃绝望的,是诛心。 他抢走了云深的女人、夺走了云深的儿子,云深必然痛不欲生。 别人的痛苦是他快乐的源泉,他恨不得马上跑到云深面前,宣布对云深女人和儿子的使用权。对了,应该请唐有色把他和轻摇的洞房花烛夜画下来,送给云深。 短短片刻间,风不止已经想到了一百种对付云深的方法。 风轻摇嘴角噙着一丝凉薄的笑意,冷眼看着风不止笑,内心却在咒骂云深。 第686章 我儿子就是你儿子(3) 四年前,先一步踏入入圣境的她对风不止有着绝对的压制力,差一点点,风不止就能死在她的手上,结果云深往她的肚子里塞了两个娃,不但害她行动不便,还把她的所有仇恨都拉走了,她一心一意寻找他的下落,都没理会风不止,这就给了风不止极大的喘息空间。 云深简直像在保护风不止! 还有,当初如果不是云深擅自给她乱加封印,她绝不会把两个孩子生下来,今天她就不会被风不止拿捏住。 都是云深害的! 本来,她在这座城躲得好好的,平平安安,谁都找不到。岂知云深找来了,连带着把风不止也引来了。 这一切的一切,全是云深的错! 想到云深,风轻摇忽然记起来,昨天晚上,云深似乎有到过她的房间,在她即将清醒的时候,又让她沉睡过去,不然她不可能睡得这么沉,风不止都走进了院子,她还没察觉。 所以,这里到底是风不止的地盘,还是云深的地盘? 趁着风不止在疯笑,风轻摇打量眼前的陌生庭院,最终把目光落在倒在风不止脚下奄奄一息的沈修远身上。 “你不是要救他吗?”风轻摇道。 “今天我高兴,救一下也无妨。”风不止蹲下去,往沈修远的嘴里塞了一颗丹药,“这是罗阎王的儿子,罗起阳炼制的续命丹,当然了,能续多少命,得看他自己的造化,所谓的续命丹不过就是给人吊一口气,想活下去,还得靠自己。对了,罗起阳就是昔日轩辕国的药殿殿主。” “送我几颗。”风轻摇不客气地道。 她对“罗阎王”三个字已经没感觉了。 重生以后,围绕在她附近的敌人,一个比一个强劲。以前觉得大修行者巅峰是修行界的极限,后来发现这个世界还有入圣境的老家伙,好不容易她也入圣了,又冒出鸾凤这种羽化境的变态。 与这些动不动就活百年、千年的老东西相比,罗阎王弱爆了。 “你是我的女人,我的就是你的。”风不止把装有续命丹的药瓶大方地丢给风轻摇。 风轻摇手一抓,直接在半空中将药瓶收入空间法器。 风不止单手抱着大娃,另外一只手伸向风轻摇。 这是一个邀请。 他希望风轻摇能主动走过来牵着他的手。 风不止的手,风轻摇不是没有牵过,甚至比牵云深手的次数还要多的多,不过用的是她以前的身体。 重生以后的身体不一样了,但是灵魂不变,心思依旧,她还是她。 风不止在她心里面,从最初的开始就是女孩。 他长得太漂亮了。 云深的漂亮是属于男性的俊逸,他的漂亮纯粹是女性的阴柔。 小时候遇见他的第一眼,以为他是女孩,长大后、这一生,她就一直把他当成像风追雪一样的姐妹。 风轻摇走过去握住风不止的手,就像握住风追雪的手,毫无压力。 风不止反握住风轻摇的手,笑道:“像不像一家三口?” 风轻摇鄙夷地瞅着他,“你想娶我得先把聘礼下了,聘礼不到,婚礼不成。” 第687章 我儿子就是你儿子(4) “轻摇想要什么样的聘礼?” 风不止何等的聪明,风轻摇一句话,他就明白她想指定聘礼,而且聘礼绝不简单。 他大可以拿大娃继续逼风轻摇就范,却没有这么做。 极恶之地的大恶人向来喜怒无常,他可以把风轻摇逼上绝路,逼得她魂飞魄散;也可以摘下星辰日月讨好风轻摇,博风轻摇的好感。爱与恨、宠与虐,全在他的一念之间。 “云深和鸾凤的人头。”风轻摇道。 “好。”风不止一口答应。 “我要亲手切下他们的人头。”风轻摇补充道。 “没问题。”风不止自信地笑道。 入圣境对战两个羽化境,从任何角度分析,结局都是死。不过,风不止是不会把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的,面对比自己强大的修行者,他通常会智取。恶人的智取要比正义之士简单容易的多,因为恶人没有下限,心狠手辣,不折手段。 在这一点上,风轻摇十分信任风不止。 她伸手摸向风不止细腻白皙的脖颈,恶毒地笑道:“你的人头,我也想要呢。” “在你还没有拿下云深和鸾凤的人头前,我想你不会要我的人头。”风不止任由她肆意地抚摸,丝毫不担心她会趁机掐死他。 比风不止聪明的人,未必就没有,叶上清就是一个。 问题是叶上清再聪明也算不过风不止,他过于纯良,不是风不止这种大恶人的对手。 风轻摇不得不承认,这个世界上能与她配合无间之人,是她的仇人,就在她的眼前。 “想不到十几年以后,我和你还能合作。”风轻摇的手从风不止的脖颈上移开。 风不止道:“你我都来自极恶之地,平时打打闹闹不过是些日常小乐趣,一旦遇到真正的敌人,自然就会抱团一致对外,我和你是命运共同体,除你我以外的所有人,皆为外人。” “行了,废话怎么这么多。”风轻摇摆摆手,“你不是要亲手为我做早饭吗?还不快去?” 先借风不止的手,灭云深和鸾凤。 之后,她再掐死风不止。 很好。 很完美! “不急,我们先离开这里,这里毕竟是云深的地盘,万一他突然回来,我可不想亲自对付他。”风不止坦然道:“我怕死。” “这一点我和你很像,我也怕死。” 风轻摇对云深的误会没有解开分毫,风不止瞧得一清二楚。 大娃默默地听着娘和后爹算计亲爹,心想:爹,你真的完了。弟弟如果不能平安回来,你就死定了! …… …… 风不止一手牵着风轻摇,一手抱着大娃,迈过极乐馆后院的门,走到大街上。 阳光下的微风渐渐升起了暖意,如同他们三人勾勒出的画面般温馨而美好,不明真相的人,以为他们是一家三口准备外出游玩。 突然,从暗巷中窜出数以百计的人,个个凶神恶煞,将风不止三人团团围住,其中有一人是风不止刚刚还在想的恶人画师唐有色。 这些人是极恶之地的恶人。 极乐馆后院幽静,不代表没有人。 他们发现后院有异,早早地埋伏在了门口。 不过…… 怎么是老大! 第688章 我儿子就是你儿子(5) 唐有色等恶人惊悚地看着包围圈中的三个人。 牵着老大手的那个比女人还漂亮的男人,不是在皇帝陵闭关的风不止吗?他什么时候出关了?被他抱在手里的孩子的眼睛像猫的异瞳,脸越看越像殿下,不会就是老大生的双胞胎之一吧? 极乐馆后院就像当年的神宫醉莲池畔,宛如禁地。除沈修远外,这些小恶人多数都不敢踏入后院,不清楚里面发生了什么。 出于对风轻摇和风不止的畏惧,唐有色等恶人下意识地往后退。 一个都惹不起啊! 早知道就躲在暗巷不出来了。 “这一届的恶人不行啊。”风不止冷冷地嘲笑。 他离开极恶之地好多年了,只在有需求的时候,偶尔回去一次。他那个年代的老人越来越少了,和他、风轻摇当年一起杀进极乐宫的恶人几乎死光了。 毕竟,几十年过去了。 风轻摇魂飞魄散后重生归来,等于活了两世,再也不是那个长不大的小女孩了。 而风追雪死在了四年前。 最近这四年间,是沈修远这个后辈在管理极恶之地,在云深的影响下,恶人们都不住在极恶之地了,每天东奔西跑,忙忙碌碌,活得越来越普通,再也不是昔日自在逍遥的极恶之地恶人。 眼前的恶人有太多陌生的面孔。 或者,他们已经不能称之为恶人了。 风轻摇赞同道:“确实如此。” 从阵型上看,这些人是以唐有色为首的。 极恶之地的统治者、管理者向来以实力说话,而唐有色在极恶之地等于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他能活到今天,全靠一手写实派的春宫画以及风轻摇的赏识。 他所带领的这群恶人,与其说是恶人,不如说是街头小混混。 极恶之地,堕落了! 唐有色心想,极恶之地不行了,不正是二位的功劳吗? 当年他入极恶之地,风轻摇刚刚成为极乐宫宫主、极恶之地老大,风不止和风追雪是长老,三人以雷霆之势将不服他们的恶人全部弄死,那是一次大清洗。 第二次大清洗,是在风追雪做极乐宫宫主之时,当时风追雪联合风不止、诗情把心向老大的人统统弄死,当然他的心也向着老大,但是他本着“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的原则暂时投靠了风追雪。 第三次大清洗,就是老大重生归来,联合殿下,杀的恶人们死的死、逃的逃,仅剩不多的恶人活得谨小慎微,人不如狗。 一个字:惨! 这些话,唐有色是不敢说出口的。 “让开让开,统统让开!”他驱赶着身边的同伴,打开一条道,献媚而讨好地笑道:“拦错了拦错了,二位老大这边请这边请。” 他是个有原则的人,风往哪边吹,就往哪边倒,俗称墙头草。 风不止满意地道:“倒还识相。” 风轻摇道:“不识相就没命了。” 可不是嘛,唐有色在心里回了一句,面上仍挂着笑容,冷汗在后背疯狂滚落。 风轻摇、风不止和风追雪三人中,他最怕的就是这位残忍变态的风不止。 第689章 我儿子就是你儿子(6) 好在今天的风不止心情极好,他摆摆手,示意唐有色等人赶紧滚。 唐有色等人一边颤巍巍地说着“二位老大走好”,一边像砍了尾巴的野狗飞速退离。他们前脚刚走,洛邑城的守军便围了上来,几乎和唐有色等人尾首相连。 比起唐有色等人小混混似的散沙状态,洛邑城的守军手执长矛、气势雄壮,为首的男人英姿勃勃,骑着汗血宝马,居高临下地看着风不止和风轻摇。 “洛邑城都尉,白暮。”男人报上自己的身份和姓名,冷酷地道:“高阳国的琰王为何会出现在我上已国境内?没有合理的理由,我将对你进行诛杀。” 他一手握缰,一手执矛,后背悬挂一张角弓,没有羽箭,浑身散发着森然的寒意,周围的空气由于他的到来似乎变得寒冷起来,仿佛重回寒冬。 白暮的脸庞英俊而年轻,最多二十岁出头,绝不会超过三十岁,然而他的头发却参杂着几缕银丝,宛如少白头。 风轻摇觉得他似曾相识,接着她就看见一枚晶莹剔透的冰玉挂在白暮的腰带上,冰玉的中间有一点红,如果没出错的话,应该是白措的一滴血。 白措是她这个身体的爹,那么白暮就是她这个身体的同父异母的弟弟。难怪好像在哪里见过,白暮这张脸和白措有几分相似。真没想到,她住了四年的洛邑城里居然有个亲戚,只可惜相认的冰玉被她当药钱付给幽都的晏大夫了。 这么一想,云深的错又多了一桩! 云深还没给她报销药钱! 风不止从容地笑道:“来洛邑城接妻儿回家。” 白暮冷声道:“据我所知,琰王尚未娶妻,哪里来的妻儿?” 他的手紧紧地抓着长矛,矛上隐隐泛现薄冰,这是雪族的血脉带给他的能力,天生体寒的他,能够无限驾驭寒气。 即便如此,他还是没信心打败琰王,可是他不能不站出来,即便杀不死琰王,也要弄清楚琰王想做什么。 世间传说,琰王所到之处,皆为废墟。 这不是没有根据的,轩辕国灭、大祁国灭,全出自琰王风不止之手。 “现在不是有了吗?” 风不止话音刚落,牵着风轻摇的那只手便移向了白暮,迅如闪电,一把扣住白暮的咽喉,把他从马背上扯落,摔到地上,之后一脚踩住白暮的后背,一气呵成。 至始至终,大娃都被他单手抱着。 风轻摇的弱点,他是不会放下的。 大娃从没见过如此矫健的身手,慌张之余,多了几分崇拜。 “白大人!”守军们惊叫,长矛同时转向风不止。 风不止饶沈修远不死、放走唐有色等人,除了他心情好之外,也是因为这些人属于极恶之地,极恶之地是他和风轻摇的极恶之地,等于他的人,对于自己的下属,他很宽宏大量。 然而白暮,不但是外人,更是敌人。 高阳国的野心是一统人族,高阳国以外的所有人都可杀。 他是高阳国的琰王,上已国的白暮必须死。 “放了他呗。”风轻摇伸出一根手指头,轻轻地敲了敲风不止的肩。 第690章 我儿子就是你儿子(7) “理由?”风不止蓦地收住往死里踩的那只脚。 不过白暮还是被他踩出了内伤,血从嘴里喷了出来。 “女人一旦当了母亲,心,或多或少都会变得柔软,恭喜你又抓住了我的一个弱点。”风轻摇笑得极为无赖,一看就很虚伪,完全就是假话。她的前半句话还是复述的风不止的,隐隐约约透着嘲讽。 “如你所愿,就放了他。”风不止自然不信风轻摇的话,他也不追问,想从风轻摇嘴里套出点话,倒不如从别人入手查。 “走了。”风轻摇完全没有当俘虏的自觉,俨然一副“我是老大我最大”的霸道态度,走在了前面。 有人愿意当苦力,替她抱儿子,她乐得轻松。 大娃有人工坐轿,出行不累,也很轻松。 母子俩越来越放松,毫无压力。 风不止追上风轻摇。 白暮望着风轻摇远去的背影,内心充满疑问。 她是谁?为什么琰王会听她的?她又为什么救他? …… …… 与此同时。 万里高空上,云海波澜壮阔。 白衣翩跹的男人踏云乘风而来,落于云海畔。 云海畔,也有一人白衣倾城,相比于云深的清寒,此人要显得温润许多,他是羽族女王鸾凤的男宠廖余。 一见云深,廖余恭恭敬敬地行了礼,“神族太子殿下,请!” 他手臂一划,为云深引路。 云深不拒绝,纵然前方荆棘满地,亦神情淡然地跟随廖余走进天空城。 他一脚踏入天空城地界,天空城大阵随之开启,整座天空城宛如鸟笼,谁也不能走出去半步。羽族侍卫在暗中悄悄跟随云深,监视着云深的一举一动,并在各个角落设下陷阱。 天空城动静很大。 廖余有意无意地打量云深,却见云深无所情绪,冷冷淡淡的,不知是何心态。 这和他在四年前见过的太子朔望很不一样,与眼前这个古井无波、静如止水的太子朔望相比,四年前那个花言巧语、不断服软的男人简直像假的。 廖余把云深带进女王的寝殿,然后识趣地退了出来,关上殿门。 寝殿里,轻纱垂地,熏香冉冉飘散。 二娃穿着天空蓝的羽纱锦衣,坐在女王的御床上,身边是一堆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他摸摸机关小鸟,看看木偶小人,明明很喜欢,却不敢拿起来玩。 他抬起头,对着坐在他对面的女人说道:“娘,我们什么时候回家?哥哥一个人在家,看不见我们,会着急的。” 云深看着那个女人,微微蹙眉。 女人身穿一袭天空蓝羽纱裙,镶嵌蓝宝石的腰带上垂挂凤凰翎和朱雀翎,这是羽族女王鸾凤的装扮,然而那张脸却是风轻摇,白皙娇丽的脸庞仍是少女之态,眼角眉梢始终挂着一丝妖邪之气。 听见关门声,她侧头看过来,忽然对他一笑,妩媚而动人,娇声道:“殿下回来啦,二娃和我等你好久了。” 她当然不是风轻摇。 一个小小的幻术,骗不过云深。 她也不打算骗云深,这张脸主要是给二娃看的。 二娃看见云深,忙躲到鸾凤的背后。 第691章 我儿子就是你儿子(8) 此刻的鸾凤,在二娃的眼中,就是风轻摇,是他的娘。 他很怕再被娘丢给爹,小手紧紧地攥住鸾凤的衣角,警惕而防备地盯住云深,云深是他的爹,同时也是他的仇人。 这是风轻摇从小灌输给他的仇恨。 不过他还太小,不太明白何谓仇恨,只知道爹不是好人,是坏人,一出现,就拆散了他和娘、还有哥哥。 鸾凤把二娃拉出来,指着云深,“叫他爹。” 二娃抿唇不语。 鸾凤催促道:“快叫。” 二娃倔强地道:“娘……” “她不是你娘。”云深打断道:“过来。” 二娃听出云深语气里的森寒之意,又吓得缩回鸾凤背后,然后探出半张脸,露出一只紫金真眸。 紫金真眸能够看透本质,识破一切幻象,显然二娃不会使用自己的瞳力。 “殿下不要吓孩子。”鸾凤故意摆出为人母的慈爱模样,紧接着又露出了凄楚哀怨的神情,“殿下离我而去四年,孩子不见你四年,不认得你这个爹也是在所难免,你怎能因为孩子不叫你爹,而怨恨我,故意说出我不是孩子他娘的恶毒话语呢?来,二娃,告诉你爹,我是你什么人?” “是……” 二娃刚说出一个字,后面的“娘”没来得及出口,云深忽然出掌,掌心一股吸力,将二娃吸了出来。 鸾凤神色一变,再无幽怨或慈爱,她也出掌,试图抓回二娃。 两股力量,隔空抗衡。 二娃停在了云深和鸾凤之间的半空当中,二娃想起被风轻摇抛出去时的感受,即将被丢下的恐惧感觉再次涌上心头,他哇一声哭了。 “娘,别不要二娃,二娃乖……”说到这里,二娃忙捂住自己的嘴巴,抹掉自己的眼泪。 据说乖孩子是不会哭的,哥哥就不太哭,他也不能哭,不然娘又要不要他了。 “朔望,我数到三,你再不放手,这孩子就没命了。”鸾凤恶毒地道:“一。” 云深放手。 二娃重回鸾凤身边。 鸾凤将二娃抱在怀里,温温柔柔地摸着二娃的头,似在安慰,然而她看向云深的眼神却无比的得意与阴险,说道:“与我成婚,我会将他视如己出;拒绝我,他死。我给你一炷香的时间考虑。” 她衣袖一划。 寝殿里多了一只铜香炉,铜香炉中燃一支檀香。 云深静静地站在铜香炉前,白衣无垢,风华如故。 二娃从鸾凤的怀里探出小脑袋,有些奇怪地看着鸾凤的脸,说道:“娘为什么要说‘视如己出’这个词?难道二娃不是娘亲生的吗?因为二娃不是娘亲生的,所以娘不要二娃、要杀了二娃吗?” 一个恐怖的猜测呈现在二娃的心里,他惊慌道:“哥哥呢?娘杀了哥哥吗?” 有记忆以来,他从没有和哥哥分开过。 现在,他已经一天一夜没见到哥哥了。 “你这孩子懂得倒挺多。”鸾凤意外道。 不是每个四岁的孩子都懂得“视如己出”和“生死”的含义。 “用你的双眼仔仔细细看一看,你面前的女人到底是谁。”云深面无表情地道。 第692章 我儿子就是你儿子(9) 仿佛一个指令或暗示,二娃带着疑问的目光停留在鸾凤脸上,不看出些什么便不移开。 鸾凤双手捧起二娃娇嫩的脸庞,无所忌惮地对视二娃的紫金真眸,赞叹道:“真美啊,和朔望一模一样的眼瞳。我和你爹再给你生个弟弟或者妹妹,好不好?也和你一样的瞳色,和你一样漂亮,这样你就不寂寞了,弟弟妹妹会陪你一起玩。” 这个举动是在告诉云深,她不怕二娃的紫金真眸,二娃的紫金真眸压根对她不起任何作用。 “我有哥哥了。”二娃对鸾凤的亲近感渐渐散去,他发现母亲的脸在慢慢的改变,变得越来越不似母亲了。 既然不是母亲,她生下来的弟弟妹妹,自然就不是他的弟弟妹妹。 她欺骗了他。 她不是好人。 二娃死死地盯着鸾凤的眼睛,目光中隐约夹着一丝愤怒。 小孩子的愤怒,只会让鸾凤觉得好玩,她笑容可掬地欣赏着二娃的紫金真眸。 紫金真眸优雅美丽而高贵,似浩瀚无垠的宇宙,神秘莫测。 终于有一天,可以肆无忌惮地对视这对尊贵无比的紫金真眸了,她就仿佛在与朔望深情对视。 她和朔望的孩子,也会拥有这样一对眼瞳吧? 没有也没关系,就把这孩子的眼瞳挖出来,换给她的孩子。 檀香燃半,云深一动未动,神情冷淡,仿佛他在醉莲池畔长久地观莲。 忽然。 鸾凤的眼角溢出一滴血,宛如一滴泪,划过她的脸颊。 “啊!”眼睛的刺痛令鸾凤惊叫起来,她不顾一切地推开二娃,捂住自己的眼睛,盛怒道:“怎么回事?朔望,你对我做了什么?” 云深一步而上,在二娃即将跌倒时,一把抱起儿子,“既然是和我一模一样的眼瞳,你就应该明白,它也具备了和我一模一样的瞳力,这是与生俱来的力量,不同之处在于,我能控制释放的时机、改变力量的强弱,而我儿子不会,你和他对视,是自取灭亡。” 寝殿门洞开。 羽族侍卫快速进入,围住云深。 “快传御医!”廖余扶住鸾凤,拿手帕轻拭鸾凤的眼角,心疼地唤道:“陛下。” “寡人还没瞎!”鸾凤恨恨地推开廖余,指着云深,“朔望,本来你还有半炷香的时间,现在你儿子惹怒我了,不管你答不答应,我都要你立刻与我洞房,把我伺候的舒服了,我就放了你儿子,反之就杀了他!” “玄霜、黄泉舞。”云深低低地叫出两个名字。 玄衣的剑灵和红衣的剑灵,一左一右出现在鸾凤的两侧,两人同时出手,朝鸾凤袭去。 掌风似剑气,森寒而凌厉。 鸾凤急忙躲开。 云深抱着二娃,转身向殿门外走去。 “想跑?”鸾凤发狠,猛然朝云深冲去,却在半途被玄霜和黄泉舞一左一右攫住肩膀。 战斗状态的剑灵就是一把剑。 手掌如剑刃,在鸾凤的肩上割出两道伤口。 “拦住他!”鸾凤颤抖着命令。 她话音刚落,羽族侍卫重伤倒地。 云深的眼瞳呈现紫金双色,他打算速战速决。 第693章 我儿子就是你儿子(10) 紫金真眸释放出的威压直接摧毁人的精神世界,使人崩溃,同时会大量消耗云深的修为和精神力,所以他必须速战速决。 而且,紫金真眸有个缺点,在释放威压的一瞬间,即便不和云深对视,附近的人亦会受到不同程度的牵连。 这也是为什么,当年云深一个眼神重伤风不止,却也给风轻摇造成了不大不小的威胁。 羽族侍卫重伤。 廖余和二娃相继晕倒。 鸾凤有羽化境修为支撑,又是在云深的背后,她伤的最轻,怒火最深,一瞬间爆发出惊人的力量,震开玄霜和黄泉舞,一只手伸出去抓向云深。 云深一步迈出,便是百步之外。 鸾凤抓空,再上,“朔望,你跑不掉的!天空城大阵已开,这是我为你准备的鸟笼,我要囚禁你一辈子!” 玄霜和黄泉舞变回剑的形态。 玄霜剑玄黑色,剑身泛现霜白色的寒气,所过之处给人窒息的压迫感,宛如云深的紫金真眸释放的威压。 黄泉舞剑血红色,是妖娆邪媚的彼岸花色,蕴涵着黄泉彼岸的死亡气息。 一玄一红笔直地朝天空城上空刺去。 他们刺到了天空城大阵,停滞不前。 倒卷的血红色花瓣出现在空中,呈伞状的花朵一簇又一簇,无数霜白色雪粒在彼岸花丛间狂乱飞舞。 云深踏空而上,一掌推出。 两把剑刺破大阵,飞了出去。 云深紧跟在后,飞出大阵。 他没有回头对付鸾凤,一是二娃晕了过去急需治疗;二是天空城大阵马上就会修复,短时间内他不可能再破一次大阵。 鸾凤不追云深,一是她受伤了需要医治;二是她没想到云深轻而易举就破了天空城大阵,没有大阵,她不一定是云深的对手。 “可恶!”鸾凤气得一掌拍碎身边的石雕,“来人!” “陛下。”羽族侍卫匆忙而来。 “把风不止给寡人带上来!” 鸾凤派人下界找朔望的时候,风不止曾派人找过她的人,想跟她谈合作,她拒绝了。 至高无上的羽族人从来不屑跟下界的蝼蚁合作。 …… …… 一辆朴实无华的马车驶出了洛邑城。 马车里,风轻摇懒洋洋地坐在风不止身边,抓来他的一撮头发,百无聊赖地编着小辫子,“闲着也是闲着,说说看你准备怎么活捉云深和鸾凤?” “先攻鸾凤,再用鸾凤对付云深。”风不止一点都不介意风轻摇扯他的头发玩,她是这世上唯一一个能够肆无忌惮靠近他的人……不对,以前似乎也有一个,记不起来了,反正死了。 “详细点。”风轻摇随意地瞅了眼睡着在风不止怀里的大娃。 大娃像他娘一样,毫无俘虏的自觉。 风不止想也不想,随口说道:“鸾凤爱美色,随便献几个美男给她,就能掌控她了。她是羽化境,云深也是羽化境,等他们俩拼得你死我活,我们俩再坐收渔翁之利。” “你可以把自己献给她。”风轻摇建议道。 “真高兴你能承认我是男人。”风不止凑近风轻摇,在她耳畔暧昧低语,“我只想把自己献给你。” 第694章 我儿子就是你儿子(11) “呵。”风轻摇冷笑,伸出一根手指,点中他的眉心,把他推离自己,“得了吧,你要是真把自己献给我,就该乖乖地听我话,我说向东你就不能往西,我叫你去死你就不能活。” “我若死了,怎么替你杀云深?”风不止笑。 他爱的,从来不是她的外在,而是她的内在、她的与众不同。 很久以前,她就不怕他,愿意亲近他,把他拉入她的世界。即便他逼得她魂飞魄散,重生回来的她,仍然愿意跟他合作,走进他的世界。 这个女孩,他越来越喜欢了。 “吻我。”风不止忽然说道。 “什么?”风轻摇嫌弃地睨他。 “你不想要我的初吻吗?”风不止眼波流转,媚眼撩人。 他生得极美。 美人纯心勾引,很难有人能抵抗住。 “不想。”风轻摇道。 从遇见他的第一眼起,她就认定了他们是同类。 他无法吸引她。 “吻、我。”风不止一字一顿地重复,再一次缓缓地接近她,慢慢地靠近她的朱唇。 在即将吻上她的时候,风轻摇又一次从容地伸出手指头,点着他的眉心,迫使他停下来。 “儿子,吻他。”风轻摇淡定道。 大娃被两人的谈话声吵醒,不知何时睁开了猫一般的异瞳,他“哦”了一声,从风不止的怀里站起身来,一把搂住风不止细腻白皙的脖颈,往风不止淡粉色的薄唇上“吧唧”一口。 风不止:“……” 大娃转向风轻摇,愁眉苦脸道:“娘,这样大娃的初吻是不是没了?” “不重要。”风轻摇看着风不止。 风不止的眼底渐渐涌出煞气,他很不高兴。 风轻摇耸耸肩,不在意地道:“你又没说叫谁吻你。” 风不止推开大娃,把风轻摇拉近自己,阴鸷地道:“轻摇,我对你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接下来的行程,如果你还想舒舒服服的,现在就取悦我,用你取悦云深的那套,取悦我。” 风轻摇皱眉,不悦道:“我风轻摇从来不取悦男人,我不会取悦云深,也不会取悦你,如果你还想我安安分分呆在你身边,那你就来取悦我。” “呵!”风不止残忍一笑,“我的轻摇一如既往的霸道强硬不屈服。” 他一把推倒风轻摇。 马车剧烈的晃动了一下。 车窗被人从外面猛地拉开。 跌坐在车上的大娃叫道:“爷爷!” 被叫作爷爷的美少年伸手入窗,细白无暇的修长手指抓向压着风轻摇的风不止。 风不止意识到危险,快速避开,同时劫持大娃,五指掐住大娃的咽喉,警惕地看向窗口。 万骨枯一抓抓空,低头看进来,“老夫恨云深,但是不恨云深的女人和儿子,老夫想了想,还是得过来,快把他们放了,老夫放你一条生路。” 风不止道:“我也恨云深,不如我们俩合作弄死云深如何?” 风轻摇看看风不止,看看万骨枯,结局不用深思就能猜到,万骨枯必然会答应风不止,然后和他们一起愉快上路。 果然,万骨枯笑了,红唇微启,正欲同意。 下一刻,他僵住了。 第695章 我儿子就是你儿子(12) 这世间除云深外,没有什么能令老东西感到惊骇,从而僵在原地的。 所以,云深来了。 清冷洁白的身影无声无息地落在车顶,目光淡淡,遥望前方。 车夫坐在前面悠悠闲闲地驾着车,没有察觉车上多了人。 车门大开。 风不止一脚踹飞无辜的车夫,卯足了劲把大娃抛向空中。 乌云压境,山雨欲来。 无数道电蛇在大娃的头顶闪现。 这是风不止召唤来的万雷。 云深飞身而上,在空中抱住大娃。 同时,万雷落下,全部打向云深。 玄霜剑和黄泉舞剑交叉成十,挡在云深背后。 万雷击打在两把剑上,玄霜剑无损,黄泉舞剑略有裂痕。 云深单手抱大娃,反手收回黄泉舞剑,手腕微转,万骨枯化成一把白骨剑,飞入他的手中,紧接着他手一放,万骨枯剑代替黄泉舞剑,挡在了玄霜剑前面,承受了万道惊雷。 一道神识钻入云深的脑海。 “嗷嗷嗷,老夫是杀人的剑,不是挡伤害的盾!”万骨枯洁白的剑身逐渐泛黑,这不是他的邪气黑化,而是被雷击后的焦黑。 云深没理他。 怀里的小家伙揪着他的衣襟瑟瑟发抖。 短短两天时间,大娃经历了弟弟被抛弃,娘和他被挟持,沈修远血淋淋的倒在他眼前,风不止让他见识了何为狠毒残忍。 他以为,他习惯了、不怕了。 却原来,之前的不过是冰山一角。 他被丢向了高空,比娘抛出弟弟时还要高还要高的高空,摔下必死,好在爹及时赶到,他没有死,却听见了万雷齐鸣,天崩地裂,他仿佛看见人间炼狱,小小的他在万雷之下根本无处躲藏,唯有爹的怀抱令他稍微感到一丝安全。 雷停。 乌云散去。 万骨枯剑在冒烟。 老东西并未受损,他还活着,只是很安静。 那辆载着风轻摇的马车受惊后脱离了官道,向着碎石小路、山野林间疯狂地奔去、撞去,几乎散架。 风轻摇已经不在车上了。 风不止祭出大娃逃命后,她也跑了。 两个人默契的反向而行,云深即便要追,也只能选其中一方。 云深毫不犹豫地选择风轻摇的方向。 风轻摇的心脏噗噗狂跳,仿佛即将跳出体外。她强烈的预感到自己这次很难逃脱,云深锁定她了,她继续封印修为改变气息也没用了,于是她毫不犹豫地解除封印,打算瞬移千里。 然而,晚了一步。 一只冰冰凉凉的手按在了她的肩上。 风轻摇觉得那只手比雪国的冰雪冷上了不止百倍、千倍,冷得她浑身一颤,像万骨枯发现云深靠近那样,僵在了原地。 “轻摇……” 云深刚叫出她的名字。 风轻摇便大声打断,一口气不带停地说道:“我还没有还清欠你的债,你不能杀我,我死了你大亏,做鬼都不会放过你,天天诅咒你,下辈子还找你,继续玩弄你的感情,不玩得你家破人亡我跟你姓!” 云深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道:“你到底是要我饶你不死,还是要我早点杀了你,好让你赶紧投胎下辈子再找我?” 没见过求饶还带骂人的。 第696章 掌心之中(1) 风轻摇也沉默了一会儿,微微侧头,看向云深。 两天前,云深毫无征兆地出现在她生活了四年的小院子,当时急于脱困,没时间细细打量他。 四年前,生下双胞胎儿子的第二天,她上天重创云深,而后跃下云海,时间紧迫也没怎么打量他,只记得他身穿大红色新郎婚服,和穿着新娘婚服的鸾凤站在一起。 于是,她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他背叛了她的感情。 或者从一开始,他的感情就是一场骗局。 她只是鸾凤不在期间,供他消遣的玩物。 她想杀了他。 可是,她没有能力杀他,反而被他和鸾凤联手打落下去。 没办法,她选择逃。 其实,她对他最深刻的印象,是在五年前、在她怀孕之前,他是数十年如一日、矜持克制、不染纤尘的白衣国师。 岁月没敢在他脸上刻下一道痕迹,如今的他清冷依旧,浑身散发着悠然于世外的出尘气息。时间如同回到她重生回来的那一天,他轻而易举拿捏住了她的手腕,她再没能逃出他的手掌心。 从她偷偷沉入醉莲池的那天起,她就已经清楚,国师很强,这个人很强,她惹不起,所以安分守己躲在冰莲叶下近十年。如同最近的四年,她安分守己躲在市井之中。 然而无论是醉莲池中,还是市井之中,她都一直在他的掌心之中! 语无伦次的一番讨价还价后,风轻摇冷静了,对上云深海洋般深邃的黑眸,正要说话,有人比她先一步开了口。 “娘。”大娃轻轻地叫了一声,小手朝风轻摇伸去,这是要娘抱的意思。 风轻摇有些错愕。 在云深按住她肩膀的瞬间,她的世界就只剩下她和云深两个人,这是她和他两个人的战场,她把双胞胎儿子从这场战争中摘除了出去。 现在,大娃的叫声把她拉回了现实。 现实是,她不但逃不出云深的魔掌,还被云深拿住了软肋。 “二娃呢?”风轻摇的目光骤然变冷,同时伸手去抱大娃。 在把二娃抛出去后,她想一走了之,却没能战胜所谓的母子亲情,荒唐地留了下来试图抢回二娃,计划被接二连三的突发事件搅乱,最终没能实现。 她已经不再想让双胞胎儿子以身涉险了,她更希望两个儿子平平安安的,更更希望云深、鸾凤和风不止原地爆炸。 云深也有些错愕,以为风轻摇会像以前那样,为保命,说一些虚虚实实讨好他的话,却不想她的下一句话是问儿子,眼神语气中大有如果儿子出事就跟他拼命的架势。 她不是不爱儿子,而是像当年一样,在逃避“爱”。 对于以恶人自居的她而言,爱,无疑会要了她的命。 但是,她误会了。 “如果我要杀你,你有一百条命也不够我杀的,两天前我就能杀了你,四年前你就不可能活着回到地上。” 云深没有跟风轻摇抢大娃。 风轻摇顺利从云深手上抱回了大娃,又是满脸错愕,似乎没明白他在说什么。 “我不是来杀你的,也没有想过要杀你。”云深轻柔地摸了摸风轻摇的头。 第697章 掌心之中(2) 风轻摇讨厌被他摸头,这次却没有尝试甩掉他的手,不是她意识到甩不掉自暴自弃,而是她愣住了。 四年前,她从云海跃下,云深跟下来抱住她,紧接着鸾凤一掌打下来,她跑不掉,只好吃了一掌。 这不是云深联合鸾凤要置她于死地? 为什么? 四年来根深蒂固的想法突然间被瓦解,她有些难以接受,难道说她白白担惊受怕了四年? “我也没有背叛你。”云深的语气宛如春风拂柳般低柔婉转,“我的身与心,从始至终都只属于你,和我有婚约的人也只有你一个人,我和鸾凤的婚约是假的,时间过去太久,当时没能想起来,事后我才想起来,我和鸾凤的婚书用的是宵珩的魔王宝印,婚约不成立。 “四年前你在云海畔看见的穿着婚服的我,不是我,是云里。李青书把我打伤后,我昏迷陷入沉睡,一直到你上天来寻我,我才醒过来,在此之前,都是云里。不过你放心,我还是清白的。” 风轻摇很懵,沉思了好久,才说道:“你被鸾凤抛弃了?所以想回来找我继续你侬我侬?你觉得我会信你的鬼话吗?” 她不容易相信别人,尤其是被她判定为叛徒的那类人,她会用十二万分的小心去防备对方,比如风不止。 现在的云深就跟风不止一样,他的话就好像风不止在说,当年陷害风轻摇魂飞魄散的另有其人,他其实是想救风轻摇来着。 谁信? 反正,风轻摇没信。 云深了解她,所以理解她。 他从风轻摇的怀里抱回大娃,放到地上。 他一手搂住她的腰,一手托起她的后脑,不顾她的反抗,吻住了她。 大娃微张小嘴巴,吃惊地看着爹和娘吻在了一起……不,是爹强吻了娘。娘野蛮粗暴的对爹拳打脚踢,不过爹似乎无所谓,好像娘只是在给他挠痒痒,直到…… 云深嘴唇吃痛,终于放开风轻摇。 两人的唇齿间沾着鲜红色的血,是云深的血。 风轻摇抬起手背一抹自己的嘴唇,随后露出一个残忍至极的笑,咬伤云深的这个举动令她无比的痛快,平息了被他强吻的愤怒。 大娃默默地看着,心想爹是彻底的完了。 他和弟弟、还有邻居吴明明,偶尔偷看吴叔叔和吴婶婶在房里吻来吻去,吴婶婶就从不咬吴叔叔,更别说是咬出血来了。据说女人只有对付讨厌的男人才会奋起反抗,但凡有一丝丝的喜欢都会欲拒还迎,就好像吴婶婶有时候嘴上说着“不要不要”,最后还是和吴叔叔滚到了床上。 “二娃呢?”风轻摇拉回到最初的问题,警惕地瞪着云深。 大娃仰起小脑袋看着云深。 云深看了看大娃,再看向风轻摇,“跟我来。” 他走在前面,走得很慢。 不是怕风轻摇不跟上来,也不是怕风轻摇趁机逃跑,他是在拖延时间。 在他来找风轻摇之前,二娃被他释放的威压震晕了过去,大夫看过说没事,一会儿就能醒来,问题是他出门的时候二娃还没有醒。 第698章 掌心之中(3) 这时候回去,万一二娃依旧是昏迷状态,他恐怕接下来咬他的人不止是风轻摇,遗传了风轻摇性格的大娃也必然不会放过他。 风轻摇对他的误解一时半会儿难以消解,他实在不想节外生枝,所以尽可能把时间拉长一点、拖久一点,给二娃足够醒来的时间。 风轻摇犹豫一下,跟了上去。 落在云深手中,她无论如何都跑不掉,索性不跑。而且刚才云深按在她肩膀的那一下,总觉得又给她加了道什么印,她又有了那种被当成小白鼠的无力感,恨得她牙痒痒,却不能拿他怎么办。 大娃拉住风轻摇的手。 云深也想拉风轻摇的手,被风轻摇无情拒绝。 云深暂不勉强她。 她很聪明,他一直都知道,给她时间冷静想一想,会明白这都是一场误会,就像当初他剖开她的心,让她看清了自己爱他的事实。 一路无言。 三人默默地走回洛邑城。 入城以后,大娃体力跟不上,扯了扯风轻摇,可怜巴巴地道:“娘,大娃走不动了。” 云深先开口道:“歇一会儿。” 风轻摇冷冷道:“不该是你抱着他吗?” 云深想拖延时间,自然是停一会儿更好,他问大娃:“饿吗?” 艳阳高照,已是正午。 不等大娃说话,他的肚子“咕”的一声,回答了云深。 “吃饭。”云深一把抱起大娃,往最近的饭馆行去。 风轻摇古怪地打量云深的背影。 …… …… 小二哥端上一只鸳鸯分格鼎,鼎下面的托盘上烧着炭火。 这是一家火锅店。 风轻摇不缺钱,但是她的生活一向过的粗糙随意,不可能带两个儿子上饭馆,事实上,最近一年她的一日三餐都是靠两个儿子蹭饭蹭回来的。在大娃和二娃的心里,他们家很穷。 第一次上饭馆吃火锅的大娃格外高兴,在小二哥的指导下,聪慧过人的他很快学会了火锅的吃法。 他把牛肉片、羊肉片、毛肚、鱼丸、青菜等食材,一片片一根根一只只的分别丢进白汤和红汤里,熟了以后捞出来分三份,放在瓷碗中。 看着亲生儿子在饭桌上忙忙碌碌、不亦乐乎,云深的心随之温暖起来,嘴角微微上扬,心想大娃比二娃懂事一些,小小年纪就知道把食材烫熟孝敬爹娘。 爹、娘和儿子,一家人聚餐,画面温馨。 云深目光柔和地转向风轻摇,却见风轻摇正在用冷冰冰的探究眼神瞅着她。 她显然不打算把聪明用在消解误会上,而是在思考他为什么走走停停、拖延时间。 “娘,吃。”大娃把三份火锅中的一份推给风轻摇,然后埋头吃自己那一份,剩余的一份放在他的左手边,似乎不打算给云深。 云深试探地问:“我的呢?” “爹你又不是没有手。”看见云深视线转移,大娃忙护住左手边的那份,生怕被抢去似的,说道:“这是给弟弟的。” 云深:“……” 原来根本就没有他的。 “你叫他什么?”风轻摇没有感情地问大娃。 意识到娘不太高兴,大娃机智地改口:“叔叔。” 第699章 掌心之中(4) 云深沉默,嘴角浮现的一丝笑意也一并沉了下去,变回风轻摇初见时候的寡情淡漠。 他静坐于二楼窗前,冷冷清清地瞅着风轻摇。 他谁都不看,连儿子都懒得看上一眼,就盯着风轻摇一个人看。 风轻摇被他看得有些心虚,埋头吃火锅,心想有意见你就提,拿眼神吓唬我做什么?你以为我是吓大的吗? 隔着一扇门,包厢外人声鼎沸,正是午膳时间。 街上的叫卖声,从半开半闭的窗户飘了进来。 包厢里没人说话,气氛尴尬,唯有白汤和红汤发出咕嘟咕嘟的声响。 快吃完的时候,大娃终于良心发现,捞起一只熟透了的鱼丸,放进云深始终未动过的碗里,小心翼翼地道:“叔叔,你也吃点。” 云深不看大娃、不看鱼丸,仍旧看着风轻摇,仿佛要看进风轻摇的心里,看穿她。 风轻摇被看得越来越不舒服,心情越来越差,心想是你对不起我在先,就算那些都是误会,你害我怀孕总不是错的,我怀胎十月期间你不在也是真的,现在却好像是我负了你,算什么意思? 风轻摇拿住一只筷子,粗暴地刺穿云深碗里唯一的鱼丸,放进自己嘴里,一边咀嚼一边凶道:“他不用吃,他不吃也死不了。” 这是事实。 从她认识云深到现在,他吃饭的次数少得可怜,水都不太喝,这是羽化境修行者和别人不一样的地方,他们达到了真正的脱胎换骨,可以不食五谷,远离病痛。 当然,往他身上插一刀,他还是会受伤的。 不明真相的大娃惊奇道:“叔叔你这么厉害啊。” 风轻摇一个不善的眼神丢过去。 大娃立马改口:“叔叔,人是铁饭是钢,一日不吃饿得慌。你这样不吃饭,早晚有一天会倒的,到时候你可不能耍无赖叫我和弟弟养你。你从来没有养过我和弟弟,我和弟弟也不会养你。” “吃完了吗?”云深淡淡地转向大娃。 大娃感受到云深眼神中的一丝寒意,忙做乖巧状,“吃完了。” 云深留下一锭金子,一手扛风轻摇,一手拎大娃,瞬间消失在火锅店的包厢里。 这一次,他的速度极快。 几个呼吸后,三人落在了极乐馆的后院。 云深放下大娃。 大娃的脚一落地,就看见二娃从回廊上飞奔过来,后面跟着个穿蓝白道袍的道士。 “哥哥!”二娃一把抱住大娃。 一模一样的两个小家伙宛如一对瓷娃娃抱成了一团,分外可爱。 可惜他们的爹娘并不看他们。 风轻摇柔软的肚子磕着云深的肩膀,十分不舒服,她拍了拍云深的后背,“放我下来!” 她感觉刚才吃的火锅都回到了嗓子眼。 云深无视她这句话,扛着她踹开一间房,反手关上门。 风轻摇发现这一幕似曾相似,恶狠狠地骂道:“操!你想做什么!” 云深把她丢到床上,倾身压了上去,淡定地道:“做你最喜欢的事。”说完,便去解她的衣带。 风轻摇以前最喜欢的事之一,是睡云深。 第700章 娘被欺负了(1) 然而当她好不容易睡到云深后,紧接着云深便失踪了,她被告知怀孕。 怀胎十个月,那个说爱她、娶她的男人始终不在身边。渐渐的,她认为他背叛了她的感情、抛弃了她和孩子。她上天,亲眼看见他和别的女人穿着婚服,她被他的新娘打落云海。 这些事,或许是误会,但是她的心情却真实无比,痛苦过、崩溃过、绝望过,她像所有为情所困的女子般疯狂想哭,尽管到最后她都没有哭,却不代表她的心里也没有哭。 她有了心理阴影。 小时候她的阴影是把她抓进极恶之地的罗阎王,后来她亲手杀了罗阎王,但是重生回来的她看见长得像罗阎王的罗起阳,仍能感到恐惧,想逃。 现在她终于不再惧怕罗阎王或者罗起阳了,可是她又怕了云深,或者应该说是被云深睡的这件事,仿佛一睡过后,历史将重演,昔日的无助弱小、彷徨无用,又将一一重现。 她憎恨自己的没用,所以她现在一点都不希望和他有负距离接触,害怕沦为生育工具。 风轻摇试图抢回自己的衣带,却怎么都抢不回来,愤怒地道:“别碰我!” “不。”云深拒绝,坦然地去剥她的衣裙。 “不要!”风轻摇抗拒。 “我要。”云深语气自然。 他看似从容淡然,实则已经因她而热情。 他的热情,只为她一人燃烧。 “你要什么要!”风轻摇气得几乎是吼的,“你又不爱那种事!” 这是事实。 云深清心寡欲,看山看水就是不看女人。他的定力之强,强到无视风轻摇的勾引,坐怀不乱,好几次风轻摇都以为他是不是那方面不行。他做到了真正的心无杂念、无欲无求,活得像一池清水,又淡又凉。 “以前不爱,不等于现在不爱。还有,你越是反抗,我越是想要。”云深忽然感慨,“活了这么久,总算体会到了做男人的一丝乐趣,也终于理解何为把持不住。” “我操你云深的!” 这是一句脏话,充分表达出风轻摇此刻日了狗……不,被狗日了的操蛋心情,她从来没想过,嚣张霸道的她,有一天会被男人强-暴,还是被一个冷若冰霜的男人强-暴! 风轻摇怀疑自己可能在做梦。 梦里面,云深强硬地剥去了她身上的所有衣物,她宛如刚从娘胎里出来,干干净净的。然后,他不顾她的意愿和反抗,凭借最原始的本能,撞破了她的所有防线,撞进了最深之处,撞得她浑身发颤,也不知是气的还是疼的。 门外。 一个大的带着两个小的,耳朵贴门,偷听房里面的叫骂声和挣扎声,以及一些李青书听得懂而两个小的不太懂的奇怪声响。 不过不管是哪一种,都明确表明了风轻摇是一千、一万个不愿意。 “哥哥,娘被欺负了,我们要不要把娘救出来。”二娃担忧地道。 大娃拉了下二娃的手,防止他推门冲进去,“弟弟,来的时候为兄和欺负娘的那个叔叔过了几招,为兄确定,就算你我兄弟联手,都不是那个叔叔的对手,只好先委屈娘了。” 第701章 娘被欺负了(2) 他所谓的过了几招,是被云深一个眼神吓得做乖巧状。 “你叫欺负你娘的那个人叔叔?”李青书意外。 大娃小大人似地说道:“那个人我知道是爹,但是娘已经让我认了别人做爹,正所谓好女不侍二夫,好儿不叫二爹,只能委屈他当叔叔了。” 李青书幸灾乐祸地看了看门。 门里门外没有设结界或禁制,以云深的耳力自然把外面的谈话听得清清楚楚。 他找到风轻摇和大娃的时候,风不止也在,这是否说明风轻摇让大娃认了风不止做爹?风不止是风轻摇重生回来后第一个要杀的人,结果两个人竟仿佛重归于好了。 她是想联手风不止,弄死他吧? 她不信过往近五年发生的事是误会。 她还是要杀他。 云深的心里极不舒服,明知是她误会了他,才会想尽一切办法报复他,却无法保持平静,心仿佛被她拿针狠狠地扎了一下。 他可以谅解儿子不叫他爹的做法,却无法接受儿子认别人做爹,还是在她的授意下,认贼作父。 她很残忍。 他一直都知道。 可知道又如何? 该难受的,还得难受。 仿佛在惩罚风轻摇的残忍、发泄心里的愤懑,云深不顾风轻摇的感受,强取豪夺,一遍又一遍,像是要把千年来的孤寂全部释放出来。 风轻摇不反抗了。 既然反抗无效,索性躺平了任其为所欲为。 身为美味的食物,她享受不到食客的待遇,得不到一丝乐趣。在食客云深津津有味地品尝她这道佳肴时,她决定睡上一觉。 风轻摇睡饱醒来,已是半夜。 皎洁的月光穿透窗户,冷冷清清地洒落在床榻前的地面上,就像云深给人的感觉,没有温度,但其实,他是有体温的。 白天的灼热热情似乎尚未褪去,他的肌肤温暖似阳,烫着风轻摇的手,风轻摇猛地抬起手来,同时支起身子。 缎被滑落肩头,露出朵朵红痕,似盛开在雪域的红梅花,肌肤雪白、红痕如梅。风轻摇急忙拉住缎被,以免缎被掉落碰到云深吵醒他。 云深双眸闭合,安安静静地睡在床的外侧,如果想下床,势必得翻过他,不过风轻摇不打算这么做。 她缓缓地凑近他的脸,借着月光观察他的睡容,试图判断他是睡着了,还是在装睡。 他的脸一如既往的好看,在夜深人静的晚上有种朦胧的华美,是那样的梦幻而不真实。可以的话,很想把白天他对她的所作所为,原封不动还给他……不,要十倍百倍的还给他、蹂躏他,听他求饶,看他无助。 可是,她没那个本事。 她所爱的人……不,她曾经所爱的人,修为境界全在她之上,她能怎么办?所以也挺恨自己的,千挑万选,非选一个比自己厉害的,给自己找罪受。 风轻摇的手慢慢地移到云深的心口处。 这是个杀云深的机会,也可能是个错觉。 不过没关系,机会是不能错过的。 风轻摇眼神蓦地变凌厉,五指成爪蓄力,抓向云深的心脏。 “你不能挖我的心。”云深握住了她的手,张开眼睛看着她,“我没有背叛你。” 第702章 娘被欺负了(3) 风轻摇的手不能进不能退,只好瞪住他。 “在雪国神殿中,你说如果我喜欢别人,就把我的心挖出来。”云深把她的手按在自己的心脏位置,“可从始至终,我只喜欢你一个人。” 在雪国的时候,她主动把手按在他的心上,隔着皓白似雪的衣服,第一次感受到他的心跳节奏。这一次,她的手直接贴着他的肌肤,心跳的节奏感更为强烈,仿佛他的心脏就在她的掌心里。 风轻摇没有接他的话,也不再瞪他。 她似乎在思考,眼底没有过多的情绪。 云深一个翻身,将她压在身下。 风轻摇皱眉,白天不断被他强取豪夺的狼狈画面涌进脑海,她本能地推他。 “我不动你。”云深的一缕乌发滑落肩头,“只是想以这个姿势看着你。” 这是一个他可以随时进攻她的姿势。 风轻摇不喜欢被进攻,她阴沉着脸,说道:“你喜欢我,是不是愿意为我做任何事?” “如果我说是,你一定会让我为你去死,而你会说出这番话,是因为你还是不相信我。”云深分析出风轻摇的心态,“如果我说不是,你又会说我果然背叛了你,说我不喜欢你、骗了你。轻摇,信我一次。” 风轻摇有些尴尬。 他看透了她的心,说出了她心里的想法,令她无话可说。 没办法,她只能选择暂时沉默,与他对视。 她本来想思考下接下来的应对策略,却见云深幽深的目光中隐隐约约透出来半分委屈,明明是他欺负了她,却好像是她欺负了他。 风轻摇是没有同情心的,冷声说道:“我怀胎十个月,辛苦十个月,你在哪里?我生孩子的时候,你在哪里?你没有给两个孩子喂过一口奶,换过一张尿布。现在两个孩子懂事了会叫爹娘了,你就跑来占便宜。以前我想睡你,你一千一万个不乐意,找各种理由拒绝;现在我不想要了,你却完全不顾我的感受,强迫我!” 说到后面,她的语气要多委屈就多委屈,险些哭出来,好在最后一点身为大恶人的尊严使她忍住了。 女人的眼泪是攻击男人的最好武器。 风轻摇没有哭,但是一个霸道强硬、活得比谁都坚强的女人忽然间柔弱起来,这比眼泪的攻击力更可怕。 云深一下子无比的心软,将她搂入怀里,诚恳道歉:“对不起。” 他和她之间是一场误会。 他解释了,也表明了自己对她的心意,唯独忘记说这三个字,因为不管怎样,他始终欠了她十个月,以及四年。 风轻摇趁机将他反压下去。 她坐在他的身上,居高临下看着他,“我不原谅你,除非你偿还我。” “好。”云深一口答应。 “从今往后,我说什么就是什么,我说你在下面你就不能在上面,再不能离开我半步,随时随地取悦我,如有违背……”风轻摇顿了顿,颇为无奈地道:“我也不能拿你怎么样啊。” 他太强了。 她根本掌控不了他。 于是,她翻身下床,“算了,我不要你了。” 第703章 娘被欺负了(4) 风轻摇拿得起放得下。 她说不要,十分有可能成真。 云深略慌,一把拉她回来,“给我点时间,等我把必须完成的几件事做完,我自行封印修为境界,解印的钥匙放你手里,如此,你便能轻而易举的控制我,你想怎样就怎样。” 风轻摇内心窃喜,却故意板着脸,勉为其难地道:“这个可以。” “现在,原谅我了?”云深柔声问道。 “不能算完全原谅你。”风轻摇傲娇起来,“得看你日后的表现。” “好。”云深心满意足地把她抱回怀里,明白误会已解除。 许多年前,他强迫她承认爱他,她难以接受,闹了一阵后冷静下来,终于把心交付给他。 许多年后的今天,他又强迫了她,她不想相信,吵吵闹闹过后,终于又回到他的身边。 他的小女孩,比谁都聪明,怎会不懂他的心? 他的小女孩,比谁都省心,从不会叫他失望。 经此一事,他比以往更爱她了,他无法形容这份爱有多深,就是想将她揉进自己的灵魂中,生生世世在一起。 风轻摇其实都明白,很多时候不承认不相信是她在逃避,逃避是保护自己的一种手段。以前不承认爱云深,是怕真心被践踏,无爱便不会被伤害;现在不想相信云深的话,是怕历史重演悲剧成真,不信就不会被骗。 可是啊,她太低估了这个男人的魅力。 他的存在,就是在勾引她。 一句对不起,她就妥协了。 没办法,曾经承认了爱他,现在自然还是爱的,未来怕也很难逃出他的五指山。 为今之计,只能加倍勾引他,让他的心只能放在她的身上。 …… …… 翌日。 天蒙蒙亮,担心娘被欺负惨了的大娃和二娃,早早地蹲守在爹娘所在的房门附近。两个粉雕玉琢的小人儿躲在修剪成球的花树后,一左一右探出小脑袋偷窥了一会儿房门,不见有动静,便又蹲回去紧挨在一起。 “弟弟,为兄昨晚上思考了一夜,娘,还是要救的。”大娃一本正经地道。 二娃用力地点头,表示赞同。 “娘从小教育我们,长大后必须找仇人报仇,说明里面那个叔叔从很久以前开始就欺负娘了,此仇不共戴天。”大娃拍了拍二娃的小小肩膀,作为鼓励,“弟弟,你已经长大了,踹开那扇门,把娘救出来。” “哥哥你呢?”二娃问。 “为兄在后面接应你,如果里面那个叔叔追出来,为兄就拦住他,如果他打你,为兄就踹他……”大娃看见二娃背后一袭白衣缓缓靠近,他下意识抬头,只见云深平静地看着他,无喜无悲,不冷也不凶。 大娃看不懂云深的情绪,不过自己刚才那番话肯定得罪了他,忙改口对二娃说道:“弟弟你饿吗?为兄带你去吃饭。” 说着便牵起二娃的手,拉着二娃企图远离云深。 二娃没发现云深,把大娃拉了回来,说道:“哥哥,我们把娘救出来再一起去吃饭吧,就按照哥哥的话,我去救娘,哥哥你拦着里面那个叔叔。” 第704章 爹(1) 大娃对视上云深那双不知是何心思的深邃黑眸,心想我哪里拦得住他? 云深不语,饶有兴趣地瞧着两个儿子。 “哥哥,你在看什么?”二娃边说边好奇地转头。 大娃忙把弟弟的小脑袋摆正回来,正色道:“弟弟,那是爹,要叫爹,怎么能叫叔叔呢?” 二娃疑惑道:“可是哥哥你不是也叫他叔叔吗?” 大娃语塞,金眸和紫眸同时滴溜溜地转着,正想反驳,却看见穿戴整齐的风轻摇跨出房间,向这边走来。 这就尴尬了,他到底是讨好爹呢?还是讨好娘呢? 娘和他朝夕相处四年,母子情深;爹昨天救了他一命,父子情不深,好歹救命恩情在。 大娃纠结,远山眉拧成个“川”字。 二娃白嫩的小手忙去抚平大娃眉间的折皱,心细如发的他察觉了大娃的烦恼,安慰道:“哥哥是不是怕那个人?哥哥放心,我不会告诉那个人你昨天说了‘好女不侍二夫,好儿不叫二爹’,不过哥哥,你认了谁做爹?” 兄弟俩昨晚睡在一起,简单交流了下最近两天的经历,简单到大娃只说被人绑架了,绑架他的是个男的;二娃也说被人绑架了,绑架他的是个女的。至于其他,他们自己都不太明白。 云深神色微冷,对风轻摇让大娃认风不止做爹这事,耿耿于怀。 “大娃二娃,叫他爹。”风轻摇一点都不想大白天被云深扛回房蹂躏。 昨天听大娃说认了别人做爹,云深对她的蹂躏明显加剧,直到现在她还觉得全身酸痛,骨头仿佛要散架。这仇反正她是记下了,等她恢复体力,会加倍奉还! “爹!”大娃如蒙大赦,叫得那叫一个迅如闪电。 “啊!”二娃吓了一跳,像被人从背后狠狠地踹了一脚,惊慌地弹跳起来,一溜烟地躲到大娃身后,戒备地盯住云深。 大娃把二娃拉出来,“弟弟,快叫爹。” 二娃抿了抿唇,看看大娃看看娘,最后看向云深,声小如蚊地叫道:“爹。” 云深表情舒展,可见其心情极好,一贯清寒寡情的脸庞逐渐温暖,优雅的唇瓣上扬,他摸了摸两个儿子的头,两个长命金锁分别挂上大娃和二娃的脖子。 这是身为爹送给儿子的第一份礼物,寓意富贵吉祥、健康长寿,是他在人族世界看见的习俗,在孩子满百日的时候挂上,一直挂到成年,祛灾去邪。于是便命人特地打造了这对长命金锁,今天终于送了出来,虽然迟了点,好在还不算太晚。 大娃和二娃低头打量长命金锁,自认为贫苦出生的他们从没见过如此贵重之物,一时间不大适应。 “哥哥,这个爹好像很有钱。”二娃悄悄地道。 “以后我们就在他家蹭吃蹭喝。”大娃也悄悄地道。 这些话自然逃不过云深的耳朵,他道:“我家也是你们的家,不用蹭吃蹭喝,我的以后都是你们的。” “这里是爹的家?”大娃环顾所在的大宅院,惊叹道:“爹真大方啊。” 第705章 小殿下(1) 云深随意看了眼四周。 这里是极乐馆的后院,极恶之地安插在外的诸多情报网之一,是风轻摇为了寻找他,吩咐沈修远建立的,风轻摇失踪后被他接手。严格来说这里只能算是据点,称不上家。 云深嫌麻烦,不想解释,叫道:“玄圭。” 怀抱天书的灰袍老人一副刚睡醒的模样,出现在众人眼前。 “殿下。”玄圭首先认出云深,迷茫道:“现下是何年何月?太子妃又是谁?” 自从四年前在天空城被云深丢进未可知空间沉睡,一直到现在他才被唤醒,睡得久了点,好在还记得天空城的一幕幕,风轻摇被打下云海,生死不明;殿下被鸾凤逼婚,后续不知。 “呀!”玄圭无意中瞥到二娃,发出惊呼。 这孩子的脸和殿下小时候一模一样,和现在的殿下也极为相似,简直就像兄弟……呸,父子。就算不看脸,光看那对世间罕见的紫金真眸,他就基本能断定这孩子和殿下有关系。 再也顾不上何年何月和太子妃,玄圭把天书插进衣兜,一双枯槁的手小心翼翼地捧起二娃的脸庞,与之对视,“这真眸……这眼睛……一模一样啊!这是……” 他激动的声音都在颤抖。 “爷爷,不能盯着我的眼睛看太久,不然你的眼睛会流血。”二娃善意提醒。 他没有忘记鸾凤看他的眼睛看到流血泪。 “殿下,这是小殿下啊!”玄圭望向云深。 他已经肯定了,但还是希望云深再给他一个肯定。 云深点了下头。 这下,玄圭激动得连手都在发抖。 他重新看向二娃,眼泛泪光,“您怎么能叫老臣爷爷呢?您直接叫老臣的名字,叫老臣玄圭就好了。小殿下不要担心老臣,老臣的眼睛不会流血,您的真眸只会对敌人发起攻击,老臣是您最忠诚的仆人,您不会伤害老臣。” 他将二娃从头到脚、从脚到头,仔仔细细打量了好几遍,忽然间泪如泉涌,遗憾痛心道:“您怎么就长这么大了?天啊!老臣错过了什么?老臣还没给您喂过一口奶、换过一张尿布,还没扶着您学走路、教您学语,您怎么就这么大了?” 他比云深听说自己当爹了还要激动千万倍,弄得好像他才是二娃的亲爹,因为错过二娃的出生和成长,捶胸顿足,眼泪哗哗的流。 不能怪玄圭情绪失控。 他是神族大祭司,肩负复国大任,然而一年又一年,复国之路又长又远,他不得不考虑,万一在他这代无法复国,那么就要把希望寄托在下一代,所以迫切希望云深早日娶妻生子,当然主要是生子。 结果一年又一年,云深娶妻生子比复国之路还要长还要远,当他看见风轻摇跌下云海,他几乎绝望了。 而现在,小殿下不但有了,还长这么大了,能不激动吗? “对了。”玄圭拿衣袖拭去老泪,“小殿下,您的母亲是谁啊?” “是我。”风轻摇在玄圭身后说。 玄圭回头一看,“呀,太子妃您还活着啊!” 说完他又哭了起来。 第706章 小殿下(2) “我还活着,你哭这么凶做什么?有意见啊?”风轻摇沉声道:“不要叫我太子妃。” 她对云深说不能算完全原谅,就是有不能释怀的地方。他和鸾凤的婚约、他和她分开的四年十个月,她都可以勉为其难理解是误会,唯独她和他的婚礼千真万确是一场梦。 梦是虚假的,太子妃的身份自然不存在。 云深沉默看向她。 玄圭以为风轻摇是想隐藏身份,毕竟神族尚未复国,神族太子妃的身份一旦暴露,目标太大,容易被人盯上。老头急忙捂住嘴巴,谨慎地看了下四周,生怕有外人在。 然而外人没见到一个,他看见了大娃。 “呀!”玄圭三两步疾走到大娃面前,发现新大陆似的兴奋不已,“殿下这是……这是双胞胎呀!神皇神后在天有灵,殿下一胎得两位小殿下,老天有眼,神族复国有望啦!” 他温和慈爱地捧起大娃的脸庞,本想瞻仰下和云深、二娃相同的紫金真眸,谁知一看,他发出了一声吃惊的“咦”? 老头揉了揉昏花的老眼,凑近了看。 唉?还是不对。 他又揉了揉,更近的看。 “我的眼睛就是和爹、弟弟的不一样,你再看也看不出相同的来。”大娃分别指了指自己的左眼和右眼,“金色的,紫色的。” “哎呀,怎么会这样。”玄圭神色复杂地端详大娃的异瞳。 这诡异的异瞳,到底算血统混的极好呢?还是混的极差呢?他活了这么久,还从没见过一个人长着猫一样的异瞳。 接下去的几天,玄圭寸步不离地跟着大娃和二娃,时不时将神族的概念灌输给大娃和二娃,希望他们能尽早替他们的父亲分担复国重担。 大娃和二娃在市井长大,自以为和街坊邻居一样是普通平民,突然间有个猥琐老头告诉他们,他们生而高贵,注定不凡,有一个千疮百孔的国家正等着他们去拯救。 可他们哪里拯救得了? 不久前他们被人绑架,自救都是问题。 兄弟俩不约而同,和玄圭玩起了躲猫猫。 风轻摇对两个儿子向来是放养的态度,只要不跑出她的感知范围,她极少管他们在做什么。 这几天,她见了唐有色等恶人,了解了极恶之地这些年的情况。 极恶之地正在各地疯狂建立情报网,前期投资人是她,当初为了寻找失踪的云深,她把用于修缮极乐宫的钱全砸在了收集云深的情报上;后期投资人是云深,为了寻找她的下落,云深没少往里砸钱。不过建立极乐馆、收集情报、统筹管理等工作都是沈修远在操作,他似乎有这方面的天赋。 近两年极乐馆回本赚钱了,沈修远重建了极恶之地的极乐宫,没有忘记当年风轻摇的吩咐,当然也没忘记风轻摇说的那句——没事别在极恶之地杀人,杀人又没什么意思,你闻闻这极恶之地的风,都是血腥味,怪难闻的。 为了彻底改变极恶之地糟糕的环境面貌,最近极恶之地正在推行“日行一善,从我做起”的制度。 第707章 小殿下(3) 风轻摇古怪道:“什么叫日行一善从我做起?” 唐有色谄媚的从怀里摸出小本本,双手递上,“沈大长老说了,想要彻底改变极恶之地的环境,就必须从根本入手。正所谓相由心生,恶心则相恶,心善则相慈,放在环境改革上面也是一个理儿,之所以极恶之地的环境差而别的地方环境好,根本原因就是我们太坏,坏了一整个极恶之地。所以要多做善事、好事,人变好了,环境自然就上来了。” 风轻摇翻开小本本。 里头是唐有色最近一个月的行善记录,有扶老奶奶过大街、送迷路的小朋友回家、喂流浪狗肉包子等等。 风轻摇觉得这些人疯了,极恶之地是什么地方?是日行一善的地方吗?日行一恶还差不多。 她把小本本丢还给唐有色,问:“沈修远人呢?” 沈修远为了救二娃,被鸾凤打成重伤,剩下一口气;之后为救大娃,又被风不止补了两脚,好在风不止临行前喂了他一颗续命丹,吊着他的最后一口气。此刻,他正躺在床上,呈现半死不活的昏迷状态。 风轻摇去看他的时候,他的床边上坐着一个老头,指腹按着他的腕脉,老头苍老的眼睛迷离而悠远,像是陷入了某种不可自拔的沉思当中,很是心不在焉,一点都没有悬壶济世的样子。 “华老。”风轻摇认出老头。 自从高阳国都城叶宅一别,已经过去了好几年,这位昔日轩辕国神宫的大夫白发白眉,白的十分透彻,不见一丝别的颜色,可见他越来越老,老得快要躺进棺材了。 极乐馆在过去的四年里没找到风轻摇,倒是把华老给找了出来。华老愿意留在极恶之地建立的极乐馆倒也简单,因为云深在极乐馆,叶上清也在极乐馆。 极乐馆据点众多,此前他一直在上已国都城的极乐馆,听说沈修远伤重,才被人喊了过来,今天才到。 “丫头,别来无恙。”华老对洛邑城极乐馆的近况事先都已了解,对风轻摇的出现并不意外,“这几年我潜心炼丹,小有成果,一会儿我送你点美容养颜、强身健体的丹药。” 当年风轻摇在药殿顺手牵羊拿了罗起阳好多丹药,回来后跟华老分赃,华老就是在那时候开始沉迷炼丹的。风轻摇前往雪国,他还送了她一袋自己炼制的丹药。 “先谢了。”风轻摇瞅向沈修远,“他怎么样?” 本想过来质问沈修远“日行一善”是个什么鬼,如今看来,问是问不出什么了,能不能活都是个问题。 唐有色紧跟在风轻摇身后,竖起耳朵认真听。 极乐馆上上下下不知多少人、多少据点,全靠沈大长老一个人在管理调度,倘若他死了,极乐馆怕是要完蛋。老大和老大的男人是指望不上的,这两个人平时都不爱管琐碎之事,而极乐馆的事是要多琐碎就多琐碎。 唐有色不希望沈修远去死,他觉得这个想法可以写在日行一善的日记本里,这是种善良的体现。 第708章 小殿下(4) 华老的指腹从沈修远的腕脉上收回,“给他喂了我自制的丹药,一时半会儿死不了,后面看他自己的造化,只要醒过来性命就无碍,不过两条腿和一只手是废了。” 他起身,负手向外走去。 极乐馆后院因为有了两个孩子,这些天无比热闹,时常能听见玄圭老头从各个角落大声地喊:“小殿下,小殿下你们在哪里啊?今天不讲历史了,我们学礼仪,小殿下?” 声音从隔壁的小院传来。 连接小院的游廊上,两个孩子受惊似地往这边跑,一边跑一边难受地拉扯着身上的广袖小锦袍。可能是学礼仪的关系,两个孩子被迫穿得华丽而庄重,习惯了简单方便的短打,一下子让他们穿上锦衣玉食的小皇子们才会穿得长袍大袖,实在是为难他们。 大娃和二娃像两只小老鼠般,一左一右从华老的身侧飞窜进沈修远所在的房间。 “哎呀呀,这是殿下的孩子吧?”华老也已经改口叫云深殿下,毕竟叫国师太引人注意,而且上已国现在有一位冒牌国师在,他若再叫国师为国师,岂不是引祸上身? 他忙追上两个孩子,一手一个捞了过来,亲昵地圈在怀里,左看看右看看,赞叹道:“这瞳色真真是瑰丽绝伦,是稀世珍宝啊。” 说完,一张老脸直往两个孩子娇嫩的脸上蹭去。 老头开心得跟个老鼠似的,仿佛有种老来得子的喜悦。 大娃和二娃嫌弃地推他脸。 房间里打闹声一片,却没能吵醒沈修远。 风轻摇的视线从沈修远脸上收回,转而看向跟了她一路的唐有色,“他昏迷的期间,你给我把极乐馆管好了。” 唐有色脸色大变,连连摇手,“老大,我不行啊!我不行的!” 他就是个混吃等死的小恶人,在做恶人前,就是个混吃等死的斯文败类……不,读书人。 “你不行就去找个行的来,反正这事我交给你了。”风轻摇强硬道:“你们不是情报网专门收集情报吗?替我去收集风不止的所有情报,我要玩死他!另外,在我体验民间疾苦前,钱万万说要拿飞天丹的药方给我,他后来拿来了没有?我在幽都的宅子你们可有看好了?” “有有有,前段时间叶公子还在那里住着呢,平时没人住我们也会派人打扫的。不过那钱万万的飞天丹药方还真没有送来过。”唐有色心想老大就是老大,说话就是这么有艺术感,明明是离家逃命,却能说成是体验民间疾苦。 “两件事赶紧去办。”风轻摇催道。 “老大仙福永享寿与天齐!”唐有色拍马屁喊了句口号,然后一溜烟跑了出去。 …… …… 过去四年,大娃和二娃是和风轻摇睡一起的,住进极乐馆后,两个孩子拥有了独立小院,各自得了一间房,俨然把这处据点当成了家,好在风轻摇最近没有出远门的打算。 云深的威胁解除后,她又开始着手对付风不止了,而在空闲时候,她会找云深拿补偿。 第709章 补偿 风轻摇拎着金丝银线编织的绳索,推门而入。 云深睁开眼睛。 他盘腿静坐在罗汉榻上,白衣素净,气质出尘,容色绝艳,宛如一幅倾世墨画,美得惊心动魄。罗汉榻的一侧,青铜连枝灯发出暖色光芒,照着云深的侧脸,莫名多了些旖旎的光华,平添似水柔情,少了平日里的清寒寡淡。 风轻摇关上门。 云深的视线从风轻摇的脸,移到她的手。 金银绳索不是普通的绳索,将人捆绑束缚后,越挣扎绳索会收的越紧,当然,这是对普通人而言的,对他这种羽化境修行者是不管用的。 云深不明白风轻摇想做什么,不过他没露出丝毫困惑,目光淡淡如水,静静地凝视她。 “躺下。”风轻摇走近他,霸道地说。 云深乖乖照办,隐约猜到她想做什么了,但还是不太明白为什么拿绳索进来。 风轻摇把他的两只手举到头顶,用绳索将他的手腕捆绑在一起,最后绑缚在罗汉榻上。接着从怀里摸出一根绸带,蒙住云深的眼睛。 “我知道这绳索绑不住你,但如果你自行解开,我就不原谅你。”风轻摇威胁他,“无论我对你做什么,你都不可以反抗。” 云深又不懂了,但还是顺从的“嗯”了一声。 不顺从是不行的,他欠了她四年十个月的陪伴,他必须用往后的所有时间补偿她、取悦她,而他心甘情愿。 “听话有肉吃哦。”风轻摇半哄骗半恐吓。 无法视物,云深只能感觉。 他感觉到风轻摇坐在了他的身上,一件件剥去他的衣物,用她的手、她的唇对他的全身进行探索。 他终于明白她想做什么。 她要把他对她做过的事,原原本本还给他。 她也想蹂躏他、折磨他、点燃他,慢慢的厮磨,却又不满足他,让他难受、痛苦、发疯发狂。 她成功了。 看不见的黑暗下,触感比平时更为敏锐,她对他做的任何一个暧昧举止都能数十倍、数百倍的刺激他,纵然定力再强,亦无法平静。 灯火忽闪,暖色如春。 云深粗重的喘息着,白皙如玉的脸庞泛现妩媚的艳色,双手不受控制地尝试从绳索的束缚中逃脱。 他想要她! “我知道你想要我,但是你要忍着,手如果逃出来了,我就不原谅你,带着儿子远走高飞。”风轻摇恶毒地道:“我在极恶之地长大,看过很多男男女女的肮脏情事哦,钻研春宫图册数十年,我会的绝对比清心寡欲的云深多的多的多,我们每天晚上玩一种,保证夫君你每天晚上都欲仙欲死。” “夫君”二字令云深愈发亢奋,仅剩的一丝理智让他不敢挣脱绳索,双手狠狠地抓住罗汉榻,生生掰下一块木头,可见他已经撑到了极限,急需风轻摇满足他。 “求我。”风轻摇在他耳畔坏坏道。 “求你。” “求我什么?” “要。” “要什么?” “你。” “乖。” 风轻摇坐了上去。 与此同时。 羽族天空城也在上演类似的情节。 女王鸾凤正在寝宫的床帐中,对着男宠廖余宣泄着多日来的愤怒。 第710章 美色(1) 她的愤怒源自于云深,她心里的朔望。 她不在乎她和朔望的婚约是真是假,有婚约固然好,没婚约也无妨。她鸾凤想得到一个男人,捉来便是。然而经过上次朔望破开天空城大阵逃离后,她强烈意识到自己不是朔望的对手,单打独斗她会输,这就意味着她得不到他。 越是得不到,她越是想得到。 于是派人把那个想和她合作的低贱人族带上了天空城。 风不止一袭暗金底纹的黑色大氅,在羽族侍卫的指引下,负手迈进羽族女王的寝殿。 “陛下,人带到。”羽族侍卫对着垂落到地的床帐道。 鸾凤没有说话。 床帐内传出缠绵的喘息声,不用猜也知道里面在做什么。 羽族侍卫对此习以为常,把风不止留在寝殿,自己退了出去。 风不止不在意羽族人对他的无礼和漠视。 尽管第一次到天空城见羽族女王,他却好像来了无数回,自来熟地搬了张圈椅到床附近,大摇大摆坐了进去,双腿叉开,双手自然地搁在圈椅扶手上,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这时候如果再给他上一盏茶就完美了。 可惜羽族人天生瞧不起下界的人,不打算给他口茶喝,连凉水都没。 过了一会儿,床帐内的喘息声渐渐平息,鸾凤略带娇媚的声音传了出来:“寡人不和蝼蚁合作,但若你能证明自己不是蝼蚁,寡人倒也可以把你留在天空城做事。” 这番话高傲至极,无论身为女王、还是身为羽族人,她都是至高无上的,而别人都是低贱卑微的。这世上有资格和她谈合作的人寥寥无几,显然风不止在她眼里没有这个资格,他只能成为她的仆人。 风不止轻笑,“女王陛下打算给我什么?是金银财富,还是官职权位?既然要把我留下,你总得给我些看得见的利益。” 鸾凤冷傲道:“你能留在天空城,就是莫大的荣幸。你要知道,千百年以来,从未有下界的蝼蚁能留在天空城,如果你事情做的好,寡人给你破例。” “羽族的女王,你未免太瞧得起自己了,在我风不止的眼里,你的羽族、羽国尚不及人族最弱的国家,你的优势不过是没人能飞上万里高空,遇不上敌人罢了。羽族倘若在下界,信不信一年之内我就能将你的国家吞并?”风不止一点都不怕得罪鸾凤,甚至字字句句往鸾凤的心窝上刺。当然,他说的也都是事实。 鸾凤未被激怒,冷笑道:“信不信寡人现在就能弄死你?” “女王陛下,恐怕你舍不得。”风不止笑得从容不迫。 “你一下界蝼蚁,寡人有何舍不得。”鸾凤道。 “陛下爱美色,而我恰恰有美色,不比陛下的男宠差分毫。”风不止的笑容渐渐变得残忍而危险。 像他这种算天算地算尽人心的聪明人,完全犯不着用脸做事。可是风轻摇彻底激怒他了,她居然爬上别的男人的床,生下别的男人的野种,她已经不干净了,他要再次毁了她。 不想把浪费时间在攻克鸾凤上面,他需要速战速决。 第711章 美色(2) 鸾凤挑开床帐。 一张倾世绝美的脸庞映入她的眼中,眉心一竖黑纹,唇角一抹邪笑,他妖冶而邪佞,阴柔而妩媚,似一朵盛开到极致的花,越美越毒,浑身上下散发着危险的气息,却该死的吸引人。 鸾凤和云深属于一个年代,她活了很久,见过很多人,自然拥有许多男宠,可是她收集的诸多男宠中,无论是活着的、还是死了的,都没办法和眼前这个男人相媲美。 他太美了,和神族太子朔望是两种类型的美。 她想拥有他,就像想拥有朔望一样的拥有他。 鸾凤回头,嫌弃地瞪向刚刚和她攀登极乐的男宠廖余,不留情面地凶道:“滚!” 廖余来不及穿戴,匆匆披了件外袍下床出去,在经过风不止时,他深深地看了眼风不止。 风不止却没看他,起身朝鸾凤走去。 妖媚的唇瓣噙着阴鸷的笑意,他一把推倒鸾凤。 红罗床帐重新垂落回地。 片刻后,愉悦的喘息声再次响起。 与之前不同的是,没有呼应,只有鸾凤一个人在动情。 …… …… 数日后。 洛邑城,极乐馆后院。 “老大,万宝斋的少东家钱万万给您抓来了。”唐有色的办事效率还算快,他谄媚地走近风轻摇,行为举止越来越接近宫里头的太监公公,“下商国这两年内忧外患,最近更是乱成了一锅粥,到处都在征兵,我们找到钱万万的时候,他正在收拾家当,准备逃命。” 钱万万缩着脖子,耸拉着肩,被两个恶人押在手里,一副饱经风霜后委曲求全的模样,显然一路上没少被摧残,或者这几年过的不太如意。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人族战乱四起,没几处太平之地了,洛邑城最近也开始征兵了,尤其欢迎修行者入伍。 风轻摇正想开口问钱万万事,忽然察觉到一道诡异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她望了望四周,只见云深站在不远处的廊下,不声不响地注视着她。 云深的气息清冷淡漠依旧,可是风轻摇感受到了不一样的味道,隐隐约约夹杂着一丝意味不明的幽怨。 回想这些天,一入夜她就把云深绑在书房、浴池、花丛等各种有意思的地方,一点点地散尽他身上的出尘仙气,让他在她的手上变得热情、逼他疯狂,不到极限不满足他,真真是回味无穷啊! 不过她很清楚,金银绳索绑不住云深,他早晚会奋起反抗,翻身做主,感觉他已经在这么盘算了。 决定了,今晚她吃斋! “换个地方。”风轻摇穿过长廊,走进隔壁的小院,环顾四周,不见云深,心里终于踏实了一点。 刚才被云深盯得怪难受的,好像自己是他的猎物似的。 风轻摇在凉亭的石凳上落座,手指轻轻地敲了敲石桌,“钱万万,我的东西呢?” 她没有明说,钱万万也知道是什么,说道:“四年前我从家里拿了飞天丹药方残篇来找你,结果途中被一个叫长夜的人抢走了,我亲自带人去追,还是没追回,回来找你,你不见了。” 这是实话。 第712章 我是鸭,给你下蛋 长夜是风不止在高阳国当琰王后的侍卫、近侍,飞天丹药方明显是被风不止抢走了,他在闭关期间也不忘干扰外界,和她风轻摇作对。 “四年过去,飞天丹药方你到现在也没拿回来,看来是拿不回来了,我也不逼你。”风轻摇的语气意外的平和,“我们极乐馆最近在推行‘日行一善,从我做起’的制度,这飞天丹药方我就不问你要了。” 钱万万五官变形想哭,内心百感交集。 他居然在一个强盗身上感受到了一丝人间的温暖。 谁知风轻摇的下一句话是—— “你给我十万两黄金,就当是你从我这里把飞天丹药方买走了。” “十万两……黄金?”她怎么不去抢?不,她就是在抢!强盗啊! “飞天丹药方世间只此一张,十万两黄金已经是便宜了,换成别人,这价格我还要翻一倍的。”风轻摇一副“为了你,我就吃点亏吧”的态度,无耻地说道:“四年前你送给我尚未出生的儿子一个金算盘,这份好,我一直记着,今天正好回赠给你。” “不不不,你把这份‘好’忘了吧。”钱万万气的语无伦次,他哪里是送,当年明明也是她抢的。 “咦?”风轻摇突然想到什么。 “我不听我不听。”钱万万吓得忙捂住耳朵,他预感自己又要被坑了。 一左一右两名恶人无情的把他的手拉下去。 只听风轻摇亲切地笑道:“万万当初送了一个金算盘,可后来我生下的是一对双胞胎,这可怎么分啊。” “我再送一个!”钱万万咬牙认命道。 四年前他就不敢得罪风轻摇,因为风轻摇是入圣境修行者,她身边的人是羽化境修行者。世间修行者众多,能入圣、能羽化的修行者却是极少极少,但凡出了一个这样的修行者,修行者所在的家族、势力便会蒸蒸日上,所向披靡。 就像当年的轩辕国,仅凭一个国师便能屹立不倒多年,可惜国师走后,轩辕国灭了。 在和平时期,入圣境以上的修行者非常神秘隐蔽,他们在各自的家族中潜心修炼,就像国师数百年如一日的在神宫静修不出。 如今战乱,这些强大到仿佛能毁天灭地的修行者便如雨后春笋般涌现。 这些,是钱万万这几年得出的结论,也是这世界的真相。 云深离开神宫,九院院长离开九院,四大入圣境老家伙在极恶之地围困云深和风轻摇,之后风轻摇、风不止先后入圣,羽族女王下界,越来越多的老家伙从幕后走出来,走进了普通人的世界。 战乱起,修行者出。 钱万万这样的普通人每天都活在水深火热中,钱如果能买命的话,他当然愿意买,万宝斋的财富不是区区十万两黄金和一个金算盘能掏空的。 顺应时势,才能长久地生存下去。 “你有如此决心,我自然不会亏待你。”风轻摇拍了拍钱万万的肩膀,“以后极乐馆罩着你。” 钱万万欲哭无泪,心想你就是想养着我,好随时从我这里取钱吧?我就是只鸭,每天给你下蛋! 第713章 有其主必有其仆 风轻摇示意两名恶人放开钱万万。 唐有色上前,友好地笑道:“以后就是自己人了。” “谁跟你是自己人。”钱万万委屈的不行,对风轻摇道:“既然你要罩着我,就帮我把万宝斋在下商国的产业转移到上已国来,人族五国,现在就上已国最安全,有国师在,一时半会儿没人敢进犯。” “这事你跟唐有色商量。”风轻摇不管别人的事,只在意自己的,问唐有色:“我让你查的风不止呢?” 唐有色犹犹豫豫地道:“老大,风不止好像不见了,他不在高阳国……不过老大你放心,我们一定会把风不止找出来,请再给我们点时间。” 风轻摇若有所思。 唐有色等人惶惶不安,生怕风轻摇把对风不止的仇恨转移到他们身上。 好在当了母亲的风轻摇脾气温和许多,对收人头这事不太热衷了,如今她热衷于探索云深身体的奥秘、赚钱,以及找风不止报仇。 一阵和煦的春风自天空吹来,撩动风轻摇的一头青丝,青丝如烟雾飘扬在唐有色的眼前。 唐有色为保平安,忙转移话题,“四年前老大让我把梅花簪子卖了,我卖给了钱万万,现在钱万万在此,老大要不要把簪子拿回来,毕竟那是老大的簪子。” 钱万万怒瞪唐有色 簪子卖给了他,就是他的!什么叫“是老大的簪子”?这群人能不能要点脸?果然有其主必有其仆! “我会把簪子和金算盘、十万两黄金一起送来。”钱万万沉着脸道。 风轻摇仿佛没听见两人的对话,托着下巴,望着天空。 她感觉,风不止在天上。 他把自己献给了鸾凤。 他要和鸾凤联手对付她和云深。 唐有色担心风轻摇在想怎么弄死他,继续转移话题,“老大,叶公子被抓了。” “嗯?”风轻摇回过神来,“被谁抓了?” 她不是担心或者关心,纯粹是好奇。 叶上清自从得知自己的心里跳的是狐狸的心脏,心态就变了,想的特别开,不参与任何事,满世界走走看看,假装是带着狐小刺游玩。作为昔日轩辕国的大巫、高阳国的驸马,又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公子,在战乱四起的人族世界,他居然到今天才被抓,真是个奇迹。 “被高阳国的小瑗公主抓了,就是那位本该和叶公子成亲的小瑗公主。听说小瑗公主一直在高阳国等叶公子回心转意,结果这些年叶公子把人家忘得干干净净,小瑗公主终于等不下去,就对叶公子出手了。”唐有色讲述着听来的八卦。 风轻摇幸灾乐祸道:“我养的宠物狐真可怜,拿命救了男人,到头来这个男人还是变成了别的女人的男人。” “老大,我们救不救叶公子?” “他有生命危险吗?” “暂时没有。” “那就等他有生命危险的时候救。”风轻摇不是突发善心,她就是惦记着叶上清的心脏。 “听老大的。”唐有色心想那不得派人时时刻刻盯着叶公子? 第714章 爹又在欺负娘了 唐有色等人领到新的命令,退了下去。钱万万也离开了,他去准备十万两黄金。 风轻摇一个人坐在凉亭石凳上,手托着腮,望景沉思。 她在想风不止会怎么对付她,是让鸾凤直接杀下来,还是步步为营,挖坑等她跳,或者推她入坑。前者容易应对,反正入圣境的她打不过羽化境,到时候只能躲云深背后;后者难以招架,风不止的局无处不在、防不胜防。不过以她对他的了解,他大概会双管齐下,给她致命的一击。 风轻摇不喜欢也不擅长算计或者计算,但敌人是风不止的话,她很愿意花时间多想一会儿。 玄圭喊“小殿下”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风轻摇看见两个儿子像小老鼠般从墙根下飞窜过去,惹得一排花树簌簌而动,穿亭而过的温暖春风忽然间泛起丝丝凉意。 风轻摇一惊而起。 云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她的身畔。 她站起来,他正好伸手搂住她的细腰。 一股清寒的冷香包围住风轻摇,云深动情地吻住她,轻轻的、柔柔的、缓缓的汲取她口中的芳香。 认识她以前,他可以做到数千年如一日的清心寡欲,只因他从未对谁动心,没有爱自然没有情,如何动情。 认识她以后,逐渐生出的爱,转变为情,在完完全全拥有她以后,再也放不下。就像一个朝气蓬勃的少年郎在初尝荤腥后,一发不可收拾。 风轻摇回应着云深的吻,感觉到彼此的身体渐渐滚烫,气息渐渐粗重,她被云深压在了石桌上。 这是这几天以来,她第一次被他压在身下,他终于拿回了主导权,情不自禁地摸上了她的衣带。 风轻摇从华老那里拿了避孕丹,再也不怕会发生意外怀孕事故,她可以尽情享受和他的极致乐趣,无论何时何地,只要兴致来了,她都愿意和他发生负距离接触。 他的清冷和热情,极致的反差,刺激着她的每一根神经、每一处感官,随时随地都在准备接纳他。 然而,不是每一个地方它都适合深入交流。 “弟弟快点,跑慢了要被抓去继承爹的遗产……不,财产。”大娃的声音在附近响了起来,“我们平时养娘一个就已经很辛苦了,如果再养上成千上万个人,把我们俩卖了都养不起啊。” 他所谓的“养”,是和弟弟在别人家蹭吃蹭喝,走之前再打包一份回家给娘。他和弟弟如果成了那什么神族的太子,拥有成千上万个臣民,以后岂不是得蹭成千上万份饭?压力太大了,他做不到啊! 这时二娃猛然停步,顺手拽了把跑在前面的大娃,指着不远处的凉亭,惊呼:“哥哥快看,爹又在欺负娘了!” 凉亭里,云深把风轻摇按在石桌上,细细密密的吻一路落下。风轻摇衣裙被他拉扯的凌乱不堪,他自己的白衣也被风轻摇扯了开。 听见两个儿子的声音,云深率先清醒过来,拉拢风轻摇的衣襟,把她从石桌上抱下来。 大娃拉着二娃的手,十分懂的说道:“这是夫妻在增进感情,怎么能叫欺负呢?” 第715章 明明是爹勾引娘 兄弟俩住在那条寻常街道的寻常小院时,偶尔会和邻居吴明明小朋友偷看吴明明的爹娘在床上打滚,明白了何为夫妻。 吴叔叔和吴婶婶的感情自然是极好的,看来爹是想效仿吴叔叔,从而俘获娘的芳心。 云深知道两个儿子比同龄的孩子要聪明许多,尤其是大娃,知识量多的堪比一个少年人,却万万没想到,他连成年人的世界都懂了。 很明显,这也是遗传的风轻摇,风轻摇在极恶之地长大,从小涉猎春宫图册,花样百出,叫他应接不暇。而大娃在市井长大,接触的都是些三教九流,他又十分好学,一学就会,估计他已经把玄圭这几天教的东西都记住并理解了。 “过来。”云深叫两个儿子。 大娃和二娃没有像拒绝玄圭那样掉头就跑,毕竟爹能隔空抓人,跑是跑不掉的,不如做乖巧状,讨爹欢心。 风轻摇没去看父子三人,自顾自的在旁边整理被云深扯乱的衣裙。当然这不表示她在害羞,她不过是觉得太狼狈了有失身份。 她现在的身份不仅仅是极恶之地的大恶人、极乐宫的宫主,她还是极乐馆的幕后大老板。极乐馆遍布人族世界各地,这就相当于整个人族世界都是她风轻摇的地盘。 像她这种身份的人,怎能被一个男人压在身下呢?虽然这不是第一次被压,但证据不能留下。 云深没她那么多小心思,随意地拉拢衣襟,就没再理会。 白衣松松垮垮,春风拂过,掀起衣领,露出了细腻分明的锁骨,为他一贯的清寒出尘平添了几分妖冶,是一种介于谪仙与妖孽之间的勾人气质。 “爹原来长这么好看啊。”二娃赞叹道:“难怪娘没几天就原谅了爹。” 言下之意是说风轻摇重色。 风轻摇瞪了眼二娃。 大娃拉了把二娃的手,“休要瞎说,明明是爹勾引娘,娘为了保护你和我,才勉为其难暂时原谅了爹。” 风轻摇在想这话到底算是在帮她,还是在侮辱她? “神族历来一夫一妻,故而没有嫡庶之分,但若生下兄弟数人,通常长子继位。”云深伸出纤长的素手,想去摸大娃的头。 他这是在回答大娃最初的那番话,关于继承的问题, 很显然,他是在告诉大娃,将来他的神族太子之位必然由大娃继承,所以大娃没必要整天拉着弟弟逃来逃去,他一个人翻墙、爬洞、钻床底、四处逃窜就可以了,二娃是无辜的。 以大娃的智商,自然是听懂了的。 他从容不迫的从怀里摸出一张手帕,捂住嘴巴,低头重重地咳了一声,然后放开,故意伸到云深前面,气若游丝般地说道:“爹,儿子自小体弱多病,恐难当大任。” 云深只见那洁白的手帕上面一滩触目惊心的红色血迹。 他没有惊慌,也无行动,冷漠地看着大娃。 风轻摇挑了挑眉。 二娃扯了扯大娃的衣袖,“哥哥,你这是草莓果汁吧?我闻到草莓味了。” 大娃折起手帕,收入怀里,一本正经道:“爹,我怀疑我可能是弱智,需要找大夫看一下。” 第716章 白暮的信任 拿草莓果汁装血装病被当场识破,这可能就是弱智,弱智不可以继承大统,大娃在变着法的拒绝云深,他对养成千上万个臣民相当恐惧。 大夫没找来,找来的是玄圭。 老头怀里抱着好几本书,远远的就喊:“二位小殿下,今天不讲历史、不学礼仪,我们学算术……” “呀!”大娃学着玄圭的语气发出一声惊呼,“爹、娘,儿子找华老看看病。”说完不等云深和风轻摇出声,拉着无辜受牵连的弟弟狂奔出去。 不是他和二娃不爱学习,是他们太聪明,凡事一学就会,还能举一反三。而玄圭对小殿下们寄予了无以言表的厚望,所有学问不厌其烦一遍又一遍的教,于是他的课程就显得冗长唠叨不讨喜。 玄圭看见云深和风轻摇在此,忙跑过来行礼。 云深搂住风轻摇,瞬移消失,他急着回房完成被两个儿子打扰的好事,根本不想理睬玄圭。 …… …… 十几天前,洛邑城都尉白暮险些被风不止弄死,是风轻摇的一句话改变了白暮的命运,救了白暮一命。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何况是救命之恩? 白暮伤愈后,第一时间登门拜谢风轻摇。 救人对风轻摇来说是耻辱,她本不想见白暮,但白暮人来了、礼也到了,人参鹿茸何首乌,救命药材一件件地搬进极乐馆后院,风轻摇一高兴就见了。 “我救你,是因为风不止要杀你,我见不得他好,就爱跟他反着来。”风轻摇没提白暮和她的关系,一是证明她身份的雪国冰玉已经没了;二是她压根不打算认亲,她对亲人的感情比对朋友还要冷淡千百倍,从小她就没有体会过何为亲人。 “无论夫人出于什么目的救我,救了就是救了,白暮此生铭记于心,”白暮对着风轻摇真挚地拱手作揖,“夫人将来若有需要,白暮随时听候差遣。” “叫你去死你愿意吗?”风轻摇调侃道。 白暮毫不犹豫地道:“白暮的这条命是夫人救的,白暮的命就等于是夫人的,夫人想取,可以随时来取。” 口说无凭,风轻摇自然不信,也就随便听听,她换了个话题,说道:“大约半个月前,我遇见一人身中寒冰箭……” 不等风轻摇说完,白暮神色一凛,忙问:“请问夫人是在何处遇见了那人?” “告诉你可以,你先告诉我那人是谁,是何身份,你为什么要杀他。”风轻摇随口道,仿佛她只是好奇。 白暮沉思片刻,“夫人好眼力,竟能猜中是我射了那人一箭。不错,我要杀他,他是高阳国的细作,藏身于上已国,被我们的人发现。想来夫人应该听说过,轩辕国和大祁国灭均是出自琰王风不止之手,但风不止一个人灭不了一个国,还需要一群细作和他里应外合。所以,高阳国的细作有一个杀一个,必须死!” “你在杀他之前,先押过来给我看看。”风轻摇道。 “若能活捉,一定送过来。”白暮道。 说不出为什么,他竟完全信任风轻摇。 第717章 左大人的来信 很多天以前,一个受伤的陌生男人倒在风轻摇住了四年的小院门前,当时风轻摇就判断出陌生男人中了寒冰箭。那天白暮包围风不止,他骑在马上,背后悬挂角弓,不带羽箭,全身寒气不加掩饰的往外释放,犹如回到寒冬,风轻摇断定他的箭是寒冰箭。 本来这事风轻摇不会在意,她不爱管别人的闲事,可是风不止只比云深晚一天找到她,他出现在洛邑城,她隐约觉得这事和风不止有关, 现在看来,风不止能找到她,十有八九和那名高阳国的细作有关,他受伤求救,无意中敲响她的院门,发现了她。 所以说,人头该收的时候还是得收,当初她如果及时给人家补上一刀、助他上路,后面风不止就不会来了。 风轻摇把那名细作最后出现的地点告诉白暮。 白暮匆匆告辞。 之后一连几天,没有白暮和那名细作的消息,估计白暮去的晚了,那名细作更换了藏身地点。 倒是钱万万终于把十万两黄金给风轻摇送了过来,上一次他是被人押进极乐馆的,这一次他是自己心甘情愿走进来的,满面春风,似乎一下子年轻了不少,仿佛回到数年前,他还是翩翩少年的时候。 “老大,说好了的,你要罩着我。”钱万万像唐有色等人一样,改称风轻摇为老大,并把两个檀木盒子亲手捧过去,“这是老大的梅花簪子,这是送给老大的儿子的金算盘。” 令他改变态度的最大原因,是在极乐馆的帮助下,他万宝斋的产业正安全而有序地转移进上已国,如今人族五国,就属上已国最安全。 当然这事风轻摇不了解,都是唐有色在安排。 风轻摇打开檀木盒子。 梅枝为针,花为饰。 白雪点缀,雾绕清寒。 云深送她的定情信物之一的梅花簪子,静静地躺在木盒中。 当年误以为云深背叛了她的感情,崩溃绝望中的她,把簪子丢给唐有色,要他处理了。 如今簪子又回来了,云深也已回到她的身边。 骨节分明的手指拈起梅花簪子,云深静悄悄地出现在风轻摇的背后,将梅花簪子重新插回她的云鬓之中。 做完这件事,云深缓步往厅外走去。 至始至终,他没有说一个字,既不责怪风轻摇曾丢弃他送的定情信物,也不告诫她以后不许再丢,仿佛他只是路过。 一名恶人迎面撞上他,忙退后行礼,然后朝风轻摇而去,“老大,您的信,一共两封,同一个地方来的。” “谁啊?给我写信。”风轻摇好奇地接信,拆信。 信纸展开,信上的字体一如写信之人的个性,刚正不阿、光明磊落,是她熟悉的人。 风轻摇笑了起来,“是左大人啊。” 下一瞬,信被抽走了。 云深去而复返,当着风轻摇的面,面无表情地看左正写给风轻摇的信,跟抓奸似的。 几年前,左正向风轻摇提亲,风轻摇当时如果答应,今天就没他什么事了,大娃和二娃也不可能出生。 第718章 寂寒翊的来信 一想起这事,心就不受控制的在意。 他的女人,必须只能是他一个人的。 风轻摇无所谓云深抢信,她手里有两封信,少了一封还有一封。她拆开另外一封信,端秀的楷书又是她认得的。 寂寒翊的信一如既往的简短,这次比上次还短,仅有五个字——小心风不止。 风不止多次设局对付云深,等于在对付风轻摇。这对同样能掐会算的寂寒翊来说,算不上是秘密,他早不提醒晚不提醒,在这时候突然写信来提醒风轻摇,必然有原因,可惜他没写。 风轻摇和寂寒翊的关系谈不上好,也不算坏,寂寒翊写这封信自然不是因为风轻摇,他可能不想得罪国师或者想笼络国师,才对风轻摇示好,当然他的示好够冷淡。 云深把左正的信还给风轻摇。 他神情淡淡,也无话说,显然是没抓到什么。 左正的这封信同样冷淡、冷静,上一次他在信中写了无数个“小心”,字字句句都是他对风轻摇的担心和关心,这一次他没有多余的话,简单概括了风不止找寂寒翊对付风轻摇的事,看起来像是寂寒翊那份信的详细版。 信上说,如果寂寒翊能活捉风轻摇,风不止就让寂寒翊和旧情人羽族姑娘重聚,等于是要寂寒翊拿风轻摇换回旧情人,但寂寒翊没答应。 风轻摇把信随手一丢,“没答应的事就别写信来了,他们不嫌累,我都替他们累。” 她主要是觉得看了两封毫无价值的信,浪费了时间。 送信来的那名恶人好奇地瞄了眼信上的内容,八卦道:“老大,寂寒翊和一个叫蔚疏茉的女人好上了,听说已经在议亲了,两个人所在的两个国家也联盟了,那寂寒翊有了新欢,要什么旧爱啊。” 极乐馆明明是一个正经的情报网,这名恶人却用来听八卦,娱乐自己。 然而风轻摇的重点居然也是在八卦上面,她瞪了眼云深,骂道:“男人都是见异思迁的负心汉!” 云深无辜地道:“我对你的感情忠贞不二,你不能怀疑我,之前的事都是误会。” “别紧张,我不是说你,我说叶上清呢。”风轻摇敷衍道。 这时,又有恶人进厅,禀告道:“老大,沈大长老醒了!” …… …… 风轻摇对沈修远的赏识在于,他给风轻摇建立了一个庞大的赚钱……不,情报网。为了褒奖沈修远,她亲自出门找匠人为沈修远定制一张轮椅,顺便吃火锅。 和匠人商量轮椅的尺寸、样式等,她花了半个时辰。 吃火锅,她花了一个时辰。 火锅店还是上次那家火锅店,云深和大娃跟来了,坐在上次的老位置上,这次还带上了二娃。 一家四口点了鸳鸯锅。 红汤和白汤在锅中逐渐沸腾,大娃和二娃把食材往里倒。 上次云深付了钱没吃上一口火锅,这次他第一个动筷,捞起一根青菜,送进嘴里,以此告诉大娃,他这个当爹的也是会吃东西的,分食的时候别忘了他。 大娃没忘记他,把青菜都给了他。 第715章 荷官何关(1) 看来不收回“长子继位”这句话,大娃是打算跟他打持久战了,明里暗里给他不舒服、和他对着干。二娃对他的态度则相当冷漠,很少与他说话,因为此前四年,他没有照顾他们的娘和他们兄弟俩,对他颇有意见。 母子三人一个比一个难搞定。 而云深最不擅长的就是哄人开心,活了很久的人,清寒的气息早已渗入骨髓,根深蒂固,难以改变,云深也不打算为谁改变,他只有对着风轻摇的时候才会情不自禁的热情,至于其他人,他无所谓亲疏,哪怕是自己的儿子。 所以他吃了小半碗的青菜后,决定不吃了。 由于青菜都归了云深,风轻摇没得吃,便去云深的碗里夹,顺便瞥了眼大娃和二娃,忽然有点嫌弃。 虽然她嫌弃两个儿子不是一天两天了,但今天格外嫌弃。 他们坐在包间,长木桌靠窗,两两对坐,大娃和她坐一起,二娃和云深坐一起,如果没有大娃和二娃,她就可以和云深坐一起,甚至坐在云深的腿上,做些夫妻之间的小互动。 大娃和二娃不知自己在爹娘心中有多么的多余,兄友弟恭,互相夹菜给对方,开心得不得了—— “弟弟,这鱼丸为兄上次试吃过,富有弹性,脆而不腻,味道鲜美,你尝尝。” “哥哥你也吃。” “弟弟再尝尝这羊肉,鲜香嫩滑,肥而不腻。” “哥哥,牛肉也很好,你也吃。” 于是,云深把熟了的鱼丸、羊肉、牛肉全部夹到风轻摇的碗里。 大娃和二娃目瞪口呆,这三道菜他们都还只吃了一口。 好在,还可以再点。 “小二哥,鱼丸、羊肉、牛肉再各来一盘。”大娃对着包厢外面大喊,然后回到座位上,“爹,都知道娘是你的女人,但我们还是你的儿子,亲生的那种,你偏心也偏的太明显了。” 二娃点头附议。 “我和你们的娘是要过一辈子的,如胶似漆的那种。你们的娘属于我,只属于我,我也只属于你们的娘。”云深淡定地道:“而你们将来各自有家,早晚属于别人,我自然偏向你们的娘多一点。” 大娃和二娃沉思了片刻。 “爹的话有道理。”大娃看着二娃,认真地道:“弟弟,别看我们还小,现实的残酷不会因为我们小而放过我们,为兄建议,趁着还小,尽早的物色起来,提前把媳妇预定了,不能像爹一样,活成了老东西才找到娘。” “为父不老。”云深面无表情地道:“你们俩如果不好好修行,五十年后为父依旧年轻,而你们老了。” 看来玄圭把该教的不该教的,都教给了两个孩子,连他活了多久都说了。 风轻摇没在听父子间的谈话,吃饱喝足后,便支着脑袋望着窗外。 街对面有新店即将开张,小厮们进进出出,把一口口沉重的木箱往店里面搬。 一辆马车停在店门前。 一个浑身书卷气息的青年走下马车,青年不好看不难看,胜在干净而温润,竟是昔日轩辕国帝都城中,和风轻摇有过几次交流的青年荷官。 第716章 荷官何关(2) 似乎察觉到背后有人注视他,何关转头,望向对面的火锅店。中午的火锅店客流络绎不绝、热闹非凡,吃完火锅的客人出店时,会好奇地看看即将开张的新店,没有看他。 火锅店有二层。 何关抬眸望上去。 半卷的竹窗帘下,女孩闲闲地手托腮,不冷不热地瞅着他。 他迎上女孩的目光,下一瞬,朝她温和一笑。 以风轻摇的记忆,不可能不认得他,可她却无所回应,目光淡淡的,仿佛看着陌生人。 何关也不在意,目光转移,对上一双清寒的黑眸,眸深似海,深不见底。他未被吓着,平静的朝云深点了下头,以示友好。之后再不看二人,缓步走入他的新店,一家赌坊。 作为高阳国派出在外的谍报人员,他很清楚风轻摇和云深的身份,但是作为一家赌坊的老板兼荷官,风轻摇和云深只是两个光临过他赌坊的赌客而已。 …… …… 夜云遮月,伸手不见五指。 一家赌坊,灯火通明,热闹喧嚣。 “一家”就是赌坊的名字,是个怪名。这家赌坊的老板似乎总爱取奇奇怪怪的名字,赌坊在以前叫双赢,但赌博从来不会双赢,总有一方会输,不输的话何来赢?有赢必有输。 风轻摇踏入一家赌坊。 姑娘来赌坊不是没有,孤身一人进来却很罕见,马上引来周围人或明或暗的注视。嗜赌之人自然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他们看风轻摇的眼神渐渐轻浮、逐渐贪婪,甚至有人想上去动手动脚,被赌坊的小厮拦了下来。 风轻摇坦然自若地走向赌大小,毫不在意那个在暗中替她解围的人。 何关站在二楼阴暗的走廊上,安静地注视着楼下大堂里的一举一动。是他吩咐小厮赶走那些企图骚扰风轻摇的赌徒,看似帮了风轻摇,实际上是帮了那几个不识好歹的赌徒。 极恶之地的女魔头可不好惹。 风轻摇赌运极差,没有云深在她身边,她的赌运便如重生以前,十赌九输……不,比以前更糟糕,她连输了整整十把! 第十一把下注后,一只素净的手接管了原先荷官手里的竹筒和骨骰,顶替了荷官的工作。 “我来。”何关对原先的荷官说道。 风轻摇看过去,对上何关含笑的眼眸。 对方如同多年前第一次遇见,对她露出和善的微笑。 何关有节奏的摇晃竹筒,骨骰在筒中不停滚动,发出如骤雨倾盆的声响,六六三十六下后,他把竹筒倒扣在桌面正中。 竹筒揭开,风轻摇赢了,和她一样压“大”的赌徒们欢呼雀跃。 第十二把,风轻摇又赢了。 第十三把到第二十把,风轻摇一直在赢。 按照她过往的赌运,这很不正常。 风轻摇挑了挑眉,大约明白是怎么回事。 先下注后摇骰,输赢掌握在荷官手上。 他在让她赢。 一个奇怪的人。 风轻摇嘴角上勾,故意拿出当年她赢他的数量钱,朝他挑衅一笑,仿佛再说:这一把你还让不让我赢? 何关微微挑眉,显然看懂了她。 第717章 荷官何关(3) 他很大方。 第二十一把,还是让她赢。 赌桌上金银堆积如山,有小厮搬来同等的银两,全部推向风轻摇。风轻摇把本金和赢钱堆到一起,又全数压“大”。 周围的赌徒们震惊,赢了那么多钱还不收手?姑娘真是豪迈啊!这时,赌徒们终于品出了些味道,纷纷跟随风轻摇下注。 一时间压“大”的那面赌桌金银堆到比人都高,压“小”的那面仅有零星的碎银。 这把风轻摇如果赢了,赌坊将损失一个晚上的营业额。 风轻摇笑吟吟地看着何关。 她不怕输,输了就找大靠山云深帮她赢回来。 “够了吧?”何关平静的对风轻摇道。 这三个字的前面应该还有一个字,组合起来是,赢够了吧?或者玩够了吧?闹够了吧?意思是叫风轻摇收手。 “不够。”有人给她送钱,她如果拒绝,岂不是傻? “最后一把,结束就回家去吧,太晚了。”何关又一次摇骰。 风轻摇道:“看心情。” 赢了自然继续,输了叫人来也要继续。 她风轻摇一向不吃亏,就爱占便宜。 何关习惯摇三十六下,永远不会少一下或者多一下,竹筒倒扣、揭开,没有停顿,没有悬念,结局早已注定。 第二十二把,风轻摇赢了,连带着周围所有赌徒都赢了。 像是早有预感大老板会输,小厮们已从库房提出现银,装在一只只木托盘中,端着托盘鱼贯而来。 今晚是赌徒们的狂欢,所有人都是赢家,大家看风轻摇的目光从轻浮变成了崇拜,暗暗心想,接下来姑娘往哪压,他们就跟着往哪压,这姑娘是他们的福星啊,得供着! 何关将竹筒和骨骰收进袖中,一声招呼不打,转身离去,这是在赶人了。 等大家分完钱,赌坊小厮喊道:“一家赌坊今晚关门了,各位请明天再来。” 夜才过半,赌坊关的早了点,好在赌徒们赢了钱,没人埋怨,喜滋滋地结伴离去。 “明天叫你们大老板多备些钱,我还来。”风轻摇临行前不忘交代,如赌徒们一样,她笑得眼儿弯弯,合不拢嘴。 “我们都来,都来!”尚未走远的赌徒们附议。 赌坊小厮哭笑不得,这群人准备把他们大老板当羊宰啊!不过,大老板是看上人家姑娘了吧?送钱送的毫不手软,真不亏是大老板,追姑娘追的那叫一个霸气豪迈。 …… …… 何关推开二楼走廊尽头的那间房门,黑暗扑面而来,他从容地取出火折子,点燃油灯。 一灯如豆,照亮四周。 一个黑衣人安之若素地站在靠窗的墙角,显然来了有段时间了, “你的身份已经暴露,不该亲自来我这里,洛邑城的都尉白暮正在到处找你。”何关淡淡道。 “你怕我连累你?”黑衣人扬眉。 他是白暮在找的高阳国细作,也是不久前倒在风轻摇院门口的受伤的陌生男人。 “是。”何关承认。 “不会连累你,所有看见我来找你的人,我都会替你杀了。”黑衣人突然朝窗外出手。 第718章 荷官何关(4) 伤已痊愈的他,身手异常敏捷,满是粗茧的手瞬间破开窗户,伸向外面,扣住了在外面偷听的人的咽喉。 他的手极快,下一瞬便该扭断对方脖子。 然而何关比他更快,开窗,一掌拍掉他的手,将外面的人拉进屋,再关窗。 外面那个人是风轻摇,她的修为境界至今未解封,自然不是黑衣人或者何关的对手,她现在只是个会些拳脚功夫的普通人。 “找我做什么?”何关问风轻摇。 窗户上破了个洞,夜风灌入,油灯忽明忽暗。 “不是找你。”风轻摇看向黑衣人,“我跟着他来的。” 李青书的大封印术保留了感知能力,她感知到黑衣人在附近,就过来了,顺便赌了两把,赢了些钱……嗯,是很多钱,塞满了她的空间法器。 何关意外道:“你们认识?” “不认识。”风轻摇道:“大约半个多月前,他受伤倒在我家院门口,向我求救。” “你没救我,把我拖到了别人家门口。”黑衣人怨念道。 “这事是我不对。”风轻摇诚恳道歉,“我当时应该一脚踩爆你的头。” 黑衣人戾气骤现,试图隔空弄死风轻摇。 何关把风轻摇拉到身后,上前一步,压下黑衣人的戾气。 他的修为在黑衣人之上。 黑衣人怒道:“你看上这个女人了?这么护着她?据我所知,她从白暮口中得知了我的身份,我来见你,你也……唔……” 一颗正立方体的六面骨骰洞穿黑衣人的咽喉,射进他背后的墙壁中,露在外面的一面是六点。 黑衣人不敢置信地怒瞪何关。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逃过了白暮的寒冰箭,却死在了同伴的手上。 风轻摇挑了下眉,从何关身后走出来。 似乎觉得黑衣人站死在旁边有碍观瞻,她细白的手指随意地戳了下黑衣人,黑衣人仰面倒地。 看着倒在地上的同伴,何关沉默。 他被黑衣人坑死了。 本来黑衣人来找他就十分不妥,被风轻摇发现后,不去掩盖真相,居然还想当场泄露他的身份!他刚才就不该和黑衣人说一句话,应该直接弄死! 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他害死他了! 居然还想弄死琰王势在必得的女人! “没想到你竟是高阳国的细作。”风轻摇看着何关的眼睛。 何关笑了笑,不否认。 风轻摇道:“我是不是可以这么怀疑,风不止当年来轩辕国找我,是因为你的泄密?” 当年他在轩辕国帝都城经营双赢赌坊,她是秦大小姐,两人有过几次简短的交流,却都不知道彼此的隐藏身份。 当时除云深外,没人知道她是风轻摇。 揍苏如漾的时候,她召唤了一次天雷,帝都上空雷云滚滚,全帝都人民都看得见,当然远在高阳国的风不止是看不见的,所以是有人告诉了他,他顺着一指惊雷寻来了。 “是。”何关承认。 风轻摇又道:“我是不是也可以这么以为,风不止能灭轩辕国,是你在给他做内应?” 第719章 荷官何关(5) “是。”何关点头,“轩辕国灭后,我去了大祁国,也给他做内应,大祁国灭。我每到一个地方,该地所有高阳国谍报人员都听我调令,但我一般只去国之都城,这次听说琰王来了上已国的洛邑城,我想可能是你在这里,所以过来看看,运气很好,入城不久就遇见了你。” “看我做什么?”风轻摇古怪道。 “你很有意思,能让国师和琰王都动心的女人,难道没有意思吗?”何关双手拢袖,像是被夜风吹得有些冷,“如果今夜你没发现我的身份,其实我已经想好见面的台词。” “说来听听。”风轻摇也觉得这个人有点意思。 她想起“双赢”和“一家”这两个赌坊名字,想起在轩辕国帝都城的时候,好几次路过赌坊门口,他就站在门口捧着碗面,静静地听门口小厮谈论八卦。他是细作间谍,也是赌坊老板兼荷官,可是他却更像读书人。 他伪装的很好、隐藏的很好,是个人才。 可惜为风不止做事。 何关语气温温,说道:“国破家亡,我流亡各地,继续开赌坊混口饭吃,不想在今日遇见姑娘,百感交集,昔日轩辕国帝都城的往事涌上心头,沧海变化,我与姑娘竟一别数年,这些年姑娘过的还好吗?希望不要像我一样,无家可归,四处为家。” 这是代入了双赢赌坊荷官的角色,在这个虚假身份里,他是轩辕亡国人,和风轻摇是老乡,老乡见面难免一番寒暄,话题就能聊开了。 风轻摇在他说这番话的时候,双手抓向了他的咽喉。 她没有掐下去,问:“你不躲?” 据她判断,他至少是大修行者级别,对付封印状态的她绰绰有余。 何关低眸注视近在咫尺的她,“我自幼就是谍报人员,多年来从未暴露,一旦暴露,就是死期。” “你还挺有自知之明的。”风轻摇笑了,送上来的人头不要白不要。 她和他站的极近,虽不至于身贴着身,但若从远处看,一定像极了她在抱着他,只不过她抱的是他的脖子,她想掐死他。 倘若他伸出手去,轻而易举就能攫住她的腰肢,将她搂进怀里,但他没有这么做,始终不动。 “其实我对你挺有好感。”说完这句,何关补充道:“仅仅只是好感,不要误会。” “你也不要误会。”风轻摇凉薄地道:“你就是爱上我,也不会对我造成任何困扰。” “也是,你是冷血无情的大恶人。”何关笑笑,“看在你陪我聊了这么长时间的份上,我告诉你一个秘密。琰王联手羽族女王,正在寻找血王墓地,他们应该快找到了,或者已经找到了。琰王想驯服血王、代替血王、成为血王。” 风轻摇皱了下眉,“血王是什么鬼?” 这东西一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血王不是鬼,但我无法回答你它是什么。”何关说道:“我想国师会比我更清楚,他和羽族女王是一个时代的人,血王就是琰王从羽族女王那里得到的信息。” 第720章 荷官何关(6) 风轻摇不是见谁就信谁的单纯之人,但她却信了何关的话,说了声:“谢了。” 柔若无骨的双手松开何关的脖子,她转身,似乎放了他,准备离去。 何关不好看不难看的干净脸庞上挂着一抹温和的微笑,这不是感谢她的不杀之恩,没有别的什么意思,他只是习惯性微笑,这是他的性格,也或许是他的伪装。 风轻摇迈前半步,忽然回身,手中出现一柄匕首,倏地插进何关的心脏。 以何关的境界,想避开匕首,甚至想反杀都不是难事,可是他一动不动,双手拢袖,笔直站在她面前,承受了她致命的一刺。 风轻摇蹙眉。 这一刻,她的脑海里浮现出了两个人。 一个是雪国的温临,他不爱她,但是他爱雪国女王,她这个身体的姐姐,为了她的姐姐,他拿命护她,死在她的面前。 另一个是左正,现在不清楚,但是以前他是爱她的,她说“为我去死”,他就真的受死了,好在被云深救下。 她忽然觉得,有些人是可以救一下的,比如温临、比如左正、比如…… “以我为主,为我所用,你愿意吗?”风轻摇盯着何关的眼睛格外认真。如果他不是为风不止做事,她可以不杀他。 一个心甘情愿为她去死的人,不会背叛她。 有些人看似情同手足,却会在关键时刻背后捅一刀。 有些人不过萍水相逢,却把自己的一条命都给了她。 她曾说风追雪是井底之蛙,她又何尝不是,极恶之地外的人和极恶之地的恶人真是天壤之别,有意思太多了。 仿佛听着有趣,何关笑出了声,也笑出了血,“这句话是不是应该在杀我之前问?现在即便我说愿意,你也留不住我,我快要死了,心脏破碎,回天乏术。不过,你的做法是对的,我不会背叛我的主子,所以,我不愿意。” 听罢,风轻摇一把拔出匕首。 血,从何关的心口喷涌而出。 他倒地。 竹筒和骨骰,从他的袖中滚了出来,撞在风轻摇的鞋上,停了下来,就像他的生命在这一刻停止了。 有些感情,不需要深究。 莫名其妙的,朦朦胧胧的,就是结局。 …… …… 风轻摇离开不久后,赌坊小厮在走廊尽头的房间里发现大老板死了。 这太匪夷所思、太惊悚了。 小厮震惊得难以言喻。 如大老板这般的高人不该就这么死了,大老板应该在高阳国一统人族后被召回都城,封大官,坐享荣华。即便死,也该死的极为悲壮、可歌可泣,在高阳国的史书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而不是死的不明不白。 他无法相信,觉得自己是在做梦。 可世上人无数,总有些人死的悄无声息。 …… …… 已是后半夜。 白暮结束了一天的守城工作,躺在床上睡得酣甜,时不时打两声呼噜。 突然,一杯凉水泼在他的脸上。 他猛然惊醒,腾地一下坐起,看见风轻摇手执空杯,笑眯眯地看着他。 “你……怎么进来的?”白暮手足无措,从来没有异性在他睡觉的时候,踏进他的寝屋。 第721章 何为血王(1) “走进来的。”风轻摇随口说,顺便把空杯一丢。 白暮赶紧接住,同时往外看了看。 门开着,外面的天是黑的,府里一名小厮提着灯笼站在门外,一副做错事后无比愧疚的模样,显然是他把风轻摇带进来的,或者是他没拦住风轻摇。 “举报有没有举报奖励?”风轻摇道。 “啊?”白暮没听懂,困惑地看向风轻摇。 风轻摇道:“我发现一处高阳国细作的聚集地。” “在哪?”白暮瞬间严肃。 “你准备花多少钱买我这个消息?” “呃……” “跟你开个玩笑,看你吓的。”风轻摇拍了拍白暮的脸,“火锅店对面,新开了一家赌坊,趁他们还没意识到大祸临头,赶紧去抓,记得留个活口,问问他们要做什么,如果问到琰王风不止的事,记得告诉我。” “好。”白暮快速下床,顺手拿了衣裳,一边穿一边匆匆出去。 …… …… 风轻摇回到极乐馆后院,天都快亮了。 几乎一夜未归的她推开房门,清寒的气息中夹着一丝幽怨,迎面扑来,某个独守空闺的男人正在床上打坐,看着有些可怜。 风轻摇非常知趣,马上关上房门,一边向他走去一边解自己的腰带,腰带落地,衣襟敞开,褪下罗裙,乖乖地爬上他的床,亲吻他的唇,前一刻冰冰冷冷的男人,下一刻变得热情似火。 他不遗余力地侵占她。 她从他的侵占强弱上判断,他可能吃醋了。 她大概明白他为何吃醋。 今天晚上,看似是她一个人去了一家赌坊,之后又去了白暮府上,但是他的感知力始终在她身上,她去了哪里、做了什么事,他一清二楚。 恐怕赌坊的荷官也很清楚云深的感知范围有多广,如果他有杀她的念头或举动,云深就会出手,在极远的距离给他致命的一击。 所以,在她发现荷官身份的那刻起,他必死。 反抗没用,他意识到了这点,就懒得还手了。 风轻摇忽然发现,至今她都不清楚他的名字,从没问过。想知道其实不难,白暮抓了赌坊小厮,问一下便知。 不过,人已死,问与不问都一样。 她很少纠结死人的问题。 风轻摇深情地搂住云深,全力配合他的动作。 她爱死眼前这个男人了,更爱死和这个男人正在做的这件事了,让一个外在气质如雪般清冷的男人,每晚每晚对她释放热情,太有成就感了!未来有一天死去的话,她一定要死在他的怀里,正所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当然,在她死之前,必须把风不止弄死。 春夜旖旎。 在天蒙蒙亮的时候,逐渐平静。 风轻摇一拉被子,把自己和云深牢牢地裹在一起,趴在他的胸前,看着他的眼睛,“完事了,谈正事。” “血王是一个人,他已经死了。风不止想代替血王、成为血王,首先他得活下去,血王不是那么好当的。”云深果然对风轻摇的一举一动了如指掌,连她心里想问什么,他都清清楚楚。 第722章 何为血王(2) “不懂。”风轻摇坦白道。 云深耐心解释:“世上种族千万,人族也好、妖族也罢,哪怕混血,都是一出生就注定好了,唯独血之一族,由后天养成,就像养蛊一样。血王将自己的第一滴血投入一座城,感染城中人,受感染的人会陷入魔症,变得狂躁,嗜血成性,最后自相残杀。活到最后的那个人,无论以前是何种族,在他活下来的那一刻,体质就会改变成血族,意识也会随之清醒,沦为血王的仆人。 “风不止想成为血王,首先必须把自己变成血族体质,他需要血王的一滴血,以及不少于一千人的活祭品,当他杀光这些活祭品,就会成为血之一族,同时也是血王的仆人。然后,他必须杀了血王,证明自己的实力在血王之上,足以统治整个血族。 “每一任血王都是在杀戮中产生的,是血之一族最强的存在,风不止想战胜血王,很难,几乎不可能。” 说到这里,他停了下来,若有所思。 他似乎漏了什么。 风轻摇奇怪道:“你不是说血王死了吗?一个死人,血从哪来?如何战胜?” 云深道:“血在血王的坟墓,为了血族不灭,血王的血斩不断、烧不烬,唯有封印。血王的魂魄也在墓中,成为血王的人,即便死了也不能轮回转世,会被困在自己的墓中,等待血族人来挑战他,只有在新血王诞生的那天,老血王才能解脱,所谓的解脱,是魂飞魄散。” 天已亮。 晨光从窗户照进屋来。 风轻摇看见云深的远山眉微微一蹙,问:“怎么?哪里不对?” 云深道:“血王的魂魄比肉身要弱上许多,风不止战胜血王、代替血王、成为血王,不是不可能。一旦成为血王,体质会改变,他的血就能感染别人,从而养仆。” “就是养蛊嘛。”风轻摇不是很在意,打了个哈欠,低头一趴,睡着了。 一夜没合眼,她是困得不行了。 云深也是一夜未睡,不过,他有过很长很长一段时间不入睡的经历,区区一晚不睡,他不会感觉困。 他小心翼翼的缓慢侧身,把风轻摇从自己身上抱下去,然后起身下床,替她掖好被子。 他穿上白衣,坐在床边,静静地凝视风轻摇的睡容。 她睡着时的神态,柔和而宁静,少了一丝妖媚和邪气,即便已是两个孩子的娘,看起来却仍是少女之姿,纯洁无害。当然,不包括她醒着的时候。 云深俯身,吻了吻风轻摇的唇瓣。 风轻摇睡得很熟,没有醒来。 云深加深了这个吻,与她辗转缠绵。 半梦半醒之间,风轻摇发出了一声勾人的“唔”。 她真是无时无刻不在勾引他,做梦都想勾引他。 而他,深陷在她的勾引中,难以自拔。 感情这东西很奇怪,千年之中他遇见过许许多多的女人,喜欢他的女人亦是数不胜数,他却偏偏对她情有独钟,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离不开她,可有时候却又不得不分开一会儿。 第723章 不告而别(1) 云深特别想就这样,在她睡着的时候,占有她。 可是,现在正有一件事,需要他去办。 他起身出去,把门轻轻地关上。 …… …… 风轻摇以前是个浅眠的人,浅眠可以帮助她在危险来临时迅速转醒,从而做出应对,自从云深在她身边后,她睡得越来越熟、越来越香,他给了她极大的安全感,她爱他。 今天这一觉她却睡不踏实,只睡了一个时辰就醒了过来。 云深不在房间。 她忽然有种不好的感觉,穿衣下床,开门出去。 一身彼岸花色衣裙的女子站在门外,是黄泉舞剑灵。 云深回到她身边后,黄泉舞、玄霜、万骨枯统统被收了起来,他不太喜欢身边有太多人跟随,哪怕是剑灵。 现在,他却把黄泉舞放了出来。 “从今天起,你是我的主人。”黄泉舞平静的对风轻摇说道。 “我不一直是你的主人吗?”风轻摇习惯性把云深的一切都当成是自己的,不过她马上意识到了问题,“他把你送给我了?不是暂时性的听从我命令?” “是,他把我送给主人你了。”黄泉舞恳求道,“主人,能否让我以剑灵之身侍奉在你左右?” 如此一来,她才能见到形形色色的人,才有机会找到铸造她的铸剑师。 “随你。”反正要用剑的话,随时可以召她回来。风轻摇张望四周,庭院空空,问:“云深呢?” “不知。”黄泉舞道。 风轻摇静默。 不一会儿,玄圭喊“小殿下”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忽高忽低,是在移动中。 她丢下黄泉舞,往声音来源处跑去,在花园一角从后面一把揪住玄圭的后领。 玄圭吓了一跳,忙回头看去。 风轻摇问:“云深呢?” “不是在你身边吗?”玄圭茫然地看了看风轻摇的身后、左右、四周,“不在吗?殿下出门了?何时出门的?怎的没带上老臣呢?” 如果放在以前,老头必定痛哭流涕,以为云深抛下他了。现在嘛,他无所谓,最后那句话则类似于惯性,毕竟千年以来无论云深去哪里都会带上他,没什么特别意思,如今他一门心思都在两位小殿下身上。 风轻摇放开老头。 云深这四年来接触最多的人是沈修远和李青书,李青书听说在都城灵脉为云深养冰莲,距离略远,而沈修远就在后院养伤。 沈修远所在的房间,门窗都敞开着,新鲜的空气替换了一夜的混浊,春的气息蔓延进屋。 窗台上摆着两盆不知名的花,是二位小殿下送他的。 他望着可爱的小红花,情不自禁地微笑起来——假如当年,他的新娘没有背叛他,他的孩子大概也能像小殿下那般大了。当恶人并非他所愿,他只是走投无路了。 听小殿下说,宫主昨天亲自出门找人给他做了轮椅。 双腿和一只手虽然废了,但是好像没有人嫌弃他,都在试图治好他,有一天他居然会在恶人的身上看见一丝温暖。 然而这股温暖很快便被风轻摇浇灭了。 风轻摇寒着脸走进来,问:“云深呢?” 第724章 不告而别(2) “醒来至今,未见殿下。”沈修远据实相告,然后略带诧异地问:“殿下出门了吗?” 风轻摇没回,转身便走。 接着,她去新开辟的丹房找华老,华老不知;出门后拦住两个儿子,两个儿子也没看见爹;唐有色不在极乐馆,她把极乐馆前前后后、里里外外寻了个遍,不见云深一根头发丝。 太阳由东向西。 风轻摇找寻了一天,在残阳似血的傍晚,终于肯定云深出门了。 这次他没有受伤,不存在被人绑架,说明是他自己主动出的门,谁都没告诉,走得干干净净。 风轻摇决定相信他,不吵不闹等他一个晚上。 第二天,云深没回来。 极乐馆所有人都知道了云深的不辞而别,他又一次丢下妻儿,失踪了。 一上午,大家都围着风轻摇,似乎怕她难过想不开,试图给她一点温暖。风轻摇不需要温暖和安慰,她气炸了,特别想揍人。 她看了看面前的大娃和二娃,心想不能揍。两个儿子是从她的肚子里生出来的,相当于她的两块肉,哪有自己揍自己的道理。 “爹完了。”大娃不止一次这么说云深。 二娃看见娘亲一脸寒冷如霜,显然被爹气得不行,于是他向大娃重重地点了点头,表示非常同意哥哥的话。 风轻摇没在意兄弟两人的话和动作,瞥了眼玄圭和华老,心想也不能揍。两个老头老的快躺进棺材了,估计挨不过一拳就得死翘翘,死了的话,谁替她看儿子?替她炼丹? “殿下的绝情多年未变、一如当年啊!”华老这是想起了当年云深未作交代、撇下神宫,神宫因此付出了血的代价,他活得久看得开,见惯了生离死别,就是苦了叶上清好几年。 玄圭横眉竖目,反驳道:“休要胡说,殿下情深似海,必不可能丢下我们,殿下定是有要事要办,过个两三天就回来了。” 云深这千百年来唯一不抛弃不放弃的是自己的族人神族,作为神族大祭司的玄圭自然全程享受到了云深的“情深似海”。 他的话没错。 但华老的话也没有错。 风轻摇不参与老头的争执,看向了沈修远。 定制的轮椅尚未做好送来,沈修远躺在铺着毛毯的躺椅里,由四名恶人抬了过来。先后被鸾凤和风不止重创,尚未恢复的他,整个人消瘦而憔悴。 风轻摇觉得自己一巴掌就能送他归西,他如果归西了,谁替她赚钱,管理极乐馆?这种不利己的事,她干不出来。 “我已命人寻找殿下的踪迹,请宫主稍作等待,一有消息会立刻告知您。”沈修远过来,就是为了告诉风轻摇这句话。 比起华老、玄圭他们的口舌之争,沈修远显得靠谱太多了。 面对老弱病残,风轻摇不禁悲从中来,最后她转向了黄泉舞。 黄泉舞当年亲眼看着风轻摇因云深失踪狠揍玄霜,把玄霜一个剑灵揍出了血来,记忆犹新。 此时她一看风轻摇的眼神便明白是何意,忙道:“主人,上次挡万雷,我的剑身上有了裂痕,您一拳下去我可能就断了。” 第725章 不告而别(3) 剑断则亡。 又是一个残的。 风轻摇穿过众人,向外走去。 “娘?” “宫主?” “丫头?” 不同的人叫出不同的称呼,所有人的视线疑惑地追着风轻摇。 风轻摇没搭理他们,走出极乐馆后院。 她去找了白暮。 作为白暮的救命恩人、揭露高阳国细作的有功之臣,洛邑城都尉府上下人等对风轻摇毕恭毕敬,白暮则是感恩戴德,却始终不明白风轻摇为什么帮他。 他亲自领着风轻摇走进都尉府大牢,“一家赌坊的所有人被我们一网打尽,在现场还发现了赌坊老板,和之前从我手里逃脱的那名细作的尸体,暂时没查到死因,初步推测可能是内部纷争。那些假扮小厮的细作在押来大牢的途中,相继服毒自杀,未能及时阻拦,只剩下了寥寥几个活口。” 白暮所说的寥寥几人,就只有两个人,被吊在铁杆上抽打得半死不活,血淋淋的。 他怕吓着风轻摇,忙挡住风轻摇的视线,却见风轻摇神色冷淡,像是见惯了这种画面。 风轻摇从他身后一步迈出,从狱卒手里抢过皮鞭,往赌坊小厮那残破不堪的身上狠狠抽去。 “啪”的一声。 气息奄奄的赌坊小厮早已痛到麻木,叫都不叫一声。 风轻摇抽了几鞭,听不见惨叫,觉得没意思。 白暮问狱卒:“招出什么了吗?” 狱卒无奈道:“回大人,一个字都没招。” 白暮没再说什么,这是一个细作的基本素养,如果一打就招,也不会被派出来当细作。 “肉身不屈服,那就精神折磨。”风轻摇随口说道。 狱卒忙走上前来,虚心求教道:“请问如何精神折磨?” “找到他最在乎的人或事,不折磨他,就折磨他在乎的东西,戳他心里最柔软的那块,光打没意思,我借你们个人,最会折磨人。”风轻摇所说的人,是极恶之地的恶人,随便哪个恶人都擅长折磨人,毕竟极恶之地以前的习俗是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上。 她自己不太喜欢折磨人,更喜欢一击必杀。而且她急着找云深,没空玩别人。 “先生是谁杀的?”赌坊小厮忽然出声,眼睛充血,似是极度悲愤,一眨不眨地盯着风轻摇。 他口中的先生是赌坊老板何关。 如果把他脸上的血污洗净,风轻摇会发现自己见过他,在轩辕国,她曾多次蹲在双赢赌坊门口,听他和别的小厮谈论八卦;他也曾端上风轻摇的赢钱,有过好几次照面。 他和风轻摇以前从没说过一句话。 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我。”风轻摇淡淡道。 赌坊小厮剧烈的挣扎,似乎想扯断铁链,去杀风轻摇报仇。他恨恨地道:“先生待你不薄,当年在轩辕国,他几次提醒你小心身后有埋伏,就在前天晚上,他还助你赢了一大笔钱,而你却杀了他!” “是啊,我杀了他。”风轻摇看了看白暮和狱卒,冷笑道:“我不但杀了他,我还把你们举报了,怎么?他们没告诉你吗?” 第715章 不告而别(4) “可恶!可恶!”赌坊小厮怒吼,“你这个恶毒的女人!” “我本就不是好人。”风轻摇如受赞扬般开心,“你们这些高阳国的细作,对别的国家而言,也不是好人,我们半斤八两啦。” 她心情极好。 别人越痛苦,她越高兴。 丢下皮鞭,风轻摇兴高采烈地离去,身后传来赌坊小厮野兽般绝望的嘶吼。 …… …… 回到极乐馆后院,已是下午。 风轻摇没吃午饭,肚里空空,找人去火锅店订了鸳鸯锅,连同食材全部打包带回。 极乐馆后院没有下人,从打杂到护院都是极恶之地的恶人,本来他们散布在各地的极乐馆,听说风轻摇在洛邑城,纷纷要求调来这里,争取讨风轻摇的欢心。 这些年血雨腥风,他们总算悟出来一个真理,只有得到老大的赏识和重视才能长久的生存下去,甚至还有机会升迁。 唐有色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 壬三十七、诗情、风追雪这些人都死了,唐有色这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史上最弱恶人却还活着,非但活着,还活得十分潇洒霸气,听说现在他一声令下,极乐馆谁敢不从谁就死,这可是老大亲自授权的。如果是以前,他这种人只能一辈子卑微的活在极恶之地最底层好吗? 四名恶人在凉亭里围着风轻摇,殷勤的替风轻摇布菜。 这时又有一名恶人匆匆跑来,“老大,都城那边传消息来,李道长也不见了,您说,会不会是和殿下一起出的门?” “你很有想法,你叫什么?”风轻摇记得他,上次送来左正和寂寒翊信的人就是他。 “我叫陈超。”陈超激动的声音有些抖。 布菜的四名恶人羡慕嫉妒恨。 这是老大近一个月来第一次问一个人的名字,说明老大对这个人印象深刻啊! “就你了,陈超。”风轻摇指指他,“你去都尉府找白暮,替他把犯人审了,务必问出点什么来。” “是,老大!”陈超快速离去。 布菜的四名恶人幽怨地望着陈超的背影。 “你们谁替我把玄圭找来?”风轻摇道。 “我去!我去!” 布菜的四名恶人丢下筷子和碗碟,争相恐后跑出凉亭。 不一会儿,其中一名恶人领着玄圭率先来到此地,积极地道:“老大,玄圭来了。对了老大,我叫……” “你走吧。”风轻摇冷淡,“别打扰我。” 未能报上名字的恶人恹恹儿地走了。 玄圭在风轻摇对面不客气地坐下,拿起筷子,捞了块羊肉丢进嘴里,然后露出了惬意的神情。 “血王的坟墓在哪里?”风轻摇问。 “噗!”玄圭一口喷出尚未来得及咀嚼的鱼丸,惊悚道:“你找那地方干什么?” “云深不见的前一天晚上我们提到了血王的坟墓,风不止和鸾凤在找它,我猜云深想去阻止。他不告诉我,是觉得我境界不够,没有资格参与羽化境修行者的打架,所以他不带我,带走了李青书。”风轻摇冷静分析。 “真的?”玄圭略带怀疑。 毕竟风轻摇这个人讲话虚虚实实,不太可信。 第716章 不告而别(5) 毕竟血王的坟墓牵扯到神族的往事和秘密。 他不得不慎重。 风轻摇懒得多作解释,简单说道:“真的。” 玄圭沉思了片刻,猥琐惯了的老头忽然严肃,说道:“殿下不带上你,是出于你的安全考虑,不是瞧不起你,你误会殿下了。既然殿下把你留下,你就听话一点,安心留在这里,等殿下归来便是。” “听话”一词和风轻摇实在没什么缘分。 她不怀好意地坏笑道:“我的两个儿子,你想把他们培养成云深的继承人吧?不过,我瞧着我的两个儿子好像很不愿意继承云深的一切,如果我带他们远走高飞,我想他们一定很开心。” “你居然想绑架小殿下,威胁老头我!”玄圭震惊的拿筷子指着风轻摇。 风轻摇悠悠闲闲地吃着火锅,漫不经心地道:“鸾凤和你们是一个时代过来的老家伙,对你们多多少少了解吧?她和风不止联手,必能带给风不止天大的助力。以我对风不止的了解,他肯定已经找到了血王的坟墓,并且在里面设下了天罗地网,就等着你家殿下往里跳呢。别忘了,你家殿下在风不止手上可吃过不少亏。” 玄圭一想,确实如此,却嘴硬道:“你你你这是激将法!” 风轻摇故作哀怨道:“你这糟老头坏的很,天天蛊惑我的两个儿子去继承云深的一堆烂摊子,却又不告诉他们的娘,这堆烂摊子是什么,这不是坑我们母子三人吗?唉,谁叫我们打不过云深呢?也只能打碎了牙往肚里咽。口口声声叫我太子妃,却从不真正的把我当作你们的太子妃,我一太子妃还没有鸾凤知道的多,或者,在你们的心里,其实更希望鸾凤当这个太子妃?” 最后一句话,可以说,十分的奸诈。 玄圭如果回错一个字,就有破坏殿下夫妻感情的嫌疑,很有可能就此失去两位小殿下。 “在告诉你血王坟墓的位置前,你先听我讲个故事。”玄圭妥协了。 “说吧。”风轻摇不着急。 是云深自己一声招呼不打的走了,不是被她逼的,也不是被人绑架,日后无论发生什么,他都必须自己承担。 如果又被风不止算计受伤了,就是他活该。 反正这次,她不原谅他! 玄圭的故事,其实就是往事,神国覆灭的那段往事,距今已经过去好几千年。 那个时候,神族、魔族等许多在如今看来十分神秘的种族,都极为普通、普遍,反而是人族几乎灭绝。造成人族几乎灭绝的主要原因有两个,一是其他种族之间的战乱,往往会波及人族;二是血王最爱拿人族养仆。 后来,血王意识到由人族养出来的血族不够强大,于是盯上了神族。 神族和血族就此开战,一开始神族完全压制血族,然而在即将胜利的时候,老天无眼,天灾降临,令神国浮空的神树大面积死亡,神国全数崩塌,坠落人间、沉入大海。 血族趁虚而入,扭转了局势。 太子朔望,战死! 第717章 不告而别(6) 然而,太子朔望的魂魄迟迟不愿去往彼岸。 家国被灭亡的阴影笼罩着、臣民正在水深火热之中,他怎能离去?于是,借云大公子的身,他回来了。 回来以后,斩妖物,取骨铸剑。 总是自称神兽的万骨枯,在那个遥远的时代,它只是妖物,就像雪国妖物寒潮。 太子朔望以万骨枯之骨为剑,斩血王。 血王,身死。 血族,战败。 赢得最终胜利的太子朔望心愿了却,便该轮回转世。 神皇陛下却不愿儿子就此离去,认为太子比他更适合守护神族的未来,便以自己的性命为祭,换朔望重生。 故事的最后,是神皇陛下留给太子朔望一个千疮百孔的神族。 神国坠毁,仅剩一小部分完好的建筑。活下来的神族人被血王感染,得了一种叫血魔咒的病,一旦发作便会自相残杀,不死不休。 千年以来,太子朔望一直在做的一件事,是净化族人的血魔咒,效果很慢,直到今天,血魔咒仍然潜伏在族人的体内,随时会爆发。 “现在你知道了,血王是我们神族不共戴天的仇人,即便老血王已死,我们也决不允许新血王诞生。”玄圭严肃道:“殿下亲自封印了血王的坟墓,指派童歆守墓,谁都别想让血王重现世间。” 风轻摇道:“血王的坟墓在九院?” 这次和云深重逢后,她没在云深身边看见童歆,看来是回九院了。云深曾经告诉她,九院是埋葬他的亲人和族人的坟墓,现在看来,也是埋葬血王的坟墓。难怪云深不喜欢九院那个地方。 玄圭点了点头。 风轻摇又问:“入口在哪里?” 她在九院住过半年多,可以说是逛遍九院各个角落,没有发现任何疑是坟墓的入口,九院看起来真的只是一间书院。 不对,有个地方很特别。 只听玄圭说道:“神树之下。” 和风轻摇想的一样。 “谢了,老头你慢慢吃吧。”风轻摇丢掉筷子,起身就走。 “哎,别走!”玄圭伸手去拉风轻摇,却什么都没拉到。 望着风轻摇消失的方向,老头无限惆怅,明白自己是拉不回来的,除了殿下,没人能把风轻摇拉回来,问题是殿下不在。 不会有事吧? 不是说殿下把李青书带走了吗?听说李青书的前世是魔王宵珩,那应该没事的吧? 玄圭这么安慰自己。 …… …… 从上已国的洛邑城赶往九院,普通人快马加鞭至少半个月,修行者自然会快一些,境界越高速度越快,不过风轻摇有更快的。 风轻摇来到马厩。 那匹叫“风驰”的昔日神宫大黑马正在悠闲地啃马草。 当年,它和华老一起逃出高阳国,可谓是患难之交,此后几年它和华老相依为命,建立了深厚的友谊,把主人叶上清忘得干干净净。前不久,它跟着华老来到了洛邑城的极乐馆。 大黑马是通灵的灵兽,一见风轻摇,它就长嘶一声,不是故人相见分外喜悦,而是在告诫风轻摇:你别过来! “我带你去找国师。”风轻摇打开马厩。 第718章 玖城,血魔咒(1) 大黑马不喜欢风轻摇,因为风轻摇以前经常不顾它的意愿,使唤它,态度极其恶劣、行为极其霸道。它身为一匹高智商、高情商的灵兽,是有尊严的!怎能被区区人类驱使呢? 但是,它非常喜欢国师云深。 当年国师的醉莲池每天沁出源源不断的灵气,一年又一年滋养着它,慢慢的它就从普通马变成了通灵马。所以它特别喜欢国师身上的气息,就像醉莲池中沁寒的灵气一样。为了接近国师,它可以不要尊严。 风轻摇自然知道它喜欢云深。 每次云深在附近,大黑马总会悄悄的、假装无意间的,靠近云深,极为不要脸。 这次也是。 一听风轻摇的话,大黑马长长的马脸赶紧蹭了蹭风轻摇娇嫩的脸蛋,以示友好。 风轻摇嫌弃地推开马脸,翻身上马。 大黑马仰头长嘶,这次是欢快和高兴。它四蹄轻快地跑出马厩,然后踏空而起,竟是飞上了高空。 对此,风轻摇并不意外。 大黑马和华老逃亡期间,不止一次显露出它惊人的速度和飞行能力,这也是为什么高阳国始终抓不回一人一马。而这些,华老都告诉她了,大黑马想隐藏也没法隐藏,何况这次它不打算隐藏,找国师要紧啊! “九院认识吗?不认识的话你就往南飞,一直往南,我给你指路。”风轻摇指着南方。 大黑马“嘶嘶”叫了两声,也不知是认识,还是不认识。 好在它正在往南。 风轻摇满意地轻抚马鬃,问:“你能飞上天空城吗?” “嘶嘶!”大黑马又叫了两声。 风轻摇没听懂。 …… …… 九院院长柳弃死在五年前,知道此事的人极少,世人都以为他出门云游去了,所以这些年,九院一直没有院长。 人族战乱,大部分人族师生被召回国,剩下的师生也在这些年走的走、散的散,九院已是人去楼空。 那棵似要登天的神树在这个万物复苏的春天,没有复苏。枯萎多年的树杆断的断、折的折,尽显沧桑。 风轻摇收回视线,她感知不到附近有人,于是轻轻地推了推九院的门。 门“吱呀”一声,被她推开。 门的里面仿佛秋天,满地的落叶,无人清扫,显然至少有一个冬天没人来过这里了,毫无生的气息,只有死亡和腐朽。 风轻摇一步迈进,沿着昔日的路线朝枯萎的神树而去,她走的很慢,将感知范围铺开出去,不敢放过蛛丝马迹。 如果猜的不错,她随时可能遇见鸾凤和风不止,当然也可能遇见云深、童歆或者李青书,前者能要她的命,后者能救她的命。但是她谁都不想遇见,只想找个地方躲起来,在双方打得两败俱伤的时候,出来补刀。 风轻摇想的很美,也很小心。 大黑马比她更小心,马蹄子踏在地上一丝声响都没敢发出来,亦步亦趋,紧张的不得了。 它不清楚自己紧张什么,反正很紧张。 可能是即将见到国师太激动导致的紧张感,也可能是被风轻摇的过分小心给感染了,实际上它一点不觉得附近有什么危险。 第719章 玖城,血魔咒(2) 风轻摇停在神树下的灵液池殿阁前,依旧感知不到有人。 她走进殿阁,沿着木楼梯向下走去。 下方的开阔空间里,到处是枯萎的树根,昔日云深养伤的淡金色灵液池水仿佛渗入了地下,消失不见了,留下一个不大不小的池坑。除此之外,一切似乎都与多年前的一模一样,不曾改变,也无血王墓的入口。 风轻摇翻身上马,让大黑马带着她飞上洞顶,仔仔细细查看再三,却始终没发现什么。 她不得不退出灵液池,回到地面,飞到上空,俯看整座九院。 没人! 一个人都没有! 云深不在! 风轻摇突然怀疑,这里可能不是九院,或者玄圭人老了记忆退化,忘了血王墓的真正入口? 她无语沉默。 …… …… 靠近九院,有一座城,名为玖城,它不属于任何一国,硬要说的话,勉强算是九院的玖城。 三百多年前,人族战乱波及到了童歆的守护之地,他一怒之下,杀向人族,以战止战,终结了人族战乱,之后建立九院,无数学子前来求学,但不是所有人都能进九院,于是越来越多的人在九院外聚集,渐渐的,玖城便形成了。 三百多年后,人族战乱再起,失去九院的庇护,玖城就像一座孤城,孤立无援。 它被围了。 围它的,是大虞国的十万大军。 负责玖城安全的关山在大军入城前,已经下令紧闭城门,暂时保住了全城人的性命。不过大虞国迟迟不动手,派了好几拨人,在城下试图劝说玖城投降。 玖城的背后没有庞大的国家,只有一座空空的九院。这种情况下,玖城要么背叛九院投靠大虞国,要么坚持不叛坚守到最后。几番民意调查后,玖城选择了后者。 关山其实觉得后者是一条死路,奈何玖城人的骨子里都有种宁死不降的固执和倔强。 站在城墙上,望着乌压压一大片的大虞国大军,关山总会想,不管大虞国的大军什么时候攻打进来,他都会战到最后一刻,战死在这座生他养他的玖城,不留遗憾。 男人战死沙场,也算不枉此生。 然而最后,关山却死在了同伴手中。 一滴血,从天空落下,砸在玖城的大街上,碎成数滴。 血腥气味瞬间蔓延出去。 闻到血腥气味的人,眼睛变成血红色,一条条血丝宛如冰裂浮现在皮肤上,狂躁的情绪涌上心头。 一个又一个人发出了野兽般的嘶吼,关山也不例外。 血,是血王的血。 玖城中了血魔咒。 “现在下去,你也会中血魔咒,像他们一样,失去属于人的意识,只想杀,杀尽一切活着的东西,当城中只剩下你一个活人后,你才能清醒过来,那一刻你的体质就会改变,变成血族。”说话的人是鸾凤。 玖城上空,有羽族侍卫张开羽翼,拍打着双羽,停在空中,抬起一顶垂纱的华丽飞辇。 鸾凤就坐在飞辇中,依偎在风不止的怀里。 “我去去就来。”风不止推开她,跃出飞辇,落入城中。 第720章 玖城,血魔咒(3) 玖城中的怒吼声、厮杀声、惨叫声,传向了大虞国大军的方向。 大虞国的将军极目远望,“怎么回事?” 一阵风来,带来了浓重的血腥气味。 这是玖城人身上的血,而非血王的血。 血王之血就一滴,飘散再广也就一座城的范围。 这时,一名小兵指着玖城上空,“将军,快看天上。” 将军望去,凝重道:“羽族?” 小兵疑惑道:“将军,难道羽族想趁着人族战乱,从中占领一两座城?” “不会,羽族生来骄傲,一向瞧不起地上的人。”将军说道:“应该是别的事。” 小兵问:“将军,要不要派人去城中刺探一下?” “不必。”将军生出强烈的不祥感,下令道:“大军退后十里!” 在大虞国大军后撤之时,一匹大黑马从他们头顶飞掠过去。 将军猛地抬头。 只见一名少女身穿黑衣红裳,骑在马背上。 衣黑如墨,裙红似血。 他见过她。 在一幅画上! 将军瞳孔微缩,发出危险的气息。 就是这个女人,五年前在极恶之地,杀了他的老祖! 大虞国的这位将军姓蔚,他的老祖是蔚家老祖,五年前被风不止利用,企图对付云深和风轻摇,结果不敌云深反被杀。云深太强,这仇没法报,蔚家人只好找风轻摇报仇。 四年前,在风轻摇怀孕期间,他们有找过风轻摇,当时风轻摇身边有李青书和万骨枯,他们没敢下手。 后来风轻摇上天,再后来就失踪了。 今天,终于被蔚将军遇上了。 “嗯?” 感受到杀意,风轻摇叫大黑马停下,回头扫向大军。不用她找,蔚将军便跳了起来,挺剑而上,要置她于死地。 风轻摇唤出黄泉舞剑,刚要格挡,大黑马突然调转马头,像一头被砍了尾巴的疯狗,拼了命的朝另外方向飞去。 她挡了个空,回头一看。 只见鸾凤张开双翼,不知何时出现在她原先位置的背后空中,拍出一掌。 那一掌没落在她身上,因为她跑了,所以落在了刺空的蔚将军身上。 蔚将军摔下地去,口吐鲜血。 大虞国大军对鸾凤做出随时发起攻击的架势。 “好样的。”风轻摇摸了摸大黑马的马鬃。 刚才如果不是大黑马察觉到鸾凤靠近,带她远离,吃那一掌的人就是她了。 风轻摇总算体会到了大黑马高超的逃亡技术,那种对危险的敏感度远远的超过了她。 鸾凤自然无惧大虞国大军,甚至看都不看一眼,转身去追风轻摇,“你想不想知道朔望在哪里?” “在哪里你说啊。”风轻摇转了个身,倒骑大黑马,笑盈盈地瞅着身后不远处的鸾凤。 而这个不远的距离正在慢慢的拉远。 由此可见,鸾凤飞不过大黑马。 “你停下来,寡人告诉你。”鸾凤哄骗道。 她万万没想到,这个抢走朔望的女人居然会自己送过来给她杀,今天,她一定除掉她! 对了,她想到一个不错的主意。 “停不下来,失控了。”风轻摇摊手。 大黑马绕着玖城上空,忽上忽下、忽左忽右的飞来飞去,压根没有停下的打算,当然风轻摇也不希望它停。 第721章 玖城,血魔咒(4) “你以为像老鼠那样四处乱窜就能躲开寡人的攻击吗?”鸾凤神色一冷,厉声道:“天真!” 她巨大的双翼扇出飓风。 飓风中仿佛夹带无数利刃,刺向风轻摇和大黑马。 风轻摇抬臂格挡,飓风在她的身上留下数道血痕。 大黑马也被割伤了,长嘶了好几声,逃亡的线路顿时乱了,仿佛真成了抱头鼠窜的大老鼠。 风轻摇忍受着飓风的凌迟,从双臂的间隙望出去,发现鸾凤已不再前方,她消失了。 不! 不对! 一片巴掌大的羽毛自天空飘落。 风轻摇蓦地抬头。 鸾凤在她的头顶上空,推出一掌。 掌力落下,化作一只足以覆盖整座玖城的巨掌,山一般地压向风轻摇。 一道闪电无声的从天而降,在白天它几乎不被人看见。鸾凤发现的晚了,没能及时躲开,闪电刺穿她的羽翼。 这是风轻摇召唤下界的天雷。 在避无可避之时,她选择迎难而上,于一瞬间封印全解,积累四年的灵气助她成长,她再不是初入入圣境的新人。 右手在虚空一抓,空间被她撕裂、扭曲,鸾凤的巨掌险险的和她调换了位置,巨掌落向下方的玖城,风轻摇左手抓住了闪电。 她是一个发狠起来,连自己都不顾的狠人。 闪电灼烧了她的左手,寒气从掌心沁出,迅速冻结闪电,将她和鸾凤连接在一起,右手取出黄泉舞剑,往鸾凤的眉心刺去。 这一连串动作,用时不到两个呼吸。 入圣境及以上的修行者对普通人而言是神仙,神仙打架向来极快、范围极广,眨眼间就能定胜负。 然而风轻摇和鸾凤的境界差的有点远。 鸾凤快速挣脱天雷闪电,她没有反攻风轻摇,而是试图将之前那一掌收回来。 那一掌即将落在玖城,玖城里有风不止,失去人类意识的风不止不可能躲掉,她不能坏了风不止的计划,更不能将风不止打伤。 那是个惊艳了天与地的男人啊! 她舍不得。 风轻摇毕竟在极恶之地长大,和鸾凤相比,她有着丰富的打架经验,打架时候心无旁骛,谁死在面前她都不管,而且她巴不得将风不止碎尸万段。 她再次一扯空间,绕到鸾凤身后,一脚狠狠地踹向鸾凤的后背,然后翻身下马,双手执剑,剑尖朝下,用自身下坠所带来的冲击力,朝鸾凤的心窝重重地扎去。 在自己的命和美人面前,鸾凤选择了自己。 她躲开了风轻摇的攻击,没有收回之前那一掌。 那一掌打进玖城,无一幸免,死伤惨重。 风轻摇扎空,坠落下去。 鸾凤露出轻蔑的笑容,“小老鼠就是小老鼠,与猫为敌,自寻死路。” 她的目的就是要让风轻摇掉入玖城,感染血魔咒,成为风不止的祭品之一。 风轻摇很清楚玖城在发生什么,却一点不慌。 今天,她又不是孤军作战。 她带了同伴来的。 大黑马闪电般飞来,托起风轻摇。 风轻摇顺势瞥了眼城下。 红色的眼瞳、冰裂般的血痕,放在风不止的身上,令他愈发妖美。唯独那失去人类意识的嘶吼,难听极了。 第722章 玖城,血魔咒(5) 风轻摇嘴角上扬,狠毒至极。 玖城上空,乌云压境。 无数道电蛇在黑压压的云层中闪现。 风不止的万雷,她风轻摇也会。 李青书、疯魔、魔王宵珩的一指惊雷,是风轻摇的拿手绝招,其威力随修为境界的增长而增长,可以无限放大。 风轻摇一指向天,随后往下一划。 万雷落下,不会打中别人,只会打向风不止。因为她的手指,指向了他,无论他逃往何处,都逃不出她指尖所指。 ——风不止,我风轻摇不管你弯弯绕绕算计到了哪一步,只想让你永远永远消失在我的视线中,为此,我可以不顾自己的生与死。 这是风轻摇的心里话,她没有说出来,因为没必要,感染血魔咒的风不止没了人类的意识,不记得自己是谁、不认得她,过往的记忆成了他心底的灰烬,烧不起来了。 无数闪电向风不止劈去。 风不止在玖城的大街上不停的嘶吼、奔跑,所过之处,活物一个不剩。这个杀人不爱见血的男人,在失控后满身是血,一头长发随着他的动作狂乱的飞舞着。 突然,他停了下来。 站在尸横遍野的大街上,感受到头顶的危险,他本能地抬头。 血红的眼瞳望见了指着他的风轻摇,他面无表情,爱与恨都已被血魔咒吞噬,此刻只剩漠然。 他漠然地望向风轻摇背后的鸾凤。 万雷没有落在他的身上,全部被鸾凤挡下,全部在他的算计中。 鸾凤这个女人比风追雪更易掌控,给她些甜头,便死心塌地的保他、护他,羽化境修行者比到死都没入圣的风追雪有用太多了。 成为血族、代替血王,是他顺手为之之事,他真正的目的还是云深和风轻摇。 通过何关之口,把血王墓的事告诉风轻摇,再由风轻摇转达给云深,按照鸾凤所说的神族历史,云深不会坐视不理。 在云深得知此事之时,他和鸾凤早已在血王墓设下天罗地网。他的谋算,加上鸾凤的境界,把云深困在血王墓不能算轻松,但是他们做到了。鸾凤为此受了点伤,不过死不了,他就是要她受伤。 之后,是风轻摇。 风轻摇没跟云深一起来,也在他的预料之中,但预料的结果是她总会来的。比起云深,他还是更了解风轻摇。 风轻摇会拼了命的杀他,鸾凤则会拼了命的护他。 风轻摇不是鸾凤的对手,但鸾凤受伤了,两人就能势均力敌。等到两个女人打到两败俱伤,就是他风不止成为血王之时,到时候,鸾凤、风追雪、云深这些人,都将被他一网打尽。 他将以王之姿,君临天下。 这些,是风不止清醒时候的算计。 现在,他只是一个疯狂的野兽。 他又一次奔跑起来,杀了过去。 他似乎忘了自己是入圣境修行者,召唤万雷就能灭城。他就像普通人,仅靠蛮力厮杀。 “真难看。”风轻摇如此评价。 黄泉舞剑脱手,朝风不止飞去。 锵的一声。 被一支羽毛打偏。 风轻摇凝结出一支支寒冰箭,全部掷向风不止,又一一被鸾凤拦截。 第723章 玖城,血魔咒(6) 现在正是报仇雪恨的绝佳时机,风轻摇却没下去,她不想染上血魔咒。恶人也是人,而风不止只是野兽,她不想变成野兽。 风不止断气的那一刻,她必须清醒,如此才能尽情的嘲笑他,用尽所有难听的话刺激他,让他上路都上不安稳。 风轻摇恶毒的想,回头,怒视鸾凤。 这个女人不是一般的烦人。 绑架云深,害她提心吊胆,误会云深整整四年十个月,这笔账她还没找她算呢! 要不是她修为境界低了那么一点,她至于放任鸾凤到今天吗?要知道,她风轻摇是最记仇的! 见风轻摇停手,鸾凤嘲笑:“没有下招了吗?就这么点能耐?蝼蚁终究是蝼蚁,飞上了天又如何,少了坐骑,早晚摔成肉泥。” 这是在嘲讽风轻摇没本事自行飞上高空。 风轻摇一遍又一遍摸着大黑马的马鬃,像是受到刺激,手突然紧紧攥住马鬃,攥得大黑马长嘶一声,这是吃痛了。 鸾凤以为风轻摇自尊心受挫,笑得更加放肆。 风轻摇低低地骂了句脏话。 她当然不会被鸾凤的几句话刺激,不过是不满鸾凤阻挠她报仇罢了,以及对风不止的恶心。 重生以来,她始终认为这是极恶之地的事,外人不得干预。每次和风不止、风追雪对上,她都会叫云深旁观。可风不止呢?每次都找无辜的云深下手,还找外人做帮手,不要脸! 好吧,脸这种东西,极恶之地的恶人从来没有。 鸾凤没听清风轻摇的话,神色一凛,“你在说什么?” “取你命!”风轻摇攻上去。 滚滚云层中,有天雷相应召唤,闪电骤然落下。 雪族血脉凝结出的冰刃成百上千,飞射向鸾凤。 黄泉舞剑从各个方位诡异出现、偷袭。 风轻摇没有多余的招式,她把所有招式力量最大化,不要钱似的消耗修为,力求每一招都打在鸾凤身上。 鸾凤受了伤,是之前在血王墓对付云深留下的,所以她对风轻摇的反击弱了许多。 正如风不止算计的那样,风轻摇和鸾凤打了个平手。 在两人打得难舍难分时,玖城终于只剩下风不止一个活物。 此时,天已黑。 孤月高悬。 风不止立在玖城最高的建筑上,冰裂般的血纹从他的皮肤上渐渐退去,眼瞳保持着血红色,配上眉间的一竖黑纹,仿佛暗夜的妖精。 他嘴角上扬,露出一抹残忍的笑容。 他回来了! 风不止拿出一只琉璃瓶,瓶中泛着红光,是血王的魂魄。 拔出瓶塞,红色的烟雾从中飘散而出。 血王的魂魄在烟雾中看不真切,只听他阴鸷地说道:“别忘记你答应我的,为我和我的血族报仇,让这天下成为我血族的天下。” 他在很久以前就被太子朔望斩杀了。 他已经输了。 所以需要新的血王替他完成心愿。 风不止找到了他。 那么就是他了。 “当然。”风不止笑道。 血王的仇,是云深和神族,那也是他的仇,不冲突。 成为血王,君临天下,也不错。 这是一笔稳赚不赔的买卖。 第724章 玖城,血魔咒(7) “那么,将我吞噬,你就能得到我生前所有的力量。”血王的声音带着阴毒与残忍,一点都没有即将消散于人间的悲凉。 他是个狠人。 和风轻摇一样。 发起狠来,不顾自己。 可见他对朔望、对神族之恨,超越了一切。 可是他忘了,千年以前,若非血族先攻打神族,他也不会死在朔望手上。 世上总有些人,对自己和对别人是双重标准,自己永远是对的,别人永远是错的,自私自利,自命不凡。 风不止张口,一口吞噬血王的魂魄。 刹那间,他的修为飞速增长,超越了自身、超越了风轻摇,隐隐约约向着羽化境逼近。 另一边,风轻摇第一时间发现风不止的变化,就像当初风不止发现她的变化一样,第一时间丢下同伴大黑马,保命去了。 风轻摇纵身一跃,在下落的同时,顺便踹了脚大黑马,这是让大黑马替她挡住鸾凤。 她脚尖落在玖城的某座建筑上,借力跳起,向前跃出三丈,之后又是几个起落,飞出了玖城。 这个速度极快,快到大黑马都叹为观止。 风轻摇跑出了有生以来最快的速度,比当年为躲云深而逃命的速度更快,快得连大黑马都只能勉强追上,但很快又被风轻摇甩开了距离。 大黑马震惊了! 连鸾凤都震惊了! 这个女人不是要跟她拼命吗?不是视生命如粪土吗?怎么这会儿又突然惜命到,爆发出了惊人的行动力? “轻摇,等等我。”远远的,风不止的声音传过来,“我不杀你,也不伤害你,你停下来,我们好好谈一谈。” 风轻摇没理他,跑得更快了。 跑,是她、风不止、风追雪三人的光荣传统。 风轻摇刚入圣,风不止就开跑,从鬼域跑到极恶之地,最后用了一个逃生法器,才跑掉,活到了今天。 风追雪就没他好运,她跑错了方向,从幽都跑到了忘川河畔,没有逃生法器的她,前路被堵,魂归里世界。如今,她或许仍在里世界徘徊,也或许早已忘了对风不止的执念,轮回转世去了。 但,他们之间的追逃战仍未结束。 因为三个人中,还活着两个人。 人数如果不降到一,或者零,追逃将永不终结,不死不休。 这一次,是风轻摇逃,风不止追。 “轻摇,你不想知道国师云深的下落吗?”风不止的语气带着一丝宠溺般的笑意,听着毫无危险,“他还活着,我可以带你去,你先停下来。” “行啊,你带路,我跟着。”风轻摇话是这么说,却半分没有停下的意思。 风不止也不恼,笑道:“我一时半会儿也追不上你,不如我们聊聊呗?” “不聊。”风轻摇一口拒绝。 风不止自顾自地道:“你答应嫁给我这事,我还当它作数,你的两个儿子我也认,云深我也让他活着?你看如何?” 话是这么说的,但后面会怎么样,谁知道呢? 风轻摇自己的话有时候都不信,何况是老奸巨猾的风不止,她回道:“你去死,我就停下。” 第725章 风,终将停止(1) “又在说傻话了。”风不止语带笑意,低柔婉转似情话,然而一袭黑袍在月下如展翅捕猎的夜鸮,凶猛阴鸷。 鸾凤被他远远的抛在身后,彼此距离正在不断拉长,相信再过不久就看不见了。前方的风轻摇距离他尚远,但始终未能抛下他。 风轻摇短时间甩不掉他,索性和他聊了起来,“风追雪爱你,愿意为你而死,你爱我,怎么就不愿意为我去死了?” 这只是闲聊。 她很清楚,风不止不会为谁而死。 “她不是为我而死,她是被我算死的,不过一枚弃子而已,她的爱不值得我在意。但是轻摇,我的爱,你却不能不在意。”风不止自私地道:“轻摇,我们重新开始,如何?” 从她第一次遇见他起,从第一次牵起他的手开始。 回到小时候,这一次不会再有追雪,只有她和他。 “从没开始,何来重新?”风轻摇毫不犹豫地否定了他,否定了他们的过往,“风不止,我风轻摇今生今世、来生来世都不会爱你,一丝好感都不会存在,如今我连恨都懒得恨你。如果我是风追雪,一早就把你甩了。” “她傻。”在风不止看来,凡是被他利用的人,都傻。他希望风轻摇也能傻一点,但很可惜,她在他面前,从来不傻。 风轻摇没再接话。 两人的距离正在拉近,她不敢分心。 距离近了,不是风不止速度快了,而是她慢了。刚才和鸾凤缠斗太久,她消耗了太多修为,修行者的修为如同普通人的体力,消耗太多就得歇一歇,恢复一下。 可是,她不能歇。 就在风轻摇绞尽脑汁想办法如何逃脱时,前方出现一个人。 蓝白道袍被夜风鼓动,是李青书。 李青书几乎没来得及看一眼风轻摇,风轻摇便越过了他,他赶紧转身追上去,疑惑道:“你怎么跑这么快!” 这速度…… 有点吓人。 风轻摇没空跟他叙旧,甚至没时间问他为什么突然出现,忙道:“后面那个人交给你了。” 李青书不用回头就知道那个人是谁,以前他一碰上风不止就逃得老远,那时他的修为境界是封印状态,现在他封印全解,自然……嗯…… “嗯?”他察觉到异样,略惊,“风不止的气息不对啊,有点熟悉,我好像在哪里遇见过……在哪里呢?是何人呢?” 活的久了,记性就不太好。 风轻摇问:“云深呢?” “不知道。”李青书心不在焉,他在冥思苦想。 “你没和他一起?”风轻摇不可思议地侧头看他。 “没有。我得纠正一下你们的一个错误。我不在上已国都城,不等于和云深在一起,我难道就不能换个地方养冰莲吗?像云深那种一呆几十年、几百年的,我可受不了。不过我听说你们在找我,就去了洛邑城,结果你走了,玄圭告诉我你……” 说道这里,李青书突然“哎呀”了一声,“我想起来了,风不止这气息,是血王啊!” 作为曾经的魔王宵珩,他自然认得曾经的血王。 *** (最近网站在严查整改,小舜所有书加起来被屏蔽了许多章,为了早日释放就需要修改,所以那个……《国师》的更新量会减少一丢丢) 第726章 风,终将停止(2) 风轻摇记得云深和玄圭都有说过,血王墓中封印着血王的魂魄和一滴血。刚才在玖城,风不止感染了血魔咒,说明他得到了血王的一滴血;此刻他的气息无限接近血王,说明血王的魂魄正在消散,他在代替血王,即将成为血王,或者,他已经是血王了。 由此可见,风不止已经去过血王墓。 以她对风不止的了解,他不可能拿了血王的魂魄和一滴血就走的,他必然见到了云深,云深十有八九被风不止和鸾凤联手困在了血王墓。 “血王墓在哪里,你知道吗?”风轻摇问。 “你别说,我还真知道。”李青书神神秘秘,又有点做贼似的道:“在我有记忆的第二,还是第三世,我就找到了血王墓的入口,比找冥界入口容易多了,可惜没找到我的魔王宝印。现在想想,魔王宝印如果这么容易找到,我也不必一世又一世的轮回,带着记忆轮回未必是好事,就比如说……” 风轻摇打断道:“别废话。” 现在是听他回忆过去、感慨人生的时候吗? 他们快被风不止追上了! 李青书意识到事态紧急,忙道:“血王墓被封印在九院那棵神树的下方,那里是一处未可知空间,所以即便你把神树挪开,掘地三尺,也是找不到的。你需要一个口诀,还有一点血作为献祭,这血不讲究,你洒点鸡血鸭血什么的都可以,毕竟里面封印的是血王,你总得给点血以示尊敬……” “说重点。”风轻摇再次打断,接着提醒道:“口诀。” 李青书的口诀有七句话,七句话像是来自远古的语言,全是风轻摇没听过的发音,自然不理解其含义,好在她只需要记住就行了。 风轻摇在心底把七句话默记了一遍,然后说道:“风不止交给你了,我去找云深。” 李青书吓的一把抓住风轻摇,“风不止交给我没问题,可他现在不是风不止,是血王啊!” 千年以前,神族几乎和血族同归于尽,千年以后,难道要他和血王也来个玉石俱焚? 不不不!他不干! 对方是血王啊!还是风不止版的血王,他肯定会被玩死的,万一不小心被打散了魂魄可怎么办? 风轻摇没告诉他,风不止的后面还有个羽族女王鸾凤,他以一敌二,结局不死也残。 当然,风轻摇坑的就是他,说道:“你把手放开,我帮你去搬救兵。” 她说的救兵其实就是云深。 风轻摇不靠谱,但云深可靠,李青书对此深信不疑,松了手道:“一定要把云深找来啊!还有万骨枯……” 当年云深就是拿的万骨枯剑斩杀的血王。 风轻摇应都不应一声,一阵风似的跑没了影。 眼看着风轻摇绝尘而去,李青书陷入了深深的忧伤之中,他忽然想到,云深虽然靠谱,问题是风轻摇不可靠啊!一去不回这种事,她又不是做不出来。 然而再想跑,已经来不及了。 风不止接近了。 李青书转身,千年修为化作威压释放出去,瞬间天地响应,雷声如万辆战车踏云而来。 第727章 风,终将停止(3) 一指惊雷。 万雷当空。 风不止蓦地止步,不再去追风轻摇,他神色严峻地盯着前方十步外的李青书,李青书这个人在刹那间给了他极大的威胁感。 他眯了眯眼睛,眼底骤现阴鸷与危险。 黑云遮蔽月光。 电蛇在云层中不断闪现,照亮那个身穿蓝白道袍的年轻道士,夜风鼓起他的道袍,风声呼呼,道袍猎猎。 风不止认得年轻道士,他调查过李青书。 李青书曾经在高阳国都城假扮国师,坑蒙拐骗,坏了他给风轻摇安排的一出好戏。这些年,他又打听到这个人的前世是魔王。 既然是魔王,会魔族的万雷引,能在气势上暂时压制他,都在情理之中。 然而风不止没能调查到的、也没有算到的,是李青书的上一世是极恶之地的疯魔,那个带他和风轻摇、风追雪入修行界、教会他们一指惊雷的老师。 极恶之地的内斗,从来不是三个人。 …… …… 很久以前,太子朔望手执万骨枯剑,于神树之下斩杀血王。血王倒下的那个地方就是如今的九院,九院就是血王的墓地,同时也是无数神族人的墓地,而看守墓地的人就是建立九院的童歆。 在人族世界,童歆不叫童歆,他只是九院的老院长,那个在三百多年前结束了人族战乱的圣人,为人族世界留下七国。如今七国只剩五国,他在人们的心目中也早已逝世多年,连他的徒弟柳弃都已不知去向。 九院空空。 人族战乱又起。 然而童歆从来都不是圣人,当年平战乱,不过是因为人族的战乱波及到了他的看守之地,没办法之下,他才站了出来。 这次,他不会再站出来,一是人族再乱,与他这个神族大将军何干?二是他身受重伤,确实站不起来。 “臣拖累殿下了。”童歆气息奄奄,盘腿坐在一片废墟上,语气无比的自责和内疚。 这片废墟就是墓地,它处在一个未可知的空间内,历经数千年岁月后,建筑也好、骸骨也罢,均已崩解风化,面目全非。唯一保存完好的血王的魂魄和一滴血被风不止带了出去。 风不止能找到血王墓,童歆并不惊讶。 几年前,妖族公主苏如漾在风不止的身边,之后他的徒弟柳弃也跟风不止有来往,这两个人,一个研究殿下三百年,一个研究九院近三百年,多多少少查到一些关于神族的隐秘。更何况现在风不止又和羽族女王鸾凤联手了,鸾凤和殿下、他们是同时代的人,她知道的秘密只多不少。 就在几天前,鸾凤和风不止找到九院,找上了他。 单打独斗,他未必输给鸾凤,但是鸾凤身边多了个善使计谋的风不止,他中了圈套,血流不止。 他的血便成了打开血王墓的钥匙。 他本该死去,风不止却不让他死,又利用他,牵制前来救他的殿下,然后殿下和他就被困在了血王墓中。 云深正拈着一枚绣花针,一门心思的在缝童歆背上一道又长又深的伤口,压根没打算理睬童歆的话。 第728章 风,终将停止(4) 他的针线技术很糟糕,深一针浅一针,歪歪扭扭,缝的极不规则。他的脸有多好看,针线便有多丑陋。 童歆全身上下、里里外外,大约被云深缝了上千针。针是普通的绣花针,是从他那个可以藏天下的随身空间翻找出来的,线是他的修为凝化而出的特殊之线,普通的线显然是救不了童歆。 最终,童歆的命保住了。 当然这主要归功于童歆有着顽强的生命力,否则在没有麻药的情况下,上千针缝下来,他痛也得痛死。 云深不是大夫,他的医术是自学的,没打算以此谋生,所以学的不精,完全没有悬壶济世的医德,压根不在意伤患童歆的感受,偶尔扎错针重来的情况都有。 对此,童歆只能忍。 相比于童歆的满身是伤,云深唯一的伤,是刚下针时不小心扎了一下自己的手指,鸾凤和风不止根本没能伤他分毫。 所谓的被困,不过是他急于救治童歆,不方便挪地方,自愿留在了血王墓。 云深不是一个好国师,他可以毫不犹豫的舍弃轩辕国,但他绝对是个称职的太子,他从未放弃任何一个族人。 风轻摇按照李青书的方法找到血王墓,看见的便是“云深救人”这和谐而温馨的一幕。 云深的白衣上沾了些尘土,略有些脏。但是,比起前几次被风不止算计后的狼狈相比,这次他的情况好太多太多了,尤其是和童歆比较后。 风轻摇突然后悔来找他。 早知道他毫发无损,她何必千里迢迢赶着过来被风不止和鸾凤追杀?风不止吞噬了血王,得到了血王的力量,她就应该也找个什么王吞一吞,得到力量后再来和风不止决一死战。 现在好了,又被风不止占了上风。 “来了?”云深在缝最后几针,没有去看风轻摇。 就在风轻摇打开血王墓的一刹那间,他就感知到了她的气息。 她来的比他想象中的要快,也或者是他处理这边的事情慢了一点,总之这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原本他打算在两三天内了结风不止和鸾凤,然后回去。这样一来,风轻摇应该赶不过来。 不带她,是出于安全考虑,另外也有一些他的私心,最近他越来越不喜欢她把心思花在别的男人身上,哪怕是报仇。 仇,他会帮她报。 而她,一心一意专注他就行了。 当然,这些心思云深没有表现出来,他的神情一如既往的漠然,似乎什么都不关心,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 不等风轻摇说话,云深皱了皱眉,道:“受伤了?” 这是问风轻摇。 风轻摇在来之前和鸾凤打了一架,伤的不算重,都是皮外伤。她一路急赶,没来得及处理伤口,几处较深的伤口仍在冒血。 不过对极恶之地的风轻摇来说,这些都是小伤,她不会在意。 云深替童歆缝伤口的手停了停,转头看向风轻摇。 风轻摇对上云深深不见底的黑眸,看了看他指间的绣花针,目光最后落在童歆破布娃娃似的后背上。 第729章 风,终将停止(5) 她有种不好的感觉! 风轻摇重新对上云深的黑眸,这次她终于看出了些意思——云深不会是缝上了瘾,也打算缝一缝她的伤口吧? 风轻摇二话不说,飞快撕下自己的一条袖子,赶紧将自己流血的伤口牢牢地包扎起来,防止云深打她的主意。 针线丑一点无所谓,关键他的手法一看就是外行,一针一针扎下去,不痛吗?当然她风轻摇不是怕痛的人,问题是她伤的不重,没必要受虐似的缝上几针好吗?瞧瞧童大将军,痛得脸部五官都扭曲了,结果一声都不敢叫出来,可怜! 她风轻摇都觉得可怜的人,那必须是十分、无比的可怜。 “胡思乱想什么?”云深一眼看出风轻摇想多了,叫道:“过来。” 风轻摇摇了摇头。 云深不逼她,回头继续缝合童歆的伤口。 同时,几团拳头般大小的火焰亮起在风轻摇的周围。 这是云深召出来的虚幻之火,火焰将风轻摇身上的血迹尽数焚尽,伤口迅速止血。 另一边,云深收针,修为凝化出的线断在他的指尖,隐没在童歆的血肉之中,童歆终于呼出一口气,心想总算结束了。 “殿下……” 童歆有话要说,但是云深没给他机会,手起掌落,干净利落地敲晕了童歆,然后把他丢进随身空间。 风轻摇感觉今天的云深有点不一样,做事过于爽利,压根不给别人说话的机会。过会儿自己得小心一些,免得惹恼了他,也被丢进他的空间去睡觉,那就没意思了。 云深拿出干净的衣裳,走向风轻摇,递给她道:“换了。” 风轻摇身上的衣裳破了好几处,又被她撕了一只袖子,早已破乱不堪,自然得换,她没有异议,说换就换,绝不拖泥带水。 在他面前解带宽衣,早就是家常便饭了,风轻摇三下五除二换了个干净。 看着仿佛量身定做的鹅黄衣裙,她奇怪道:“这是谁的衣服?” “你的。” “我不记得我有这款。”风轻摇看了看袖口精致的暗纹,这暗纹有些像神族特有的图纹,她觉得自己还没讲究到把神族的图纹往身上戴的地步。 “今天起就有了。”云深换了个话题,“进入血王墓的方法是李青书教你的?” 千年以前,他亲手封印了血王墓,不过封印时间久了,封印有所松动,被鸾凤和风不止解开也在情理之中。鸾凤和风不止离开后,在血王墓的入口加了一道新的封印。 风轻摇不擅长封印术,解封印不易,但是她的身边有一位极擅长此类术法的人,就是魔王宵珩。 “对。”风轻摇不隐瞒。 “他人呢?”云深问。 既然李青书能解开封印,说明他一定来过,就在附近。 李青书确实来过,不是最近,而是很久以前,在他有记忆的第二或者第三世,他的解印术是针对云深当年的封印术,之所以把鸾凤和风不止的新封印给解了,主要是鸾凤和风不止的封印术等级太低。 这是误打误撞给蒙对了,可惜没人知道。 第730章 风,终将停止(6) “在玖城往南的一片密林中,正单挑风不止呢。”风轻摇顿了顿,又说:“也可能是鸾凤。鸾凤受了伤,以李青书现在的境界对付她没问题的。风不止得到了血王的力量,境界看似要突破入圣进入羽化,但直到我远离,他也没能突破,入圣巅峰终究还是入圣,李青书也不必怕他。我们先不管他,先说说你为什么不告而别?” 她的语气很是和善,一点都不像在生气,但云深还是听出来了她的不高兴。 云深决定坦白从宽,说道:“如果我告诉你,我此次前来的目的是风不止,你一定是要跟来的。每次遇上风不止,你的心思就全在他的身上。我知道你对他只有仇恨,但这仇恨拖得未免太长了。你杀不了他,可以借我的手来杀他,我不希望你再将我当作外人,在极恶之地的事上面,我不是外人,是你的家属。” 风不止想以“血王”引云深前来,踏入他的局。 云深来了,却不是为血王而来,他就是冲着风不止去的。 几年前,云深就告诉过风轻摇,如果风轻摇一年内无法解决风不止,那么他就会出手。之所以拖到现在,是前几年的他不是陷入了沉睡,就是在找离家出走的风轻摇,根本没心思理会风不止。 风不止千算万算,算漏了一点——千年以前,云深能斩杀血王,千年以后,他自然也能斩杀血王。云深会在意族人的生死,却绝不会在意血王的生死。 人,是会变的。 几年前风轻摇坚持自己报仇,最近她觉得用云深报仇也不错。 云深相当于一把剑,她手握这把剑砍下风不止的头颅,就等于是她亲手斩杀了风不止。 她有一手好牌,以前打得稀烂,此刻总算想通了,风不止该死,不管用什么手段,死了便是仇报了。 “我原谅你了。”风轻摇故作大方,接着话锋一转,像是才想起来似的,她“哎呀”了一声,道:“单打独斗,李青书能赢风不止和鸾凤,但是一挑二就很危险了,得赶紧去救他,他的前世好歹是云深你的表弟啊。” “无妨,死不了。”云深悠悠然地道。 这语气一听就有问题,分明是希望风不止和鸾凤能把李青书打个半死。 风轻摇忽然想起来,国师可是个斤斤计较的人啊! 当年李青书作死,害得云深陷入沉睡,导致她误会云深,这事云深是狠狠的刻在了心上吧?一有机会就坑李青书,比如现在。 身为一个恶人,风轻摇此时居然有点同情李青书。 …… …… 天,逐渐泛蓝,预示着即将天明。 持续了一夜的雷劈、火烧、风刮等一系列修行者的操作后,玖城外的密林已被夷为平地,视野变得开阔起来。 大虞国的大军在极远处,远远观望。 黑云尽散。 雷止,风停。 一切似乎归于了寂静,又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李青书披头散发,单膝跪在密林废墟之上,勉强支撑起上半身。他沾着血的长发从前额垂落,眼神从发丝间隙望出去,邪佞而诡异。 第731章 风,终将停止(7) 这时候的他,俨然是坐在极恶之地阴暗角落的疯魔。 以风不止的过人智慧和敏锐观察力,不难猜出李青书的前世身份。 然而,有什么变得不一样了。 李青书的对面,风不止似乎还是风不止,雌雄莫辩的绝美面容,比女人还女人,气质则一如既往的霸道嚣张、危险阴鸷,然而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却越来越陌生,充斥着死亡的血腥气味,以及经年累月的腐朽味道。 风不止眉间的一竖黑纹逐渐变成血红色,像是有血渗出皮肤。他静静地站在密林废墟之上,倨傲地审视着李青书,像是在追忆着什么。 鸾凤不想错过杀李青书的机会,她俯冲而上,准备给李青书最后的致命一击。 风不止倏地横臂,将鸾凤拦在身后。 鸾凤面露不悦,喝道:“放肆!” 从风不止走出玖城去追风轻摇的那刻起,他就再没把鸾凤放在眼里。没有血王,风不止只是风不止,入圣境的他自然会对羽化境的鸾凤礼让三分,视她为女王陛下;现在他是血王,凌驾于鸾凤之上,鸾凤就只能是他的奴仆。 从一开始,鸾凤就只是风不止的一枚棋子。 鸾凤没有意识到这一点,风不止越来越不听话,一言一行都好像站在了她的头上,这让身为女王的她很是恼火。 见风不止完全没有让开的意思,她怒道:“寡人要做什么,还轮不到你插手!风不止,记住你的身份!” 鸾凤的眼中,风不止是她的男宠之一。 可惜风不止不再是风不止。 风不止反手狠狠地扇了鸾凤一巴掌。 这一巴掌狠厉至极,鸾凤一下子跌倒在地,脸颊瞬间红肿,她抬头瞪向风不止,暴怒:“你……” “闭嘴!”风不止冷喝,回头瞪了眼鸾凤,“否则杀了你!” 鸾凤只见他的眸底有红光闪现,残忍嗜血。 她意识到,这句话不是吓唬她的。 她受了伤,现在打不过他,只好暂时委屈自己,先退一步。等她养好伤,必然叫风不止吃不了兜着走! 鸾凤不再说话,起身乖乖地站在风不止的身后。 风不止满意了,重新看向李青书,沉吟道:“你的气息,我似乎在哪里遇见过,你是……是了,没错的,即便你的外貌改变了,但气息却未变,我记得你,神族太子朔望是你的表兄,你是魔王宵珩。” 李青书“呸”的一声,吐掉一口血。 他意识到风不止的这番话很奇怪。 对于魔王宵珩,风不止是陌生的,他不该猜他是魔王宵珩,应该猜他是极恶之地的疯魔,风不止熟悉的人是疯魔。 现在风不止却在说魔王宵珩,只字不提疯魔。 那么,就只有这一种可能了,眼前这个人不认识疯魔,只熟悉魔王宵珩。 他不是风不止! 李青书盘腿坐下,像是放弃了抵抗,然后低低地笑了起来,“没错,我是宵珩。” 魔王宵珩和鸾凤是一个时代的人,鸾凤是认得的,当然她不认得李青书,不过风不止说他是魔王宵珩,那他就一定是魔王宵珩,何况他自己也承认了。 第732章 风,终将停止(8) 鸾凤的眸中陡然生出无尽的杀意。 她和朔望的婚书上,印着宵珩的魔王宝印,婚书因此变废。 此仇,得报! “人族世界有株连九族一说,如此算来,我和朔望的仇,也该算上你,宵珩。”风不止黑袖下的指甲快速长出一寸,宛如夜鸮的利爪。 他的指甲呈现血红色,五指成爪,闪电般地抓向李青书的咽喉,却在中途的时候,迅速后跃,退回鸾凤的面前。 东方的天尽头泛现出白光。 天,亮了。 晨风微起,白衣轻扬,云深毫无征兆地出现在李青书的身前,替李青书挡下了风不止的致命一击。 其实确切点说,云深没有挡,是风不止意识到他的突然到来,本能地撤后了。 “朔望……”鸾凤喃喃地念了一声,心情复杂。 到底还是低估了朔望,她的封印术根本困不住他! “朔望?”风不止顿了顿,“是了,你是朔望,千年过去,你和宵珩一样,都略有些变化,但不管如何变化,你还是你,我不会忘记你,朔望。” 风轻摇是和云深一起到的,就站在云深的身边,非常显眼。按理说,就算鸾凤不看她,风不止也一定会看向她。奇怪的是,这个爱她爱到疯狂变态的风不止,今天居然一眼不看她,好像她是陌生人。 风不止说的话也很奇怪,好像他不是风不止。 风轻摇不会傻到在不明所以的情况下,站出来吸引所有人的目光。她悄悄地退后,安安静静地蹲在李青书的旁边,偷偷观察。 “是血王。”李青书低声对风轻摇道:“他不是风不止。” 风不止吞噬了血王的魂魄,风轻摇是知道的,她还亲身感受了风不止的修为境界在短时间内迅速增长,随着他的修为提升,他的气息慢慢的发生了变化,变得越来越不像他自己了。 而现在,她已经完全感受不到风不止的任何气息。 这个人已不是风不止。 他是血王,那个千年前攻破神族的血王。 不是风不止代替血王、成为血王,是血王代替了风不止、成为了风不止。 不是风不止得到了血王的力量,是血王得到了风不止的身体。 风不止没了。 他或许像云里一样,魂魄陷入了沉睡;或许像凤瑶一样,魂归彼岸死翘翘了。 结果是这样的吗? 是这样一个结果吗? “哈哈哈——” 风轻摇发出了反派般嚣张、得意、跋扈的笑声。 她本想低调一点,但是这时候实在没办法低调。不想委屈自己憋笑,就只能放肆大笑了。 笑死她了! 风轻摇笑到肚子痛,大力拍打着身旁的李青书,像是要提醒他什么,指着血王道:“他……他……哈哈哈!!!” 不行了,她快笑死了! 李青书非常清楚风轻摇在笑风不止偷鸡不成蚀把米,他也想笑来着,但是被风轻摇打到了伤口,他猛地往前喷出一口血,感觉自己快被打死了。 在他前面的云深一个侧身,避开了李青书的血。 血王和鸾凤怪异地看向风轻摇,不明白她在做什么,或者笑什么。 第733章 风,终将停止(9) “没什么好笑的。”云深自然明白风轻摇为什么而笑。 风不止是极聪明的一个人,算天算地算尽人心,从不吃亏,结果千算万算,算出问题了,栽在了血王手上,也可以说是栽在了自己的手上。 没有人算计风不止,一切都是巧合,连血王都没想到自己能代替风不止,他本已做好魂飞魄散的准备,结果风不止把自己给算死了。 最应该笑的人,是血王才对。 本该烟消云散的他,非但没散,反而活了,拥有了血肉之躯。当然,这不是他以前的身体,这是那个叫风不止的身体,他得到了,重生了。 作为十恶不赦的大坏蛋、大反派,他才应该“哈哈哈”大笑三声,以表达自己此刻的激动心情,但是他没笑,风轻摇却笑了,他再笑的话就尴尬了。于是他沉默而安静地注视着风轻摇,等着她笑完。 风轻摇笑到气岔,再笑下去,恐怕得笑出病来。 云深手指微动,缓缓抬起。 风轻摇想起被云深敲晕丢进空间的童歆,忙挪了个位置,躲到李青书的背后,说道:“我不笑了。” 云深“嗯”了一声,手又放了下去。 风轻摇是不笑了,但是她开启了嘲讽模式,瞅着已归血王的风不止的身体,说道:“都是极恶之地出来的,我是借别人的身重生,你倒好,把自己借给别人重生,风不止啊风不止,万万没想到你竟然是这么大方的一个人,以前真是错怪你了啊,佩服佩服!” 她把胳膊不客气地搁在李青书的肩上,朝血王的方向竖起大拇指。她当然不是真的佩服风不止,有点脑子的人都能听出来,她是在笑话风不止弄丢了自己的身体。 一想到这个,风轻摇又忍不住咧开了嘴。 听出言外之意的鸾凤打量血王。 血王是恶,风不止也是恶,两人气质相近。鸾凤不熟悉风不止,一开始没能察觉异样,经过风轻摇的提醒,她终于发现风不止不是风不止,他是血王,千年前的那个血王。 鸾凤本能地退后几步。 这是害怕。 血王攻破神族时,她还是个少女,是羽族的公主,尚未成王,自然恐惧。 血王冷淡地瞅了眼鸾凤。 只听风轻摇又道:“你这个人倒是挺讨人喜欢的。” 这是说的血王。 能让风不止吃亏的人,她都喜欢。 能让风轻摇喜欢的男人,云深都不喜欢,他漠然地瞅了眼风轻摇,然后冷冰冰地转向血王。 “你也挺……” 血王刚想说风轻摇挺特别,也讨人喜欢,毕竟他此生所过之处皆是哀鸿遍野,没人能笑出来,偏偏风轻摇笑了,还笑得极为猖狂。结果话没说完,就看见云深的目光如冰刀般扫了过来。 他在一瞬间,全身戒备。 “不过,你用的是风不止的身体,风不止欠我的命,就由你来偿还吧。”风轻摇笑眯眯地道,接着一指指向血王,“弄死他。” 说完,她自觉地缩到李青书背后,压根没打算出手。 笑话,前面四个人都是几千年前的老家伙,境界一个比一个高,她这个后起之秀还是不趟浑水了,直接坐收渔翁之利好了。 第734章 风,终将停止(10) 一把通体玄黑色的长剑出现在云深的手里。 是玄霜剑,不是万骨枯剑。 血王残忍地笑了笑,右手抬高,血红色的尖厉指甲阴森而可怖。 无话。 血王一掠而上,修为境界瞬间提升至羽化境巅峰,率先发起攻势。 千年前,神族太子朔望借云大公子之身重生,斩杀血王。 千年后,血王借风不止之身重生,欲报千年之仇。 “锵”的一声! 血红色的指甲撞上了玄黑的玄霜剑,尖厉似爪的指甲刮过玄霜剑身,擦出火星无数。 羽化境巅峰对羽化境巅峰。 天地为之惊变。 雷声阵阵,数条电蛇朝着密林废墟劈斩下来,地面震颤,随后开裂。空气逐渐变寒转冷,刹那间仿佛回到严冬。血红色的指甲和玄霜剑碰撞出来的火星变成了霜雪,霜雪没能维持住它的洁白无瑕,片刻间,雪白变成了血红。 云深和血王都没有受伤流血。 霜雪染红,是血王自身的血气所致。 无数火焰点亮在空中,此火为虚,非但不热,反而是冷的,像是来自冥界彼岸的幽冥冷火,包围了血王。 霜雪、冷火; 雷电、飓风。 源源不断的自然现象,在修行者的操纵下聚集在密林废墟之上。 数千年前,神族太子朔望和血王的那一战,仿佛就在眼前。 然而没人有心情欣赏此战。 远处的大虞国大军正在后撤,云深和血王的对战带给他们极大的压迫感和窒息感,必须远离,越远越好! 羽族侍卫冒险而来,快速带走脸色惨白的鸾凤,鸾凤本就受了伤,此刻更是虚弱得几乎晕过去。 李青书倒是没有要晕死过去的意思,但他的情况比鸾凤还糟糕,在云深和血王的压迫下,他连吐了好几口血,大有要把五脏六腑都吐出来的架势。 风轻摇一手一把,抓住他的肩膀往后拖,打算退出这片密林废墟,远离云深和血王。 她一边拖一边抱怨:“你怎么这么重!你怎么这么重!” 一般情况下,入圣境修行者想带走一个人是很简单的,可现在风轻摇也在云深和血王释放的威压范围内,她被两个羽化境巅峰给压制了,自然就觉得李青书重了。 李青书感动得险些哭出来。 极恶之地的大恶人居然没有丢下他! 风轻摇居然在救他! 天啊! 他不是在做梦吧? 李青书心里一暖,忙说道:“回去我一定把毕生绝学都传授给你,只传你一人!” 风轻摇终于把他拖出了密林废墟,累得坐倒在地,说道:“你现在就传授我几招简单有用的偷袭招式,我先去把鸾凤解决了……不行,我得先歇一会儿。” “你先歇着。”他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出什么来。 风轻摇倒出一堆瓶瓶罐罐,“我收集的丹药,你看哪些可以吃,先吃着,别死了。” “轻摇,你变了。”李青书眼泪汪汪。 按照以前,她才不会管他的死活,没给他补上一刀,是她最大的善良了。 “你说我怎么这么倒霉?”风轻摇皱着眉头道:“以我风轻摇今天的修为境界,去哪里都能灭一片,怎么就偏偏遇上了你们几个老东西?” 第735章 风,终将停止(11) 李青书不老,这一世从出生到现在才过去二十几年,正是意气风发的大好青年。但如果算上前世记忆,从魔王宵珩到道士李青书,几千年的岁月洗礼,他的确当得上是老东西。 老东西自然很强。 羽化境修行者就没有不强的。 风轻摇面对的就是四个羽化境,李青书、鸾凤、血王、云深,一个比一个强,她这个入圣没几年的后起之秀显得无比弱小与可怜。再仔细想一想的话,那四个人竟然还是同一时代的。 明明是极恶之地的内部矛盾,到头来却变成了千年前神族、血族、魔族、羽族的恩怨重现,而且四个人都是王,羽族女王、血族血王、魔族魔王,以及尚未登基的神族太子。 李青书思索着风轻摇的话,觉得她确实是倒霉。 这世上能修炼到入圣境的人就已经少得可怜了,跟珍稀动物似的,更别说是更上一层的羽化境,很多人活几辈子都不一定遇上一个这样的人,结果风轻摇统统都遇上了,她每次以为自己天下无敌了,没多久就冒出个更厉害的,跟中头彩似的,也是可怜。 “我的前世不止一世、身份不止一个,你别把我看作是宵珩,你就想我是极恶之地的疯魔,和你是一伙的,是不是心理平衡点了?”李青书安慰她。 然而风轻摇压根没在听他说话,目光穿过正在对战的云深和血王,望向远处的鸾凤。 鸾凤在羽族侍卫的搀扶下,坐进了羽族的飞辇,气息虚弱地吩咐:“回天空城。” 她伤的太重了。 几天前,她在九院重伤童歆,自己也受了些轻伤。之后为了将云深困在血王墓,她硬生生挨了云深一掌。接着是在玖城上空,她和风轻摇打了一架,不占上风,也没落下风,这情况其实很不好,说明她的伤势加重了,否则不至于半天收拾不了风轻摇。再后来,和风不止联手重伤魔王宵珩的过程中,她又受伤了。最后就是刚才,她被朔望和血王释放的威压给震伤了。 风不止也好,朔望也罢,她暂时都不想要了。 活着,才能再续前缘。 凡间大地太危险,她必须尽快回天空城。 除了自带浮空之力的神族,没人能飞上云海。即便神族能上天,她也有天空城大阵将其阻挡在外。 天空城,最安全! “快!”鸾凤催促。 她下意识抬头望天,眼前是垂挂在飞辇四周的浅蓝色羽绡纱,半透明的羽绡纱朦朦胧胧,看不见羽族的天空城。 天空城在云海之上。 从凡间大地向上望,无论如何都是望不见的。 天高地遥。 这便是羽族和下界的高度。 羽族侍卫张开了巨大的羽翼,抬着飞辇向上空飞去。 随着飞辇离地,地上的景物逐渐变小。 鸾凤的心随之慢慢平复,渐渐轻松。 她嘴角上扬,弯出一个好看的弧度。 突然! 一道血红色的光芒以极快的速度向飞辇而来。 “噗”的一声。 一把彼岸花色的长剑刺入鸾凤的心脏,将她钉在了飞辇的座椅上。 第736章 风,终将停止(12) 鸾凤的瞳孔蓦地一缩,继而放大,然后低眸,不敢相信地看向胸口的长剑。 剑,通体妖红似血,携着仿佛来自幽冥地府的死亡气息,死死地缠绕着她,像是要将她拖进黄泉彼岸。 她纤弱的手缓缓抬起,细长的手指抓住剑柄,试图拔剑。 剑,纹丝不动。 接着,无数倒卷的血红花瓣从她的皮肤上浮现出来,呈现伞状的花朵一簇簇的,是盛开在黄泉路上的彼岸花。 鸾凤认得此花。 活了数千年的羽化境修行者什么没见过? 连自己死亡的过程,她都见到了呢。 鸾凤的手,无力地垂落下去。 她再次抬头望天。 天高路遥,她回不去了。 当彼岸花消失,她的皮肤白的似被吸尽了血,伤口一滴血未落下,生命就此终结,一句遗言都没来得及交代。 这便是冥界之剑黄泉舞的力量。 “陛下!” 羽族侍卫们瞬间慌了,他们停在半空,不上不下,不知所措。 一只手忽然抓住其中一名羽族侍卫的羽翼,像扯鸡翅膀似的,生生地扯下羽族侍卫的翅膀。 羽族侍卫惨叫出声,再也无法飞行,跌落下去。 飞辇失衡,在半空中摇晃不止。 另外几名羽族侍卫拼了命地控制飞辇,然而女王的突然死亡早已乱了他们的心神,个个手抖,根本控制不住。 风轻摇骑在大黑马上,面无表情地丢掉血淋淋的羽族翅膀,再一脚踹向旁边的羽族侍卫。 羽族侍卫痛得浑身发颤,再也无法抬起来飞辇。 飞辇脱手,终于摔落下去。 “砰”的一声! 飞辇四分五裂,鸾凤连着座椅砸落出来。 羽族侍卫吓得四散而逃。 大黑马“嘶嘶”了两声,仿佛表忠心。 身为一匹通灵的马,它有着人类的智慧和思维。 在风轻摇被风不止追的时候,见势不妙的它,逃了。事后,它想到风轻摇在云深心里的地位,想到风轻摇万一被打死了,它难辞其咎,于是在外头转了一圈,又屁颠屁颠回来了。 它回来一看,看见了云深。 为了以后能顺利蹭到云深的修为灵气,它决定讨好风轻摇。根据它多年的观察,讨好了风轻摇就等于讨好了云深。 所以它格外卖力,马蹄子一蹬,踩落了好几名羽族侍卫,然后又是“嘶嘶嘶”的鸣叫,一副求夸的狗腿模样。 风轻摇无视了它,翻身下马,落在碎裂的飞辇上。 她冷酷无情地踩在珍贵的羽绡纱上,踩在羽族女王的裙裾上,居高临下地俯视鸾凤。 鸾凤死了,死不瞑目。她大概到死都没想到是谁出剑杀了她,如果她知道是风轻摇,恐怕会努力多活一会儿,即便伤不了风轻摇,她也要骂几句过过瘾。 风轻摇拔出黄泉舞剑,取出手帕。 剑上没有血,但不妨碍她擦剑的动作。 她一边擦剑一边转身,望向密林废墟上的云深和血王,没有多看鸾凤一眼。对于死人,她向来是冷淡的。不管对方生前有多强,死在她手上的,都是废物。废物从来不值得她浪费一丝一毫的时间。 *** 最近修改《绝世师尊》,发现里面也有个配角叫鸾凤,我都忘了,尴尬。 第737章 风,终将停止(13) 不过今天这个废物略有些不一样,风轻摇忽又回头,冷漠的目光落在鸾凤的手指上。 一枚紫色优雅而神秘的戒指戴在鸾凤苍白的手指上,是梦境中神后为风轻摇添置的嫁妆之一,一枚紫晶戒指空间法器,在现实世界里,它给了与朔望有婚约的鸾凤。 黄泉舞剑一划,风轻摇没有感情地切下鸾凤的手指,剑尖一挑,紫晶戒指飞了起来,然后落入她的掌心。 风轻摇面上没有表情,心里头却不太舒服。 梦境终究是梦境,梦里面的东西也好、事也罢,都当不得真。说到底这枚紫晶戒指是属于鸾凤的,而不是她风轻摇,就算现在落入她的手中,也无法改变鸾凤拥有了它千年之久。 风轻摇五指收拢,用力一攥。 手再摊开时,紫晶戒指化作了粉末。 风一吹,紫色的粉末飞散空中,转瞬无踪。 “可惜,可惜。”万骨枯桀骜的声音突然响起在风轻摇的脑海。 “嗯?”风轻摇听到他说话,略感讶异。 几年前,万骨枯给了她五根骨头,治好了她的骨伤,顺便也做了些手脚,只要他被云深关在未可知空间里,他就能通过五根骨头找到她,同她说话,当然他们的对话云深也可以听见。 这些年,她把自己封印了,万骨枯没能找到她。 现在封印解除,他又找来,好像没什么奇怪。 万骨枯就爱找她商量如何打击报复云深,现在云深和血王势均力敌,难分胜负,这时候如果在云深背后捅一刀……不,不需要这么狠,只需要稍微拖一下云深的后腿,云深马上就能败下阵来,被血王克得死死的。 结果万骨枯像是碍于讲话不方便,没敢说偷袭云深的事,他闲聊似地道:“小丫头壕无人性,神族的紫晶戒指说毁就毁,那可是个空间法器啊,鸾凤戴了那么久,肯定藏着许多羽族宝贝,戒指一毁,里头的宝贝也全都毁了,败家啊败家!” 风轻摇没搭理他。 她凝望远处的血王。 风不止经常披在肩头的暗金底纹黑色大氅,孤零零地遗落在密林废墟的一角。 血王一身黑色窄袖长袍,长发在风中疯狂飞舞,眉间一竖黑纹已完全呈现血红色,他的眼瞳和指甲一样,都是血红色的。 云深的玄霜剑多次在即将割到血王的皮肤时,后撤了,似乎不想让血王见血。 “桀桀桀!”万骨枯发出阴森的笑声,“玄霜剑砍不死血王,砍了也没用,砍伤了血王,见了血,反而不妙,血王的血是可以引出血魔咒的。” “既然如此,血王为什么不自己放血?”风轻摇问。 万骨枯嘿嘿一笑,很是骄傲得意,他道:“因为他在忌惮老夫,他当年就是被老夫砍死的,他的血魔咒在老夫这里完全不起作用,老夫是他的天敌,把他克得死死的。所以他不敢放血,怕把老夫引来。可惜老夫就在这里,从一开始就盯着他了。” 正确来说,当年是云深手执万骨枯剑斩杀了血王。 第738章 风,终将停止(14) 风轻摇不会问万骨枯为什么不去帮云深,或者云深为什么不用万骨枯剑。她很清楚,万骨枯不会乖乖听从云深的命令,他会想尽一切办法和云深唱反调,是个相当固执的老东西。 老东西通常都很强。 但是再如何的强大,它都会有弱点。 万骨枯的弱点之一,是爱面子、要尊严。 他还有个优点,恩怨分明。 他憎恨云深,却很少迁怒在别人身上,和她这个云深的女人都能相处不错,可以说是傻的天真,天真的可爱。 风轻摇挺喜欢这个老东西的。 当然喜欢归喜欢,利用还是要利用的。 风轻摇道:“这么说来,你之所以会被云深铸成一把剑,主要原因是因为你是血王的天敌?如果没有血王,云深也不会折你的骨,你如今就还是自由之身。原来啊,是血王害了你啊!” “嗯……嗯?”万骨枯越听越不对劲。 好像还真是这么一回事。 云深以朔望之身出生时,他就已经在神国活了好几千个年头,和神族人一直相安无事,历代神皇对他这个妖物……啊不,神兽还是很客气的,直到血王入侵,朔望战死,后借云大公子之身重生。为了斩杀血王救神族,最终他被朔望折骨铸剑。 朔望还算有良心,没有打散他的神魂,而是让他以剑灵之姿活到了现在。 等等! 他明明是想说服风轻摇一起对付云深,怎么好像变成了他被风轻摇说服,然后一起对付血王? 风轻摇盯着远处的血王,漫不经心似地道:“有些封印,即便施术者死了,封印也还是存在。云深在你身上施了上百道封印,每道封印都不一样,万一云深死在血王手上,他给你的封印,哪怕留下一道,你这辈子就都没有自由可言了,连获得自由的希望都没有,只剩绝望。 “但如果血王死在云深手上,意义就不同了,即便云深不感谢你仗义出手,我也会记下你的好。血王虽与我无怨无仇,但是他所使用的这个身体的原主人,和我风轻摇有着深仇大恨,你若帮我报了仇,将来我总要想尽办法报答一二,就比如叫云深还你自由什么的。” 李青书这时候不在风轻摇的身边,他如果听了这番话,绝对是不信的。风轻摇一向记仇不记恩。 万骨枯和风轻摇相处了一段时间,却没能将风轻摇了解透彻,他信了风轻摇的鬼话,义愤填膺地道:“血王这厮残害生灵无数,老夫早就看他不顺眼了!这就将他除去,为无辜的生灵报仇!”接着,就没了声音。 风轻摇忙喊了两声:“老万?老万?” 没有应答。 只见密林废墟的上空,云深的左手多了一把霜白色的长剑,剑似白骨,阴森可怖。 血王的血红色指甲袭来,瞬间被万骨枯剑削去。 血王一惊后跃,神色复杂。 他以为朔望早就没了万骨枯剑,却原来剑还在,可为何到现在才拿出来? 他不明白,也不想明白。 天敌出现,他毫不犹豫,转身就跑。 第739章 风,终将停止(15) 很久很久以前,神族太子朔望一怒斩妖物,折骨铸剑,是为万骨枯。之后,朔望手执万骨枯剑,一剑刺穿血王的心脏,结束了神族与血族之战。血王身死而魂不散,将一滴血留在世间,终于在今天借风不止之身重生了。 云深没去追血王,他浮空在密林废墟之上,望着血王即将远去的背影,冰霜般冷漠。 他剑指血王,手忽地一放。 万骨枯剑化作一道白光,倏然飞向血王。 与数千年前的那场苦战相比,今天这一战对云深来说实在太轻松了。千年时光已过,他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初出茅庐、缺乏经验的朔望了,而血王却仍然停留在他死的那一天。 那天和今天一样,都是他的结束。 仿佛历史重演。 万骨枯剑准确无误地刺入血王的后背,刺穿他的心脏,最后从胸前飞了出来,带出数滴血珠,转瞬化成烟灰,被风吹散。 被万骨枯剑刺中的人,终将化成灰烬,血王也不例外,不过他的血液比较特殊,于是焚烧的过程相对慢得多。 胸口的窟窿没有血,只有火焰升腾而起。 他按住自己的伤口,试图扑灭火焰,火焰变小了,却没有灭。他失去平衡,整个人从半空中坠落,摔在了废墟上,仰面朝天。 天空上飘下细雨。 细密的雨丝也浇不灭伤口的火焰,火焰虽小,却在蔓延。 一袭白衣缓步走近他,是朔望。 从始至终,朔望都没有和他说一句话、一个字,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没有。朔望一直是一个表情,漠然的、冷淡的,仿佛他不过是路边一颗不起眼的小石子,或者从一开始他在朔望的眼里就是一个死人、一个假象,他在朔望的心里,从未重生。 血王看向云深。 隔着千万条雨丝,对方的面容是模糊而朦胧的。 血王没有说话,也没有表情。 对于即将消散的自己的魂魄,他显得格外平静。 毕竟,从风不止找到他的那刻起……不,更早!从上一次朔望刺穿他心脏的那刻起,他就已经死了。 他早就没有生的意志,输是必然的。 云深静静地看着他,也没有话说。 该说的话,千年以前早已说尽。 深仇大恨,千年之间已然平复。 云深和血王无话可说,有人却有话要说。 万骨枯化身剑灵,落在血王的身旁,居高临下地道:“知道老夫的厉害了吧?你这厮就算再重生个十回、百回,老夫也照样虐你!老夫虐你就跟切菜一样!” 一身紫衣的美少年在血王眼里是陌生的,他认得万骨枯剑,却不认得万骨枯剑灵,这种时候他也不想弄明白万骨枯的身份、以及话里的含义。 血王夜鸮似的指甲慢慢地缩了回去,血红的瞳色也在褪去,眉间的血纹恢复成黑纹。 有一缕肉眼凡胎看不见的烟雾,随风消散了。 那是血王的魂魄。 “咳……”风不止的意识回来了。 他低低地咳嗽一声,随后深深地皱起眉头,心情复杂地发现自己快要死了。 第740章 风,终将停止(16) 没有疑惑或者震惊、悲痛或者愤怒,风不止冷静的过分,他稍稍思索了下,很快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他吞噬了血王的魂魄,结果反被血王占据了身体。血王没用,败给云深,魂散身死连累了他,就这么简单。 “呵……”风不止自嘲地笑了笑。 他可以接受死在风轻摇的手上,甚至也能接受死在云深手上,却无法接受自己被血王牵连而死,他什么都还没做,就输了,如何甘心?今天如果是他的意识、血王的境界,他必不可能死在这里!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轻摇,陪我说说话吧。”风不止听见脚步声,知道是她来了。 他自知没有多少时间了,与其思考错在哪里,不如聊聊天的好。她会同意的,从很小的时候起,他们就认识了,他熟悉她,就像熟悉自己。 “聊什么?”风轻摇停在他的身畔,平静地俯视他。 他就要死了,她却也没什么高兴的。 或者,早在她发现风不止被血王代替的时候,她就已经笑够了。 “没意思。”万骨枯意识到血王的魂魄散去了,现在躺在地上的这个人和他没什么关系,便兴致缺缺地走远了。 云深没走,静静地伫立在原地。 风不止无视了他,问:“轻摇,我有一个问题,以前虽然也问过,但还是想再问一遍:为什么你不爱我?” 这个问题真的困扰了他许多年,哪怕到现在,他还是认为,被女人爱上这种事是很容易的。 极恶之地有多少女人爱他爱到痴狂发疯,偏偏风轻摇不爱。 后来他离开了极恶之地,也有很多女人偷偷的、默默的爱着他,偏偏风轻摇还是不爱。 难道他比云深差吗? 他不觉得。 云深胜在比他多活了好几年,如果他也能活上几千年,一样能达到云深的修为境界,人族国师的权位他也可以弄到手,甚至一统人族、登上御座,对他来说都不是难事。 风不止的问题,风轻摇以前不止一次回答他,基本都是说他太漂亮了,像个女孩子,她没办法把他当男人,而她对女人又不感兴趣。 对此,风不止是不能接受的,尤其当他看了云深后,就更加不能接受了。 她爱与不爱,从来与长相无关。 风轻摇这次没说长相,她漠然反问道:“为什么你不爱风追雪?” 风追雪,这是个很久远的名字了。 但无论相隔多久,风不止都不可能忘记她。 她是除风轻摇外,唯一一个可以对他放肆、发火、生气,而他不会把她怎么样的女人,对此他的解释是,她还能利用,自然可以稍微的纵容她一下。 风不止毫不犹豫地道:“她配不上我。” 她太笨了,如何配得上多智近妖的他? 风轻摇道:“你也配不上我。” “云深就配得上你?”风不止冷笑。 “勉强配得上。”风轻摇大言不惭道。 两人都没去看云深。 不过看了也没用,云深至始至终没有表情,像是一尊玉像,安安静静地立在旁边。 “我和他的差距在哪里?”风不止又问。 第741章 风,终将停止(17) “你这已经不是一个问题,是很多个问题了。”风轻摇没有嫌弃或不耐烦,语气很是淡然,好像只是随口一说。 “反正我都要死了,多几个少几个,都是最后的问题了。”风不止的语气也是平淡的,像是看淡了生死。 但如果可以选择的话,他必然是要想尽办法活下去的。 可惜,他没得选。 风轻摇沉默了一会儿,似乎是在思索。 云深看了看她,忽然也想听听她心里的他和风不止的差距。 “在你心里面,风追雪对你的爱和鸾凤对你的爱是一样的吧?”风轻摇难得认真的谈论爱与不爱的问题,说道:“其实是不一样的,风追雪对你的爱,就像我对云深的爱。” 就在不久前,鸾凤丢下被血王占据了身体的风不止,往天空城逃去。 昨天在玖城上空,当她一剑刺向鸾凤,鸾凤为救自己,果断放弃了风不止。 当年在高阳国都城,云深一个眼神重伤风不止,风追雪却完全不顾及自身安危,奋不顾身地追上来,救下风不止。 当年在冥界幽都,风追雪明知风不止利用她,仍冒险前来,最终死在她的手中。 值得吗? 风轻摇到今天还是觉得不值得,却多多少少能够理解风追雪的心了。 她道:“追雪她爱你,是真的爱你,爱到愿意为你付出生命,即便你不利用她、不算计她,在你有危险的时候,她也会挡在你的身前。你即便不爱她,哪怕嫌弃她,都不该利用她。 “你说你爱我,那么就该明白,我不会伤害她,你爱屋及乌,也该对她好一些。当年的事,虽然是诗情先挑拨的她,但如果最后没有你的利用,她不可能背叛我。说到底,她爱你胜过爱我。” 这是在说重生以前的事。 风轻摇的这番话很平静,没有恨或者怨,也没有唏嘘感慨。 她仿佛在述说一个与自己无关的、别人的故事。 “爱,是付出吗?不求回报的付出?”风不止聪慧过人,自然能听懂风轻摇的意思,“我和云深的差距在于付出?呵!这不是答案,追雪对我付出了,我也没爱上她。” “你没爱上她是你的问题,你践踏了她的付出,所以你也不懂付出。”风轻摇淡淡地道:“一个不懂付出的人,是得不到爱的,我想追雪她已经把你忘了,她对你的爱随着她的死亡而死亡,这样很好,你不是一个值得爱的人。” “你变了。”风不止笑,笑得有些孤单落寞。 他爱的女人,应该像他一样残忍自私。 他爱了一生的女人,在最后时刻居然和他大谈付出? 他付出了,就能得到她的爱吗? 呵,他还不如直接动手抢人。 可是,无论他想抢人还是付出,都已实现不了。 风轻摇道:“人都是会变的。” 最开始的他们,都还不是恶人。 他们是极乐宫罗阎王手里的试药小白鼠,彼此抱团取暖。 后来,他们占领了极乐宫,代替罗阎王,成为了恶人。 但其实,这个所谓的“恶人”,一直都是他们自封的。 第742章 风,终将停止(18) 极恶之地只有恶人,除了恶人,他们还能做什么呢? “呵呵……咳咳咳……”风不止笑到后面,开始不停地咳嗽。 千万条雨丝坠向大地。 天地间一片朦胧。 密林废墟上,除了细密的雨声外,便只剩下风不止的咳嗽声,越来越低,越来越轻,直至无声。 咳嗽声没了,人也没了。 万骨枯的剑火焚尽世间万物。 密林废墟上,只余下一摊灰烬。 没有风来,雨将灰烬融入废墟,渗入地下,与大地融为一体。 春雨过后,万物复苏。 …… …… “死的真冤。”李青书一瘸一拐地走过来,看着风不止消失的地方,感慨万千。 不管怎么说,风不止都是他的学生之一,他们一起在极恶之地渡过了好几个年头,可以说是他看着长大的,和别人终究不太一样。而且风不止是他所有学生中最漂亮的那一个,漂亮的人离世,总有种天妒红颜的惋惜之感。 当然,让风不止复活,他是拒绝的。 “不冤。”云深不冷不热地瞅了眼李青书。 风不止如果不打血王的主意,或者不打他的主意,自然就不会死,至少今天不会死,所以一切都是风不止的咎由自取。 “老夫也觉得不冤。”万骨枯难得赞同云深的话,“死在老夫的剑下,怎能叫冤?明明是不自量力。” 风轻摇没有加入他们的谈话,她似乎想起什么,忽然朝着一个方向飞掠而去。 “去哪?”云深问了一句,便追了上去。 风轻摇不答。 她的速度极快,没过多久,前方的雨幕中出现了密密麻麻的人。整齐划一的队形,统一的军服,正是之前围攻玖城的大虞国大军。 统领大虞国大军的将军姓蔚名一鸣。 蔚一鸣骑马跑在队伍最前面,带领众将士往大虞国边境行去,他们在撤退。 玖城已是一座死城,占不占领都无所谓了,玖城外密林废墟上的戏也看够了,再不撤退会出问题。 蔚一鸣一声令下,全军小跑起来。 然而他们跑得再快,也快不过入圣境修行者的速度。 风轻摇如飞燕般掠过大虞国大军的上空,剑指蔚一鸣的人头。 “锵”的一声。 剑尖刚碰到蔚一鸣的头盔,尚未来得及斩下蔚一鸣的头颅,黄泉舞剑便被一道凌厉的劲气打中,偏离轨道,轻擦过蔚一鸣的耳畔。 蔚一鸣看见剑尖,才发现有人在背后偷袭他,惊得当场滚下马背。 身边的小兵赶紧将他搀扶起来。 大军被迫停下。 蔚一鸣身经百战,很快平复心情,朝风轻摇看去。 这一看,他的心情顿时又复杂起来。 风轻摇杀人被拦,愤怒回头。 结果就看见一身白衣的云深朝她飞跃而来。 很明显,能够轻而易举破她杀招的人,除了他没别人了! 云深轻飘飘地落在风轻摇身边,问:“怎么回事?” 他不反对她杀人,杀大奸大恶之人,都随她。但若不分青红皂白乱杀无辜,他是不允许的。 所以,她得给他个合理的理由。 风轻摇还没质问他为什么多管闲事,结果反被质问了,气得她怒指蔚一鸣,道:“你问他!” 第743章 在死亡中新生(1) 云深看向蔚一鸣。 蔚一鸣此时已平静下来,心里大约猜到了风轻摇为什么偷袭他。 昨天他带领大军包围玖城,风轻摇从上空飞掠经过,他认出了她,并起了杀心,欲偷袭她,结果被她发现。 现在,她来找他算账了。 这些话蔚一鸣当然不会说出来,他道:“我姓蔚,出生大虞国蔚姓世家,蔚家有位德高望重的老祖宗,在五年前死于极恶之地。据我们蔚家这些年的调查,极恶之地近几年在各地开了许多家极乐馆,推行‘日行一善’。既然极恶之地有心从善,那是不是应该先给蔚家一个说法?” 事实上,他更想手刃仇人,报仇雪恨。 奈何仇人太强,即便出动家族所有力量,这仇都不一定能报。所以一开始,家族故意绕开国师云深,把仇算在了风轻摇的头上。与云深相比,明显风轻摇更容易对付,柿子自然得捡软的捏。 蔚一鸣昨天遇上风轻摇时,风轻摇的修为境界还是封印状态,看起来就是个普通人,蔚一鸣没理由不出手。此刻风轻摇封印全解,和他的老祖宗在同一个境界,他若再出手,就是不要命了。 云深和风轻摇都没忘记五年前在极恶之地的那一战。 四个入圣境老家伙被风不止利用,联手苏如漾围困云深,结果不敌云深反被杀。 这事认真追究的话,云深和风轻摇也是受害人,他们都应该找风不止报仇。但风不止死了,四个老家伙也死了,死无对证,事情就没办法说清楚。 说不清,就不说了。 云深和风轻摇本就不是那种会自证清白的人,尤其是风轻摇,她不自黑就不错了。 云深懒得解释,淡淡道:“人是我杀的,找我报仇便是。” 蔚一鸣愣了一愣,没想到对方如此坦白,问题是我就是没法找你报仇,才想讨个说法的啊。 云深想了想,又道:“一定要说法的话,就是他该死。” 他是一个好人,但绝不是烂好人,所有胆敢真刀真枪对付他的人,都要做好“死”的准备。 蔚一鸣语塞。 云深直接把话说死了,一点转圜余地都没有。 他牵起风轻摇的手,道:“走吧。” “走?”风轻摇满脸的不可思议,“他要杀我!如果今天你放了他,他非但不会感激你,还会嘲笑你愚蠢,下次还会来杀我。对付这种人,必须斩草除根,永绝后患!” 听了这番话,蔚一鸣神情紧绷,警惕起来。 大虞国全军跟着戒备起来。 云深一步上前,把风轻摇护在身后,面对着蔚一鸣和他的十万大军,掷地有声地道:“她是我云深的女人,倘若她犯错事,我自会管束她,但若有人敢加害她,我必灭他满门。” 最后一个字说完,他冷淡地瞅了眼蔚一鸣。 意思很明显,如果蔚一鸣再敢偷袭风轻摇,那么蔚家就会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蔚一鸣吓得冷汗直冒。 云深是谁?是人族国师! 传言说,哪个国家得到国师,便能一统人族。 第744章 在死亡中新生(2) 蔚一鸣一心想着为老祖宗报仇,却忘了自己除了是蔚家人外,还是大虞国的将军。他若得罪国师,就等于是大虞国得罪国师。国师说灭他全族,保不准其实是灭他全国。 此事如果被朝廷得知,蔚家在大虞国将举步维艰,甚至不需要国师亲自动手,大虞国的朝廷就能替国师诛他九族。 “都是误会,一场误会。”蔚一鸣违心地抱拳行礼,“请国师不要放在心上。” 九院空空、玖城被毁,高阳国的琰王风不止已死,这些消息他必须尽快传回国,万不能因小失大。大虞国如今和高辛国联盟,正是一起举兵讨伐高阳国的大好时机。 下商国内乱,不足为惧。 上已国号称有国师坐镇,但事实上,都城里的那位国师是假的,真正的国师此刻就在他的眼前,而且国师向来不关心人族战乱。 只要国师不插手人族战事保持中立,只要不得罪国师,大虞国一统人族将指日可待,到时候他蔚一鸣的官职势必会升上一升,蔚家也将在大一统中千秋万代。 等他和蔚家在大虞国坐稳了根基,这仇还怕报不了吗?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蔚一鸣想的很远,也很冷静,暂时的服软不等于永远服软。 云深连风不止和血王都不放在眼里,自然也不会把蔚一鸣放在眼里,他单手搂住风轻摇的腰,不顾风轻摇的反对,踏空而起,飞离大虞国大军。 风轻摇很恼火,可是她再气也挣脱不了云深的禁锢。 云深要当好人,还不许她做坏人,这事……这事不能硬来!蔚家挑软柿子捏的道理,她风轻摇也懂。 风轻摇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一圈,然后,咧嘴笑了。 …… …… 云深带着风轻摇落在玖城的城墙上。 春雨比之前大了一些,雨珠接连不断的从天而降,将玖城里的血与腥气洗刷殆尽,露出了玖城中人最初的面容,固执而倔强。 玖城中的人,都是死人。 他们不愿投降大虞国,死守城中,却被风不止利用,成为了血魔咒的祭品,最终自相残杀而亡。 云深撑起一把伞。 素白的伞面,宛如祭奠。 风轻摇往云深的怀里靠了靠,躲在伞下,避开雨珠。 云深下意识地搂她入怀,道:“玖城因九院而生,九院因我而生,如此算来,玖城中的人也算是我的子民,尽管他们不是神族,我也应该救他们。” 他的语气冷冷清清,听起来没什么感情。 风轻摇却还是听出了他言语中的一丝哀伤,虽然淡,却很真。她抬头看了看云深霜雪般冷漠的面容,接着转向玖城中,望向了那些死去多时的玖城中人。 城中没有活人,只有死人。 他想救,已晚了。 风轻摇不知该怎么接云深的这句话,或者说她不知道怎么安慰他,于是想了又想,最后憋出一句有利自己的话:“姓蔚的带兵围城,害得他们不能出城逃跑,既然救不了,那就替他们报仇。” 她在心里补上一句:赶紧回去弄死那个姓蔚的吧! 第745章 在死亡中新生(3) 云深没有动身,依然执伞立于雨中。 他仿佛没有听见风轻摇的话,静静地凝望着眼前这座死城。 良久过后,他搂着风轻摇的那只手忽然收紧,低眸说道:“我无法救他们,但我可以保护活着的你们。有我在的一天,我不允许任何人伤害你们。” 这个“你们”,包含的不止是风轻摇、大娃和二娃,还有许多正在沉睡的神族人。 风轻摇是自私的,唯独在这方面她倒是很大方,并不想跟云深的族人争个第一第二。 事实上争也没用,她和他的族人本就不一样,她在云深心里的位置是特殊的、独一无二的。云深愿意与她结生生世世之情缘,却并不想生生世世做神族的太子或神皇。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是风轻摇不需要别人的保护,在她的理念中,被保护的人都是弱者,而她足够强,尤其是鸾凤和风不止相继死掉后,她觉得自己几乎已经是天下无敌了,之所以要加上“几乎”二字,是在她天下无敌的前面还有一个云深! 风轻摇还是不知道怎么接云深的话,索性不说话,仰头吻了下云深的唇。 云深被她突如其来的举动给逗乐了,朝她笑了一笑。 这两个人的很多想法、观念都是背道而驰的,奇怪的是他们总能在关键时刻本能地迁就对方。风轻摇下手没轻重,对任何人都冷冷淡淡,感情不深,但在她爱上云深的那刻起,爱屋及乌,她就不会对神族人下狠手,愿意去接受、去亲近。风轻摇为恶,云深爱她,便只好连她的恶也一起爱。 风轻摇一把抱住云深的腰,使劲在他怀里蹭了蹭,以表达自己对他的喜爱。 极恶之地只有恶人,所以她只能做恶人,但自从他出现后,她就有了另外一个选择,就是做他的女人。 “以后我不做恶人了。”风轻摇仰起脸,面对他,心动似地道:“以后我只做你的女人。” “我不做国师,不做太子……”云深想了想,认真说道:“以后神族复国,我也不做神皇,只做你的男人。” 这话听着柔情蜜意,像是情话,风轻摇却还是听出了些别的意思。 比如,他不做神皇,可以做万事不管的太上皇。以前云深没儿子,这太上皇是做不了的,现在他有两个儿子,随便拎哪个出来继承神皇之位,他都是高高在上的太上皇。 风轻摇对云深如何安排两个儿子的未来不感兴趣,也不在意。她有她自己的事要做,指了指天空,道:“我要上去。” “好。”云深应下,“不过,你再等一等。” “好。”风轻摇也应了声。 云深把手里的白色油纸伞往玖城上空抛去,随后抱着风轻摇跃下城墙,落在城外。 油纸伞在空中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大,变得如城般大,然后落下,将整座玖城覆盖。接着,它又开始变小,变到原来的大小后,油纸伞落地,落在一片平坦的空地上。 玖城不见了。 云深拾起油纸伞,重新撑起在头顶。 第746章 在死亡中新生(4) 风轻摇打量了下油纸伞,好奇道:“你把玖城藏去哪里了?” 云深道:“血王墓中再无血王,从此以后,那里是埋葬玖城的墓地。” 把整座玖城移到血王墓,对他来说不是难事。 风轻摇想起以前云深说过的话,略带小心地问道:“那里也是埋葬你家人和族人的墓地吧?” 她不是个小心说话的人,这时候却小心翼翼的,似乎生怕勾起云深的过往,令他难过。 云深冷冷淡淡地“嗯”了一声。 风轻摇想起了梦境里的神皇和神后,想起他们就葬在血王墓中,掩埋在废墟之下,或者早已风化成土,心里面忽然就有些不舒服。 这种不舒服与神皇、神后无关,仅仅与云深有关,神皇和神后是云深的父皇和母后,云深会因此而难过,她则为云深难过。 云深第一次告诉她“九院是埋葬他父母族人的地方”时,她没有感觉,因为她没有亲人,体会不了。 现在,她似乎稍微能够理解云深的感受了,也好像明白了何为亲人。 风轻摇握住他的手,与他十指相扣,一字一句慎重地道:“我不会离开你,死也不会离开你,将来我若先死,你便把我带在身边,你若先死,我也把你带在身边,直到双双死去,葬在一处,永不分离。” 不等云深应她,她忙又道:“同生共死是不可能同生共死的,你比我早出生了好几千个年头,你若先死,我必不可能随你而去,但若我先死,你倒是可以考虑和我殉情,毕竟你比我多活了好几千个年头,怎么都该活够本了。” 云深使劲地揉了揉她的头,说道:“后半段话可以不说,太破坏气氛了。” 不过,这才是风轻摇的风格。 小小的自私中,是她不愿与他分离的小小心思。 风轻摇最讨厌被摸头了,现在居然还被揉了!气得她抬起手乱打一气。 云深顿时心情大好,抱着她往九院飞去。 春雨绵绵。 伞下的一对璧人温情脉脉、情意深深,羡煞旁人。 作为旁人之一的李青书感慨万千道:“云深这种不懂情为何物的千年老单身都找到了女人,没道理我找不到啊?” 比起云深千年以来始终如一的一个表情,就是没有表情,他李青书的表情可要丰富多彩多了,有句话不是叫“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有趣的灵魂万里挑一”吗?他明明比云深有趣多了,怎么就没女人看上他? 万骨枯就在他的旁边,说道:“老夫活得比云深久,老夫也没有女人,老夫说什么了吗?” 在他看来,李青书就算是魔王宵珩,那也还是比他小,他这个老大哥都没找女人呢,他这个小老弟急什么急? 李青书可不想跟万骨枯谈论女人,毕竟万骨枯他不是人啊!以前是妖物,现在是一把剑,能懂女人吗? 他换了个话题道:“要我看,风不止和云深最大的差距,就是风不止情绪太多,轻摇不喜欢情绪太丰富的,她就爱云深这款禁欲系。” 第747章 在死亡中新生(5) 万骨枯像是故意要跟李青书唱反调,道:“云深如果禁欲,那丫头就不可能生出两个娃。” 李青书望着云深和风轻摇远去的方向,沉思了一会儿,发现万骨枯这句话有些道理。 “老夫不跟你小子在此废话了,老夫要找那丫头共商大计去。”万骨枯说完,便去追风轻摇了,留下李青书一个人在雨中的密林废墟上四顾茫然。 突然,李青书大喊:“老东西把我也带上啊!” 他受伤了,重伤! 就没人来关心一下他吗? 春雨连绵不绝。 除了雨声,没有人应他,连一丝风都没有。 风会停,也会起。 当云深和风轻摇双双落入九院时,起风了。 雨丝微斜,草叶轻摇。 两人来到枯萎多年的神树底下,血王墓的入口就在此处。云深没打算进入血王墓,他静立在树下,掌心上翻。 神树的四周顿时亮起数百团火焰,火焰淋到了雨,却没有熄灭,似规则的、又似不规则的分布在周围,渐明渐暗。 风轻摇看出来云深是在重新封印血王墓入口,尚需要一些时间,她闲着也是闲着,便走出伞下,绕着神树慢慢转悠。 神树尽管枯萎,却没有倒下。 十人合抱的粗大树身依旧笔直地挺立着,似将冲破云层,到达天空城。 风轻摇绕到神树的另一面。 一棵一尺都不到的小树苗在春雨的滋润下肆意地舒展开叶片,随风轻轻地摇曳,很是优游自得。 “咦?”风轻摇发出一声轻微的惊讶。 “怎么了?”云深封印结束,撑着伞去找风轻摇。 风轻摇蹲在地上,细白的手指戳了戳小树苗的新叶,然后仰起头看了看眼前枯萎的神树,说道:“这是它生命的延续吧?” 小树苗就是神树。 它或许是老神树的侧芽焕发了新生命,或许是老神树掉下的种子破壳而出的下一代。 总之,神族的神树没有灭绝。终有一天,神族也会像这棵神树一样,重回大地。 看着风雨中顽强生长的小树苗,云深略感意外。 风轻摇起身,走进伞下,回到他的身边,道:“这种树只生长在神国吧?神国坠落人间,神树也一并掉了下来,九院的神树是现存的唯一一棵神树,它死了,但是现在,它又活了,和我一样。” “对,和你一样。”云深轻柔地摸了摸风轻摇的头。 风轻摇抗拒似地甩了甩头。 一阵风来,小树苗晃了晃叶子,动作也好像和风轻摇一致了。 “走了。”云深扣住风轻摇的手指。 风轻摇“哦”了一声,跟着云深往外走去。 云深每迈出一步,身后便多了些雾气。 雾气朦朦胧胧、缥缥缈缈,将小树苗、枯萎的老神树、灵液池殿阁,乃至整座九院全部笼罩。 血王墓也好、九院也罢,云深都封印了。 这是为了墓中亡魂能够安息,也是为了小树苗可以安全长大。 雨停了。 云深收起油纸伞,单手搂住风轻摇的细腰,然后踏空而起,朝着高空之上的云海飞去。 …… …… 第748章 寂寒翊的旧情人(1) 云海畔,有羽族天空城。 从下界逃回来的羽族侍卫,已将女王鸾凤被害的消息传回了天空城。 鸾凤身为羽化境修行者,至少还有千年寿命,她从没想过自己会提早死亡,所以没有立王储。她虽然有男宠无数,却没有子嗣留下。她死的太过突然,叫羽族人措手不及。 但是,这未必是坏消息。 王位缺少继承人,仔细想想,反而是一件好事。 许多终其一生都没有机会称王的人,这时候就有名正言顺的理由,站出来争一争、抢一抢,因为羽族不能没有王。既然女王没有子嗣后代,那么能者居上,谁都有机会称王。 羽族内乱已起。 廖余神色紧绷,匆匆忙忙走进羽族天牢。 在太子朔望、琰王风不止尚未来到天空城以前,他是鸾凤最中意的男宠,掌管鸾凤后宫的所有事务,甚至在朝堂中,他也有掌权。只可惜在风不止来了以后,他渐渐失宠,被收去了部分权力。好在他侍奉鸾凤多年,权力虽减,但势力未减。 进入天牢后,一路上全是他的人,他畅行无阻。 天牢很暗,越深入越黑暗。 走在前面、负责引路的羽族侍卫提着一盏灯,随着步伐飞快,灯光忽明忽暗,最终停在了尽头处的那间牢房前。 “开门。”廖余道。 他身后的一名羽族侍卫忙上前开锁。 这把锁似乎很久没开了,有些生锈,有些难开,那名羽族侍卫费了好一会儿才把牢房门推开。 一股恶臭迎面扑来。 所有人不自觉的皱眉。 “不会死了吧?”廖余抬袖捂住口鼻。 “没死。”开锁的羽族侍卫说道:“我们的人每天都会送饭进来,里面的人都有按时吃饭,精神应该不错,前两天还嚷嚷着问什么时候放她出去。” 饭,是从牢房门旁边的一个小窗户送进去的。 这扇牢房门确实很久没打开了,里面的人吃喝拉撒睡都在一处,而且好几年了,没人打扫,自然臭气熏天,她能活到现在也是个奇迹。 廖余一边想一边道:“把她带出来……不,请出来。” 不等羽族侍卫有所行动,一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人已经站在了廖余的面前。 “不用请,我自己出来了。”那人一开口说话,就更臭了。 廖余捂着胸口,像是中毒般的难受,却还要强忍着,说道:“女王陛下崩逝……” 他才说了六个字,那人便露出了一口发黄的牙,“咯咯咯”的娇笑起来,打断道:“鸾凤她总算死啦?那我岂不是自由了?你是放我出来的吧?这恩我夕翎记下了,将来再报答你,我现在有别的事要做,告辞!” 她做了个抱拳的动作,很是潇洒的准备走了。 “等等!”廖余伸手要去抓她,然而看着她一身乌漆墨黑的脏破衣裳,实在是下不去手。 他的手僵在半空中。 恰好这时脏兮兮的人儿忽然想起什么,停步转身,面对他道:“好人做到底,你送我下界吧。” 廖余蓦地一愣。 忽然想起来,这个叫夕翎的小姑娘已经没了双翼。 第749章 寂寒翊的旧情人(2) 夕翎不是小姑娘。 她被折去双翼、关进天牢的时候确实还是个小姑娘,但那已经过去了好几年,如今她是大姑娘了。 廖余记得,夕翎的双翼是鸾凤亲手折断的,因为夕翎触犯了羽族律法,她竟擅自下界,怀上了人族的种。 那个孩子最终没有生下来,在尚未成形的时候就被迫流掉了,也是鸾凤下的命令,当时好几个羽族侍卫架着小姑娘,硬是给她灌下去一整碗打胎药,孩子就没了。 小姑娘流着泪,晕死过去。 之后,她就被关进了天牢,任其自生自灭。 鸾凤想她失去双翼、失去孩子,绝望之下撑不了多久就会死,却没想到夕翎硬生生地熬死了她,活到了今天。 夕翎能活,也有廖余的部分功劳,暗中送饭送药,吊着她的命。 起初救她,只因她有王族血统,是鸾凤的旁系亲属,有着间接的血缘关系。廖余以为鸾凤哪天想起夕翎那个小辈,会网开一面,到时候他献上夕翎,就能讨鸾凤欢心,结果后来鸾凤直接把夕翎给忘了。 他以为夕翎没用了,却没想到有一天她会有大用! 廖余道:“先女王没有子嗣后代、王位继承人,所以现在有一群人对王位虎视眈眈,企图谋权篡位。但是他们忘了,王族的血脉从未断,王位还轮不到他们坐。你应该知道,你的家族是有王族血统的,尽管这个血统和直系血统的关系有些远,但这不妨碍你有王位继承资格。你一旦继承王位,就是羽族的女王,到时候你想下界,吩咐一声便是,再无人敢拦你。” 夕翎沉思了一会儿,道:“我的家族不止我一人,你找谁不好,找我做什么?我是有罪之身,恐怕没人会支持我做女王,更何况我没了双翼,羽族的女王如果没有双翼,不可笑吗?” 她比廖余想象中的要聪明许多。 廖余无奈摊牌道:“是不止你一人,但是我只能找你,除你之外的人,都巴不得我早点死,你说我还有其他的选择吗?同样你也没有其他选择,你身为有罪之人,已经被家族抛弃,没有人会支持你,你只能选我,我会支持你。一旦你是女王,有罪也是无罪,你一声令下,谁还敢笑话你?” 作为昔日最得宠的女王的男宠,羽族上下有多少人视他为眼中钉,他一清二楚。 敌人太多,就必须扶持能够保他的新王,如此他才能活下去,继续得宠! “你放我出来,让我自由,按理说我是应该报答你这份恩情,帮你去争一争王位。”夕翎歪着脑袋想了想,“要不这样,你先送我下界,我去找个人,跟他说几句话,再回来帮你争权夺位,怎么样?” 廖余大约能猜到她想找谁。 这么多年过去,谁知道那个人族男人现在在哪里?一时半会儿的怎么可能找得到? 他可没时间等她找男人! 这时,一名羽族侍卫神色慌张地匆匆跑来,“太子……神族太子……朔望带人闯进了天空城!” 第750章 寂寒翊的旧情人(3) 那名羽族侍卫用了“带人”两个字,以至于廖余误以为云深带来了千军万马,打算趁着羽族内乱,攻入天空城,报当年鸾凤软禁神族人之仇。廖余吓得脸色当场惨白一片,心脏跳了无数个重拍,也顾不上夕翎了,赶紧出去查看情况。 天空城如果被神族占领,羽族如果没了,那么新王选来还有什么意义?当务之急是先保住羽族、保住天空城。 这个不止是廖余的想法,也是所有羽族人的想法。 当下,羽族人摒弃前嫌,一致对外。 然而失去了一个羽化境的鸾凤,整个羽族就没有一个能打的,面对云深的到来,他们根本无力阻止。 本来,羽族是有天空城大战作防御的,可是鸾凤死的突然,天空城大阵的阵杵没来得及交出来,他们也没找到,于是现在除了退,还是退,一直退,退到了王宫宫门前,总算停了下来。 羽族侍卫们、各个家族的当家族长、各大势力的首领,以及官员们统统都暗暗松了口气,心想对面两个人总算是不敢再往前来了。 云深不是不敢往前,他是看风轻摇停下来了,他也就停了下来。 风轻摇也不是不敢往前,她是想问问路,于是对着一群惊魂未定的羽族人,笑眯眯地道:“你们的国库在哪里?” 是的,她是来趁火打劫的。 而且是在云深的默许和支持下行动的! 显然鸾凤之前的所作所为也惹恼了云深,否则云深不会千里迢迢带她上天,光明正大的打家劫舍。 毕竟,他自认为是一个好人。 刚刚有所放松的羽族人瞬间又无比警惕和戒备起来,有人鼓起勇气,紧张地问:“你……你们想做什么?” 风轻摇认真道:“搬空你们的国库。” 所有人脸色一变。 风轻摇粲然一笑,道:“吓吓你们的,我没这么贪得无厌。” 所有人又松了口气。 只听风轻摇慷慨地道:“我能装多少装多少,装不下的就给你们留着,绝不多拿。” 所有人愣了一愣,下意识地看向风轻摇身边的云深,脑海里均出现了几年前的一幅画面——神族太子朔望把一整个神冢收进了他的空间! 据说,这位殿下的空间可以藏天下。 妈呀! 别说是国库了,就是整座天空城,他都装得下吧? 这女人说这些话根本就是在耍他们吧! 这可如何是好? “我带你们去。”廖余的声音出现在宫门前,他语气平稳,脸色却仍是苍白。 其实他们没有选择。 给,或者不给,最终都会被搬空,因为羽族没有人是神族太子的对手,与其被打服,不如早些臣服,避免伤亡。 其他羽族人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但是“我带你们去”这句话却都不敢说出来,谁敢开这个口,以后就是羽族的罪人,现在这个罪人由廖余来当,大家都很高兴,也就没人反对。 “是个识趣的。”风轻摇欢欢喜喜地走过去,又多嘴的评价了一句,“长得也不错。” 鸾凤最中意的男宠,容貌、气质等各方面自然出众不凡。 第751章 寂寒翊的旧情人(4) 被人夸长的好看,按理说是值得高兴的事,廖余却突然感觉冷飕飕的。 不止是他,风轻摇也觉得温度略有降低,明明是温暖的春天,却似坠入寒冷的冬季。她侧头,看见云深冷若冰霜的眸子正在打量、审视廖余,似乎想看看廖余到底哪里好看,竟入了她的眼。 云深的眼神极不友善。 风轻摇顿悟。 他这是吃醋了? 就因为她夸别的男人好看? 风轻摇嘴角上扬,得意起来,忙哄小孩似的哄着他,道:“你也好看……不,你最好看。” 她喜欢,他在乎她。 云深低眸看了看她,脸不红心不跳地道:“我知道。” “……” 风轻摇无语,忽然想起来云深的脸皮其实很厚,他对自己的长相十分自信,自信到曾硬塞给她一幅他的画像,以供她时时瞻仰他的风华绝代。 “请……请跟我来。”廖余下意识擦了擦额间的冷汗,刚才不明白寒意出自哪里,现在清楚了,他这是被施压了! 羽化境修行者释放的威压,他哪里受得住? 云深淡淡地“嗯”了一声。 人群自觉散开,让出一条过道。 廖余走在前面,风轻摇和云深走在后面,怀揣不同心思的羽族人远远地跟着。 走了没多久,羽族人群中突然出现了骚动,大家动作一致地捂住口鼻,像是避蛇蝎般地纷纷向后躲避。 空气里飘散出一股难以言喻的恶臭。 一向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的云深都忍不住眉头深锁,他取出手帕,不可避免地也捂住了口鼻。 连风轻摇这个闻惯了极恶之地肮脏空气的粗糙之人,这时候都抱怨了一句:“好臭!你们天空城的环境比极恶之地还差啊!” 这是在问廖余。 廖余很无奈。 只见蓬头垢面的夕翎正向他走来。 他刚才过于心焦,忘记了安顿夕翎。 他倒是不怕被羽族人看见夕翎,夕翎被关数年,早已被人遗忘,何况她现在脏兮兮的,谁能认得出她? 夕翎也很无奈,她倒是想趁乱下界,奈何自己没了双翼,不能飞行,下不去啊!只好再回来找找廖余这位救命恩人,他没空送她,至少派个人给她啊。 听了风轻摇的话,夕翎认真说道:“我臭不臭和天空城的环境无关,我是好久没洗澡了,所以才臭,熏到你们,我也没有办法,毕竟我刚出来,还没来得及洗个澡。” 风轻摇道:“我建议你现在、马上、立刻就去洗个澡,你真的太臭了。” 夕翎歪着脑袋想了想,道:“你说得对,我太脏了,会被嫌弃的,我应该把自己收拾干净了,再去找他。” 风轻摇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夕翎咧嘴,露出她的一口黄牙,客气道:“谢谢啊!” 风轻摇摆摆手,“不客气,赶紧走。” 躲远了的羽族人都在想:赶紧走,赶紧走!熏死他们了! 廖余诧异地看看夕翎,再看看风轻摇,心想她们两个应该不认识吧?怎么就能把话给聊起来了? 云深催促道:“快走。” 夕翎真的很有礼貌,又道:“抱歉啊!” 第752章 寂寒翊的旧情人(5) 说完,她把目光转向了廖余。 夕翎是个正直的姑娘,不偷不抢,不会随随便便闯进别人家,占领人家的浴池,顺几件干净衣裳,所以她还是要找廖余。 风轻摇心似明镜地道:“快去找个人,帮人家安排一下。” 夕翎期待的目光望过去,叫道:“恩人……” 廖余此刻的心情十分复杂。 这两个人不认识的吧? 女强盗怎么还帮羽族人说起话来了? 再说夕翎,他是要利用她,她还叫他“恩人”,这合适吗? 这两个女人的思维是不是不正常? 廖余想对了。 风轻摇和夕翎都不太正常,这不是说她们脑子有问题,而是与众不同。风轻摇自不必说,极恶之地出来的人就没有是正常的;夕翎以前或许是正常的,但是经历了丧子、断翼、数年牢狱之灾,她却还能保持最初的心境,就是不正常的,这种人怎么都该黑化一下不是? 两个不正常的女人虽然没有一见如故,但话还算投机。 廖余没办法,正打算喊身边的人去给安排,却发现身边空空荡荡。 周围的羽族人都怕了夕翎的恶臭,退出去很远,都快成小黑点了。 连云深都嫌弃地退后了好几步。 廖余无奈,大声喊道:“来人。” 他的人不敢怠慢,赶紧上前来,道:“公子,有何吩咐?” 廖余指了指夕翎,“带她去沐浴更衣。” 那人神色一变,然后强忍痛苦,对夕翎道:“请跟我来。” “有劳你了。”夕翎还是很客气。 接着两人一前一后往另外的方向行去。 因为夕翎尚未走远,恶臭尚未消散,远处的羽族人暂时不敢靠近,只远远地望着廖余、云深和风轻摇三人。 廖余继续往国库行去。 风轻摇跟在后面问:“你可知道寂寒翊的旧情人是谁?她在哪里?” 她趁火打劫的对象不仅仅是金银玉石,还有一个人,一个羽族姑娘,寂寒翊的女人。 杀她未遂的那个姓蔚的出生于大虞国的蔚家,蔚家在大虞国是大家族、世家,恰好她当年在九院也认得一个姓蔚的,是大虞国的世家千金蔚疏茉。 蔚疏茉爱寂寒翊,在九院不是秘密。 她苦追寂寒翊几年,始终没有收获。 但是就在几天前,风轻摇从极乐馆的恶人那里听说寂寒翊和蔚疏茉即将订婚,这是大喜事啊! 这几年她和寂寒翊偶有书信来往,勉强算是朋友,朋友订婚,她不得送上一份贺礼? 云深不让她杀姓蔚的,她不杀就是了,犯不着为了个外人影响他们之间的感情,所以她决定化戾气为祥和,也给蔚家送一份贺礼。 当然,寂寒翊和蔚家的贺礼是同一份。 就是羽族姑娘! 羽族姑娘的存在,她还是从叶上清嘴里听来的呢,可惜不够详细。 “寂寒翊?”廖余茫然而疑惑地念着这个名字,这个名字对他来说显然是陌生的。 就在这时,领着夕翎的那个羽族侍卫的声音远远传过来:“那个……姑娘?” 廖余、风轻摇等人下意识地望过去。 第753章 寂寒翊的旧情人(6) 夕翎蓦然止步。 她背对着众人,在原地停了一小会儿,然后笑道:“没什么,走吧。” 这个笑声略有些勉强,像是硬挤出来的,又像是在掩饰什么。 廖余望着夕翎略显落寞的背影,若有所思起来。 羽族人的名字多数是两个字,三个字的很少,他几乎可以肯定,羽族没有寂寒翊这个人,那就说明这个人不是羽族人。 羽族和外族几乎没有交集,这些年除了和神族、风不止有接触外,就只有夕翎和她的男人。 夕翎从来没有提过那个让她怀孕的男人是谁,不是她忘了,是她在保护他,一旦被先女王得知那个男人在哪里,那个男人必死无疑。 所以,夕翎的男人是寂寒翊? 廖余转看向风轻摇,眼底露出些许不可思议——她替寂寒翊来找夕翎? 不会这么巧吧? “这么巧?”风轻摇说出了廖余的心里话,看着渐行渐远的夕翎道:“不会就是她吧?” 她下意识地拍了拍自己的胸口,仿佛受到了不小的惊吓。 有时候她情愿自己笨一点、傻一点,什么都没看出来,也好过从廖余的眼神中读出寂寒翊的女人就是那个又脏又臭的丑姑娘,从而怀疑人生。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居然有人好这一口。 口味之重,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寂寒翊的审美真是…… 与众不同啊! “我不清楚,你得自己问她。”廖余确实不知道,一切都是他的推测,推测可能是真的,也可能是假的。 接下来,风轻摇以极快的速度跟着廖余来到羽族国库。 她实在太好奇寂寒翊的女人了,不想浪费时间在别的上面,以至于都懒得看一眼羽族的国库里有些什么,简单吩咐道:“搬了搬了。” 云深没有让她失望,抬手落下间,羽族国库空空如也。 然后一行人来到廖余在宫外的府上。 风轻摇的速度实在太快,或者是夕翎实在太脏,他们入府时,夕翎还在浴室。府上的丫鬟、小厮,连同管家都已出动,烧水的烧水,抬水的抬水,还有负责到处点香的,因为实在太臭了,只能用香气掩盖臭气。 一桶桶干净的热水抬进浴室,没过多久便抬出一桶桶墨黑的脏水。 夕翎一连洗了几十桶水后,抬出来的水才不再泛黑,风轻摇这才走进那间浴室,云深和廖余没进。 浴室里,花香、皂香、檀香等各种香味混合在一起,浓烈扑鼻,风轻摇一步进去,就是一声“阿嚏”! 她揉了揉鼻子,看向浴桶中的姑娘。 姑娘像是被洗褪了一层皮,全身红通通的,应该是被搓红的,问题不大。姑娘头发枯黄,面容清癯,瘦瘦小小,完全一副营养不良的模样,看着……看着也不心疼,又不是她的女人。 风轻摇一边打量,一边走去。 夕翎也在看风轻摇。 她在观察,也带着些警惕。 “我不是你的敌人。”风轻摇看出了她的心思。 她说她找寂寒翊的旧情人,却没说她是寂寒翊的朋友还是敌人。 夕翎很谨慎。 这种谨慎是出于对寂寒翊的保护。 她不希望自己连累他。 第754章 寂寒翊的旧情人(7) “你是从下面上来的?”夕翎问。 “对。”风轻摇笑眯眯地道:“我特地上来带你下去,你不是说要去找他吗?” 夕翎本已经信了风轻摇那句“我不是你的敌人”,此刻再看风轻摇略带奸诈的笑容,她心里又有点打鼓,总觉得对方不怀好意啊。 风轻摇看出她的防备,没放心上,危险地笑道:“你如果不肯乖乖跟我走,我就把你打晕了绑下去。” 说着,她已经在抱拳掰手指了,完全一副“我是恶霸”的架势。 夕翎缩了缩脖子,又问:“你真的是他的朋友?”看着不像啊! 风轻摇来到她面前,蹲了下去,手臂闲闲地搁在浴桶边上,直勾勾地盯着她,道:“跟你说实话吧,朋友算不上,但确实不是敌人,至少目前不是。我呢,也确实不是什么好人,不会无缘无故给你们牵线搭桥,让你们团团圆圆。我啊,就喜欢看别人痛苦,超喜欢的哦。” 她伸手拍了拍夕翎的脸蛋,咧嘴弯出一个坏笑。 夕翎没被吓到,表情异常坚定,说道:“你可以让我痛苦,但不能让他痛苦,否则我会跟你拼命。” 风轻摇乐了,“据我所知,当年是你始乱终弃,抛下了他,回到天上。而他找你找了好多年,到底是谁让谁痛苦啊?天高地遥,他一个人族无论如何都上不来,你可真狠啊!佩服佩服!” 这不是讽刺,是夸赞。 姑娘看着挺正直的,虐起男人来,却比她还厉害,能不佩服吗?寂寒翊那个风吹即倒的病秧子,一看就是受了很重的情伤,心痛得连笑都笑不出来。相比之下,她离家出走的那几年,云深非但没什么情伤,反而还把外伤内伤全都养好了。 在这方面,她风轻摇自愧不如! 夕翎眼神一暗,垂下了头,小声说道:“我……我那时候不懂……” 风轻摇等半天没等到下文,便问:“不懂什么?” 夕翎的身子往水中沉了沉,犹豫了一会儿,然后略显落寞地说道:“那年我偷偷下界,在下界玩够了便想回家,却不小心中了毒,飞不回去,是他救了我。他以身试毒,拿自己当药引,以血入药,这才救了我。” 风轻摇插话道:“所以他落下了病根?” 以身试毒这种事她再清楚不过。 一不小心,可能就把自己给试死了。 这姑娘有她的风范啊——记仇不记恩! 夕翎点了点头,又道:“娘教育我,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所以我肯定是要报了他的恩,才可以回家的。” 风轻摇心想刚夸了她,她就要报恩了。 太令她失望了! 夕翎道:“我听你们人族说,女孩子的第一次很值钱,我就去了春香馆,请老板娘估算了一下我值多少钱,老板娘说我价值连城,我就把我的第一次送给了他,以报答他对我的救命之恩。” 风轻摇惊讶道:“他就要了?” 寂寒翊不像是那种会任人摆布的人啊。 夕翎摇头:“他不要。” 接着,她抬起头,眼睛亮晶晶的,道:“但是我聪明啊,看出了他的坏心思。他故意不要,是不想让我报恩,我如果不能报他的恩,就不能回家。我知道他喜欢我的双翼,娘说喜欢是自私的,他肯定是想把我留下来,每天每天观赏我的双翼,我当然不能让他得逞,就把他灌醉了。” 第770章 寂寒翊的旧情人(8) “他这么听话?让你灌醉?”风轻摇不信。 以她对寂寒翊的了解,这家伙虽说弱不禁风,是个人都能将其撂倒,但脑子极好,一般人算计不到他。 “在我们羽族有一种酒,叫醉仙引,酒量不好的人闻一下就醉了,所以他还没喝一口就醉了。”夕翎嘴角上扬,露出一丝小小的骄傲和得意。 能让昔日的天才型修行者寂寒翊中计,且乖乖就范这件事,自然值得炫耀、受到夸奖,尽管当时的他已经修为尽失。 “然后你就把他上了?”风轻摇简单粗暴地说道,接着贪婪地搓搓手,心中打起了这种酒的小算盘。 “是呀。”夕翎答道:“他身子不太好,我走的时候没敢吵醒他。” 似乎陷入了回忆,羽族姑娘的眼神逐渐迷离。 她看着风轻摇,却仿佛看到了遥远的过去。 过去是美好的,她微笑着,脸颊上两个浅浅的酒窝有些可爱,又有些温暖。 她的五官依稀可见精致,等养上一段时间,应该会好看。能让春香馆的老板娘评价为价值连城,她过去必然倾国倾城,只可惜那段苦不堪言的岁月使她不再美丽。 风轻摇并不注重外貌,看上云深,从来与外貌无关,否则当年她就不会一直拒绝风不止,直到风不止死,仍然看不上他,哪怕他有着一张倾世妖孽的脸。 然而此时此刻,看着羽族姑娘枯瘦干瘪的样貌,她还是忍不住轻轻地遮了下自己的眼睛,表示对方实在没眼看——希望寂寒翊不是浮浅的男人,毕竟寂寒翊大婚在即,她可没时间把姑娘养得白白胖胖,再说她也没打算养姑娘,又不是她的女人。 “后来我回到了家。”羽族姑娘的语气既沉重又难过,“却时常忍不住想念他,做任何事都提不起兴趣,越来越不开心,我想这是因为,我的心,落在了他那里。” 风轻摇心想,没出息!和当年那只狐狸一样的没出息! 夕翎郑重地道:“我就想,得找他,把我的心拿回来。但是我下不去了,所有人都说我脏了,说我和下界低贱的人族苟合,说我触犯了羽族的律法。我被折断双翼,关在暗无天日的天牢,即便我能逃出来,也下不到人族的世界。天高地遥,他一个人族无论如何都上不来,而我,也一样啊。” 她的话是那样的无可奈何,看着风轻摇的双眸隐隐约约泛着泪光,一抬头,眼泪尽数退回内心深处。 “我从来都不觉得他低贱,我们也没有苟合,我是心甘情愿将自己给他的,自始自终,无怨无悔。”她继续说道:“但我没有勇气从这天空城跳下去,我如果摔死,就不能见他,也就不能把这些话告诉他了。所以我只能等,等待有一天羽族会像千年前的神族一样坠落下去,到那时,我就能再次见到他了。” 风轻摇又一次捂住眼睛,无法苟同地摇了摇头。 这些话听着怎么这么耳熟? 好像很久以前有只傻狐狸也是这么一直等啊等,终于熬死了她的仇人。 第771章 寂寒翊的旧情人(9) 以前,风轻摇听到这些惨绝人寰的故事,必定放肆大笑,时不时在嘲讽几句。落井下石这种事,也是极恶之地的光荣传统呢。 然而今天却不太一样,她无法感受夕翎的感受,却也不觉得哪里有趣。 她从夕翎的身上,看到了一点点狐小刺的影子。 时至今日,风轻摇不得不承认,那只天真又傻气的无尾赤狐,在她心里的位置是有些与众不同的。过往所有死去之人,她都会忘得干干净净,唯独那只狐狸,她偶尔还是会想起来,想起狐狸为救叶上清,把自己的心脏活生生地挖了出来,毫不犹豫地托付给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大坏蛋、女魔头! 为何如此信任她呢? 即便从小一起长大、同甘共苦过的风不止和风追雪,都没有这般的信任过她。 想到这里,风轻摇便无法嘲笑夕翎的遭遇,她感慨似地拍了拍羽族姑娘骨瘦如柴的肩膀,说道:“带你去见寂寒翊这事,就不收你钱了。” 得亏廖余和其他的羽族人都不在场,否则听完这句话,都得愤恨的在心里骂一句风轻摇——卑鄙!无耻!不要脸! 风轻摇可是将他们羽族的国库给搬空了! “谢谢你啊!”夕翎很有礼貌,灰暗的眼底终于明亮起来,“你真是一个好人!” “呸!”风轻摇恨恨地纠正,“我是大恶人!” “我懂,我明白的。”夕翎善解人意地道:“做好事不留名。” “真是晦气!” 风轻摇那叫一个气啊!她怎么就莫名其妙变成好人了?要不是羽族姑娘还有利用价值,真想当场掐死! 不过近些年来,极乐馆正在实行“日行一善”的政策,就今天这个事,完全可以记录在小本本上,以供大小恶们效仿。 呸呸呸! 她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啊! 堕落了! 都堕落了! 堂堂极恶之地的大恶人,居然开始思考改恶从善做好事? 不可能! 她必不可能改恶从善! 风轻摇拍了下浴桶中泡着玫瑰花露的温水,无数水花飞溅在夕翎枯瘦的脸庞上。 接着,风轻摇凶道:“洗干净了赶紧起来!” 说完,头也不回地转身出去。 再待下去,真怕这没心没肺的羽族姑娘张口来一句“大恩人”!那就真是倒霉到家了! …… …… 浴室之外。 云深斜倚在云纹圈椅里,正悠然自得地闻香品茶;廖余则战战兢兢地伫立在旁,绷紧的五官显示出他的紧张,两人形成鲜明对比。 与二人不同的是,丫鬟们仍然忙忙碌碌,进进出出,伺候着里面的主。 片刻后,风轻摇出来了。 “生气了?”云深抬眸看向她。 风轻摇的表情一看就好像在说——好气啊!得哄! 云深对此颇有些心得,当年在轩辕国,风轻摇没少叫他哄哄。 风轻摇回头对着浴室的门,大声控诉:“里头的死丫头一点规矩都不懂!” 廖余一惊,本来就忐忑不安了,这下更是如芒在背。 他从未下界,但是从风不止那里得到了不少下界的消息。就比如眼前这位,那可是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啊!神族太子就更不必说了,羽族人谁不知太子朔望是羽化巅峰强者? 第772章 寂寒翊的旧情人(10) 这二位,别说是一个小小的他,即便是整个羽族加起来,都是得罪不起的。 廖余心下越想越慌。 他瞧着夕翎不是挺有礼貌的吗?不像是不懂规矩的人啊!怎么就触怒了女魔头? 这时,云深问道:“怎么?” 只听风轻摇气道:“死丫头居然骂我是好人!” 廖余:“……” 他是不是听错了? “好人”一词不是对一个人最基本的称赞吗?这女魔头的思维,真是叫人猜不透啊! 廖余下意识地抬手,拭去鬓角的冷汗,这算是虚惊一场吗?等等!女魔头是好人?这……夕翎她是什么思维啊! 猜不透猜不透! 这两个女人一个比一个不正常! “习惯就好。”云深笑道。 比起廖余的一头雾水,云深对风轻摇的了解,甚至比风轻摇本人还深刻。 从小在极恶之地长大,风轻摇的思维自然而然与普通人背道而驰,当年救秦昭,明明是一件好事,她却良心不安了好久,尽管当时的她实在没啥良心可言。此刻也是如此,明明被人夸了,却好像被骂了一样难受。 风轻摇浑身不自在,道:“这种恶心的事怎么能习惯!” 云深道:“同样是极恶之地的人,唐有色那些人不就做的挺好、习惯的挺好?你难道认为自己还不如自己的手下?” 唐有色那些人每天心心念念的,就是极乐馆这两年推行的“日行一善”,确实是挺习惯的,这帮子人现在人手一本小册子,随时记录自己的善举。 一想起这事,风轻摇浑身就起鸡皮疙瘩,她怎么可能不如唐有色那些人?但是那什么“日行一善”,休想叫她加入! 激将法! 绝对是激将法! 云深这是想钓她上钩!叫她金盆洗手,从此做个好人啊! 风轻摇“呵”的冷笑一声,一副看透了云深险恶心计的表情。 不一会儿,夕翎穿戴整齐,走了出来。 羽族姑娘一身浅蓝色淡雅的衣裙,用的是羽族最珍贵华美的羽绡纱,行走之间,衣袂轻盈如云烟。可惜再美的衣裙,都无法再现她昔日的倾城之姿。 廖余在心底轻叹了一声,他是见识过夕翎之美的,有些惋惜。 夕翎对如今自己的枯瘦面貌倒不在意,她迫不及待跑向风轻摇,一脸期待地问:“恩人,我们什么时候启程?不如就现在吧?现在我不臭了。” 她抬起手臂闻了闻,满意地道:“是香的。” 风轻摇深吸一口气道:“叫我老大!” “好的老大。”夕翎的觉悟很高。 风轻摇微一颔首,也满意了。 夕翎是个有恩必报的人,当下也没忘记廖余,真诚地说道:“你放心,我答应帮你争权夺位,就一定会回来争权夺位,只是现在我有更重要的事,我会尽快赶回来。”顿了顿,又道:“我该怎么称呼你?” “廖余。”廖余拱手作揖。 他忽然发现,神族太子和女魔头未必是敌人,如果夕翎和女魔头处好关系,或许夕翎的女王宝座将唾手可及。 风轻摇“咦”了一声。 第773章 臣服 她发现了不得了的事了呢。 “争权夺位”四个字,能引出许多信息。 风轻摇智商在线,记性也好,没有忘记羽族女王鸾凤死在了她的手上,现在的羽族群龙无首,王位空悬。 她本人对王位不感兴趣,金窝银窝不如自家的草窝,那个草窝从始至终都是极恶之地。她来羽族,仅仅是为了搬空羽族国库,顺便找找寂寒翊的旧情人,搞搞小矛盾,气气蔚家人,却没想到啊,寂寒翊的旧情人来头倒是大的很呢。 廖余狐疑地看了看风轻摇。 风轻摇这一声很轻,可那意味深长的音调,叫人听着浑身不自在。 云深也瞅了眼风轻摇,以他对她的了解,大概又想在别人脚下挖新坑了,而且极有可能,与那大虞国的蔚将军有关,毕竟她是有恩不记、有仇必报之人,他们上到天空城之前,那蔚将军刚好得罪她。 嗯…… 此事与他无关。 云深低头喝茶。 风轻摇拍了拍夕翎的小肩膀,肯定地道:“你这小弟……不,是小妹,我就收了。” “那老大……”夕翎又想问什么时候下去。 风轻摇打断道:“不要急,黄道吉日还没到呢,再等个两三天吧。”婚礼还没举行呢,去早了不够惊喜,当然去晚了也不行。 夕翎有点懵,显然对“黄道吉日”这个说法不能理解。 “来来来。”风轻摇向廖余招手,接着指指云深,“这位,你和你的羽族都不陌生吧,想来风不止在你们这里好些日子,应该也告诉了你们不少下头的事。国师,你知道吧?哪国拥有国师,等于拥有天下。而我这个人呢,就比较……乐于助人,就给你们免费牵个线搭个桥,让国师在你们羽族坐镇,以后谁当王,不就是一句话的事?” 当女王没意思,当女王的老大就很有意思了。 不过,她算是彻底理解了妖族朝云国、雪国、轩辕国,乃至整个大陆,对于云深的执着了,羽化境巅峰坐镇,谁敢来犯?要不是云深只想守护他的族人,这横扫……横扫几国来着?反正一统天下指日可待就是了。 风轻摇对大陆的格局从不关心,以前只想夺回极恶之地,报仇雪恨,现在也只想恶心恶心那些针对她的人,所以大陆上现存着几个国家,她真的不太清楚,至于两国矛盾也好,两国联姻也罢,只要不冒犯到她,她是一点兴趣都没有。 而这些,廖余有兴趣,也很懂,他比大陆上的人族更懂云深的背景。 “不敢不敢。”他连忙俯首,惭愧地道:“神族太子朔望身份尊贵无比,如何能在我小小的羽族天空城做国师呢?殿下若是不嫌弃,待夕翎登上王位,羽族便是神族的附属国。” 国师再大,又如何能大过未来的神皇? 不等风轻摇开口,云深率先应道:“可以。” 风轻摇古怪地打量他。 云深朝她微微一笑。 风轻摇很聪明,只不过很多事她不关心而已,然而这一刻,再如何的漠不关心,她还是明白了云深的心思。 他不止是想守护族人,守护早已凋零的神族。 他更想在这片大陆,为他的族人寻找新的家园。 他想,建立一个属于神族的崭新的国家。 所以,他接受了廖余的臣服。 第774章 两国联姻,白羽染血(1) 廖余打算扶持夕翎为羽族女王,但是现在他所做的决定,却没有征询夕翎的意见,好在夕翎也没意见,对于极有可能成为傀儡女王这个事,她毫不在意,甚至,成不成女王,她都无所谓,在她的心里面,她只想去人族找寂寒翊。 “你们都谈完了吧?该我了。”夕翎出声。 风轻摇斜了她一眼,说道:“不是说了吗?时候未到,再等两三天。” “不是这件事。”夕翎露出歉意的神情,接着说了个现实的事,“我饿了。” 风轻摇:“……” 后面的两三天,风轻摇在羽族坦然地住下了,白吃白喝,快乐无比,根本没有为人母的自觉,双胞胎儿子在她这里就好像是云深附赠给她的累赘,忘了个一干二净。 当然,云深同样没有为人父的自觉,现在连冰莲都是李青书在替他养着,他比以前更闲了。 廖余在这两三天里平息了几起小小的羽族叛乱,处理起来分外轻松。有云深这个神族太子坐镇,根本没人敢大闹,都是象征性的挣扎一下后,就投降了。 经过观察,廖余发现夕翎没什么掌权的野心,而云深对羽族的政事也没兴趣,至于风轻摇,这两天除了吃喝拉撒睡,就是在清点羽族的宝物,俨然是个财迷。 也就是说,只要夕翎是羽族女王,羽族是神族的附属国,云深是神皇,那么将来的羽族,他才是真正的掌权者,而且无人敢动他! 夕翎确实像廖余猜测的那样,没有野心。 所以这几天,她最焦虑。 …… …… 风轻摇所说的黄道吉日,终于还是到了。 当然这个黄道吉日,是高辛国和大虞国,两国共同商讨下来适合嫁娶的好日子。 这场联姻,规模浩大,意图明确,野心勃勃,几乎惊动了整个大陆;这场联姻,是高辛国公主嫁入大虞国为太子妃,也是高辛国寂家公子迎娶大虞国蔚家千金。前者是两个皇族的联姻,后者是两国最大世家的联姻。 这两场联姻,无不向外界透露出一个消息,高辛国和大虞国将是牢不可破的联盟,未来,他们将向失去琰王风不止的高阳国发出强有力的进攻,甚至极有可能横扫人族各国,一统天下。 各国对这场联姻高度重视。 风轻摇也是。 但是她的重点,和大家不太一样。 “又是一年春暖花开适合交配的季节啊!”临行前,风轻摇如此说道。 高辛国都城。 丞相府高朋满座,王公贵胄、达官贵人无不前来恭贺丞相之子寂寒翊迎娶娇妻入门。 丞相寂时今天可算扬眉吐气了,他家在寂家大族里原本是不受重视的旁支,好在自己争气,当上了丞相,唯一的儿子又是修行天才,前几年要多风光有多风光。岂知儿子为情所困,修为尽失,天才就此陨落。堂堂一国丞相,这几年过的别提有多憋屈了。 儿子不能修行这事,他已经看开了,就怕儿子想不开,来个终生不娶。 现在好了,皇帝陛下赐婚,儿子也不反对,儿媳进了家门,就等拜过天地,这事就成了啊! 第775章 两国联姻,白羽染血(2) 挂满红绸囍字、一团喜气的大厅内。 寂时端坐在主座上,眉开眼笑地捋着胡须。 “新郎新娘,进!”婚礼司仪高声喊道。 身穿大红色华美喜服的寂寒翊,面无表情地迈入大厅。 寂时望着儿子,忍不住点了好几下头,已示自己十分高兴;他再打量儿子身边的新娘,同样的奢华喜庆,步履款款,仪态万方,真是叫他满意的不能再满意了。 大虞国蔚家大族的嫡系千金蔚疏茉,单单是这显赫的身份,就足以配得上他唯一的儿子,何况疏茉她待寒翊情深义重,二人婚后必是夫唱妇随,美满幸福。 想着想着,寂时控制不住的“哈哈哈”大笑了好几声,笑着笑着,他眼底泛起了雾气——这么多年过去了,儿子总算成亲了,他终于能对亡妻有个交代了。 “停!”婚礼司仪指挥新郎新娘就位。 寂时赶紧又理了理身上的新衣,坐的更加端正了。 “跪……” 婚礼司仪的这个“跪”字,被另外一道更为响亮的声音给硬生生地盖了过去。 “寂公子大婚,怎么也不请我这个故友前来喝杯喜酒呢?”大厅外,响起了女子略显清冷的话音,“遥想当年在九院,寂公子约我月下长谈,如今新人换旧人,竟是将我这个旧人忘得一干二净,无情的很呢。” 最后两句话很是意味深长。 红衣广袖之下,蔚疏茉瞬间攥紧了拳头。大红盖头遮住了她的视线,但不影响她的听觉。这个声音,她化成灰都认得! 就是这个女人,当年一剑扎在寒翊的腿上,加重了寒翊的病情,又不顾寒翊伤痛未愈,拆墙抬床,把人带了出去。 什么故友? 什么月下长谈? 什么新人旧人? 一派胡言! 不管她风轻摇是亡国秦大小姐也好,还是极恶之地的恶人也罢,哪怕她是国师的女人,都不是她蔚疏茉邀请的宾客! “谁?谁啊!”寂时很生气,又不好在儿子的婚礼上大发脾气,冲了喜气。 寒翊交友甚广,能邀请的他们都邀请了,没邀请的肯定是不能邀请,这个女人来者不善啊! 在场的宾客都在好奇是谁来了,纷纷向大厅外望去。 堵在大厅门口观礼的宾客们自觉退避两侧,让人进来。 毕竟,看热闹不嫌事大! 被点名的寂寒翊反而是最冷静的那个,或者说,他从始至终都没什么情绪变化,仿佛被操控的人偶般,没心没肺,对周遭一切无感。 风轻摇的声音,寂寒翊是记得的。 至于这番话嘛,风轻摇随口说说,他随便听听。 他与风轻摇点头之交而已。 不过,最初他确实想过邀请风轻摇,尽管风轻摇几次三番行为偏激,但都事出有因,他没放心上。何况邀请风轻摇,等于邀请国师,如今大陆上,有些身份手段的人,都知道风轻摇给国师生下了一对双胞胎。 高辛国已经放弃拉拢国师了,但是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要强。 之所以不邀请风轻摇,主要是考虑到蔚家,蔚家老祖死在国师手上,国师与风轻摇难分彼此,他总要给蔚家留些面子。 第776章 两国联姻,白羽染血(3) 寂寒翊缓缓转身,望向来人。 风轻摇一如多年前,寂寒翊刚认识她时候的那般,嘴角噙着一丝笑意,眼底却是清冷漠然的,她的步伐则依旧自信又洒脱。 寂寒翊淡淡的目光移到风轻摇的身后。 没有国师。 国师不在,但风轻摇也不是一个人前来的,她的身边跟着一个怪异的人,一身纯白色斗篷将那人包裹的严严实实,头戴兜帽,看不清面容。 以他对风轻摇浅薄的了解,她十有八九是来捣乱的。 不过,他无所谓。 联姻无所谓,新娘无所谓,怎样都无所谓,了无生趣。 这就是现在的他。 寂寒翊重新看向风轻摇,冷冷淡淡地道:“几年不见,我该称呼你为秦大小姐?还是风大小姐?或者别的什么,我还不知道的身份?” 几年前,鬼域的雾散了,神冢现于幽都上空,风轻摇一把火烧了极恶之地,恶人们建立起了极乐馆,遍布天下。 这些事,前者已经人尽皆知,后者但凡有些势力和手段的人,也都能查到。 更何况,风轻摇从未刻意隐瞒什么,她巴不得告诉全世界,她是极恶之地最大最坏最出息的大大大恶人! 不过,她是轩辕亡国的秦瑶大小姐,还是极恶之地的大恶人风轻摇,亦或者还有别的什么不为人知的身份,其实对于大部分人来说都不重要。因为当年,当她走入大家的视野时,她是国师身边的人,至今不曾改变。 无论她是何身份,她最大的身份,是国师的女人。 “寂公子不愧是我多年好友,深知我的喜好呢。”风轻摇眼儿弯弯,笑得很是得意,“我自然是喜欢风轻摇这个名字多一些,你可以叫我一声老大。” “风大小姐今日前来,所为何事?”寂寒翊无视掉她最后一句话。 好在风轻摇对这个称呼不是很在意,笑道:“跟聪明人聊天,就是爽快。今天你大婚,我啊,不远万里,特地为你备了一份大礼,保证你看过以后,感激地大哭特哭,从此以后死心塌地的认了我这个老大。” 说完,一把将身边那人的兜帽扯落下去。 同时,蔚疏茉不顾礼节,掀开了自己的大红盖头。 所有人或好奇、或紧张、或愤怒地看向风轻摇身边的人。 然后,都困惑了。 “这姑娘是谁啊?”有宾客小声议论。 “没见过。”有人回应,“长得也太寒碜了点吧?” “这是穷的多久没饭吃了?脸都凹陷进去了。” “是啊是啊,瞧那肤色,白的像鬼一样。” “见过送美人的,没见过送丑人的。” 说着说着,大家放肆地笑出了声。 蔚疏茉也想笑,但她一向冷静,认为风轻摇不可能平白无故的,送这样一个人过来,让大家笑话。 “这……”寂时实在不知从何说起,只好问道:“小姑娘认识我家寒翊?” 先弄清楚身份,再把人打发走。 总之,得心平气和的,不能冲了喜气。 就在大家议论纷纷,打量着风轻摇身边的夕翎时。 突然! 寂寒翊吐出一口血。 第777章 两国联姻,白羽染血(4) 寂寒翊吐出一口血,他的内心似乎受到极大的波动,身子跟着摇摇欲坠起来,眼看就要倒下去。 “寒翊!”蔚疏茉惊得脸色惨白,赶紧搀扶住寂寒翊。 寂时一步迈出,迅速来到儿子跟前,一把将他支撑住,惊慌失措地喊:“寒翊,你别有事啊!你撑住,撑住!来人,快来人啊!” 这是他和亡妻唯一的孩儿啊!若是有什么闪失,百年之后,他可怎么去见亡妻啊! 大厅里,宾客们一拥而上,似乎都想借力给寂寒翊维持体力。 不过其实大部分人并不惊慌,一来不是自己新郎、自家儿子,他们顶多同情一下;二来寂寒翊这体弱多病的身躯,都城里谁不知道呢?寂寒翊就算马上倒地不起,也挺正常的。 寂寒翊铆足了劲地推开众人,可是他的力气就这么点儿,丝毫不起作用。他被动地被大家搀扶着,就好像被限制了所有行动。 无可奈何之下,他只能死死地盯住风轻摇身边的姑娘。 昔日倾城绝艳的女孩,如今变得有些人不人、鬼不鬼。 女孩昔日明亮宛似星辰的双眸,此刻暗淡无光、灵气全失。 苍白清癯的脸庞,配上纯白的斗篷,她真的很像黄泉路上归来的魄。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认出了她! 那是他寻了许多年、等了许多年、想了许多年;也是他爱了许多年、怨了许多年、恨了许多年的羽族姑娘啊! 寂寒翊伸出手去想抓住她,可是身边所有人都在阻止他往前去。 他颤抖着开口,一句话没说,便又是一口血吐了出来。 这些年的爱恨交织,在这一刻全部涌上心头,下一瞬他终于承受不住巨大的心灵震荡,昏死过去。 在他闭上眼睛的一个呼吸之间,他的姑娘始终呆呆的,好像已不记得他是谁了。 “哎呀!”风轻摇不合时宜地怪叫一声,“寂公子竟高兴的昏过去了。” 无数道怒意射向她。 如果眼神能杀死人,风轻摇这会儿怕是死无葬身之地。 以蔚一鸣为首的宾客自发地包围住风轻摇和夕翎,寂时和蔚疏茉这时候也顾不上风轻摇,在宾客们的帮助下,小心翼翼地抬起寂寒翊往卧室送去,场面十分混乱。 风轻摇心情大好,尤其瞧见不久前企图取她性命的蔚一鸣也在场时,心情就更好了。 蔚一鸣和蔚疏茉都是蔚家大族的人,是亲戚,他还是此次送亲队伍的一员。 他恶狠狠地盯住夕翎。 要不是入圣境的风轻摇在旁边,他肯定是要砍下姑娘的脑袋的。 面对杀意明显的蔚一鸣,夕翎一脸呆滞。 从她走进这场婚礼,在她的脸遮蔽在兜帽之下时,她的心情已经百转千回数次。 过去了这么多年,她以为自己早就做好了他已娶妻生子的准备,可是当她步入大厅,看着身穿大红喜服的他,身边的新娘是别人时,她无所适从。 她的心,压抑而难受。 当年鸾凤扯掉她的双翼时,她都没有这么难过。 这种难以呼吸的感觉,好像马上就会死掉的感觉,如同当年他们的孩子被活生生的流掉时候一样,痛苦和绝望。 第778章 两国联姻,白羽染血(5) 但是,即便深陷绝境,她还是撑了过来。 相信此刻,她一样能撑过来。 夕翎没有忘记,是自己当年的幼稚和固执,最终选择了离他而去。她因为不明白自己的心,于是造成了今天的局面。是她种下的因,怨不得别人,她只是在自食其果。可是明明已经想通了,她却迈不开步伐,做不到转身离去。 她想看一看他。 双翼被折断,孩子被流掉,夕翎被关在暗无天日的天牢里不知年月,她撑过了一个又一个绝望的境地,也真的只是想再看一看他。 有可能的话,还想告诉他,她的真实想法。 现在看过了,夕翎却觉得即使说出来,也是枉然。 是该离去了。 当年,他为救她,以身试毒,修为散尽。 现在,她来看他,引得他气急攻心,吐血昏迷。 她发现自己真是他的灾星,从认识他到今天,他就没有过过健康的一天。 夕翎落寞地转身,准备离去。 “站住!”蔚一鸣怒指夕翎,厉声喝道:“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大虞国的这位蔚将军最懂“柿子挑软的捏”的道理。 蔚家老祖死在国师手上,他打不过羽化境的国师,就找国师身边的风轻摇下手。如今风轻摇修为入圣,他又打不过了,那就找风轻摇身边的姑娘下手。方才他已悄悄探知了夕翎的修为,几乎察觉不到。 “对,站住。”风轻摇颇为赞同地点了点头。 事情还没搞大,怎么能走呢? 风轻摇一向敌我不分,哪边对她有利就站哪边,阵营转换得得心应手。 蔚一鸣瞥了眼风轻摇,随后又将矛头对向夕翎,“寂蔚两家联姻代表的是高辛国和大虞国两国联盟,你却在此时前来逼得寂公子当场昏厥,婚礼因此而终止……” 他顿了顿,语气更加暴戾,“说!是哪国派你来的!” 仍在大厅的宾客这时候也都悟出了些端倪。 是啊!整个人族都在盯着这场联姻,别的国家怎么可能让高辛国和大虞国就此联盟、横扫天下呢?肯定是要派人来搞破坏的,这不就来了?但,是不是过于明显了? 夕翎想一走了之,奈何去路都被人拦住了,她只好回过身来,毫无惧意地对上蔚一鸣,道:“没有谁派我来,是我自己要来的。” 蔚一鸣冷笑,“我还没听说过哪国的细作会承认自己是细作,从而自报家门、自寻死路的。” 言下之意,他不相信夕翎背后没人操控。 风轻摇道:“你叫人家回答你,人家答了你又不信,你这将军当的,水分很大啊。”说完,自顾自地往主座走去。 蔚一鸣不知是因为风轻摇的冷嘲热讽,还是忌惮风轻摇的境界,神色骤变。他没敢阻拦风轻摇的行动。 宾客们也忌惮风轻摇身上隐隐约约的威压,自觉地让出一条过道。 风轻摇大摇大摆地坐上了刚才寂时的位置,一只脚潇洒地踩上椅子,手肘搁上膝盖,手背托着下巴,笑意盈盈地扫过众人,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第779章 两国联姻,白羽染血(6) 蔚一鸣瞧着风轻摇并无行动,便添了几分胆量,指着夕翎道:“是不是你的个人行为,你自己说了不算,得我问了才算。” 他朝大厅外高喊:“来人!拿下此人!” 大虞国送亲队伍的人迅速进来。 这些人不是普通人,都是上过战场的兵,是蔚一鸣的兵,派这些人来送亲,主要是为了保证婚礼的如期举行。 虎背熊腰的大虞汉子才不管夕翎是个弱不禁风的姑娘,一齐冲向夕翎。 眼看夕翎要被拿下了,风轻摇却无动于衷,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 蔚一鸣困惑,搞不懂风轻摇是敌是友。 “不能拿不能拿!统统住手!住手!” 千钧一发之际,一个年轻人火急火燎地冲进大厅,义无反顾地拦下了大虞国的汉子们。 风轻摇瞅了眼年轻人,记起了他是寂寒翊身边的随从齐锐。 齐锐从小跟随寂寒翊,寂寒翊在九院读书的那几年,他一直陪伴在侧,所以别人可以不认得夕翎,他不能不认得。之前没认出夕翎,是因为夕翎的外貌变化太大,好在及时想起,他急忙赶了过来。 寂寒翊的人,蔚一鸣还是给了几分薄面,挥手示意下属退下,问:“为何不能捉拿?” 齐锐走到夕翎跟前,道:“姑娘,跟我走,我带你出去。” 公子这些年为夕翎姑娘做的事、用的心,他都看在眼里。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公子肯定不希望夕翎姑娘在寂家出事。 眼下这个局面实在太复杂了,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在公子醒来前,替公子保护好这位来自羽族的姑娘。 “不许走。”风轻摇和蔚一鸣异口同声道。 蔚一鸣神色复杂地看了看风轻摇。 齐锐不理任何人,显得很急,道:“姑娘跟我来。” 他先一步走在前面开路。 夕翎本来就想走,于是跟了上去。 突然! 一把不知从何处而来的血红色长剑,倏地横在齐锐面前。 一股仿佛来自黄泉彼岸的死亡气息,在大厅里蔓延开来。 宾客们皆是一惊。 蔚一鸣更是惊得倒退一步。 就是这把剑,那天差点要了他的命! “近些天来,我和气了不少,不大爱见血。”风轻摇手指虚握,黄泉舞剑回到她手里,“不过,倘若惹我不高兴了,我也不介意见见血呢。” 她摸出一方手帕,轻拭剑身。 蔚一鸣的神色愈发复杂了,总觉得这话好像是对他说的。 回忆那天他对风轻摇下手,也是探查过风轻摇的修为的,哪知道她竟然把修为境界封印了起来,封印解除直接入圣,他找谁哭去?如果一开始就知道她是入圣境强者,他绝对不报仇!毕竟他向来谨慎做事。 “风大小姐,你把姑娘带来这里,却又不顾姑娘生死,同蔚将军站在了一起,这是什么意思?” 齐锐在九院见识过风轻摇的杀人不眨眼,但他以为,风大小姐除了手段过于狠毒外,倒也不算多坏,当初风大小姐所杀之人,都曾陷害过风大小姐,那些人甚至还加害公子。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家公子和风大小姐勉强称得上是朋友。所以风大小姐带姑娘过来,不就是在帮公子了却多年心愿吗? 可现在这个局面,他看不懂,到底谁是敌人谁是友人啊? 第780章 两国联姻,白羽染血(7) 风轻摇不答反问:“你要带走她,是寂公子的意思,还是你自己的意思?” 仿佛被一眼看穿,齐锐心中惊骇,一步上前挡在夕翎前面。 他家公子昏迷未醒,这当然是他自己的意思,但是姑娘在公子心里的地位无人能比,所以这也会是公子的意思。 “齐锐,算了,我再等一等也是可以的。”夕翎不想他为难,也不在意风轻摇莫名其妙的敌我不分,她很感谢风轻摇能带她过来。 齐锐回头,有些难过地道:“姑娘还记得齐锐……” “原来是认识的。”蔚一鸣冷声喝道:“齐锐,她是谁?” 夕翎道:“这个问题,你问我就好了……” 齐锐吓得赶紧打断道:“她是谁不重要!” 这句话分明是想隐藏夕翎的身份。 “若老夫猜的不错,你就是寒翊寻了多年的羽族姑娘。”宾客中有人没有感情的出声。 众人循声望去。 只见寂家大族长面无表情地坐在客座上,一根象征寂家最高地位与权力的权杖被他按在手心,竖于地面。 寂大族长年事已高,头发苍白,满脸褶皱,腰板却挺得笔直,稳如泰山。反观他身后的寂家小辈们,个个义愤填膺,恨不得当场手撕了夕翎。 这也正常,蔚一鸣远在大虞国不清楚寂寒翊的陈年旧事,寂家那是相当的清楚。 寂寒翊虽然出生旁支,却是寂家嫡系都不得不重视的修行天才,寂大族长力排众议也要重点培养的继承人,而且极有可能破境入圣,再为寂家大族续上千年繁荣。不承想这小子为了个来历不明的女人,散尽修为,再无修行可能。寂家多年心血付诸东流,罪魁祸首正是眼前这位羽族姑娘。 要不是姑娘来自羽族,他们飞不上天,早就把姑娘千刀万剐了。这下好了,姑娘自己送上门来了。 齐锐非常清楚寂家对羽族姑娘的痛恨,所以不等寂寒翊醒来,也要先带走姑娘,他不敢想象姑娘落在寂大族长手里的后果。 “她不是!”齐锐一口否认。 这三个字苍白无力,等于承认了寂大族长的推测。 “他寻了我多年吗?”夕翎想起风轻摇在羽族说过的话,喃喃道:“天高地遥,他如何寻得到我。” “你也知道他寻不到你。”寂大族长冷笑,“这么多年你都不曾回来寻他,现在怎么又想起来找他了?不早不晚偏偏就在今天,今天你也看到了,寒翊成亲了,两国皇帝赐婚,两大家族联姻,两国联盟,新娘是大虞国蔚家大族的嫡系千金,天香国色,花容月貌,与寒翊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而你,早已舍弃寒翊,如今还有何脸面站在此地?” 所有人都看见是风轻摇把夕翎带过来的,但于寂家而言,夕翎是原罪,是寂家的公敌! 寂大族长的话,一字一句都似锋利的剑刃,刺痛了夕翎的心。 夕翎无言以对,因为寂大族长说的都是事实,甚至拿蔚家千金的美,来暗讽她的丑,也是事实。 无论她过去如何的倾国倾城,现在的她就是丑的。 寂大族长看都不看夕翎一眼,冰冷地道:“老夫给你两条路选择。一,自刎谢罪,我留你全尸;二,若你能使寒翊重新修行,并且从此以后再不与他相见,你与我族的恩怨便一笔勾销。否则今天你将死无葬身之地,老夫定将你打得魂飞魄散,再无轮回转世的可能。” 第781章 两国联姻,白羽染血(8) 夕翎老实说道:“我没有办法让他重新修行。” 如果她有办法,就不会等到今天。她连治好他的病都做不到,只能眼睁睁看着昔日意气风发的少年变得衰弱无力,连老人都不如。 寂大族长一扬手,一把锋利的匕首从空间法器飞出,被他掷于夕翎跟前,道:“自刎吧。” 这些年,寂家四处寻医问药,都没能让寂寒翊重新修行,他早已不抱希望。之所以给夕翎第二条选择,不过是死马当活马医,把希望寄托在羽族的神秘和未知,现在所有希望都破灭了,也就没有说下去的必要了。 夕翎摇了摇头,道:“我不能死。” 她答应了廖余,要回天空城继承王位。如果她死了,廖余就再找不到像她这样的,愿意给他所有羽族权利的听话的女王了。她的命是廖余续上的,这份恩情,她一定是要报答的。 “风大小姐,老夫要取她性命,可要经过你这一关?”寂大族长问风轻摇。 这位迟暮之年的寂大族长,显然比同为大族出生的蔚一鸣更有大家风范,并未因风轻摇的入圣境而退缩,且行事正大光明,不卑不亢。 “我很想知道,如果我说,你必须先打败我才能去杀她,你打算怎么办?”风轻摇笑得很坏,接着话锋一转,“不过我今天心情不错,你随意。” “如此甚好。”寂大族长朝风轻摇点了点头,以示礼节。 这时候如果李青书在的话,绝对不相信风轻摇的鬼话。 好在寂大族长不是李青书,他站了起来,看向夕翎。 齐锐警惕地挡在夕翎的身前,内心惶恐不安。 寂大族长是大修行者巅峰,是入圣境以下,世间最强存在!寂大族长出手,不死也残,为了这位羽族姑娘,大族长竟然要亲自动手吗? “齐锐,闪开。”寂大族长低喝。 “大族长,请至少等公子醒来。”齐锐颤声道。 “闪开。”寂大族长威胁道:“否则老夫连你一起打。” “大族长……”齐锐话没说完。 只见寂大族长挥动权杖,大厅里猛然刮起一阵罡风。 在场的宾客们下意识的后退躲避。 夕翎眼疾手快,一把推开齐锐,正面接下了本该打在齐锐身上的猛烈罡风,瘦弱的她哪里抵挡得住大修行者的一击,她瞬间被打飞出去,摔在了大厅外长长的红毯上,吐了一口血。 风轻摇把手举上前额,遥望夕翎飞出去的路线,没打算出手。 寂大族长走出大厅。 所有人跟出大厅。 齐锐爬起来,不顾一切地扑向夕翎,却被风轻摇在半道上摁住了肩膀,动弹不得。 “风大小姐,求你救救姑娘吧,大族长出手,姑娘必死无疑。”齐锐都快哭了。 风轻摇道:“放心,我绝对不会让你家大族长杀了她。” 齐锐感动得眼泪一下子飙了出来。 谁知风轻摇阴恻恻地道:“我会赶在寂大族长弄死你家姑娘之前,精准无误地补上一刀,她绝对不会死在寂大族长手里,只会死在我风轻摇的手里。” 齐锐差点晕过去。 蔚一鸣往旁边挪了好几步,跟风轻摇保持了一定的安全距离。 第782章 两国联姻,白羽染血(9) 寂大族长上前一步,没有感情地问:“你可还有遗言?” 夕翎艰难地爬起来,靠着过去顽强的意志力,她挺直腰板,郑重说道:“没有遗言,我还不想死。” 寂大族长被她顽强不屈的精神微微触动,然而一想起因为她的关系,使他失去一位优秀的继承人,内心瞬间冰冷,道:“你必须死!” 话音刚落,权杖脱手。 象征寂家至高权利与地位的权杖,犹如一把利剑,朝着夕翎的要害笔直飞去。 “不要!” 不远处的走廊上,寂寒翊吼叫出声。 谁都没料到,这位病弱的寂公子竟能这么快就醒过来,并且推开所有人,从卧室跑了出来。 可他再快,也快不过寂大族长倾注修为的致命一击。 似乎是预感到了死亡的结局,又似乎是耗尽了全身的力气,寂寒翊扶着廊柱,整个人脱力似地滑倒在地。 这么多年过去,他早已习惯自己是一个普通人……不,是比普通人更弱的病人。不能修行已无所谓,他可以像爹一样,学治国之道,亦能有一番作为。然而此刻,多么希望自己仍是修行者,他就能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她的身边,即便不能挡下大族长的攻击,至少也要替她接下所有伤害。 可是现在,他什么都做不了。 权杖即将打中夕翎。 风轻摇笑眯眯地看着一切发生。 齐锐跪了下去,仿佛在提前祭奠夕翎的死亡,他捂住双眼,难过极了。 追着寂寒翊出来的寂时和蔚疏茉停下脚步,望向夕翎。 寂时有些哀伤,以为儿子早已心灰意冷,万事不在乎了,却原来还是有在乎的人的,可是这个人就要死了。他忽然想起亡妻,于是哀伤更浓。 蔚疏茉松了一口气,在她的记忆里,寂寒翊总是清清冷冷的,即便天塌下来,他都格外冷静。她从没见过寂寒翊像今天这般失态,而他的失态,全是因为一个女人,好在这个女人要死了。 没有人会怀疑寂大族长的决定。 所有人都以为夕翎要死了。 结果寂大族长的权杖只是轻轻地敲打了一下夕翎,而后倾注在权杖上的所有力量,瞬间消散。 “当”的一声,权杖砸落下去,在红毯上滚了两圈,停在夕翎的脚边。 春风拂过,寂寂无声。 所有人莫名其妙地看向寂大族长,心想你这老头放水也放得太明显了。 夕翎一脸的不解,心想打在齐锐身上的那一下都比这下来的重,这下就跟挠痒痒似的。 寂大族长当然没有放水,他沉默着回头看向风轻摇。 入圣以下最强,终究还是入圣以下,风大小姐如果出手阻挠,他的任何攻击都将无效,羽族姑娘自然不会有事。 “别看我,不是我。”风轻摇摊手。 她确实没出手,但也不能就此撇清关系,毕竟出手的人与她亲密无间。 风轻摇故作同仇敌忾地道:“定是有贼人在暗中搞鬼,让我们来看看是哪个不要脸的贼人破坏寂大族长的好事!” 说完,她抬头望向屋顶。 众人循着她的视线也望了过去。 第783章 两国联姻,白羽染血(10) 碧空之下,屋顶之上,几只不知名的鸟儿低头啄着瓦缝,似乎是在觅食,除此之外,空无一物。 哪里有人啊?风大小姐在鬼扯什么呢? 众人半是疑惑半是埋怨地回头瞪向风轻摇,却震惊的发现风轻摇的身边多了一个人。 那人一身白衣,纤尘不染,浑身上下有股超然于世外的脱俗气质,而且生得极为好看,只是眉眼清冷,神色淡淡,看着不大好相处。 在场宾客众多,修行者不少,竟无一人察觉到那人的到来,可见修为境界之高,超越了在场所有人。 蔚一鸣又悄悄往旁边挪了好几步,差一点点就要挪到丞相府外了。 风轻摇对着那人埋怨道:“说好不出来的。” 他一出来,她还怎么震慑众人? 他一出来,大家都忌惮他,从而忽略她。 毕竟羽化境克入圣境,就像入圣境压着大修行者。 云深平淡道:“罪不至死。” 这是说夕翎罪不至死,所以他化解了寂大族长的攻击,救了夕翎。 风轻摇撇撇嘴,“没意思。” 她这个极恶之地的大大大恶人当的越来越没意思了,自从破境入圣后,就跟个圣人似的,别说是杀个人助助兴了,就是补个刀都做不到,只能恐吓恐吓胆小如鼠之人,真没意思。 她瞥了眼快吓尿了的齐锐,忽然咧嘴一笑,心想也不是完全没意思。 寂大族长隐约猜到了云深的身份,神情变得恭敬起来,拱手作揖道:“您就是昔日轩辕国的国师?” 云深不冷不热“嗯”了一声。 众人一片哗然,心想这就是“得国师者得天下”里的那位国师?这深不可测的修为境界真叫人害怕,他若想吞并人族各国,恐怕易如反掌吧?好在过去的种种历史表明,国师并无野心一统天下。 寂大族长愈发恭敬,道:“老夫是寂家的现任族长,未能出门迎接国师,老夫惭愧至极。国师亲临寒翊的婚礼,是寒翊的荣幸,是高辛国和大虞国的荣幸,更是寂家的荣幸。” 云深淡淡地瞥了眼寂大族长,并未作答。 寂大族长一连三个“荣幸”,明着是在感谢云深的到来,实际上是想将云深拉入两国联盟的阵营。显然云深不想,所以不理。 这时,风轻摇不合时宜地道:“婚礼怕是办不成了哟。” “何意?”寂大族长警惕地问。 “自己看啊。”风轻摇笑。 看什么?寂大族长心下一惊,颤巍巍地望向寂寒翊。 迎面拂过的春风,带着些许寒冬的冷意。 寂寒翊跌跌撞撞地跑出长廊,踩着红毯,奔向了他的羽族姑娘。他一把抓住夕翎的肩膀,一脸愤懑,质问道:“为什么不躲!”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羽族的速度有多么惊人,尤其当她张开双翼,即便是大修行者巅峰,也未必追得上她。 心心念念多年的人就在眼前,夕翎不争气的眼底瞬间噙满泪水,一时间竟分不清是现实还是做梦,呆呆地道:“我……想和你说说话。” 第784章 两国联姻,白羽染血(11) 寂寒翊怔了怔,心想这算什么话? “从我今天看见你,到现在为止,还没有和你说上一句话。”夕翎缓缓地抬起手来,想要触摸他的脸庞,却不知为何又无力地垂落下去,“我来找你,不为别的,就是为了和你说几句话,说完就走,不会打扰你现在的生活。” 她有许多许多的话,想与他讲,可是看着他一身大红色的新郎喜服,想说的话一句也说不出口。 寂寒翊看着她的眼神,一分一分逐渐变冷,略带嘲讽地道:“为了和我说说话?只是为了说几句话?说完就走?” 听了两人的对话,所有人都在想,你千里迢迢从万里高空而来,冒着被寂大族长杀死的风险,也要在寂寒翊大婚的这天,宣布你的存在。你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只是为了与寂寒翊说这几句无关痛痒的话? 姑娘如果不是别有用心,就是脑子有病! 如果这时候廖余在场,他不会认为夕翎的行为有任何问题,一个身陷绝境险些丧命而没有黑化的人,她就不是正常人,这就跟风轻摇在极恶之地长大一样,她们的脑子是不能用常理去理解的。 寂寒翊无力地放开了她,转身背对她,冷淡地道:“我不想听。” 他很想再加一句:你走吧。 可这三个字似有千金之重,他说不出口。 她为何如此残忍,当年无视他的感情,不辞而别;如今又突然出现,搅乱他的心。 寂寒翊捂住嘴巴,低低地咳了几声,有血咳在掌心,他手指握拳,轻轻颤栗,这是他在竭力克制自己的怒火,他不想失态,不想显得自己好像很在乎她似的。 伫立在长廊上的蔚疏茉看不下去了,她迈出一步,想去寂寒翊的身边站着,好宣示主权,却被寂时横臂拦下。 寂时道:“只是说几句话而已,等那姑娘说完,寒翊也该放下了。” 蔚疏茉停步,远远地望着二人。如果说完就走,从此陌路的话,她愿意给出这个时间,哪怕是在她大婚的这天。 然而他们都没搞明白,今天不是夕翎来找寂寒翊说几句话,而是风轻摇带着夕翎来搞事。 “你不想听可不行。”风轻摇出声道。 比起保守秘密,她更喜欢揭开最残忍的谜底,摧残别人的心灵。当初狐小刺挖心救叶上清,转头她就把事情的始末一五一十告诉了叶上清,以至于叶上清消沉了很长一段时间。如果换成别人,怕是会替狐小刺守住秘密,有些姑娘很傻,宁愿自己受伤,也不忍看爱人难过。 对此,风轻摇不理解。 她笑得刻毒,阴阳怪气地道:“身为纯正的羽族,却无法张开翅膀,因为她的翅膀被人给硬生生扯掉了,羽族没了翅膀,不就等于人族没了双腿吗,你让她怎么躲?” 寂寒翊猛地回头,眸光轻颤,满是不可置信,道:“她在说……什么?” 夕翎垂眸,沉默,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风轻摇道:“我要是不带她回羽族,她这辈子都别想回去。” 云深纠正道:“是我。” 是他的神族血脉的浮空之力,把她和夕翎带下界的,她倒好,又算在自己头上。 “是你是你。”风轻摇敷衍道。 第785章 两国联姻,白羽染血(12) “她说的都是真的?”寂寒翊声音微颤。 他不信风大小姐的话。 可他的姑娘始终没有否认。 那就是真的了。 夕翎深知寂寒翊算力惊人,终归是瞒不住的。她抬头一笑,故作轻松道:“没了就没了,我不在意。” “怎么可能不在意。”风轻摇又插话,“给你砍掉双腿,看你在不在意。”这是对寂寒翊说的。 寂寒翊眸光一冷,问:“是谁折了你的双翼?” 他把手伸向夕翎的背后,后面空空荡荡,有风从他的指间穿梭过去,似乎有些冷,他的手指轻轻的颤抖。 他还记得,她的双翼是纯洁的白色。 心,抽痛起来。 他的脸色愈发惨白。 似乎想表示自己不在意,夕翎一直在微笑,只是笑得有些凄凉,道:“都过去了,那个人已经不在世上了。” “切肤之痛,怎么能轻易过去。”风轻摇再次不咸不淡的出声。 大家本来都在看寂寒翊和夕翎,这会儿终于忍不住了,或嫌弃、或烦躁、或愤恨地瞥向风轻摇,都恨不得堵住风轻摇的一张碎嘴。 真的,风大小姐一开始沉默拭剑,恐吓他们时的卑鄙模样,都比现在可爱百倍。 羽族姑娘明明就只想说几句无关痛痒的话,风大小姐却非要捡着重点往外说!字字句句都好像在寂公子的情伤上撒盐,太可恨了!可是大家又奈何不了她,你说气人不气人。 “不说这个。”夕翎摇了摇头,然后从上到下,将寂寒翊仔细地打量了一番,“见你一切都好,我就放心了。” “别信她的。”风轻摇又开口,“她被人用极其残忍的手法折去翅膀,飞不下来,天天抱着我的大腿,哭着喊着求我带她来找你,那叫一个惨,谁见了都心疼。我问她找你做什么,她说她把心落在你这里了,要找你拿回来,你说这能叫放心吗?” 夕翎僵住。 这是她的心里话,但她没有勇气在今天这种场合说出口,现在被风轻摇当众揭穿,她觉得无地自容。 毕竟,他的新娘不是她,她没有资格说爱他。 寂寒翊同样僵住。 他的羽族姑娘从未与他说过这些话,当年她一心一意只想回到羽族天空城,与他一夜缠绵,也不过是在报答他的救命之恩,之后不辞而别,再无音讯。 所以,她至今不找他,是因为没了双翼? 她并非对他毫无感情…… 寂寒翊的眼底泛起了朦胧的雾气。 “够了!风大小姐信口开河惯了,你的话,谁信?”蔚疏茉再也无法保持沉默,疾步上前,停在寂寒翊的身侧,握住他的手,对众人道:“都城、九院,谁不知道羽族的姑娘当年无情地抛弃了寒翊,她对寒翊一点感情都没有,何来把心落下的说法?” 寂寒翊一点一点的,将手抽离。 蔚疏茉不敢相信地道:“寒翊你……” 她看向寂寒翊,发现他的眼里没有她。 于是她再次缠住他的手,修为催动,绝不松手。 “就你多嘴。”风轻摇骂道:“让你说话了吗?” 在寂寒翊的问题上,蔚疏茉向来不够冷静,她冷傲地抬起下巴,近乎挑衅地瞪着风轻摇,俨然有“你就是打死我,我也绝不放弃寒翊”的决心。 好在风轻摇暂时对她没兴趣。 风轻摇一边轻拭剑身,一边往红毯走去,笑眯眯地道:“老大我最近想多做好事,不如就帮你把寂公子的心挖出来,你带回羽族可好。” 第786章 两国联姻,白羽染血(13) 寂时听罢,浑身惊颤,飞掠而去:“不……”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全力阻止,就听夕翎摇头道:“我不要了,我们回去。” 不要了…… 回去…… “我不许!”寂寒翊第一个不答应。 “我与寂公子英雄所见略同呢。”风轻摇笑着停步。 她并非真的想挖出寂寒翊的心,她不过是在煽风点火,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一些,所以谁都不许走。 寂寒翊没空理会风轻摇,他甩了甩手,道:“疏茉,放手。” 蔚疏茉的眼里蓄满泪水,看着他的眼神全是哀痛。她摇头,不停地摇头,泪水划过苍白的脸颊,哭的梨花带雨。 “放手!”寂寒翊略微加重了语气。 为了缠住他,她不惜动用了修为。 如今的他孱弱无力,根本挣脱不了。 蔚疏茉哭着道:“为了你,我放弃了擅长的阵法,改修医术,就为了治好你的病,我一路陪着你,从九院到高辛国都城,可你却从来不把我放在心上,这些我都忍了,因为我爱你,你一直都知道,却对我如此残忍。她可曾说过她爱你吗?她没有!就因为她折了一双翅膀,你就心疼她?那我呢?这么多年的付出,你可有心疼一下?” 她急了,失了冷静和分寸。 从爱上寂寒翊的那刻起,她就知道他的心里始终住着一位羽族姑娘。 天高地遥,他与姑娘不可能相见。 她以为自己有机会,可是风轻摇却带着他的羽族姑娘出现了。 为什么偏偏要在她大婚的这天呢? 早一天,她或许可以试着放手。 晚一天,木已成舟,大局已定。 为什么要在今天啊! 寂寒翊紧张地看着夕翎。 是啊,她没说过爱他,也没说过在乎他,她的心在不在他这里,都只是风大小姐的一人之言。 夕翎怔怔地看着蔚疏茉和寂寒翊握在一起的手,听了蔚疏茉的话,她又看向蔚疏茉。 蔚疏茉就像寂大族长形容的那样,花容月貌,国色天香,哭起来更是楚楚动人,比现在的她好看太多太多了。 两人站一起确实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夕翎很是羡慕,却哭不出来。 她的眼泪在孩子被流掉的时候,已经哭尽。 她与他,原本有个孩子,这是连风轻摇都不知道的事。 她庆幸没有告诉风轻摇。 她不敢让他知道,她没能保住他们的孩子。 寂寒翊不知夕翎在想什么。 她的表情木讷呆板,没在看他。 他对蔚疏茉残忍。 然而他的羽族姑娘对他,也很残忍。 “对了。”蔚疏茉抽泣着拭去眼泪,挤出一个牵强的微笑,道:“寒翊,我们的婚礼还没完成,这是两国联姻,我们不能因为个人的感情,破坏两国联盟。寒翊,你一向以大局为重,你不会不知道这其中的利害关系。” 寂寒翊对夕翎道:“我等你一句话,只要你一句话,什么联姻,什么联盟,我都不管。” “寒翊,你疯啦!” “寂公子,三思啊!” “寂兄,慎重!” 不同的话从不同的人嘴里发出,皆为震惊,都在劝阻。 第787章 两国联姻,白羽染血(14) 夕翎的眼里涌现出朦朦胧胧的雾气,鼻子酸酸的。 原来,他的感情一如当年,他从未忘记她。 原来,只要他一句话,就能使她再次落泪,落下感动的眼泪。 夕翎凝视着寂寒翊,木讷的眼神终于有了情绪,她眸光微颤,眼底出现一丝光芒,只是很快又熄灭了。 当年,他以身试毒,散尽修为,只为救她。 那么今天,他同样敢叛国弃族,哪怕引起众怒,也要与她在一起。 当年,她害得他落下一身的病痛。 此时此刻,她怎敢让他再陷险境? 夕翎道:“我不知你们人族目前是何局势,不知其中的利害关系,但我想联盟对你们很重要,不能感情用事,我……” 她的话,如同在宣布寂寒翊死刑。 寂寒翊痛苦地闭上眼睛,打断道:“不要再说了。” 他几乎可以肯定,她又一次残忍的拒绝了他的感情。 她或许对他有那么一丝丝的感情在,只是不如他的刻骨铭心,所以她还是选择离开。 “对不起。”夕翎黯然垂眸。 寂大族长等人都松了一口气,觉得羽族姑娘懂大局识大体,看起来顺眼了许多,也不是那么丑陋了。接下来,只要堵住风大小姐的碎嘴,事情就能了结了。婚礼照旧举行,来者皆是宾客。 可是,谁能堵住风大小姐的嘴巴呢? 众人下意识地看向云深。 羽化境天克入圣境,这里自然只有国师能克风大小姐。 然而云深不知何时从藏天下的空间里搬出了桌椅。 黄檀木桌上放着一盏没有温度的茶,他悠悠闲闲地坐在黄檀木椅里,白皙修长的手指拈起秘色瓷茶盏,仿若无人似的独自品茗。 众人心想:完了! “嗯?”风轻摇瞥了眼云深。 云深谁也没理,一派风轻云淡。 众人却紧张得不得了,看向风轻摇的眼神都是惊恐。 接着只听风轻摇幽幽地道:“两国联姻不一定非得和大虞国联姻,我看和羽族联姻也是不错的选择,寂公子,你不考虑一下?” 话音刚落,天空之上有阴影笼罩下来。 众人来不及深思风轻摇的话,赶紧抬头望天。 手握重权的廖余,带领数百名羽族人从天而降。羽族人张开巨大的双翼,停在三丈高的空中,冷傲地俯视着地面上的人族。 双翼扇动,带起一阵风。 地面的人族本能地抬起手臂,以袖挡风。 待风止,只见风轻摇好整以暇地站在羽族的阴影之下,笑眯眯地望着众人。 众人这才惊醒,这一切的一切,都是风大小姐算计好的! 从风大小姐带着羽族姑娘来到婚礼现场,从国师出现救下羽族姑娘,再到此刻羽族的突然降临,都不过是风大小姐破坏两国联盟的手段而已。或者,更为准确一点,这是风大小姐在针对大虞国! 因为,无论高辛国最终选择大虞国,还是羽族,都不会吃亏。而且以目前局势来看,高辛国选择羽族更为有利。而在如此有利的情况下,寂寒翊一定会选择他的羽族姑娘。 大虞国必败无疑。 第788章 两国联姻,白羽染血(15) 蔚疏茉凝气为刃,朝寂寒翊的心脏毫不犹豫地刺去。 她是九院数一数二的学生,更是大虞国蔚家大族重点培养的嫡系千金,虽然在寂寒翊的问题上经常失态,但在大是大非面前,她必须沉着冷静。 是的,她现在非常冷静,从未有过的冷静。 大虞国大势已去,她会被退婚、被赶回家,从此颜面扫地,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要为家族、为国家争取利益最大化。 杀了寂寒翊! 大虞国不能与高辛国联姻,羽族同样不能! 杀了寂寒翊! 阻止高辛国与羽族联盟,哪怕自己会死在这里,她也是大虞国的功臣,为蔚家大族再添一笔功劳,她的家族在大虞国只会更加有权有势。 蔚疏茉看见蔚一鸣撤出了丞相府,她想蔚将军肯定会马不停蹄赶回大虞国,将她的功劳禀明国君。而她要做的,是拖住眼前这些人,为蔚将军争取时间。 杀了寂寒翊! 杀了他! 把所有目光吸引到自己的身上。 蔚疏茉的泪止不住地滚落,她不是害怕即将到来的死亡,她只是无处安放多年的感情,情绪崩溃,眼泪决堤。 这个被她捧在手心的男人,她发誓要治好他的病,最终却要由她亲手了结他。 她恨他! 恨得要杀了他! 杀了他,然后再被杀。 共赴黄泉,也算生死相随。 蔚疏茉心一狠,拔出气刃,准备再次狠狠的刺他,却忽然,她停住了手。 一片白羽被她的气刃,从他的怀里带飞出来。 纯白的羽毛沾着他的血,染成红色。 那是多年前,羽族姑娘双翼上的一片白羽,他一直贴身收着,即便是在与她的大婚的这一天,仍然小心翼翼收在怀里。 紧接着,蔚疏茉看见那个令她憎恶的羽族姑娘,毅然决然地挡在寂寒翊的身前,张开双臂,仿佛张开了双翼。 蔚疏茉恨意更浓,再无顾虑,刺向夕翎。 然而晚了。 寂大族长飞掠而来,一把擒住她。 气刃散去,蔚疏茉被摁在地上。 “寒翊!寒翊吾儿……”寂时一下子跌倒在地,显然吓得不轻。 有人将他搀扶起来。 方才他们的注意力都在羽族人的身上,都没能在第一时间阻止惨剧发生,而且谁又能想到深爱新郎的新娘,会对新郎痛下杀手呢? 夕翎扶着寂寒翊,一只手按住他的伤口,然而他的血不断从她的指缝间流出,根本止不住。 府里的医师赶忙上前做紧急处理。 宾客们也都来帮忙了。 寂寒翊的血却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医师的双手也被染红了。 “阿翊……”夕翎愁容满面。 寂寒翊却笑了,柔声道:“你终于肯唤我了,翎儿。” 夕翎仿佛没听见,怔怔地看着满手的鲜血,然后,毅然朝她的羽族走去。 寂寒翊伸手去拉,却没能拉住她。 他黯然,以为她又将离去。 夕翎没有离去,她果断地跪在风轻摇面前,简单干脆地道:“老大,用我这条命换他不死,请救他。” 廖余张了张嘴,想阻止,但放弃了。 寂大族长等人惊讶地看了看夕翎,最终都把目光落在风轻摇的身上。 第789章 两国联姻,白羽染血(16) 风轻摇手执黄泉舞剑对着空气比划了两下,似乎在找寻称手的角度,方便随时补刀收人头。 面对夕翎干脆果决的一跪,她毫无心理压力,甚至想笑出声来,再残忍地说一句:不救呢。 然而这三个字迟迟没有说出口,她的脸上也没有丝毫的笑容,多年以前的一句话突兀地响起在她的脑海里——“女魔头,你把我的心脏挖出来,放进叶上清的心里,好不好?” 呵!死狐狸! 死都死了还不安分,又出来刷存在感了。 身为极恶之地的大恶人,她才不要救人! 对,不救! 风轻摇有些烦躁。 昔日断尾的妖族姑娘,要拿自己的心脏救心爱之人的性命,求她帮忙; 今天折翼的羽族姑娘,要用自己的性命保所爱的人不死,也求她帮忙。 她们眼瞎吗? 她看起来像是救死扶伤的大善人吗? 为什么对她深信不疑啊! 这种被信任的感觉一点都不好。 信任,在极恶之地是致命的。 只有满口谎言、见风使舵,才是极恶之地的生存之道。 风轻摇始终不愿意承认,她离开极恶之地已经很久了,这些年出现在她身边的大多都是良善的人,他们或多或少都在影响她。 轩辕帝都的左大人。 雪族的守门人温临。 连那位高阳国的细作都似乎是善大于恶。 而影响她最深的人,便是云深。 救轩辕国的秦小将军,是云深逼迫她的。 她捧着狐小刺的心脏不知该如何处理的时候,是云深帮忙的。 他能纵容她杀人报仇,亦能阻止她滥杀无辜。 她身上的戾气正在消散,她却不曾察觉。 风轻摇手一抛,黄泉舞剑脱手,落在她身后的空地上,化成人形。 不少人发出一声低低的惊呼,毕竟剑有剑灵这种事,大家都只听过没见过。而更多的人仍在等待风轻摇的决定,无暇顾及其它。 黄泉舞已属于风轻摇,剑灵能感应到主人所思所想,从而行动。现在,她十分清楚风轻摇毫无杀意,就在羽族姑娘的一跪之后。 风轻摇一扭头,谁也不看,变扭地道:“救他。” 这一声“救他”非常的轻,仿佛树叶落地,似是无声。 然而听到的人还是听到了。 “好。”云深微笑应道。 夕翎开心得落泪,磕头道:“谢谢老大成全。” 风轻摇冷哼一声,走开了,完全不想受她一拜。 这件事,夕翎看似谢错了人,实际上,她谢对了。所以斤斤计较的云深,没有计较此事,因为夕翎如果直接求他救人,他不一定救,但是风轻摇求他,他一定会救,而且不惜一切代价。 他的女人,第一次主动要救人,他自然不能让她失望。 云深起身。 所有人主动让开一条通向寂寒翊的路,连正在帮寂寒翊止血的医师都乖乖地站到一旁。 看着这一幕,寂时老泪纵横。 国师出手,他的儿子有救了! 整个大陆,没有人会怀疑国师的能力! 国师是无所不能的! “扶稳了,他若动一下,拿你们试问。”云深来到寂寒翊的身前,冷淡地瞅了眼齐锐等人。 第790章 两国联姻,白羽染血(17) 人命关天的事,齐锐等人不敢有丝毫怠慢,他们本来是小心翼翼的搀扶,听完云深的话,直接把寂寒翊牢牢架住。 寂寒翊怕云深真拿夕翎的命换他不死,摇头拒绝道:“不,不要……” “闭嘴。”云深一扬手,无情地施了个闭口术。 见寂寒翊安静下去,他满意地点了点头,白皙修长的手指指了出去。 他明明指向的是寂寒翊的流血的伤口,却仿佛指向了遥远的虚空,千年修为化作发丝般的细线,从指尖伸展出去,缓慢地钻入寂寒翊的血肉中。 细线的线头似一枚针,扎进寂寒翊的心口,是钻心刺骨的痛。 看着寂寒翊痛苦的表情,众人的心顿时提了起来,但是没人敢中断治疗,所有人静静等待,心想蔚疏茉的气刃都似乎比国师的线要温柔许多。 事实上,云深的手法极为温柔,考虑到寂寒翊比普通人更弱,他缝得极为严谨,否则按照他为童歆缝合伤口时的粗暴手法,寂寒翊怕是会死去活来。 “哈哈哈!”蔚疏茉大笑。 安静被打破,众人不悦,循声望去。 本该接受大家祝福的新娘,被寂大族长摁倒在红毯上,狼狈不堪,她的笑声自然极其刺耳难听。 “你可有遗言交代?”寂大族长抬手,掌心悬在她的头顶。 蔚疏茉早已做好被杀的心理准备,她只是后悔没能多刺寂寒翊几下,如果她能更狠一点,气刃直接穿透寂寒翊的心脏,那么即便是国师出手又能怎样?没人可以救活死人! 可惜,她最终没能亲手将他杀死。 他活了,而她要死了。 结果,她就像个笑话。 蔚疏茉在笑自己。 寂寒翊发不出声音,目光哀求地看向云深。 云深解了他的闭口术。 “大族长手下留情。”寂寒翊虚弱地道。 寂大族长道:“她要取你性命,你还要为她求情?” 寂寒翊不解释,道:“寒翊求大族长,放她回大虞。” 蔚疏茉望向寂寒翊,眼里全是嘲讽。 过去的他何其残忍,如今倒是可怜她了,只是这份可怜何其冷酷,她感受不到一丝的温暖。其实这么多年的陪伴,他又何曾给过她温暖? 寂大族长看了看风轻摇。 风轻摇在不远处倚靠着廊柱,一脸的冷漠,就差在脸上写上四个大字——与我无关。 “罢了。”寂大族长放开蔚疏茉,下令道:“送她回去。” “是。”有寂家族人上前来把蔚疏茉提了起来,押犯人似的押着她,往外走去。 和风吹拂。 满院的红绸随风轻舞。 风越来越大,一张没有粘住的喜字剪纸被吹离窗户,飞向空中,又落回地面,落在了长长的红毯上。 蔚疏茉仿佛没有看见,一脚踩了过去,漠然地走出丞相府。 寂寒翊如同过去数年一样,从不曾多看她一眼。 若非她以两国联盟为要挟,用两国皇权逼迫他,他又如何愿意娶她? …… …… 因为主动叫云深救人,风轻摇现在十分痛苦,她痛苦地扣着窗上的喜字剪纸,以此缓解不安的情绪。 一个男人犹犹豫豫地向她走去。 看见这一幕,云深发出一声:“嗯?” 紧接着,寂寒翊晕了过去。 云深看了看寂寒翊,又是一声:“嗯?” 第791章 后来(1) 前后两声嗯?都带有疑惑,不同的是前者略显不满,后者意外更多一些。 寂时的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上,心想国师您在治疗吾儿时,能否稍微的专注一点点?吾儿寒翊他……他这突然的昏迷,分明是您一心二用所导致的。 虽然他相信国师一定能救寒翊,可是今天的糟心事接二连三的发生,都快吓死他了,他已经不经吓了。 所以有什么事,是比救人更重要的呢? 寂时顺着云深的视线望了过去。 一个男人站在风轻摇的身后。 寂时认得这个男人。 他是前些年,寂寒翊在九院结识的轩辕亡国人,九院散院后,受寂寒翊的邀请来到高辛国都城。寂时在与他的多次接触中,发现他学识渊博,对朝中诸事极有见地,且为人刚正,是个人才。寂时曾想举荐他入朝为官,可惜被他拒绝了。 今日寂寒翊大婚,他自然也在受邀列表。 他叫左正。 风轻摇回头看去,故作惊讶地道:“呀!左大人竟也在此呢。” 在她踏入丞相府大厅的那一刻,就已经瞥见了人群中的左正,之所以不打招呼,是她已经足够强大,再也不需要叫他出来,替她解围。 左正也清楚这一点,所以选择了默默旁观。 然而看着风轻摇郁闷纠结、心事重重的模样,他还是忍不住走了过来。她说寂寒翊是故友,他应该也算故友吧? 既是朋友,他关心一下,是应该的。 左正道:“我早已是一介草民,不要再叫我‘大人’了,叫我名字就好。你……” 风轻摇无视掉他的话,自顾自地打断道:“咦?我记得在九院,有位漂亮的姑娘与左大人走得很近呢,怎么今天没有看见姑娘的影子呢?”说完把手举在额头,朝着人群扫了一眼。 “什么姑娘?”左正茫然。 他怎么不知道自己与哪位姑娘走得近? 风轻摇摆出幽怨的神态,道:“左大人好无情,玩弄了姑娘的感情,转头就把姑娘给忘了。可怜姑娘无父无母,九院便是她的家,如今九院散了,她就无家可归了。左大人跟着寂公子吃香喝辣的,人家姑娘怕是餐风露宿,有了上顿没下顿。唉!” 她重重地叹气。 寂时等不少认得左正的人,眼神逐渐复杂。 这好像与他们印象当中的左正很不一样啊? 左正深呼吸,克制住内心想掐死风轻摇的冲动,咬牙切齿地道:“你说的九院的姑娘,叫什么名字?” 他还是太年轻了,低估了风大小姐内心的强大,她看起来像是需要别人的关心和安慰吗? 他错了,不该主动招惹她。 认识她到现在,她就没正经过,总是以捉弄他为乐趣,有事没事编造一些莫须有的事来,就像当年,诬陷他对她有意思!如今又编了个姑娘来诋毁他,他倒要听听看,她能编个什么样的姑娘来! 风轻摇道:“花落。” 左正:“……” 他不但听过这个名字,而且很有印象。 在九院的那段时间,花落同学总是在不同的时间、不同的地点窥视他,而每当他看过去的时候,她又会吓得跑开了。 所以他一直没机会问她,为何总是窥视他。 第792章 后来(2) “呀!左大人脸红了,是想起花落姑娘,就春心荡漾了吗?”风轻摇语气夸张,意有所指地道:“毕竟入春了,左大人懂吧?” “我这是被你气的!”左正憋着一肚子的怒火,努力维持着该有的涵养,始终不与她计较,而她居然还有脸问他? “我知道。”风轻摇轻飘飘地道。 听罢,左正险些气出内伤。 他握紧拳头,瞪着她。 “左大人若是想揍我,我必然不会还手,毕竟左大人总是不分青红皂白地维护我,杀人放火都会替我把风呢,我一向知恩图报。”风轻摇瞅了眼他的拳头,故作大义凛然地道:“如果揍我能让左大人消气,就揍我吧。” 左正:“……” 她是怎么做到出口成章,把莫须有的事,编得跟真的一样? 云深同情地看了看左正,他不怎么讨厌左正了。 认得左正的人心想,左公子平时一身正气,不像是胡作非为的坏人,不会是风大小姐临时编的吧?还是他们看走眼了? 不认得左正的人都在想,这位公子一表人才,竟是毫无底线,果然人不可貌相! “花落呢?”左正一字一顿地问。 他不信她突然提起这个人,会不知道在哪里? “不知道呀。”风轻摇答得爽快,“我一见到左大人,就想到了花落姑娘,想到她在九院时问我,要如何勾引左大人,让左大人喜欢她。当时我言传身教,传了她许多不传之法呢!怎么她后来没找左大人吗?还是说左大人不喜欢,狠心抛弃了她?” 左正怔住。 他已经分不清风轻摇的话,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风轻摇抬手,在他的眼前摇了摇,道:“左大人,回神了。” 左正道:“她……没有找过我。” 确切的说,她从来没有走到他的面前,与他说过一句话,他自然不知道她的心意。作为同学,他甚至不清楚她无父无母,以九院为家,与他何其相似。 “瞧左大人紧张的,这些都是我骗左大人的,看左大人气得面红耳赤,我这心情就好了。”风轻摇一脸坏笑,确实心情不错。 “你……”左正气得想吐血喷她。 然而他马上意识到,这又是她的奸计,目的是气死他!于是他把所有的气话硬生生地咽回肚子里,从鼻子里喷出一声“哼”,拂袖离去。 “左大人走好!”风轻摇挥挥手。 等到左正的背影消失在丞相府外,她忽然眼眸一转,笑眯眯地望着众人,威胁道:“左正只有我可以诬陷,你们不可以,明白吗?” 这是一个入圣境强者的警告。 从今往后,大陆上无人敢动左正一下,除非不要命。 众人汗颜,心想你想护着他就直接一点,何必气他误解你? 接着大家又想到风轻摇一来就说寂寒翊是她的故友,结果故友找回了昔日的爱人,却差点丢了命。 做风大小姐的朋友,也不知是福是祸。 “咳咳。”寂大族长出声,缓解当下尴尬的气氛,道:“诸位,今天的婚礼已取消,老夫会亲自将此事奏明皇上。各位的随礼,寂家全部归还,若不嫌弃,各位可留下来喝杯酒,就当是寂家给各位的赔礼。” 第793章 后来(3) 高辛国第一世家大族的寂大族长亲自开口,自然无人敢拒。更何况在国师的撮合下,寂家将与羽族联姻,促成高辛国和羽族联盟,未来在高辛国,寂家怕是要一家独大。所以此时不巴结,更待何时? 至此,参加婚宴的宾客里,除了偷偷逃走的蔚一鸣等大虞国人外,就只走了一个左正。 左正走出丞相府后,直接离开高辛国。 他鬼使神差的回到九院,然而九院空空,找不到一丝活人的气息。他又前往为九院而建的玖城,玖城的所在地变成了一片广袤而平坦的空地。 后来,他漫无目的到处游历。 没有人知道,那个以九院为家的孤女去了哪里,或许她无处为家便四处为家;或许,她早已与玖城一起,湮灭在那场春雨前。 …… …… 夜幕笼罩丞相府,大红灯笼一盏盏点亮,终于在最后一盏灯亮时,云深掐了线,收了手,发出一声“嗯”,是肯定式,寂时听懂了。 “多谢国师救命大恩!将来有用得到寂某的地方,寂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寂时深深作揖,眼泪又一次不争气地掉落。 “寂家愿随时听候国师差遣。”寂大族长赶忙说道。 寂时的话是真心实意,寂大族长却是存着拉拢国师的心思。 “把人带下去休息。”云深看向齐锐。 “是。”齐锐指挥众人小心翼翼地抬起寂寒翊,夕翎寸步不离地跟着。 寂时目送寂寒翊那张惨白无血色的脸,担心道:“敢问国师,吾儿何时能醒?” “该醒之时,自然醒来。”云深答得极为随意。 “能醒就好。”寂时自我安慰。 “国师,请上座!”寂大族长手臂一划,准备进一步拉近与云深的关系。 云深无视,看了看百无聊赖的风轻摇,接着目光淡淡地移向大门。 “太子到……” 大门外响起三个字,声音由高到底,而最后的“到”字只来得及吐出半声,就被太子厉声打断—— “到什么到!你懂不懂规矩!是求见,本宫要求见国师!” 高辛国的太子是几大国里年纪最大的一位,当了几十年的太子,熬成了小老头。老太子还没来得及叫身边的人进去问一声,寂大族长等人便匆匆忙忙迎了出来,并禀告了他一个噩耗——国师消失了。 “消失了?啥意思?”老太子一边琢磨,一边心急火燎地迈进丞相府。 府里下人一见太子便跪倒在地。羽族人此时已收起双翼,为首的廖余拱了拱手,以示敬意。风轻摇则视若无睹,执着地抠着“囍”字。 “你……”老太子盯住风轻摇,又一琢磨,恍然道:“一定是说得上话的!” 风轻摇瞅了瞅他。 两人眼神一对上,老太子更加确信自己的判断,恳切道:“本宫自作主张在城门处扣下了蔚疏茉,恳请国师同意,让本宫拿蔚疏茉换回远嫁大虞的我国公主!” 高辛国的皇帝太老,以至于公主们都一把年纪,早已嫁人,所以此次联姻的是老太子的女儿,被破格封了公主。高辛国和大虞国的联姻联盟已然破裂,公主留在大虞国无疑是危险的。 今天这一系列突发事件,倘若由旁人引起,高辛国势必追究到底,毕竟是害得高辛国不得不撕毁盟约,出尔反尔。一个言而无信之国,以后不会再有国与之结盟,当然如果自身足够强大,也就不屑结盟了。 高辛国不够强大,但是当人族国师成为高辛国的后盾时,高辛国就变得空前强大。 所以一得到消息,他便火速赶来,救女儿不假,拉拢和亲近国师、向国师示好同样重要。 “你看着办。”风轻摇没有精神,也没兴趣。 老太子又问:“敢问国师现在何处?”来都来了,见不到国师,他这颗心就始终悬着。 “无处不在。”风轻摇随口一答。 老太子环顾四周。 丞相府里主客仆人,乌压压一片,无人敢出声,里面自然没有国师。国师修为之深、境界之高,人族世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说国师无处不在是很合理的。何况当年的轩辕皇帝一年也未必见得上国师一面,他不必执着于非得此时此刻见一面不可! “我国与羽族联盟之事,与谁商议?”老太子的问题一个接一个,没有废话,全是重点。国师他可以不见,但联盟不能拖延,越快越好,免得夜长梦多。 “找他。”风轻摇指了指廖余,接着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她想清楚了一些事,不再纠结,开心地笑起来,“正值羽族和高辛国的联姻联盟之夜,大虞国竟敢派人来搞破坏,差点把我们联姻的关键人物寂寒翊寂公子给弄死!着实可恶至极!简直是在挑衅羽族和高辛国的权威,宣战!这是明目张胆的对两国宣战啊!” “啊?”老太子和廖余同时发出了一声惊疑。 周围人无不惊诧,小声议论。 风大小姐过分了啊!这是明目张胆的颠倒黑白啊!大虞国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同时向两国宣战!更何况羽族是你风大小姐带来的,是你风大小姐一伙的,谁不知风大小姐你的背后有国师,大虞国是活腻了才会向国师宣战! “寂公子他爹?”风轻摇胳膊很自然地搭在寂时的肩上,一副哥俩好的热络模样,笑道:“放心,寂公子那一刀的仇,我风轻摇替他报了。” “啊?!”寂时低低地惊叫,头和手同时摇起来,身心都在拒绝,“不不不,不必了,我儿他说算了,算了,放蔚疏茉一条生路,放她回大虞。况且我国公主还在大虞,留着蔚疏茉换公主回国。” 风大小姐不搞事是不舒服吗? 怕了怕了,他寂时怕了! 以后绝不得罪风大小姐! “对对对,公主还在大虞,切莫冲动,从长计议!”老太子也是吓得不轻,蔚疏茉若是死了,公主岂不是要被大虞拿去祭旗? 风轻摇十分满意大家此时惊惶无措的情绪,她就爱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上,心情极好的她,飞身而起,很快消失在夜幕里。 老太子来不及拦她,一拍大腿,痛心道:“这哪里是大虞向我国宣战,分明是我国向大虞宣战啊!” 第794章 后来(4) “太子不必忧心,两国交战,羽族必助太子一臂之力。”廖余上前安慰。 “有贤弟这句话,愚兄便放心了。”老太子为了尽快抱住羽族这条大腿,立刻放下身段,不要脸的“称兄道弟”起来。他握住廖余的手,“不如我们兄弟俩现在便坐下来谈谈这联盟之事如何?” “好。”廖余僵硬地应道,他还不适应和人族这般亲近。 …… …… 马蹄飞速踏过黄土,尘土飞扬。 这里是一处古战场,此刻既无战鼓之声,也无兵戈之声,然而蔚一鸣却仿佛身处硝烟弥漫的战场,他的每一条神经都像是搭上箭的紧绷的弓弦,每一根骨骼都似乎在咯咯作响。 他预感到什么,大喊道:“过了这条峡谷,前方就是我大虞的边境。弟兄们!不准停下,不准回头,即便是我落马身死,你们也必须把我们在高辛国的遭遇,一字不落告知陛下!” “遵命!”众人齐声喊道。 这个原送亲队伍,是他从军队里精心挑选出来的精英,个个身经百战,跟着他出生入死,他相信他们一定能完成使命! “天佑大虞!”蔚一鸣举拳呐喊。 “天佑大虞!”众人效仿。 “噗”一声!黄泉舞剑似一道红光,刺穿蔚一鸣的脖颈,向下一个人飞去。 没有人停下,没有人回头,也没有人能在黄泉舞的剑下存活,除了一人。那人并无特别,只不过风轻摇需要有人把今天发生的一切带回大虞,于是那人幸运的活了,不敢停下,不敢回头。 蔚一鸣顽强地坚持到那人远去,这才跌落下马。 风轻摇收剑,淡然地瞧了眼蔚一鸣。 蔚一鸣已无气息。 “没意思。”风轻摇转身离去。 大虞国没有等到他们的将军蔚一鸣,等来了本该嫁为人妇的蔚疏茉。 风轻摇没有动蔚疏茉,她纯粹是吓唬人。老太子他们不经吓了,怕风轻摇又在中途搞事,最终蔚疏茉由飞行速度惊人的羽族送回了大虞,等到蔚一鸣的死讯传回大虞时,高辛国的公主已经平安回到了老太子这位老父亲身边。 高辛国和大虞国的战争就此展开。 痛失蔚家老祖和蔚将军的大虞国,兵败如山倒;高辛国得羽族帮助,大获全胜,几乎吞并大虞;周边几国抓住时机,都来分了一杯残羹。 大虞亡国。 蔚疏茉失去踪迹。 风轻摇没兴趣参与后面的战事。 最近她厌倦了打打杀杀的生涯,当然主要是没什么令她深恶痛绝的仇人存在,偶尔有个别不长眼的惹到她,以她如今的修为境界当场就把仇报了,不需要费神费时去谋划,算计人的事是风不止擅长的,好在风不止已成为过去,如风追雪一般,都烟消云散了。 风轻摇坐在摇椅上,美滋滋地吸溜了一口茶,发出一声惬意的“嗯。” “你该回去了。”云深的身形渐渐显现出来。 白衣无垢,眉目清远。 一如数年前,伫立于冰莲池畔的他,时时刻刻透露出神秘莫测的气质。即便到了今天,风轻摇也不觉得自己完全了解了他,好在她不太执着于此,她有她自己的理想目标,有着自己的小心思。 “回去?回哪去?我在这里挺好的,这可能就是世人所说的岁月静好吧。”风轻摇说完,又享受般地吸溜起茶水来。 重生后第一要务——杀风不止,夺回极恶之地,她已经超额完成,现在极乐馆遍布天下,哪里都有她的势力,无论是挣钱还是搞事,前景都是一片大好啊! 重生后第二要务——睡云深,也算是超额完成了,儿子都生出来了,而且一生生两!可不能再生了,生娃带娃不是她的人生追求! 此时此刻,风轻摇感觉自己已经天下无敌了! 天下无敌,等于无人敢惹。 无人敢惹,不就是岁月静好吗! 云深低眸,瞧着她一脸得意,平静地吐出四个字,“回极乐馆。” “不回不回。”风轻摇竖起一根手指,摇了摇,“我要在丞相府等寂公子醒来,等他和夕翎那丫头完婚。” 近来她看着夕翎,不由自主地会想起狐小刺,那只没有尾巴的残疾狐。 假如狐小刺也能得偿所愿,嫁给心爱的人,会高兴成什么样子呢?应该会跳进她的怀里,开心得痛哭流涕吧? 想着想着,她想起了风追雪,倘若风追雪也能嫁给所爱的人,又会高兴成什么样?不管是什么样,至少不会背叛她吧。 “大娃和二娃,今天到了。”云深道。 “嗯?”风轻摇一脚踩地,卡住摇椅,抬眸看向云深。 “沈修远也来了。”云深遥望远方,补充,“来的人不少。” 没有惊喜,风轻摇平淡地问:“还有谁来了?” “该来的不该来的,大概都来了。” “你安排的?” “我只安排了大娃、二娃和玄圭。”云深的语气透露出一丝淡淡的惆怅,“结果都来了。” 他这个当爹的这些年没能照顾两个儿子,而孩子他娘似乎不打算回去看看孩子,于是他就想把儿子接过来一家人团聚,结果超出了他的预期。 “我替你把儿子养这么大了,后面你自己养。”风轻摇重新躺下去,摇动摇椅,享受她的岁月静好。 她风轻摇难得追忆过往,自在清静,才不去应付一大群老弱病残。 云深的手轻轻落在她的肩上,企图强行带她走。 “我想起个事。”风轻摇看出他的意图,打是打不过他的,只能一张嘴说一说,拖延拖延。 “嗯?” “我在玖城要杀蔚一鸣,你阻止了;不久前我追杀蔚一鸣,你又默许了。我琢磨了一下,我这是帮了你大忙,替你为玖城报了仇。” 风轻摇记得云深说过,玖城中人也算是他的子民,而他涅盘重生,只为救族人而活。没能救下玖城,他是遗憾的。 风轻摇也记得,当时赶到玖城,上有风不止和羽族,周围是大虞的兵马,玖城中人插翅难逃,除非他们会遁地。 那时候她没想那么多,杀蔚一鸣只为个人恩怨,然而云深却想的长远,他想为玖城报仇,一城的血债,一国偿还。 于是,大虞亡。 第795章 后来(5) “不是替我,是替我们。我的就是你的,我的国家,就是你的国家;我的族人,也是你的族人。”云深纠正道。 “你也不怕我中途不想报仇了。”风轻摇咕哝道。 她还没有完全适应有自己的国家和族人,但是爱上他,她便爱屋及乌,爱上属于他的一切。 “那就不是你了。”云深微微一笑。 得罪她的人,就算躲进黄泉地狱,她都会想办法追杀过去。 报仇这种事,她是绝不允许别人干涉的,所以他选择默默站在她的身后,只有在她需要他的时候,他才会出手。 “行吧,我愿意做你手中的刀。”风轻摇撸起衣袖,起身道:“你做你的好人,坏人我来做,现在我这个大恶人,就替你去整治整治那帮小混蛋吧。” 她主要是想起了前几天收到的沈修远的来信,沈修远打算把极乐馆开上羽族天空城,她认为这主意极好,除了羽族,还有雪族、魔族等,世上任何未可知之地都应该有一座极乐馆。 这就去找残疾人沈修远共商大计! …… …… 极乐馆遍布天下,高辛国都城里自然也有。它开在一条寻常的街上,门面是普通的药店,没有店名,鲜有人光顾,左邻右舍的一大乐趣便是猜它何时倒闭。然而今天,药店门口停了一长排望不到头的马车,惹得邻居和路人们好奇的驻足观望。 两个眉清目秀的娃娃率先跳下马车,后面跟着两位须发皆白的老人。 “二位小殿下慢一点,小心摔着。”玄圭紧张道:“这里人生地不熟的,可别走丢了啊。” “有老夫在,丢不了。”万骨枯鬼魅般地出现在老头身后,极致美丽的脸庞上是一贯的高傲和自信。 玄圭更紧张了,心想就是有你在,才更容易丢啊,谁知道你憋着什么坏心思呢。也不知殿下是怎么想的,留下玄霜剑灵保护小殿下们就可以了,怎么把万骨枯这个老东西也留下了呢? 玄霜面无表情地拦住两个乱窜的孩子,一手一个,抱了起来。 华老简单地看了看药店,满意道:“不错不错,老夫这几年炼丹无数,攒下来不少丹药,正愁没地方放,这下可以拿出一部分在此售卖,也算是给咱们极乐馆增添一些微小收入。” “嘶嘶”两声,昔日的神宫大黑马蹭了蹭华老,它此生最喜欢云深,第二喜欢叶上清,接着就是华老了。 “一路走来累了吧?回头我给你修修马蹄子。”华老摸了摸大黑马。 几名身强力壮的男人从他们后面的马车,抬下一张看着就沉的木轮椅,接着又把双腿残废的沈修远抬了下来。 沈修远坐在木轮椅里,先是确认两个孩子的安全,见孩子们活蹦乱跳的正在跟剑灵“打闹”,于是放心地去看两位老人,再然后目光逐渐扫向队伍的后头。在极乐馆,除云深和风轻摇外,他的权限最大,是此次行动的核心人物,管理着整个团队。按理说他是最忙的,然而有人积极主动地接替了他的工作。 “清点人员,先清点人员,都到齐了吗?一个都不能少!”万宝斋的少东家钱万万,从队伍的后面跑到了前面,看了下众人后,又往回跑去。他每经过一辆马车总要提醒几句,“轻点轻点,里头是瓷器,名贵得狠,要是摔坏了,就是把你们卖了都赔不起!后面的车赶紧跟上,抬箱子的怎么回事?没吃饱饭吗,看着怎么这么费劲?手脚麻利点,搬不完的给我通宵搬!” 他本来不在这次搬家行动里,奈何国与国之间的矛盾愈发猛烈,战火似乎随时会烧到家门口,所以纵然风轻摇坑了他不少钱,他也要抱住这条粗壮的大腿。更何况这些年同极乐馆打交道,他早就摸清了这些人的底细。 现在的人族世界,最安全之地绝对是极乐馆。 人族皇帝们都想巴结的国师,被他钱万万巴结到了! 不管国师和极乐馆同不同意他加入吧,他反正是跟着一起来了! 抬着担架的魁梧汉子一听钱万万的话,麻利的小跑起来,躺在上头的李青书顿时嚷嚷:“唉哟唉哟!我又不是货物,你们走慢点,稳一点,我可是伤患啊!” 那天他被风不止和鸾凤二打一重伤,又被云深和风轻摇无情丢下,他独自一人在雨中废墟孤苦伶仃,最后是大发善心的大黑马把他驮回了极乐馆。 云深好歹是他前世的表哥,风轻摇好歹是他前世的徒弟,一个个的欺人太甚!他打又打不过,只好吃他们家住他们家,赖着不走了! “沈馆长、钱少东家。”白暮骑马而来,“高辛国都城已到,白某不便久留,我的弟弟拜托极乐馆照顾一二。” 他是人族和雪族的混血,每隔一段时间必须回雪国压制雪族血脉的沸腾。碰巧沈修远带着两个孩子举家搬迁,他于是提早出发,一路护送,算是还一点风轻摇当初帮他的人情。结果半路偶遇同父异母的雪族白茫。由于人族战乱,白茫这次出来寻亲,走得格外艰难,好在苦尽甘来,让他遇到了家人,而且是一大波的家人啊! “哥哥不用担心我,极乐馆就是我的家,我在家里很安全!”白茫咧嘴笑,一副天真无邪的模样。 一路上的交流,白茫知道了极乐馆是他姐姐风轻摇的,姐夫还是那个姐夫,他还多了两侄儿。白暮则知道了风轻摇是他诸多同父异母的姐妹之一,由于他们共同的雪族爹太过风流,他对又多出一个妹妹并不惊讶。 “白小兄弟在人族这段时间有任何困难都可以找万宝斋,万宝斋和极乐馆亲如兄弟,我们都是一家人。”钱万万一介商人这么仗义自然是为了利益,和雪族打好关系,方便以后做生意。 沈修远点了点头,道:“多谢白大人这一路的照拂。” 三人说话间,白茫跑进药店,迅速寻找了一圈。 这时,他又跑了回来,问:“我姐姐呢?你们没有告诉姐姐,她的弟弟茫茫来了吗?姐姐和我几年没见,一定想我想得快疯了,姐姐肯定是要第一时间与我见面叙旧的,我有好多话同姐姐说,想必姐姐也是啊。” 第796章 好久不见 大娃和二娃挣脱玄霜,一前一后跑了过来。 大娃仰起聪慧的小脑袋,对白茫严肃道:“小舅舅,你这是错觉,当娘的肯定想儿子多于一切,娘若知道我和二娃今天会到,肯定是迫不及待等在城门口,现在我们到家门口了,娘却没有出现,由此推断,沈叔叔肯定没有把我们今天会到的事告诉娘。” 二娃道:“沈叔叔,你是想给娘一个惊喜吗?” “老夫许久未见大娃和二娃的娘,也是想念的很啊。”华老不忍戳破大家的小心思。以他对风轻摇的了解,她哪里会想念大家,分明是大家想念那丫头了! 仿佛是为凑热闹,李青书叫魂似的叫喊起来:“轻摇,轻摇,别以为躲起来我看不见你就感知不到你啊,速速现身!” “在哪在哪?风大小姐在哪里呢?”一个略显疲态的年轻人加入寻找风轻摇的行列,他拉长脖颈,有些紧张又有些期待的四处张望。 ——他是幽冥族的夜微凉。 当年,鬼域的雾散了。 阳光照进幽都。 神冢现于幽都上空。 神族后裔因而醒来,紧接着血魔咒复发,变得狂躁不安。 云深以一池冰莲为药引,下了一场雨。 同时被雨水淋到的幽冥族人从此不再惧怕阳光。 夜微凉得以离开幽都。 …… …… 隔了几家店铺和几幢小楼,在某座建筑的飞檐上,风轻摇把一切尽收眼底,在看见夜微凉后,她终于开口道:“这小子也在啊。”同时意味深长地瞥了眼黄泉舞。 黄泉舞静立在后,没有一丝情绪外露。 风轻摇痛惜般地说道:“无情的狠啊!” 黄泉舞露出疑惑的眼神,这句话似乎是对她说的,但是主人说话不够明白的话,身为剑灵的她是理解不了的。 “罢了罢了。”风轻摇不与剑灵多费唇舌。 夜微凉长途跋涉只为见一见黄泉舞剑灵这种事,她才不想成全,反正剑灵无心,她也不是好人。 “值此团圆之际,我突然想起一个人来。”风轻摇转向云深,“你可要与我一同前往去寻他?” “当然。”云深微微一笑。 “走了!”风轻摇丢下两个字,人已经飞了出去,很快成了一个点。 李青书的实力如今在她之上,又了解她,他说能感知到她,还真不一定是弄虚作假。她可不要在这时候出现在他们面前,然后上演一出久别重逢的感人戏码,这不符合她嚣张霸气的人设。 风轻摇逃了。 她自认为还没做好迎接一个温馨和谐的家的心理准备,面对不参杂虚情假意的纯粹的亲情,她承认是有点不知该如何回应。 …… …… 高阳国,都城。 城墙上,弓箭手一字排开,张弓搭箭;城门外,步兵以方阵集结,骑兵在两翼布阵。统领这支高阳国精锐军的人,不是高阳国的将军或者皇族,他甚至不是高阳国人,而是昔日被高阳国琰王灭了国的亡国太子,如今的高阳国驸马——轩辕琮。 轩辕琮立于军队中间,目光冷傲,望着前方。 前方是开阔的平原,平原上有一人远远走来。 待到对方走近了,轩辕琮冷嘲地笑了笑,道:“凤瑶,好久不见,我已在此等候多日。” 他叫的是“凤瑶”,一个对风轻摇而言比风不止和风追雪还要久远的名字,久到风轻摇几乎快忘了,自己死过一次,肉身已灭,灵魂占据了那个叫“凤瑶”的女孩的肉身,这才得以重生回来。 风轻摇停步,不作声,冷淡地打量他。 “等你的这些时日,我时常想起年少之事,倘若当年没有遇见……”轩辕琮停顿了一下,眼底滑过一丝苦痛,接着换了个语气,说道:“倘若当年我听从父皇母后的意思,与你缔结姻缘,这样一来,你梦想成真,而我所爱的人,也能活在世上……” 说到此处,他又停了。 风轻摇不接他的话,连目光都懒得投向他了。 轩辕琮自顾自地又道:“说起来,你我打小认识,也算得上是青梅竹马。你姓凤也好,姓秦也罢,都足以当得起太子妃的身份。我与你,本该如此才对。可惜一步选错,万劫不复。” 他回忆的过往,都是属于凤瑶的,与风轻摇无关。 风轻摇以凤瑶之身重生,但没有继承凤瑶的记忆。 凤瑶爱轩辕琮,风轻摇无感。 凤瑶被凤灵陷害致死,她砍下凤灵的头颅,为凤瑶报了仇。 后来,她送凤瑶的魂魄去了往生。 从那以后,她便和凤瑶的关系彻底断了。 她是风轻摇,从生到死、从死到生,都是风轻摇。 风轻摇听腻了轩辕琮单方面的叙旧,无视周遭的精锐军,稳步朝高阳国都城走去。 轩辕琮脸色一沉,这分明是不把他放在眼里。于是,当风轻摇从他身侧经过时,他猛地一把拽住了她的衣袖。 “嗯?”风轻摇再次停下,漠然的目光扫向他。 “你就没有什么话同我说吗?”轩辕琮很生气,同时又很难受。 在他眼里,凤瑶就是凤瑶,不管她变成了风轻摇,还是别的什么人,她都是凤瑶,那个杀死他心爱女孩的仇人!然而这个仇人如今是这样的冰冷,既不爱他也不恨他!他和她,好像是从未相识的陌生人。 “你说你在等我?”风轻摇问。 “是。” “可惜我不是来赴你约的。”风轻摇咧嘴一笑,“我来此地找个人,那个人不是你。” 轩辕琮略显沧桑的脸上出现了短暂的愕然,随后变成了然,残忍的笑道:“你当然不是来找我,我和你之间从来没有情分,只有仇恨!我也不与你拐弯抹角了,我可以放了你舅舅,只要你跪下来求我!把我伺候高兴了!我也可以饶你不死,甚至许你梦寐以求的身份地位。” 他展开双臂,似乎在向风轻摇展示他如今的实力。 “高阳国尽在我的掌控之中,我随时可以收回轩辕国的领土。”轩辕琮嚣张地说道:“届时我为帝,你为后,你的舅舅就是我轩辕国的大国师。” “神经病。”风轻摇送了他三个字。 第797章 无私而温暖的爱 “你!”轩辕琮怒气陡增,红了脸,威胁道:“你别忘了,你的舅舅秦昭还在我手里,我要他生就生,要他死就死,你最好从此刻起,对我放尊重了!” 他故意在“秦昭”二字上加重了语气,生怕风轻摇不记得舅舅是谁。 风轻摇白了他一眼,抬步就走,生怕轩辕琮头脑一热,留秦昭一命——凤瑶的舅舅是凤瑶的舅舅,她风轻摇又没有舅舅,关她屁事。 “站住!”轩辕琮怒喝,思绪凌乱,完全跟不上风轻摇的思维和行为。 他向极乐馆放话,以秦昭的性命为饵,引风轻摇前来赴约。 风轻摇来了,但,她似乎又要走了。 不是似乎! 她走得比来时更快。 她到底是来救人,还是来杀人的? “凤瑶!你给我站住!”轩辕琮急了,飞快地追上去,一把攫住风轻摇的肩,质问道:“你不要秦昭的命了吗?不要你舅舅的命了吗?他此刻就在城墙上,我随时可以命人把他推下去,给他一个万箭穿心!” 风轻摇抬头望向城墙上。 她早已决定爱屋及乌,爱护云深所保护的那些族人,不再随意杀人。不过别人杀人,她在一旁看看,是不妨事的。 毕竟看热闹不嫌事大,也是她的乐趣之一嘛。 高高耸立的城墙上,两名高阳国士卒押着秦昭,两把刀交叉着横在他的脖颈后头,一根粗绳将他的双手反绑在背后,他看起来并未受皮肉之苦,只是凌乱的发丝被风吹得更为凌乱,清瘦的面容比以前更为清瘦,带着比轩辕琮更为明显的沧桑。 轩辕琮做了个甩手的动作。 一名士卒扯掉了封住秦昭嘴巴的布条。 “快走!瑶儿快走,别管舅舅!舅舅不会有事的,别担心舅舅!”秦昭一开口,又急又慌,生怕风轻摇被他连累,落入轩辕琮之手! 他清楚,轩辕琮不会要他和瑶儿的命,只会折磨他们,就像折磨他的发妻小珂公主那样,从精神到肉体,叫他们生不如死! 轩辕琮疯了!根本无所谓复国,他只是想报复! 风轻摇面无表情,心想我忘记你都来不及,怎么会担心你。 她那天匆忙离开高辛国都城,谁也没见,不就是不想直面亲情吗? 前几年她和两个孩子朝夕相处,然而她每天在想如何躲避云深,没空想别的,两个孩子几乎被她放养。她以为已经习惯了和孩子们的相处模式,结果一段时间不见后,孩子们来寻她,她竟然从孩子们的脸上和话语里,感受到对她的深深的依恋和爱。 现在,她又从秦昭的脸上和话语里感受到了同样的爱。 那种爱,似乎是可以为了她而牺牲自己。不是男女之爱,是纯粹的来自亲人的无私而温暖的爱。 风轻摇自认为从来不是一个好人。 一个十恶不赦的大恶人的爱,就该像风不止和风追雪那样,相爱相杀。 所以像她的两个孩子、秦昭,以及左正、狐小刺对她的爱,都是陌生的,她甚至想起了雪国的温临,这些人对待她,都是那样温柔。她此刻回想起来,心里居然觉得暖暖的,宛如一抹春风,吹散了寒冬。 风轻摇收回目光,沉默了。 她能感受到,昔日极恶之地的大恶人风轻摇,在渐渐远去。 轩辕琮敏锐地察觉到风轻摇细微的情绪变化,他以为自己的威胁有了效果,笑起来道:“你若不愿意拿自己换秦昭,我不为难你,就拿你儿子来换吧。你有两个儿子,给我一个,我会把他视如己出,将来让他继承我的皇位。” 他又想到了个绝妙的计划,比亲手折磨凤瑶更令他心动,那就是让凤瑶母子相残! “不要听他的!瑶儿你快走!舅舅死前能再见你一面,舅舅知足了。”秦昭大声喊叫,又悲又怒,“太子殿下,我秦氏一族历代忠于轩辕国君,为国捐躯无数,我秦昭亦对得起太子殿下你,无愧于轩辕国。今日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秦昭这条命便送给太子殿下,还望以后太子殿下不要再为难瑶儿,瑶儿她姓秦,不姓凤!” 说完,秦昭不顾一切的挣脱士卒,毫不犹豫的跳下城墙。 轩辕琮大惊。 他自然清楚秦氏一族对轩辕国、对他这个亡国太子的忠心。他能拿到高阳国的控制权,一是琰王死了,高阳国战力大削。二是秦昭在他被带到高阳国的时候起,便已暗中联合了轩辕国旧部,只等万事俱备,便可助他复国! 不到万不得已,他不想杀秦昭。 秦昭如果死在他的手上,会寒了轩辕国旧部的心。 都怪凤瑶!凤瑶乖乖照他的话去做,秦昭就不会死! 对! 都是凤瑶逼的! 当年她杀了妹妹凤灵,他的灵儿! 如今她又逼死舅舅秦昭,他的大将军! 是了! 是凤瑶杀了秦昭! 轩辕琮怒目瞪向风轻摇。 风轻摇飞身而起,速度极快,比秦昭落地的速度还快,如同闪电一闪而过,顷刻间便接近了秦昭,然后她毫不客气地一脚踹向秦昭。秦昭一心向死,没有反抗,于是往横里又摔了出去,落在附近步兵们的身上,众人摔成一团。 有人当垫背,秦昭毫发无伤。 然而下一刻,步兵骑兵全部围困上来,刀剑长矛一齐指向他。 “别动!”风轻摇出声,声音不高不低,足以让周围人都听见。 众人望过去。 只见风轻摇手执一柄血红色的剑,森寒的剑身横在轩辕琮的脖颈上。 与此同时,城门从里面被人打开。 叫嚷声起,一群人冲了出来。 冲在最前的,是轩辕国旧部,他们年龄不一、装束不一、兵器不一,唯有悲愤是统一的。跟在后面的,是极乐馆改邪归正的恶人们。 唐有色眼尖的看见风轻摇已掌握主动权,于是卯足了劲冲到前排,高喊:“支援老大!支援老大!老大仙福永享寿与天齐!” 轩辕国旧部们穿入高阳国军队中间,护住秦昭。 唐有色一脸讨好的来到风轻摇身边,指着轩辕琮道:“就是这个人,到处散布老大您的舅舅在他手中,我想老大您哪里来的舅舅,就没把这件小事告诉老大,结果还是惊动了您老人家。老大您现在只要一声令下,小的立刻就宰了这厮……” 他顿了顿,改口道:“咱们已经从良了,再不干这打打杀杀的活,就把这厮送去官府,告他一个造谣罪,还有滋事罪!” 第798章 悲欢不相通 “你说什么?你们没有把我的话带给凤瑶……不,风轻摇?”轩辕琮神色复杂,转头看风轻摇,“你真的不是来赴我约的?不可能,我知你此前远在高辛国,此刻却已在高阳国,如此不远千里,如果不是为了你舅舅,那么你来做什么?” 他知道凤瑶这些年在外以“风轻摇”自居,特意嘱咐以“风轻摇”的名字代替凤瑶,就怕极乐馆不知风轻摇是凤瑶。 唐有色哪里知道风轻摇是借了凤瑶的身重生的,对他而言,老大就是老大,即使老大有着扑朔迷离的多重身份,本质上还是他的老大,而他则是老大身边一条忠实的狗! “找人啊。”风轻摇道。 “找谁?”轩辕琮追问。 “他。”风轻摇看向城门处。 轩辕琮一并望过去。 冲出城的最后一人,是叶上清。 事实上他没有“冲”,而是脚步飞快地走出来的。 当年温良稚嫩的纤弱少年,如今已变成熟,有了几分岁月洗礼后的沉静典雅。 “太子殿下……”叶上清走上前来,想了想,改口道:“轩辕琮,放下仇恨吧。” 轩辕琮皱眉。 他一直知道叶上清在都城,但从没与之联系过。身为昔日轩辕国神宫的大巫,叶上清一向清心寡欲,没有争权夺势的野心。此刻他出现在此,无非是轩辕国旧部找上了他,或者说是投靠了他! 所以,轩辕国旧部、轩辕国旧人,全都背叛他了! “当年的事,我从左正口中得知了详细的经过。”叶上清继续说道:“凤灵的病,是先天带来的,想要改命,就必须换血,换血亲的血。她最先盯上凤瑶,多次加害,也没能得到凤瑶的血,后来便盯上了亲妹妹凤曦,凤曦因她而死!不仅仅是凤曦,在当年的整个案件中,多少人因她而死?我想你比我清楚。杀人偿命,凤灵死有余辜。” 当年凤灵利用自己柔弱的体质和虚假的眼泪,博取世家公子们的青睐,惹得他们为她生、为她死,甘愿做她手中杀人的利刃,他也险些被骗了。 “你放屁!”轩辕琮爆粗,要不是黄泉舞剑还横在他的脖颈上,他就要去撕烂叶上清的嘴了。 “接受现实吧。”叶上清道。 “你放屁!放屁!”轩辕琮涨红了脸,万分沉痛地道:“灵儿心地善良,她那么柔弱那么可怜,处处为别人着想,又和凤瑶、凤曦姐妹情深!所有委屈都自己扛,她怎么会害人呢?她不会害人,一切都是凤瑶的阴谋,她为了得到我,故意设计陷害了灵儿!” “我记忆中的凤瑶小姐,虽然跋扈,却从未害人;虽然嚣张,却没有心机。”叶上清道:“哪怕是现在站在你旁边的风轻摇风大小姐,也不会随意伤害无辜之人。你若不寻她麻烦,她自然不找你麻烦。” 风轻摇丢了个“凶狠”的眼神过去。 这话她不同意,她倒是想随便宰几个人过过瘾,奈何每次都被云深阻止,她打不过云深,只好作罢。当然了,不找她麻烦的话,她确实不爱主动找人麻烦,但是架不住有些不长眼的,总爱挑衅她。 重生前,在成为极恶之地的头号恶人后,她一心修炼,没空理会别人,可惜始终没能突破境界。 重生后,倒是提升迅速…… 难道,她不适合闭关修行? 风轻摇突然思考起来。 人与人之间,并不能相互理解。 风轻摇在想修行的问题。 轩辕琮在想逝去的爱情。 “放屁!统统都是放屁!”他重复着粗俗的话,用这最无力的话进行着可笑的反驳。 人与人的悲欢也不能相通。 轩辕琮很痛苦,他不想知道心爱的女孩是蛇蝎美人,叶上清却非要告诉他真相。 别人都觉得他疯了,他明明可以复国,坐拥天下美人,却非要为了已经死掉的不值得的女人,葬送前程。 风轻摇只觉得他啰嗦、烦,于是收起黄泉舞剑,一把将他推离自己。 轩辕琮一个踉跄,向前扑倒。 他没有起来,低着头,面对着黄土,眼泪控制不住地掉了出来。 在他心里,其实是清楚的—— 轩辕尚未亡国时,案子便结了,人证物证都有。 只是,他不愿意接受! 他深爱的女孩,那个需要他保护的、脆弱敏感的小白花,怎么可以是杀死亲妹妹的蛇蝎美人呢? 不接受不代表不明白。 所以,他没有想要凤瑶偿命,没有对她舅舅秦昭上刑罚。 他失去了年少时的爱情,失去了生他养他的国家,失去了人心。 什么都失去了! 轩辕琮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 在场的人,此刻都有些同情他,除了风轻摇。 “叶驸马?”风轻摇不轻不重地拍了拍叶上清的心脏位置。 “这个称呼可不能随便乱叫。”叶上清没有理会风轻摇的小动作。 这个小动作若换在从前,他必然是要跳脚的,好在相处多年,他已摸清了风轻摇的个性。而且他隐约觉得,风轻摇的这个举动,更像是在和那颗跳动的心脏打招呼,也就是她在和狐小刺打招呼。 “你被小瑗公主抛弃了?”风轻摇道。 “你是得知我被小瑗公主强行带走,怕我遇险,特地赶来救我的吗?”叶上清发现听风轻摇说话,不能只听表面意思,她会给你下套,一套接一套,你跟着她的思维走,就会感觉到好像被戏耍了,而实际上她是在关心你。 她的关心一向隐藏得深。 叶上清想明白后,心情好极了,又道:“你的舅舅秦昭将军先一步把我从公主府救了出来,事后我也同小瑗公主表明了心迹,告诉她,我心里已住着一个女孩,再也容不下别人,想来她以后不会再找我了,我现在在这边的极乐馆很好,本想来高辛国与大家团聚,岂料秦昭将军被绑了,我便留了下来,想着或许能帮上点什么忙。” 风轻摇暗暗地倒吸一口凉气,有种被看透的不适感,这个她眼里的乳臭未干的小子,竟默默成长得如此心思缜密了。不过这事倒也不奇怪,叶上清年纪轻轻继承“大巫”一职,必然有他的过人之处,狐小刺的眼光还是不错的。 她忽然有些欣慰。 接着有些惆怅。 没能看着自家爱宠嫁给心爱之人,她有些遗憾。 “瑶儿!” 一个激动的声音响起。 第799章 不养闲人 风轻摇转头,被抱了个满怀。 秦昭紧紧抱住她,由于情绪激动,他浑身发颤,想说点什么,又怕自己如轩辕琮那般不争气的哭起来,最终没再说一个字。 风轻摇拒绝共情,便将他推开,嫌弃道:“你几天没洗澡了?” 秦昭尴尬,他确实好些天没有清洁了。 “老大爱干净了。”唐有色凑上前多嘴了一句。 风轻摇懒得理他们,进城了。 …… …… 高阳国的都城,自然也有一座极乐馆。 风轻摇入馆后,并不找云深。 她猜测,云深没有和她一起在城外现身,是不太想见轩辕国旧部,他可能有那么一点点内疚,毕竟他当年抛弃了他们,间接导致轩辕国灭。以前云深心中只有族人,这种事做起来驾轻就熟,毫无心理压力。然而玖城的覆灭,似乎在他的心里产生了一丝怜悯。 风轻摇坐在馆内的大厅里,翘起二郎腿,吃茶嗑瓜子,看着满厅的轩辕国旧部相互推来推去,似乎想推出一个代表同她讲话。 在来的路上,唐有色向她大致描述了这边的情况。 这些轩辕亡国人由秦昭领头,听命于轩辕琮,个个如秦昭那般忠心耿耿,可惜被轩辕琮的恋爱脑坑了。 秦昭跳下城墙是心如死灰,这些人怕是差不多的心情。 “想必大家的复国梦醒了,突然没了目标,对未来感到了迷茫,希望你给大家指个方向。”叶上清看不下去了,主动站出来说。 众人纷纷点头。 太子靠不住。 将军没上位的心。 大巫无欲无求。 国师……不提也罢! 思来想去,他们中的一部分人有了新的打算,便走了;剩下的人还在迷茫,没有国没有家,他们无处可去。 “想留在极乐馆啊?”风轻摇呸一声,吐出些瓜子碎渣。 吓得众人以为风轻摇鄙视他们不配呢。 只听风轻摇接着说:“想留就留下呗。” 众人如释重负,纷纷道谢,觉得这位传闻中嚣张跋扈、当街砍人脑袋的凤大小姐,后来的秦大小姐,如今的风大小姐,真真是人美心善啊,可见传闻夸大其词了。 “我这不养闲人,有什么特长都给我发挥出来,有事找他,没事别来我眼前晃。”风轻摇随手一指叶上清。 有廖余代理羽族,负责与高辛国结盟一事后,她安排别人干活越来越得心应手了。 “不行不行……”叶上清抗拒摇头。 “别想吃闲饭啊。”风轻摇瞥他一眼。 叶上清这几年受了极乐馆不少的照顾,没有为极乐馆做些什么,一个男人总是吃闲饭,说不过去,他于是不好意思再拒绝。 众人听是由昔日的大巫带领他们,更高兴了。毕竟如果是如唐有色那般拍须溜马之人管理他们,他们心里是不服气的。这么一想,又觉得风大小姐处处为他们着想,真真是蕙心兰质、仗义啊! 一切安排妥当,大家向风轻摇告辞,迎面撞见收拾干净的秦昭走进来,便又向秦昭拱手告辞。 秦昭莫名其妙,心想这些人之前不还个个愁眉苦脸吗?他等到叶上清也出去后,问:“瑶儿,出什么事了?” 风轻摇不理他,也要出去。 “瑶儿你……”看出意图的秦昭伤心了,堵住风轻摇的去路,“你是不是怪舅舅这几年没来找你,觉得舅舅抛下你不要你了?瑶儿误会舅舅了,舅舅无时无刻不在想念瑶儿,只是听说你在国师身边,舅舅就想,你在国师身边比在舅舅身边要安全,所以舅舅……” “舅舅。” “嗯……嗯?”秦昭下意识答应了一声,马上又发现这声“舅舅”不是眼前的风轻摇叫的。 他困惑地转头。 云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他身后,平静而淡漠地看着他。 秦昭惊悚!结结巴巴地道:“国……国师……这……我……” 这他要怎么回啊! 他如果应一声“哎”,不得折寿啊!从古到今,国师都是至高无上的神一般的存在……退一万步讲,即便国师是人,那也是祖宗一类的人物!而现在这位长辈,反过来叫他这个小辈…… 不,不能答应…… 等等! 不对! 如果不应这一声,他家清清白白的瑶儿,岂不成了未婚先孕? 这几年发生在瑶儿身上的事,他多少是知道的——国师这个老不羞!竟敢把他家瑶儿的肚子搞大! 可恶! 他打不过国师! 可怜瑶儿就这么被欺负了啊! “叫我名字便可。”云深贴心道。 “……”国师叫什么来着? 秦昭那个气啊!又气又纠结!五官都有些扭曲了。 就在这时,唐有色领着两个人向他们走来,秦昭的注意力一下子便转到那两个人身上了,神情立即严肃起来。 那两个人,风轻摇也认得—— 是高阳国的皇帝楚怀珏,以及身份不能提的楚怀珏的同母异父的弟弟博瑜。 “妹妹!”楚怀珏热情地喊,竟将云深这位人族公认的大国师视作了空气。 “嗯?”风轻摇发出了个疑问语气。 “快叫姐姐!”楚怀珏赶紧提醒身后的弟弟。 博瑜一副怅然若失的模样,“也不一定是弟弟……” 也可能是哥哥! “妹妹啊!”楚怀珏打断弟弟。 他想握住风轻摇的双手,又怕太冒失,便作罢,激动地道:“博瑜是你失散多年的同父异母的亲弟弟啊!” 最近一段时间,他的心情那叫一个忽上忽下。 先是他无比信任仰仗的琰王突然亡了,他乱了,高阳国跟着乱了,然后被轩辕亡国人钻了空子,他被软禁,大权旁落。 接着轩辕琮突然疯了,轩辕亡国人都撒手不管了,他的大权就这么莫名其妙又回来了。 可这大权如今拿着烫手啊。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 博瑜回来了! 博瑜跟随雪族人白茫去雪国认祖归宗回来了!并且带回一个惊天大秘——国师的女人居然是博瑜同父异母的姐姐! 四舍五入,他和国师就是一家人啊! “快,信物!”楚怀珏催促。 博瑜拿出了雪国特产冰玉。 这枚冰玉和普通冰玉不太一样,它的中间有一滴白措的血,也就是他亲生父亲的血。白措的每一个流落在外的儿女,都会有这样一件信物。风轻摇的那枚,早在几年前被她当成钱,花了。 第800章 天上地下任我行(终) “套近乎啊?”风轻摇似笑非笑。 小心思被戳破,楚怀珏也不尴尬,索性挑明来意,“朕……我愿归还所有轩辕国领土,与妹妹、国师,以及轩辕国重修旧好。” 秦昭眼睛一亮,这些年他四处奔波,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轩辕复国。然而马上,他的心便沉下去了——轩辕琮为了女人摒弃国家,他们这些轩辕亡国人必不愿再辅佐这种人登基为帝,而没有轩辕氏的轩辕国,还是轩辕国吗? 而且楚怀珏归还国土,说到底还是因为国师,瑶儿不过是高阳国笼络国师的一把钥匙。 “你的事,我不管。”风轻摇把问题丢给云深。 她不在意楚怀珏利用她,这种利用在她这个入圣境强者眼中,不过是弱者的讨好。 实力才是一切的基础! 所以她现在满脑子都是如何突破入圣境,踏入羽化境! “那便由舅舅与高阳国和谈吧。”云深平静地把问题丢了出去。 “啊?啊?”秦昭一听到“舅舅”这个称呼又敏感起来了,同时为自己莫名其妙要代表国师谈话而迷茫。 “我会找人辅助你。” 云深找的人是童歆,说是辅助,实际上是童歆代表神族主导了此次和谈。 轩辕国最终没有复国,童歆以神族大将军的身份,把昔日轩辕国的领土全部收归神族名下。和谈的结果,是高阳国归顺神族,成为继羽族后,又一个附属国。 神族由此正式出现在世人眼中。 困扰神族千年的血魔咒,随着血王的魂散而消散,神族人陆续从沉睡中醒来,他们没有忘记梦境中的那场婚礼,很自然的称呼风轻摇为太子妃。 不久后,玖城的遗址上,一座崭新的城市动工了。 新城由神族人依照昔日的神族建筑而建,主殿宫殿建成之日,便是神皇神后登基之时。 云深消耗大量修为,以冰莲为媒介,为新城修了一座大阵。云里化身阵灵,得以离开云深的身体,与冰莲一起,世代守护这座城市以及神族人。 人族的战争随之停息。 一年后。 神族第一殿含元殿建成。 含元殿是风轻摇在梦境中和云深大婚的地方,与梦境中含元殿的最大区别是,新建的含元殿不再浮空,如人族的所有建筑般,屹立在大地上。 恢复了神族大祭司身份的玄圭穿得格外正式,他手里依旧捧着一本书,庄重而肃穆地仰望高高在上的御座。 千年的等待,他们的太子殿下终于要登基为神皇陛下了,同时也将迎来他们期盼已久的神后娘娘! 老头的眼里泛起一抹欣慰的雾气,怕自己失态,他赶紧抹了抹眼睛。 今天的登基大典,不仅属于神族,也属于整个人族……不,是整个大陆的,不能有一丝马虎和纰漏。 作为附属国的羽族和高阳国早已等候在殿外,和羽族结盟的高辛国也在其列,其余两国的人族皇帝正在赶来的路上。幽冥族的冥帝、妖族的妖王已进入新城,连避世许久的魔族都派了代表前来祝贺,即便是不能离开雪族地界的雪国,都派来了上一任的王,只不过这位退位的王拿出神后娘娘的亲生父亲的身份到处走动,此刻不见了踪影。 各国的重要人物到齐了,神族人聚集在含元殿外,所有人都在等待神皇神后登基的那一重要时刻。 此时新城的大门处,仅剩几名神族守卫。 白措总算逮到机会,故作一本正经地朝门外走去。 “外公。” 身后有人叫他。 白措吓了一跳,赶紧转身,捂住大娃的嘴,“嘘!” “你走反了,含元殿在那个方向。”大娃含糊不清的说,同时指了指城内。 “乖外孙,外公跟你玩个捉迷藏的游戏,你闭上眼睛数一百下,再来找外公好不好?”白措连哄带骗。 “我不找外公,等我数到一百下,你早就跑远了。”大娃大度道:“外公你走吧。” “好外孙!”白措起身就走,结果迎面撞上了风轻摇,他下意识又是一声“嘘。” 风轻摇也很大度,“你走吧。” “好女儿!”白措撒腿就跑,很快穿过城门。 白发白瞳的雪族人一眼就能认出来,雪族是神族的贵宾,神族守卫并未阻拦他。 就在这时,风轻摇和大娃同时大喊一声:“抓住他!” 神后娘娘和小殿下发话了,神族守卫不敢不从,立刻去追白措。 跑出去一段距离的白措幽怨地回头,来不及多想,他提速飞奔! 大门处,人去门空。 风轻摇和大娃对视,心里都在想,这下好了,没人会看见他们离家出走。 “娘走哪边?”大娃问。 “你小子怕跟我走一起,回头被你爹逮回去,想跟我走反方向?”风轻摇冷笑一声。 “大娃是怕和娘一起走,将来伤了母子感情。”大娃天真地笑起来,遇事不决,他肯定会出卖娘的。 风轻摇“嗯”一声,便头也不回地飞出城。 没错了,关键时刻她肯定会卖了儿子救自己。 世界这么大,她要出去看看,顺便提升修为境界。 闭关是不可能闭关的! 含元殿。 一身五颜六色衣饰的白茫在人群中格外显眼,他急得满头大汗,完全顾不上礼节,跑进大殿,一把抓住云深的衣袖,焦急道:“姐夫你看见姐姐没有?姐姐她可能和爹在一起,但是爹不见了……” 女王姐姐要他看着爹,这可如何是好? 爹不见了! 他有预感,爹跑了! 甚至预感未来他又将多出好些弟弟妹妹! “……”云深深渊似的眼眸望向了殿外。 虚空之中,云里的身形显现出来,说道:“神后娘娘和小殿下出城了。” 城门口虽然没了守卫,但是整座城在云深修的大阵里,云深感知到的,身为阵灵的云里也能感知到。 这时,童歆牵着二娃的小手,走进大殿。 “哥哥不见了。”二娃委屈道。 “……”云深低头,注视二娃。 二娃抬头,看着云深,“……” 他看见爹的眼底以极快的速度滑过一抹紫金色。 像是在回应紫金真眸,他的眼底也迅速地闪过一抹紫金色。 紫金真眸看透本质。 二娃看到了什么,蓦地甩掉童歆,转身就跑。 然而他小小年纪如何跑得过羽化巅峰的云深,他被云深一把抱了起来,抱上了神皇的御座。 “神皇陛下万万年!”玄圭率先行礼,行的是神族最高礼。 接着童歆、神族的人、全殿的人,然后殿外的人、整座城的人、所有人,齐声高呼“神皇陛下万万年!” 坐上御座的二娃懵了,泪珠在眼眶里打转。 果然哥哥早就发现,爹要把神族这一大家子给哥哥继承,哥哥不堪重负跑了,而爹压根不打算找哥哥,直接把这一大家子让他继承了,这一大家子少说得好几千张嘴吃饭,他小小年纪,哪里养得起啊? “爹……” 二娃环顾大殿,哪里还有云深的身影。 …… …… 外面的世界,是自由的。 大娃走在路上,笑眯眯地道:“万爷爷您瞧,只要我离家出走,身边没有一个人,爹就不敢随便将您召回,您就跟着我,咱两走遍大江南北,天上地下任我们行,也是一样的自由自由,您何必费心解封印呢?” 与他并肩而行的万骨枯点点头,“老夫觉得在理。” “您再想想,我不见了,爹爹肯定急呀,他急得团团转,您不高兴吗?” “你小子比你娘懂事。” “有万爷爷悉心教导,大娃才能这么懂事,万爷爷,我叫您爷爷,我喊爹是爹,您看辈分不就上去了?您高兴吧?” 一番话,说得万骨枯哈哈大笑。 大娃的异瞳深处闪过一丝狡黠,然而望向万骨枯时,又露出了纯真无邪。 …… …… 这个世界有许多大陆,许多的未可知之地。大陆之外还有大世界,未可知之地隐藏着小世界。 这个世界有许多的人、妖、兽、妖兽等各种各样的族群,他们有着各自的生存法则和修炼方式。 有一天,都会遇上的。 (全书完,2023-12-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