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穿之满级影后她演技过人》 现世报 白兰奖颁奖典礼。 盛大华美的灯光下,乔熙穿着高定白色礼裙,一步步拾阶而上。 她今天的妆容很漂亮,浓浅得宜的秀雅,又不会太过平淡,完美地衬托出她娇媚动人的面容。 她不是那种无害的漂亮长相,事实上,她美得很有攻击性。 一旁,是颁奖主持人的声音,伴随着她的脚步,声声入耳,“让我们欢迎本届视后,乔熙!” 声落,远处粉丝狂乱的欢呼声,顷刻淹没整个会场。 乔熙的笑容微微加深,她从来都是一个有野心的女子,此情此景,她期待已久。 今年,是她入行的第五年。她只用了五年时间,就拿下了这个电视剧类的最高奖项。 24岁的白兰视后,这在演艺圈,是空前的。 乔熙走到舞台上,先是朝着自己的粉丝鞠了一躬。 回应她的,是更加激烈的欢呼尖叫。 “熙熙加油!” “熙熙加油!” 镜头聚焦在乔熙的脸上,她眼底是恰到好处的泪光。 颁奖嘉宾将早就准备好的奖杯递给她,她双手接过,姿态谦逊。 之后,乔熙缓缓地背诵着早就准备好的获奖感言,声情并茂,声台表都做到了极致。 为了这一刻,她做了很多次准备,决不会让自己有一丝疏忽。 乔熙发表获奖感言的时候,白兰奖颁奖典礼的在线观看人数,打破了历史记录。 她在众人之巅,明亮夺目。 同一刻,兰城中心的某处房间里,男人听着从电视中传出的慵懒女声,看不出心中所想。 男人有着极为出色的面容,出色无关恭维,只是陈述,这样的面容,哪怕不过天涯窥探,也能一眼不忘。 他的眸光很深邃,浓墨重彩的黑沉。眼睛的轮廓雅致轻润,是标准的桃花眼。鼻梁挺直,嘴唇的颜色薄淡而病态。 他安静地看着屏幕许久,之后,白皙修长的手缓缓放在屏幕上,轻抚着乔熙的面容,动作轻慢珍重,如同饮鸩止渴。 电视里,乔熙正在发表感言,说到动情处,眼眶通红。 外人不知道,可是他看得出,她是装的。 这个小姑娘,感动的时候从来不是这个样子。 他专注地注视着屏幕里面的女子,光影落在他浓密的睫毛上,一层浓浓的阴影,意味不明。 “小乔,”他开口,声音沙哑,低微的叹息:“恭喜你了。” 没有人回应他。 他的眼中,划过一丝黯然。 他和乔熙夫妻情份三年,到底太短暂,以至于此刻,他这么不甘心。 再度开口,有血丝不能控制地从他的唇角溢出,他的语调更加沙哑:“小乔,我的小乔......” 语气中,有执念。 他的身体早就是强弩之末,能撑到这一刻,已经是极限。 他在说完这句话以后,手重重地垂下,整个人便就这么直直跌在了地上。 身体倒地,响声沉闷。 门外的保镖听见声音,一时间全部涌了进来。 但是很快,他们都脚步声就顿住了。 一群人不约而同地弯下腰,脸上的表情,如出一辙的沉痛。 为首的保镖眼眶通红,语气颤抖:“通知夫人......纪爷离世了。” 乔熙接到纪淮深离世的消息时,她刚刚从颁奖仪式上下来。 经纪人兰兰将手机递给她,脸色难看到无法形容:“乔熙......我接下来要说的话,你做好心理准备。” 乔熙怡然地坐在嘉宾席,把玩着自己到手的奖杯,好笑开口:“你直接说,搞什么神秘感?” 兰兰看着乔熙,声音颤抖:“纪爷......过世了。” 乔熙如遭雷击,身型摇晃了一瞬,瞳孔骤紧...... 这一天,热搜头条是:新晋视后乔熙在颁奖典礼上无故离席。 热搜第二条是:锦昇集团董事长纪淮深病故。 吃瓜群众一连吃了两个瓜,大呼吃不动。 乔熙和纪淮深结婚三年了。 于乔熙而言,他这三年见纪淮深的时间不超过三个月,所谓夫妻情分,淡到不能再淡。 其实这场婚姻说起来,更算是利益交换。 乔熙想要最好的影视资源,她的野心,从来就不止于一个小小的当家花旦。 而纪淮深,用他的语来说,他性冷淡,而乔熙刚刚好长了一张能让他有生理反应的脸。 两个人一拍即合,结婚顺理成章。 无可否认,乔熙对这场婚姻很满意。 纪淮深是一个很称职的丈夫,体贴温柔,谦逊有礼。 更重要的是,他不仅成倍给了乔熙原先承诺的所有资源,甚至愿意陪着乔熙隐婚。 乔熙不是什么不识趣的人,她知道这已经很难得了。 乔熙事业心重,最近一年,她只见过纪淮深一面。 此时,她猝不及防听见他的死讯,很是震惊。 车内,乔熙用漂亮的狐狸眼看着前排的保镖,缓缓开口:“你家纪爷......我是说我丈夫,他是什么时候生病了,为什么没有人和我说?” 保镖从后视镜看了乔熙一眼,说实话,他很不满意乔熙的反应!这女人虽然是哭了,能看得出难过,但是一点都没有丧夫该有的悲痛! 可恨! 实在可恨! 保镖硬邦邦地说:“纪爷说了,知道的人多了,难免走漏风声,会影响集团的股票。” 乔熙不是傻子,不会听不懂保镖什么意思。 得了呗,这是嫌她是外人! 她看得出这保镖不待见她,于是也就识趣地闭了嘴,不说话了。 快要到市中心的时候,乔熙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是经纪人兰兰的短信:熙熙,虽然难过,但是遗产什么的,该你的别忘了争! 乔熙深以为然。 她低咳了一声,按灭了手机屏幕,试探道:“保镖大哥,我记得你在纪淮深身边很多年了,他有没有和你说,他的遗产打算怎么分?” 保镖气到内伤! 这究竟是什么没心没肺的女人! 可是更让他生气的,是纪淮深的遗嘱内容。 但他到底不敢隐瞒,生硬地说:“纪爷说了,他所有的东西,全部留给你。” 一夜暴富,走上了人生巅峰。 这是乔熙能想到的唯一的话。 她忍不住扬唇——真的没别的意思,就实在是太高兴了。 然而下一刻,乔熙就后悔了。 这种在自己丈夫死亡当天还能笑出来的行为,果然是会遭天谴。 不远处,一辆货车迎面而来...... 这一天的微博,到底不堪重负地瘫痪了。 新晋视后乔熙死于非命,微博瘫痪了18个小时。 没有人知道,乔熙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想的是:自己这是被现世报了啊!做人啊,还是不能太没心没肺的。 荆棘花冠(一) 她穿着繁复惊艳的华裳,在镶金嵌玉的华美牢笼里跳舞,地上的珍宝割破肌肤,逶迤一地的血。而男人的声音轻慢凉薄:“不要停下,继续跳。”她会一直跳下去,直到流尽最后一滴血。——荆棘花冠 晕...... 剧烈的晕。 乔熙恢复意识的时候,发现自己站在在一个咖啡店门口。 她茫然四顾,眼底有不安。这是什么地方,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 而此时,身后传来了脚步声。 乔熙转过身,看见了一个样貌甜美的女子。 [人物:安与眠] [爱意值一颗星] [恨意值两颗星] 这是一道极其好听的男声。 可乔熙却是见鬼似的瞪大眼睛,好听归好听,但这究竟是哪里来的声音? 在乔熙震惊之际,安与眠也从咖啡厅里追了出来。 此时,她握住了乔熙冰冷的手,语气恳切又殷勤:“乔熙,你再好好想想我说的话。邺川哥哥就要回来了,他最疼你了,你不会不管温家的,对不对?” 乔熙:“?” 请问温家又是哪位? 她站在原地,愣愣地看着安与眠:“那个什么,你让我想想……” 想想到底发生了什么。 而安与眠看着乔熙,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有些害羞。 今天也不晓得是怎么回事,她面对乔熙,居然有害羞的感觉? 她原本是还想穷追不舍的,此刻却轻轻地“嗯”了一声,不自在道:“好,那......那我先走了。” 乔熙礼貌笑笑。 安与眠的脸,更红了。 她几乎是跑着离开的。 等到安与眠离开了,乔熙又听见了那道奇怪的声音,不过这一次,有了自我介绍。 [你好,我是系统裴栖,欢迎来到第一个世界:霸道总裁的惹火娇妻。] 乔熙摸了摸耳朵,对着空气道:“不好意思,你在说什么?” 霸道总裁的惹火娇妻? 现在想约她拍戏的人都怎么想的?这种烂俗网剧也好意思找她这个视后? 在后来的时间里,乔熙才大概知道了自己现在的处境。 她在车祸以后,其实并没有死亡,而是变成了植物人形态,也就是说,现在她还活着。 但是作为“被系统选中的人”,她没有选择地被卷入了这个系统。 而她的任务有两个,第一个是在每一个世界中找到纪淮深的人格碎片,集满满格的恨意值和满格的爱意值。第二个是解锁三个系统规定的故事场景。 每一次系统任务完成后,她都能获得额外奖励。 在完成所有的世界任务以后,她不仅能回到现实世界,就连纪淮深,都能获得新生。 这个条件,实在是很吸引人。 到底夫妻三年,乔熙还是不想纪淮深死掉的。 只是乔熙有些不解:“纪淮深怎么会恨我?他把所有遗产都给我了。” 系统似乎冷笑了一声:[你会不恨一个在你刚升天的时候,就为了遗产开怀大笑的女人吗?] 乔熙争辩:“这这这......我就是稍微笑了一声。” 系统的冷笑更强烈了。 乔熙:“......” 系统没有在乎乔熙的沉默,继续补充道:[作为本系统的第一个用户,系统给了你一个天赋技能。] 乔熙心态很好,完全没有因为刚才被讽刺生气,既来之则安之,她耸耸肩:“您说。” [你会很容易增加系统中的npc(人物)情感趋向。] “不太懂,您能说清楚些吗?”乔熙问得很有礼貌。 [在每一个世界中,世界里面的所有人物,都会很容易对您产生极端的感情。极端的爱......极端的恨......] 乔熙唇角颤抖:“您管着叫天赋技能?” 作死技能才对吧!极端的爱恨,这都很吓人啊! 系统沉默了一瞬:[这是设定,不能更改。] 乔熙认了。 系统继续讲解:[在任何世界,你的样貌不变,名字不变,身份随着世界的设定而变。鉴于你怕疼,除了被攻略对象给予你的疼痛外,其他时候,你都没有痛感。] 乔熙总结了一下系统的话:就是说,她依旧很美,甚至变成了万人迷兼万人嫌体质。 而在这些虚拟世界里,只有纪淮深能让她痛。 听起来,还能接受。 在后来的时间里,乔熙了解了一下自己现在所处的世界。 她目前所处的这个叫霸道总裁的惹火娇妻的世界,她是温家被抱错的炮灰女儿,真正的温家千金,是一个叫温明珠的人。 在这个世界里的乔熙十四岁时,温明珠认祖归宗,她作为冒牌货,被温家赶了出去。 继而收养她的人,是现在的薄家家主薄郁。 而刚才来找乔熙的安与眠,她是安家的小姐,某种程度上说,她是乔熙的发小。 她来找乔熙,是因为有事找乔熙帮忙。 四个月前,温家独子温邺川在酒桌上喝醉,用酒瓶砸伤了一个少爷,当天晚上就进了拘留所。温邺川做事谨慎,出了这么大的纰漏,众人都没有想到。 如果这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少爷,那自然是没什么。可是那个人姓薄,是薄家家主薄郁的堂弟。 薄家,是兰城数一数二的豪门,温家相比之下,只能用小门小户形容。平白被打伤,薄家怎么可能咽下这口气? 现如今,薄家向温家问责,不过就是时间问题。 因此,这件事便变得相当棘手了。 而现在,乔熙和薄郁的几年收养之情,是这件事唯一的突破口。 只要乔熙愿意,这样祸事,就能迎刃而解。 安与眠的来意就是当说客。 这就是这个世界的背景…… 乔熙坐在出租房里,搅着杯子里的香飘飘:“那我现在是去帮温家,还是去找纪淮深?” [宿主(系统的拥有者)任务一:解锁温家剧情,替温家度过难关。] 乔熙:“得嘞,我现在就去。” 温家。 安与眠在事情结束后,给温明珠打了一通电话。 她的声音抱歉,道:“明珠,对不起啊,乔熙她没有答应我。” “没关系的,与眠,不管怎么说,还是谢谢你了。”温明珠不动声色地说,语气温柔。 “嗯......我觉得吧......你要不还是不要麻烦乔熙了,她也难做的。”安与眠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不由自主就替乔熙说话。 说起来,这次见到乔熙,她有些不能自控。 荆棘花冠(二) 知道她好看,可是她对自己笑的时候,自己明明是一个女的,还是被迷得七荤八素。 其实......乔熙比温明珠,实在是漂亮太多了。 温明珠怎么会没有听出安与眠的异常,她气得不行,不过见了一面,怎么就倒戈了! 她只觉得自己一拳打在棉花上,怒气无从发泄。 她勉强笑笑,道:“今天你也累了,早些休息吧,我还有些事,就先挂了。” 只是下一刻,她脸上的笑容收敛,用力挂断了电话。 她将手机扔在了地上,抓狂一般地尖叫了一声。 门外,施璇月听见声音,关切地走了过来:“明珠,怎么了?” 温明珠眸色动了动,立刻换上了一副乖巧的嘴脸:“妈,我没事,就是......想到哥过几天就要回来了,心里开心,忍不住。” 施璇月闻言,没有多想,只是叹了一口气,道:“回来有什么用,真正的麻烦事,都在后面呢。” 温明珠连忙走上前几步,挽住了施璇月的手,懂事不已地说:“我已经联系乔熙了,他是小叔带大的,她出面,小叔肯定不会拒绝。” 施璇月的脸上,有些犹豫:“熙熙她......她不会同意吧?要不还是算了,我们再想想别的办法。” 当年的事情,说到底...... “您和爸这么多年,对乔熙的恩情,难道还不能让她低一次头吗?” 温明珠打断了施璇月的思绪,她将施璇月的手挽得更紧了一些,语气染上了忧愁,话语体贴:“如果是我和小叔交情匪浅就好了,我肯定愿意帮您和爸分忧。” 施璇月的脸上,浮现一抹怜爱:“傻孩子,知道你是个懂事的。这又不是你的错,你别多想。” 温明珠闻言,笑容更加甜美。撒娇一般地说:“妈,我是您的女儿,为您分忧都是应该的。” 施璇月欣慰地点了点头,道:“不久之后就是你的生日了,到时候,我一定好好给你置办。家里这段时间不太平,但是我的明珠生日,也不能怠慢了。” “我就知道,您对我最好了。”温明珠语气娇软,甜腻腻的。 母女二人一团和气,气氛正好。 乔熙到达温家的时候,两母女还在说话。 乔熙看见的第一个人,是管家。 [需要查看爱意值和恨意值吗?] 乔熙摇头,表示不需要,这样的小人物,不影响她走剧情。 [我会按照你的心理需要,智能选择是否提示数值。] 乔熙认可地接受了。 此时,管家走了过来,看见乔熙,一愣,之后道:“熙小姐,我去替您通传一声。” 温明珠和施旋月走了过来。 [人物:温明珠] [爱意值:零颗星] [恨意值:五颗星] [人物:施旋月] [爱意值:一颗星] [恨意值:零颗星] 乔熙很诧异地看了温明珠一眼,多大仇多大怨,满格的恨意值...... “熙熙,你怎么过来了?”施旋月看着她,眼底几分不自在。 “我听说温家出事了,过来帮忙的。” 施旋月和温明珠都是一愣。 温明珠开口,声音干巴巴的:“你打算去找薄郁帮忙了?” 这怎么可能?找纪淮深多好,又能攻略又能走剧情。 先刷好感,等剧情解锁完了,再一点点刷恨意值。 这样的话,两手抓,两不误。乔熙的如意算盘打得噼啪响。 她这般想着,咳嗽一声,嘴上只是说:“我会处理的,你们放心吧,温家不会出事。” 她胸有成竹的样子,让温明珠神情扭曲。 而施旋月脸上有愧疚:到底......是她养了十四年的女儿。 乔熙说完这些话,就打算离开了。 她原本就是来知会一声的,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去看看纪淮深。 乔熙离开的时候,听见施旋月说:“熙熙,你量力而行就好。” 乔熙冲她笑:“我知道,您放心。” [爱意值:两颗星。] 乔熙看着施旋月发红的眼眶,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怎么办呢?这样的爱,她不怎么看得上。 她离开了温家,走到外面的时候,系统的声音有些复杂地响起:[你要去找纪淮深了吗?] 乔熙:“对啊!” 系统又不说话了。 乔熙撇撇嘴,也没在意。 这个世界里的纪淮深,和现实中的差别不大。 都是总裁,家财万贯。 就是乔熙认识的纪淮深,一点都不霸道就是了。 至于这个,看看世界的设定名字,都能知道不是个好相与的。 霸道总裁的惹火娇妻。 啧...... 乔熙坐着出租车,来到了市中心。 这个纪淮深,经营着一家叫锦宸的跨国公司。 此时,乔熙在锦宸极具现代化的建筑前停下脚步,一脸的叹为观止。 果然是虚拟世界,这挥金如土的建筑啊,跟不要钱似的。 在市中心占了整整一大片地皮,高耸入云又极具现代感,好大的手笔!好大的排面! 这建筑就很贴设定:霸道! 她深吸一口气,走了进去。 乔熙按照系统的指引,成功躲过了所有监控和保镖,在最高楼层、视线最好的办公室,找到了纪淮深。 嗯,这个办公室的设定,也很霸道。 乔熙在心里默默对系统说:“你们这个世界设定,代入感很高,还挺逼真的哈。” [闭嘴。] 乔熙:“您说的都对!” 乔熙想过很多次见到纪淮深时候的情景,只是她比自己想象的不争气一些,看见他的那一瞬间,眼眶有变红的趋势。 男人的样貌清俊,身上透着浓重的疏离感,一身矜贵落拓。 此时,他坐在办公椅上,皱着眉看着乔熙,眼中是冷淡和警惕。 [攻略对象已出现。] [人物:纪淮深] [爱意值:零颗星] [恨意值:零颗星] 荆棘花冠(三) 而纪淮深只是看见门口站了一个女子,这个女子生得妖娆漂亮,就是行为举止,有些反常。她不知道一个人在自言自语什么,眼神也鬼鬼祟祟的。 这样的女人,纪淮深见多了。 他眼底,冷意更重。 乔熙也注意到了纪淮深的目光,她弯着唇,硬着头皮冲他笑:“纪爷!” 是钢笔和桌面发出的沉闷响声。 “保安呢?”他没理她,按下内线电话,开口时嗓音冷洌。 乔熙:“?” 叫保安可还行?这是真的把自己当变态了? “纪爷,纪爷你别这样。”乔熙一鼓作气跑了进去,走到纪淮深面前。 对方的眉头更紧。 [他可能觉得你有病。]系统说着风凉话,好整以暇地看戏。 乔熙想一巴掌拍到系统脸上,但是忍住了。 她可是视后,这点小场面,她怎么可能应付不来! 就在乔熙打算开口说话的时候,系统的提示音再度响起:[宿主任务二:解锁场景惹火娇妻带球跑。] 乔熙愣了好一会儿,虽然脸上保持着讨好的笑容,心里却在怒吼:“你有本事出来,告诉我惹火娇妻带球跑是什么意思!” [请宿主完成任务,否则ooc(人物崩坏)警告!ooc警告一次,增加一个世界任务!] 乔熙很识趣,下一刻,换上了一副泫然欲泣的面容:“纪爷......你不记得我了吗?一月前你参加商业合作,喝醉了,是我伺候的你。” 纪淮深的眉峰拧起,上次的商业合作,他确实喝醉了。 而乔熙见他一言不发的样子,再接再厉开口:“纪爷......你那天晚上整死我了,我现在已经......怀孕了。” 纪淮深一直波澜不兴的脸上,嘴角几不可见的抽搐,表情终于有了松动的痕迹。 他开口,听不出端倪:“哦?” 乔熙有点上火,但是没办法,她笑着说:“您看这事......您是不是要给我一个交代?” 纪淮深原本觉得,这样拙劣的把戏,他应该会觉得厌烦的。毕竟他性冷淡多年,和五指姑娘相伴,洁身自好。 他绝对不可能如她所说,真的对她做了什么。 这简直就是说谎不打草稿。 可是他看着女子娇艳明丽的面容,竟然不但不觉得厌恶,还......有些触动。这种来自本能的触动,即诡异又无法避免。 [好感值:半颗星] 乔熙很诧异,怎么? 碰瓷还能增加好感值的吗? [恭喜宿主,任务二完成,获得附加奖励假孕效果一次。] 乔熙想问,什么是假孕效果。 下一刻,她就晕了过去。 她原本是站在纪淮深面前的,此时整个人软倒在他的身上,后者软玉温香,抱了个满怀。 纪淮深发现,在抱住这个女人的一瞬间,他的气血有些翻涌。 生理反应,来的很迅速。 他愣了很久,之后低下头,看向乔熙懵然无知的脸。 “你......叫什么名字?”声音低醇,动人心弦。 [好感值:一颗星] 纪淮深带着乔熙去做了身体检查,医生告诉他:“这位小姐确实怀孕了。” 医生的话音落下,原本就安静到极点的房间里,落针可闻。 纪淮深深邃的目光落在乔熙身上,久久的注视,看不出心中所想。 “好好照顾她,等她醒来的时候,通知我。” “是。” ...... 乔熙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一个充斥着消毒药水的房间里,她眨了眨眼,有些艰难地重新让目光焦距起来。 这清?新脱俗的装潢设计,眼熟到不行,甚至和现实世界中的纪淮深所拥有的私人医院几分相似。 乔熙几乎不用问,也知道自己在哪。 [你醒了?] 是系统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清冷又好听。 乔熙在床上伸懒腰:“您有什么事,您说。” [给你汇报一下世界进程:在你昏迷以后,纪淮深送你来了医院,刚刚医生诊断,你已经怀孕了。] 乔熙的动作僵住:“我......怀孕了?” [假孕效果奖励已完成,下一次再诊断,你没有怀孕的事情就会暴露。] 乔熙想骂人。 这算什么奖励,这是增加难度吧? 下一次发现没有怀孕,这个谎要怎么圆? 她气得想要翻白眼,但是忍住了。 她美丽大方温柔文静楚楚动人的人设不能丢,翻白眼不合适,不合适...... 而系统公事公办完以后,便不再说话了。 乔熙躺在床上,想着对策。 这个世界里的纪淮深,有钱有权,父母双亡,至于样貌,和现实中一样叫人惊艳。 一句话概括,就是妥妥的美强惨。 乔熙觉得,对于这种心中晦暗,有童年阴影的人物,自然是要用爱来感化他了。 至于怎么爱,乔熙还没有想好。 她本性不算热情,也没有真切地爱过一个人,她不知道,爱一个人究竟是什么感觉。 现实世界中,她对纪淮深,更多的是感激。 乔熙敲了敲系统:“你要不把场景三也告诉我吧,我感觉攻略纪淮深和救温家都很难。” 系统似乎沉默了一下,之后,他依旧冷冰冰地说:[这边建议你先做完这两个。] 乔熙撇嘴:“不说就算了。” 她拉过被子,从头盖到脚,睡觉去了。 乔熙醒来的时候,纪淮深就坐在她的身侧。 他的目光冷淡,明明是和现实世界中的那个人一模一样的长相,可是却没有半分柔和。 他的身上,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郁气。 “那个什么......”乔熙咳嗽了一声:“纪爷,你什么时候来的?” 乔熙不知道,没有什么人这么喊纪淮深。这个世界里的人都喊他纪先生。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纪淮深一点都不排斥乔熙这么喊他,就好像他原本就应该被这么称呼。 “没多久,饿了吗?”他看着乔熙一点点撑着身子坐起来,没打算去扶。 乔熙不在意,笑得很狗腿:“您饿了我就饿了。” 荆棘花冠(四) 纪淮深的眼底,一晃而过的笑意。 乔熙很震惊,霸总这么好哄的吗? “你有身孕,今天还晕倒了,那就吃清淡一点吧,”纪淮深语气平淡:“要不喝粥?” 乔熙很感动:“纪爷,你真贴心。” 很快,就有人把粥送了过来。 粥是生滚牛肉粥,牛肉香糯鲜美,粥煮得恰到好处的粘稠。 乔熙小口小口抿着粥,表情很享受。 这种嗟来之食,就是好吃一些! “纪爷,您要是有事,不用在这里陪我的,我一个人就行。”乔熙放下碗,舒服地揉了揉肚子。 纪淮深没有吃几口,此时,他看见乔熙吃饱喝足的样子,将手里的碗放下。 “吃饱了?” 乔熙点头:“饱了饱了。” “既然饱了,我们就说正事吧。”他的语气顿时冷了许多度,眉眼低垂看着乔熙,一瞬间,压迫感很重,铺天盖地。 乔熙很后悔,她现在说没吃饱,还来得及吗? “您说......”她怂怂唧唧地开口。 “我调查了你说的那天宴会,酒店的很恰当地监控坏了,甚至包括前台,没有一个人看见我是不是抱着一个女子上的楼。” “恰当”二字,咬字很重,他越说,语气越冷。 乔熙很难过,我和你说因为我是世界宿主,所以有特权你信吗? 她咽了咽口水,在心里摇了摇头,这样说很像把人当傻子,这不是找死吗? 但是,如果说自己没有怀孕的话,也会被掐死吧? “纪爷......”乔熙硬着头皮开口:“其实我......” “这件事,我不想追究了。”纪淮深的话,适时打断了乔熙的进退两难。 她惊讶地抬头:“纪爷?” “孩子九个月以后就会出生,到时候一切就清楚了。如果是我的孩子,我会负责。”纪淮深说到这里,眉眼一沉,语气多了几分狠:“如果不是,你和孩子,都别想活。” 乔熙:“......” 您要是把后半句话放回去,我还能感动一下。 乔熙默默吐槽,脸上的笑容僵硬非常,就和皲裂风干的水泥似的。 “我怎么敢骗您......”乔熙缓了缓表情,一边说着话,一边脸上适时落下泪来:“您有权有势,我怎么敢拿这种事情骗你。” 乔熙回想着自己看过的都市言情剧本,只觉得自己此刻矫揉造作、柔弱可欺的样子,像极了剧本里的恶毒白莲花。 乔熙很憋屈,好歹她也是个视后,怎么就拿了这种不讨喜的反派剧本...... 系统大概是读到了她的抱怨,隔岸观火地看戏:[等去了别的世界,你会怀念这里的。] 乔熙忍不住了,在心底骂了系统一句:“你是变态吗?” 系统很沉默地接受了,大约是不屑,他没搭理她。 乔熙觉得自己占了上风了,于是全心全意去演戏了。 此时,她脸上的表情滴水不漏,完完全全就是一个受气小媳妇的样子。意识到纪淮深在看自己,她又自然地流下更多眼泪。 而纪淮深只是平静地看着她哭泣,他的目光如物,在她的脸上逡巡,眸色之锐利,仿佛所经之处,自己所有的伪饰都被剥落。 乔熙怀着忐忑的心同他对视,可是当她试图捕捉他眼神里面的意味时,里面清淡一笔,似乎什么都没有。 乔熙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想法,但是不可否认,有细微的恐惧在她心中蔓延。 这样一个深不可测的男人。 她想要骗他,是不是太过不自量力了? 她这般想着,心中有了几分退缩。以至于当纪淮深想要伸出手替她拭泪的时候,她默默地往后退了一下。 纪淮深的手悬在半空,场面僵持。他似乎没有放下的打算,灯影落在他的指尖,弧光一点。 而他清润雅致的面目,神情微冷:“你怕我?” 乔熙心头一紧。 她不该退的,她的人设可是小娇妻。此时此刻,她应该将脸放在纪淮深的掌心,之后用一种小鸟依人的眼神看着他,而不是往后退。 这般想着,乔熙决定补救一下。 她轻咳了一声,似真似假地开口:“纪爷,我怎么会怕你。我只是觉得......” 乔熙咬了咬唇,做出了一幅不敢说话的模样。 纪淮深看着她做戏,明明知道她多半是装的,他还是很配合地说:“觉得什么?” “觉得这一切太不真实了,纪爷您对我这么温柔,我受宠若惊。以后如果您不在我身边了,我真怕......我会难过至死。与其这样,倒不如从一开始,就不要妄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说完,眼眶通红。 纪淮深皱着眉看着她。 [演技真好,难怪年纪轻轻就拿了视后。] 系统的吐槽一针见血。 乔熙并不觉得难堪,这不过就是一个虚拟世界,而眼前的纪淮深,不过就是一个npc。 真实世界的纪淮深她尚且不爱,又怎么会对一个系统里的人设产生感情? 她没理会,只是一边说着,一边往纪淮深靠近了一些。 “纪爷......”乔熙的声音柔弱,配合着那张颠倒众生的脸,杀伤力十足:“我可不可以住到你家呀?如果不能时时刻刻看见你,我和肚子里的宝宝都会很想你。” 乔熙说完,被子里的胳膊就起了鸡皮疙瘩,太肉麻了,她要绷不住了。 终于,在乔熙觉得自己快演不下去的时候,纪淮深缓缓开口:“走吧,出院......去我家。” 乔熙眼前一亮:“好的,您等我两分钟,我补个妆。” 职业习惯使然,乔熙没有办法妆容不得体地出现在公众场合。 可是纪淮深握住了她的手腕:“我知道你们演员都注意个人形象,但是你现在怀孕了,所以凡事都要谨慎,化妆品我会找人给你重新准备。” 乔熙愣了:“你怎么知道我是演员?” 此时,系统开口了:[忘记和你说了,你在这个世界的职业,也是一个演员。] “那我火吗?”乔熙走过场一般问了一句。 开什么玩笑,她还能不火? [十八线扑街,作品全是配角,绯闻都炒不出热度的糊咖。] 乔熙:“......” 荆棘花冠(五) [十八线扑街,作品全是配角,绯闻都炒不出热度的糊咖。] 乔熙:“......” 她不想说话了,十八线是几个意思?她可是最年轻的白兰影后,怎么就沦落成十八线了? 虽然知道这只是一个虚拟世界,可是乔熙那该死的胜负欲又被激了起来。 纪淮深见她不说话,以为她是不开心了。 他沉默很久,才用毫无波澜的声音说:“出现在我身边的人,都会有专人调查。你不用这么不自在......至于化妆,从普遍审美来说,你......素颜也很好看。” 乔熙回过神,眉开眼笑:“纪爷,您第一次夸我。” 纪淮深看着她的笑容,唇边的笑意有了克制不住的征兆。 他察觉到,敛住了笑意,面无表情地往病房外面走。 乔熙屁颠屁颠跟上去了。 纪淮深的住处在兰城市中心,是私人的别墅区,闹中取静。 乔熙的行李不多,事实上,她除了几件换洗衣服,什么都没带。 乔熙看过自己衣柜里那些衣服,作为一个在现实世界被纪淮深绫罗绸缎娇养的人,她真的受不了那一柜子的化纤衣物。她的皮肤敏感,这类衣物穿了身上就会起红疹。 乔熙从来不喜做为难自己的事情,更何况,她现在有大腿抱了,还去穿那些,开什么玩笑?她又不是有病。 因此,乔熙毫无心理负担地看着纪淮深,笑眯眯开口:“纪爷,我想要些衣服,不用太好,黎国时装周的新款就好了。” 路过的管家心里默默吐槽了一句,这姑娘,看起来那么漂亮,怎么吃相那么难看? 然而,乔熙是真的觉得,时装周的新款也不过如此。 现实世界中,她的丈夫纪淮深都是把黎国每年最炙手可热的设计师带到家中,给她私人订制的。 乔熙记得,那个时候纪淮深掬着她的头发,一身白色的西装,墨黑的发垂落在额前,白衣胜雪,整个人就像中世纪油画中走出来的贵族。 他的吻落在她的发上,声音轻得就像呢喃。 他说:“我的小乔,得到的一切都该是最好的,独一无二的。” 他看她的神情,带着慵懒的满足和沉彻的占有欲,就像在看一只自己娇养的专属物。 但是抛去占有欲这一点不讲,乔熙是个吃惯了糖果的孩子。 因此,她理所当然地觉得,如今她不过就是要几件花钱就能得到的衣服,哪里会有什么不妥? 而纪淮深也没有犹豫,他答应得很干脆:“明天就会有人给你送过来。” 乔熙笑得很满意:“纪爷,谢谢你,你真好。” 在说好话这方面,乔熙从来都是没有心理负担的。好听的话说出来又不费力,还能讨人喜欢,多好。 纪淮深却没有如乔熙预想中那样露出满意的神情,他看着她,眼神中有探究:“你习惯这样了吗?” “什么?”她愣住。 纪淮深微微敛眸,雅致的面容有细微的说不清的戾气:“乔熙,我喜欢听真心话。” 【爱意值:一颗星】 【恨意值:一颗星】 乔熙愕然地看着他,而后者脸上,看不出半点喜怒。 直到纪淮深离开很久了,乔熙还站在原地。 她一直觉得自己的演技很好,可是为什么在纪淮深的面前,就好像永远都是拙劣的。 而今天,那明晃晃增加的恨意值告诉她,她的行为不仅没有讨好到他,甚至激怒了他。 纪淮深轻而易举地看透她的小聪明,小把戏,之后不留情面,一针见血地戳穿,多狠。 半晌,管家替乔熙整理好了房间,走了过来:“乔小姐,你就住在纪先生的隔壁,有什么需要的,随时可以吩咐我。” 乔熙点了点头,往楼上走去。 现在,至少是这一刻,她无心扮演一个温柔可意的女子。 她陷入了一种说不出的慌乱,这样的纪淮深,她真的能完成任务吗…… 乔熙迎来了一个难眠的夜晚,纪淮深没有回来用饭,她食不知味地吃着饭,有一搭没一搭地和系统聊天。 世界的默认设定,没有人会注意到乔熙和系统的聊天。 “统统,你为什么叫裴栖啊?你们不都应该叫什么,的吗?” 乔熙舀了一勺虾仁塞进嘴里,腮帮子鼓鼓的。 【和你没关系。】 乔熙撇嘴,那么好听的声音,怎么能冷的像块冰。 两个字:浪费。 “得了,是和我没关系,就是感慨一下,那个创造你的人,还挺有诗意的……水光山色浑如画,引得行人忆故栖。”乔熙自我陶醉地念完诗,道:“咋样?这是我得白兰影后的那部电视剧里的诗。” 系统没搭理她。 乔熙自讨没趣,也不说话了。 她没有注意到,一直站在她身边的男厨师,眼神越来越炙热。 “乔小姐,”男厨师的声音沙哑:“我做的饭怎么样?” 乔熙随口道:“还不错。” 下一刻,她的手被一只阳刚厚实的手握住,那手有薄茧,触感让人头皮发麻:“乔小姐,你拿着餐具的样子,实在太漂亮了……” 乔熙想要尖叫,之后就听见一直不搭理她的系统凉凉开口。 【爱意值:四颗星】 【恨意值:四颗星】 乔熙在这一刻,终于有点明白极端的爱恨是什么意思。 一旁的管家和一众佣人已经察觉了这里的不对劲,全都冲了过来。 而厨师只是用力捏着乔熙的手,神情疯狂:“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手……” 乔熙感受不到痛楚,但是从手腕的红肿痕迹和刚才清脆的响声能够知道,这手多半是扭伤了。 乔熙适时挤出几滴眼泪:“你放手,好痛……” 管家脸色铁青,纪先生第一次带女的回来,就闹成这样,等纪先生回来了,真不知道怎么交代! 说来诡异,这名厨师叫张方,这么多年都是循规蹈矩的一个人,今天也不知道发什么疯。 管家没敢耽搁,吼道:“张方,你不要命了,那是纪先生的贵客!” 贵客个屁! 乔熙在心底吐槽,她可是冲着女主人的位子来的!现在,是时候摆正自己的身份了。 荆棘花冠(六) 乔熙在心底吐槽,她可是冲着女主人的位子来的!现在,是时候摆正自己的身份了。 她这般想着,又自然地流了几滴眼泪,哽咽地说:“你别乱来,我警告你,我已经怀孕了,出了什么好歹,你担当不起。” 乔熙很快就发现了这句话起到了截然相反的作用。 总的来说,这句话的杀伤力,有点惊悚。 管家等一众人如出一辙的惊讶表情,更加不敢擅动。 而张方的动作却更加嚣张,没有半分收敛。 他的神情疯狂,空闲的另一只手扣上了乔熙的脖颈,轻柔又冰冷地放着,没有用力:“怀孕?乔小姐,我真没有想到,你竟然是这么爱慕虚荣的女人!” 【爱意值:五颗星】 【恨意值:五颗星】 心态炸了…… 乔熙真的很生气,呛声了系统:“你早就察觉不对劲了,为什么不提醒我!” 【我为什么要提醒你?】系统嗤笑。 乔熙心里愤懑,却还是把注意力放在了目前的困境上。 管家大约已经通知到了纪淮深,众人都看着他们,没有人敢上前,生怕彻底激怒张方。 “你叫张方对吗?”乔熙努力仰起头一旁看向他。 她的眼泪顺着眼角落进发际,神情脆弱又美丽:“张方,能不能放开我?你喜欢我吧?喜欢的话,就不要伤害我,好吗?” “我为什么要放开你?”张方表情扭曲。 “我刚刚尝了你做的苹果派,很甜。”乔熙弯着唇,笑得很天真:“这么甜的苹果派,是特意做给我吃的吗?谢谢你,真的很好吃。” 语气像是沾了蜜糖的刀锋,致命的甜蜜。 张方的瞳孔紧缩了一下,微微一愣。 乔熙见状,眼底有锐利划过,她抓住他发愣的空档,一只手扣住他的手臂,从座位上起来,在迅速扭过身的一瞬间,她一脚将凳子踹在他的膝盖上,后者惨叫了一声,弯下腰。 而乔熙在众人惊奇的目光中,飞速跑到了管家身后。 管家:“……?”这年头,花瓶都是练家子了? 而且怀着孕呢,动作怎么这么利落?也不怕伤着孩子。 对面,张方缓过来,神色扭曲地看着乔熙:“你刚刚都是装的?” “不然呢?”乔熙吹了吹自己发红的手腕,虽然不疼,可是她素来娇气,最烦别人在她的身上留下痕迹了。 因此,她顿了顿,不耐烦地说:“我不装,怎么放松你的警惕?对了,忘记告诉你了,我最讨厌苹果了。还有,我是个演员,虽然……好像没名气,但是演戏还不错。” “我要杀了你。杀了你……”张方恼羞成怒,口中念念有词,但是却又不敢走过来。 乔熙冷笑一声,道:“我原本想,其实你也可怜,不过就是个被感情支配大脑的智障,也就不想和你计较,可是……” 乔熙指了指自己脖子上的痕迹:“你惹到我了。” 张方脸上的表情愈发扭曲,又不敢草率上前,只能狰狞着面容,质问乔熙:“我这么喜欢你,你为什么要伤害我!” 乔熙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她看向管家:“纪淮深还有多久到?” 管家愣愣:“从集团赶回来,最少也要一个小时,算算时间,纪先生四十分钟以后会到。” “等他来了你告诉他,我以后都不想再看见张方。还有,张方刚刚的行为已经造成了恐吓,属于精神伤害。你这么告诉他,他会知道是什么意思?” “是。”管家面不改色地应下。 乔熙俨然女主人的口气,再加上这一番利落的操作,管家已经不能把她当作一个寻常的女子。 能这么有恃无恐,先生一定很在意她吧! 而乔熙没在意除了管家以外的人惊愕的脸色,她转身打算离开。 只是她走了几步,还是没有忍住,开口吐槽:“没事住的离集团那么远干什么,他动作又慢……我要是指望他救我,我骨灰都凉透了。” 众人:“……”乔小姐你可真敢说。 管家原本想解释几句,可是他看向乔熙的身后,脸色一变,恭敬道:“先生,你回来了。” 乔熙僵住。 这是什么运气? 她难得在背后嚼一次舌根,结果就被抓了现行。 纪淮深的脚步沉稳,他走到乔熙的身侧,皱眉看了她一眼。 后者接收到他的目光,缩了缩脖子,一脸的乖巧:“纪爷……” “你嫌我慢?”纪淮深修长的手指穿过她的发尾,他随意地把玩着她微卷的发梢,动作很轻柔,语气也温和。 可是乔熙就像被抓住尾巴的兔子,乖得不行:“没有嫌弃,你回来看我,我就很感动了。” 乔熙说着,微微仰起头,撒着娇:“纪爷,你看我的脖子,好痛啊,要吹吹。” 纪淮深的目光落在乔熙脖颈的伤处,皱着眉,眼底的墨色浓郁,看不清情绪。 荆棘花冠(七) 纪淮深的目光落在乔熙脖颈的伤处,皱着眉,眼底的墨色浓郁,看不清情绪。 而众人默默看着乔熙卖乖的样子,都有点无语。这位乔小姐是会变脸吗?明明刚刚还很有气势的! 戏精,真的是戏精! 乔熙只是一脸狗腿地看着纪淮深,道:“纪爷,你今天累不累啊?我和宝宝都在想你哦!” 纪淮深的视线一点点移到了乔熙的手腕上,他将她的手腕轻轻握住,小心地揉搓,语气却冰冷:“让阿进过来,把这个人给我带出去。” 阿进是纪淮深的保镖,平日里存在感很弱,可是据说是个一等一的高手。 张方这才有些后怕,他从刚才诡异又亢奋的情绪中恢复了些许神志,战战兢兢地开口,道:“纪爷,你听我解释,是乔熙!是她……是她勾引我的!” 乔熙听着,觉得是时候轮到自己表演了。 她稍加酝酿,便有模有样地翻了个白眼,嗤笑道:“你也太看得起自己,我在纪爷身边,哪里看得见别人?” 一句话,又讽刺了张方,又捧了纪淮深。 乔熙说完,暗暗地看了一眼纪淮深的反应。 后者的眼中几分探究。 乔熙被他这么看着,倒是真的有几分害羞涌上心头。 她的脸色微红,一双眼睛明潋清澈,看着纪淮深,弯着眉眼笑。 纪淮深觉得握着乔熙的手腕的那只手,有薄汗溢出。 他抿着唇,面无表情地移开了视线...... 乔熙不知道张方是被怎么处理了,晚间用饭的时候,她就没有看见他了。 乔熙舀着碗里的鸡汤泡米饭,看着对面优雅用餐的纪淮深,好奇地问:“你把张方送去警察局了吗?” 纪淮深穿了一件白色的西装,在餐厅幽微冷清的灯光中,面若冠玉。 他听见乔熙的问话,平静地夹了一筷子酸豆角,放在乔熙碗里:“有比警察局更合适他的去处。” “那是什么地方?”她追问。 纪淮深手腕微动,他放下餐具,看向她。 他的眸色很淡,那种寡淡叫乔熙心里没底。她僵硬地坐在座位上,背脊挺直。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在她的心理防线彻底崩塌的那一瞬间,她听见纪淮深说:“乔熙,很多事情别去问,知道太多的人不容易置身事外。你如果想要长久地留在我的身边,就不要去问那些事情。” 乔熙沉默着,不说话了。 不知怎么,她的心头有点发冷。她似乎在某个瞬间,看见了纪淮深——不是这个虚拟世界的纪淮深,而是她亡故的丈夫。 他们明明有截然不同的性格,可是剥去所有的伪装,骨子里的残忍竟是这么相似。 乔熙食不知味地吃着酸豆角,这玩意是她下午的时候说想要吃的。倒也不是真的有多么喜欢,只是想要提出一些不太容易实现的要求,一点点试探纪淮深的底线。 而现在她发现,也许眼前这个淡漠矜贵的男人,没有什么底线。 “小栖栖,你说,纪淮深会怎么处理张方?”卧室,乔熙将脸埋在枕头里,声音闷闷的。 [这不在你的攻略范围内。]系统的声音一如既往冷淡:[还有,请不要给我乱起外号。] 乔熙选择性失聪:“可是如果真的是我想的那样,小栖栖,你给我安排的攻略对象是不是有点太可怕了?” [这才第一个。]系统说着风凉话。 乔熙撅了撅嘴:“我想回家。” 她没有奢望系统会回答她,可是后者沉默许久,久到乔熙快要睡着的时候,他低声道:[这是你命定的劫难,逃不掉的。] 乔熙迷迷糊糊地听,勉强睁开眼睛,问:“什么命定的劫难?” 这一次,没有人回答她了。 乔熙见怪不怪地重新闭上眼,打算睡觉了。 就算烦心事再多,睡觉也是一件值得人开心的事。 乔熙的睡眠质量一向都很好,很快,她就陷入了甜沉的梦。 睡梦中的她并不知道,纪淮深曾走进她的房间,他坐在床头,借着微弱的台灯灯光,看着她的面容。 男人生得好看,哪怕就是这样简单的端坐着,也叫人觉得赏心悦目。 他墨色的发从额前垂下,清寒的眸色一点点变得幽深。他将药膏沾了一些在手上,之后伸出手,指尖落在乔熙白天的伤痕上,覆盖上去。 夜晚的纪淮深和白天并不怎么相同,平静冷漠的伪装有龟裂的痕迹,而他的脸上带上了一种极端的凉薄味道。明明在做这么贴心的事,却看不到几分温柔。 此时,他的掌心微微收了力,更加贴合乔熙的脖颈,好让药膏化开。 掌下的皮肤温暖,能感觉到脉搏的跳动。纪淮深看着乔熙毫无知觉的样子,神情有一丝迷惑。 之后,他像是被什么灼伤了一般,收回手,快步离开...... 这一天晚上,相安无事。 乔熙醒来的时候,接到了温明珠的电话。 电话那头,温明珠的声音透着急切:“乔熙,哥再过一个星期就要回来了,你想没想好这件事要怎么办?” 乔熙不说话,只是伸了伸懒腰,随手拿过了床头的镜子,开始欣赏起自己的美颜。 这是乔熙多年来的习惯,毕竟长得这么好看,自恋一些难免。 她看见自己脖颈处的痕迹已经褪了许多,顿时心情大好,连带着对温明珠都和颜悦色起来:“没呢,我还在想......” 温明珠听着她懒懒散散的声音,气就不打一处来,她咬牙切齿地说:“那你想出来了没有?” 乔熙的眼神冷淡下来,唇角讥诮:“想出来了。” “什么办法?”温明珠问得很急切。 “我想好了,早餐我打算吃双蛋三明治加番茄酱。” “乔熙!”温明珠从来都没有被人这么戏弄过,简直是怒不可遏:“你什么意思?” “没有什么意思,”乔熙将镜子放在了一旁,好整以暇地开口:“温明珠,我帮你们温家是情分不是本分,如果没有记错的话,我十岁那年生日你回到温家,我就被赶出来了吧?温家发了声明,和我断绝了关系。那年我也才十岁,有人担心过我吗?” 荆棘花冠(八) “没有什么意思,”乔熙将镜子放在了一旁,好整以暇地开口:“温明珠,我帮你们温家是情分不是本分,如果没有记错的话,我十岁那年生日你回到温家,我就被赶出来了吧?温家发了声明,和我断绝了关系。那年我也才十岁,有人担心过我吗?” “但是不管怎么说,施阿姨和温叔叔对我有十年养育之恩,所以我愿意帮温家。可是,这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你以为你是谁?你有什么资格对我颐指气使?” “乔熙!”温明珠没有想到乔熙会这么伶牙俐齿,她“你”了半天,才恶狠狠地说:“反正你记住你答应过我和妈妈什么就好!” 之后,她就用力挂断了电话。 乔熙听着电话里的忙音,不为所动地去楼下吃早饭了。 她原本就不是那种会拿别人的情绪惩罚自己的人,温明珠不开心,她为什么要受影响?她开心得很! 乔熙走到楼下,看见纪淮深坐在沙发里,正在翻阅报纸。 她一溜小碎步过去,手扒着他背后的沙发,甜甜地笑:“纪爷,早上好呀!我昨天晚上做梦,也有梦见你哦!” 纪淮深没理她,乔熙顿觉无趣,跑去厨房拿了一杯牛奶出来。 牛奶温温的,喝起来香味浓郁。 乔熙端着牛奶,脑海中划过一个有趣的点子,她举步,重新走回刚才的地方。 “纪爷,你吃早饭了吗?”乔熙说着,弯着腰凑近他:“要不要喝牛奶?有口红的一边是我喝过的,你可以喝另一边哦。” 纪淮深原本翻报纸的动作顿住,他将手中的报纸放在身侧,之后就着乔熙的手,喝了一口她手里的牛奶。 乔熙猝不及防,手一抖,那大半杯牛奶差点倒出来。 她只是想逗逗纪淮深,没有想到他会真的喝。 而纪淮深看着她慌张的样子,微带愉悦地挑了挑唇。 乔熙同他遇见过的其他形形色色的女人都不同,她明明不算会撩拨人的,手段也只能叫普通,可是她偏偏是最喜欢在自己面前故作老道的。 “乔熙。”他喊她的名字,短短两个字,自他的声音流露出来,说不出的蛊惑。 乔熙红了脸:“嗯......” “喜欢喝牛奶吗?” “喜欢......” “但是我不喜欢喝牛奶,你帮我喝,好不好?” “......好。” 纪淮深听着她的回答,唇角弧度加深,笑得很是满意:“以后一天两杯。” 乔熙:“......” 为什么有种旁敲侧击的意思? 乔熙看向纪淮深,后者眼底的笑意还没有彻底退去,轻烟薄雾一般虚虚浮动着。 乔熙同他相处时间不算长,这样的笑容鲜少见到。能看得出来,此刻他的心情很好。 纪淮深的态度迟迟不明朗,这段时间的攻略似乎也没有任何作用。他对自己的爱意值固定在一颗星上,也再也没有上去过。 乔熙想,要不先完成支线任务。 她心念一动,捧着牛奶坐到纪淮深身侧:“纪爷,我......还没有和你讲过我的身世吧?虽然你肯定已经查到了,但是我还是想要和你说一下。” 后者面色未动,语调平直:“嗯,你说。” 手里的牛奶温度渐褪,薄有余温,乔熙将杯子握得更紧:“我是温家抱错的女儿。” “我知道。” 他供认不讳,并未遮掩。 这在乔熙的意料之内,纪淮深这个人不喜解释,可是也不会掩饰。 根据系统告诉乔熙的消息,他的亲情淡薄,茕孑一身。但这并不代表他不在意亲缘,乔熙还是想要赌一赌。 “我在温家有一个哥哥,叫温邺川。他得罪了薄家的人,施旋月让我帮他,可是......我哪里有办法帮他。” “你想求我?” 乔熙默认了:“我小的时候,温邺川对我很好,我不能不帮他。淮深,我今年二十二岁,没有谈过恋爱,也没有喜欢过谁,你对于我来说,是很不同的。我不知道我对你有多少爱,可是......我真的很喜欢你。” 纪淮深的指尖微动,眼中有某种不能言明的神色掠过。 乔熙如果说爱自己,他必定是会怀疑的。不过一夜露水强行捆绑,哪里来的爱。 可是她说喜欢...... 纪淮深拿起桌上的陈茶,不动声色地喝了一口。 而乔熙一鼓作气,继续道:“我想要求你......帮帮温家。” 乔熙的语气更加艰涩:“除了你,我不知道还有谁能帮我。” 她这一段话,真情假意,连自己都有些分不清了。似乎在某一个瞬间,她想起了曾经。 那个时候十八岁一无所有的乔熙,对纪淮深说:“纪爷,我什么都没有,所以我什么都可以舍弃,只要能够成功,我能放弃所有。” 那一刻的仓皇无措,似乎在这一瞬间,清晰得如同昨日发生。 乔熙眼眶酸涩,有泪水重重滴下。 纪淮深大约没有想过她会哭,他脸上的表情忪怔,之后,他伸出手替她缓缓擦掉眼眶底下的泪。 “哭什么?”他的声音沙哑,难得一见的柔和:“我没有说不帮你。” [爱意值:一星半。] “我不哭。”她胡乱擦掉脸上的水痕,笑得几分傻气。 “你是孕妇,要爱护自己,不要让情绪大起大落,对身体不好。”他微微皱着眉,看着乔熙,那无可奈何的样子,像极了乔熙记忆中的丈夫。 她愣了愣,不知怎的,生出几分遗憾。 当初......如果纪淮深没有出事,她拿下白兰影后之后,应该会和他一起生一个孩子吧。 纪淮深这么好看,她也漂亮,如果有了孩子,必定很可爱吧。 只是可惜了,那一幕不会发生。而如今,她也不过就是骗他身怀有孕。 乔熙心中有了罪恶感:“纪淮深,其实我......” 她的话还没有说话,一个黑色西装的高大男子走了进来:“先生,该去集团了。” 纪淮深点了点头,没有世界离开,而是问乔熙:“你刚刚想要和我说什么?” 刚才的冲动已经被遏制了下来,乔熙想着眼前人那可怜的爱意值,故作轻松地笑笑:“没什么,你去忙吧。” 荆棘花冠(九) 刚才的冲动已经被遏制了下来,乔熙想着眼前人那可怜的爱意值,故作轻松地笑笑:“没什么,你去忙吧。” 纪淮深在确认了两份文件之后就离开了,乔熙窝在沙发里,百无聊赖地换着频道。 [你不高兴吗?温家的事,纪淮深大概会帮你。]系统的声音冷淡,乔熙在里面听出了讽刺的味道。 “我没有不高兴啊......”乔熙抱着抱枕,下巴撑在枕头的边边上,语气却听不出高兴的意思。 [如果没有不高兴,怎么这个样子?]系统的声音更加冷淡:[这不就是你最擅长的吗?刚刚的戏,连纪淮深都骗过去了,我以为你很得意。] 乔熙翻了个白眼:“你今天吃炸药了?” [呵......] 系统再一次陷入了死寂状态。 乔熙心烦意乱地将脸埋在枕头里,她只是有些......不安。她为什么总是在这个攻略对象的身上,看见自己的丈夫的影子。 他明明就只是一个npc不是吗? 乔熙还在胡思乱想,却听见脚步声渐近。 管家循声抬起头,就看见站在她的面前,一脸的慈爱笑意。 “乔小姐,后天是先生的生日。”管家神秘地眨了眨眼:“您可得好好利用这个机会。” 乔熙惊讶开口:“后天是他的生日?” 是巧合吗? 就连生日都是同一天。 乔熙低垂下眼睫,掩饰住自己眼中的震惊。 怎么会有这样的巧合...... 分毫不差的脸,同一天的生日,骨子里还有相似的东西...... [你不要胡思乱想,既然是人物碎片,当然会有相似的地方。] 系统适时开口。 乔熙揪紧了抱枕:“那他们之间......有什么关联吗?” 系统的声音很冷淡:“没有任何关联。” 乔熙半信半疑地皱着眉。 管家看着乔熙在发呆,喊她的名字:“乔小姐?” “嗯,我在想该送些什么,他才会喜欢。”乔熙回过神,随意扯了一个借口。 管家脸色欣慰:“您不用特意送些什么的,我看得出来,先生他对您和其他人不一样,今天,我还看见先生对您笑了。您如果能陪他过生日,他肯定会很开心。” 乔熙笑了笑,心里却已经有了打算。 生日是一定要过的,只是不能像管家说的,随便过过。她已经要制造出一个叫纪淮深难忘的、最好一辈子都记住的生日。 后来的时间里,乔熙向系统打听了纪淮深的喜好。 [他没有任何喜好。] 乔熙不信:“怎么会有人没有喜好的?” [乔熙,你幼时受过苦,所以觉得自己的人生坎坷。可是有那么一种人,他们的幼年,根本就没有受苦一说,因为他们......无时无刻都在受苦。苦的时间太长了,以至于习以为常,以为那是人生常态。]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乔熙听得出来,系统有话外之音:“小栖栖,你说话能不能不要打哑谜。” [......你真的想要知道吗?] “你这不是废话?”乔熙翻白眼。 [今天晚上早点睡,梦里......我会把一切都告诉你。] 有了系统的保证,乔熙很早就积极地准备睡觉了。 纪淮深忙完工作从书房里走出来的时候,就看见乔熙穿着粉色的小兔睡衣,一蹦一跳地往房间走去。 “乔熙。”他叫住她。 乔熙听见他的声音,很开心地转过来:“纪爷!” “有没有人和你说过,不要跑跑跳跳的,你怀着宝宝你不知道吗?”他轻轻扣住她的肩膀,替她整理已经有些乱了的衣领。 乔熙仰着头,下意识看向他。 他皱着眉,脸上的情绪很淡,可是能看得出紧张。 “我下次会注意的,对不起啊......”她以为,他是因为孩子。 纪淮深手里的动作微微僵住,之后,他放开她,淡淡地说:“去休息吧。” “晚安,淮深。”她转变称呼,眼中的笑意狡黠。 纪淮深愣了愣,眼中有浅浅暖色。 乔熙走到了卧室门口。 她将两只手重叠,放在脸颊边上,微微侧着脸,做了一个晚安的动作,之后,她没有等他的反应,轻轻关上了房门。 纪淮深站在门口,感觉到了一阵心悸。微微的热,从心口蔓延至全身。 这样的感觉很奇怪,这好像人生中某个空缺的地方,有了充实的预兆。 乔熙关上门的那一瞬间,听见系统的声音:[恨意值归零。] 乔熙弯着唇,笑得真情实感。 这一天晚上,乔熙做了一个梦。 梦里是这个世界里少年时的纪淮深。 他坐在昏暗的房间里,正在一遍遍地弹着钢琴。 他的身侧是一个衣着得体的女人,她生得很美,从眉眼来看,纪淮深和她有几分相似。 乔熙几乎已经猜到了两个人之间的关系。 望子成才的母亲,压抑昏暗的空间。 此时,女人的手中拿着细长的鞭,当纪淮深有什么地方弹错的时候,那鞭子就会落在纪淮深的手臂上。 铁制的鞭子,在幽暗的房间里反射出金属一般的光。当它同皮肉接触的时候,会发出让人起鸡皮疙瘩的声音。 乔熙听着,便觉得疼了。 “为什么会弹错!”女人的声音尖锐:“为什么?教了那么多次了,为什么还要错?你这个废物!” 少年不过才十岁的年纪,垂着头,一言不发地坐在钢琴前。他玉一般皎洁的面容,没有一点表情。而这样的平静,越发激发了女人的疯狂,鞭子落在他的身上,一下比一下更狠。 很快,那根鞭子就染了血,血顺着鞭子的脉络,一滴一滴地落在深色的地面上,不留下半分痕迹。 而少年将负伤的手重新放在钢琴上,毫无情绪地继续弹奏着。 后来画面一转,大约是傍晚,女人扯着少年的手,将他拉进了一旁的储物间。 “你不好好学没有关系,你给我在里面好好反省!”女人说完,便重重关上了储物间的门。 一直不为所动的少年,终于有了挣扎。 乔熙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甚至在他的话语中听出了哭腔。 他说:“妈妈,我怕黑......” 荆棘花冠(十) 他说:“妈妈,我怕黑......” 只是一句示弱,之后就再也没有了声音。 这样的画面,诡异又扭曲,带着触目惊心的震撼。 乔熙不明白这个女人的疯狂从何而来,而纪淮深眼中的麻木和后来的微弱挣扎,让她的心一阵一阵揪紧。 她不愿看见这样的他。 这个人是纪淮深啊...... 他应该是高高在上的,应该是无坚不摧的,他怎么能有这样的伤痛? 乔熙从睡梦中惊醒,是半夜时分。 她的目光落在床头昏暗的灯光上,神色微动。她掀开被子,赤着脚离开了卧室。 因为是深夜,别墅里的管家佣人都已经入睡了,乔熙走到纪淮深的房门口,不假思索地推门而入。 这是乔熙第一次进入纪淮深的房间,空气中有一种冷凝清冽的香气浮动着,房间是简单的灰白色调,线条利落流畅。设计感很重,可是没有什么烟火气。 乔熙突然想起了很久以前的现实世界,那时她还是炙手可热的人气演员,为了不影响事业发展,选择了隐婚。 那个世界的纪淮深总是在发布会的角落等她,昏暗又无人的角落,他一身万年不变的黑色西装,安静地站着。 只有在她走向他的时候,他寂淡的面容才会有所松动,露出微笑。 那时,她的经纪人兰兰用一种带着同情的语气对她说:“乔乔,他看起来好孤独。” 而现在,乔熙看着眼前冷清的房间,也在想,他看起来好孤独啊。 眼眶热热的,似乎有什么东西要落下。 纪淮深在乔熙进来那一刻就醒了,习惯使然,他从来浅眠,不敢睡的太沉。 乔熙的动静不大,可是他还是醒了。 床榻的一侧微微倾斜,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之后,纪淮深觉得有一双温温软软的手环住了他的腰。 他的背脊一僵,几乎是当即出言阻止:“乔熙......” “淮深,我是孕妇,孕妇晚上怕冷。”她的声音很轻:“我抱着你睡,就不冷了。以后我就睡在你的房间,好不好?” 她说完,得寸进尺地将他抱得更紧:“你不许拒绝我,你要是拒绝我,宝宝会难过的。” 纪淮深不知为什么,竟是一点都不想拒绝,身后的人香香软软,他甚至想要转过身,将她抱进怀里。 他单单是克制住这个念头,就要用尽力气,谈何拒绝。 “乔熙......” “嗯?”她的声音带着睡意:“怎么啦?好困哦,我们明天再说,好不好?” “......好。” 乔熙弯着唇,这一觉,睡得很香。 她想,虽然是攻略,可是这个人和现实里的纪淮深长得这么像,名字也一样,她对他好一点是应该的不是吗? 这般想着,她似乎就有了理由放着自己对他好一些,更好一些...... 乔熙醒来的时候,纪淮深已经离开了。 她眯着眼看着手机上的来电,上面显示着“曼姐”二字。 自从知道了自己在这个世界还有一个十八线扑街的身份,乔熙就恶补了一下自己的事业线。虽然系统没有和她提这方面的要求,也没有相关的任务,可是乔熙对于事业,从来都有异样的执着。 乔熙顿时清醒了许多,默默接通了电话。 “曼姐......” “乔熙!”对方的声音很是不耐烦:“你这段时间在干什么?为什么从来都不来公司一趟?你现在是想怎么样?仗着自己糊,糊作非为吗?” 声音尖利又刺耳,乔熙把手机拿远了一点,表情嫌弃。 真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都是经纪人,差距怎么这么大。此情此景,乔熙开始分外想念兰兰了。 她抓了抓头发,眼神已经冷淡得彻底,但是语气还算和气:“我以为你最近都在忙温明珠的事情,没有空理会我。” 没错,该曼姐手下的王牌艺人,就是温明珠。 这个世界中的乔熙,这些年在娱乐圈被温明珠明里暗里打压,而这个曼姐作为帮凶,也是功不可没。以至于她明明有这么优越的形体条件,却愣是扑得一点水花都没有。 “明珠的事情是你该管的吗!你该庆幸你有明珠这么个好姐妹!”曼姐说到这里,语气更不情愿了:“明天你就来公司,明珠的新剧给你留了个贴身侍女的角色,你过来把合同签了。” 乔熙被气笑了。 她的语气彻底冰冷下去,不怎么客气地说:“这种垃圾角色,我不怎么看得上,至于明天,我不会去,过几天,我会让我的律师把解约合同给你的。” 曼姐愣了很久。 这些年乔熙在她的手上从来乖巧,不要说顶嘴,就连表情都是一贯低眉顺目,今天是怎么了?吃错药了? “解约?你开什么玩笑?一百万,你拿的出来吗!”曼姐阴阳怪气地嗤笑:“你一个被温家赶出去的赔钱货,哪来的钱?” 乔熙大概能想到,温明珠在曼姐面前究竟说了自己多少坏话。 她也没打算解释,直接挂断了电话。 电话那头,曼姐看着被挂断的电话,眼睛发直:“这乔熙......今天吃错药了?” 乔熙在挂了电话以后,呼唤了一下系统。 ”小栖栖,可以借我一点钱吗?我完成任务回到现实世界,十倍还你,高利贷利润都没我高!”乔熙笑得很狗腿。 [那你也得有命回去。]系统说着风凉话。 乔熙不开心了:“你怎么这么铁石心肠?我也算是你的第一个顾客吧?” [不好意思,社畜没有钱。一百万没有,一块你要吗?]系统的声音十分冷淡。 乔熙哀叹了一声,不说话了。 刚刚放狠话的时候脑子没转过来,之后才发现,自己在这个世界里,简直就是一穷二白。 只是她没有想到的是,系统也这么穷。 [既然缺钱,为什么不找纪淮深?一百万对于他来说,就是点点头的事情。]系统突然开口,几分试探。 “为什么要找他?”乔熙真情实感地发问:“我自己捅的篓子,为什么要他帮我补。” 她说到这里,灵机一动,恍然大悟地说:“我可以找温家啊!反正他们有求于我!那我也不能白帮你说对吗?话说回来……一百万太少了,起码给我三百万。” 荆棘花冠(十一) 她说到这里,灵机一动,恍然大悟地说:“我可以找温家啊!反正他们有求于我!那我也不能白帮你说对吗?话说回来……一百万太少了,起码给我三百万。” 系统沉默了很久,之后才意有所指地说:[乔熙,我真不知道该说你有良心,还是没心没肺。] 乔熙没理会他,想到解决办法就开心地下楼了。 不要说曼姐给她的只是一个贴身侍女的角色,就算是女主角,她明天也不会去的。 明天就是纪淮深的生日,于她而言,没有什么比给纪淮深过生日更重要。 乔熙已经有了一个浪漫的想法,明天她一定要让他过一个开心难忘的生日。 而这一切,纪淮深并不知情。 晚上的时候,乔熙早早就窝进了被窝里,看见纪淮深进来,她从被窝里探出半张小脸,歪着头朝着他笑。 她说:“淮深,我在给你暖被窝,快来快来。” 她说:“你房间的灯太暗了,我怕黑,所以给你的台灯换了个灯泡。” 她说:“淮深,你不会赶我走的,对吗?” 纪淮深站在床位,看着她的模样,听着她喋喋不休的声音,掌心发烫。 [爱意值:两颗星。] 乔熙愣了愣,之后,笑意更甜。怎么这么可爱?随便两句话就提升了爱意值。 “我去洗澡,你先睡。”纪淮深的声音沙哑。 乔熙笑得又无辜又可爱:“可是我想等你一起睡啊~” 乔熙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看错了,她看见纪淮深的耳廓有些发红。 霸总也太纯情了吧?! 乔熙看着浴室紧闭的房门,终于绷不住,笑出了声。 想起来除了初次见面的时候,乔熙几乎没有再在纪淮深的身上看见过那份冰冷疏离。 甚至,她能感觉到他对自己已经放下防备。 乔熙想,让他爱上自己,大概不会是一件太艰难的事情。 纪淮深从浴室里出来的时候,乔熙手里捧着手机,正在刷着喜剧视频。看到好笑的地方,她笑得肩膀都在耸动,一张脸红扑扑的。 纪淮深在她的身侧坐下,乔熙放下手机,眼睛亮亮地看着他:“你要睡觉了吗?” “还早,你困了就先睡。”他抿了抿唇,语气不自知地柔和下来。 “那你现在要上床吗?”她问得很快,之后才在纪淮深微愣的神情中察觉不对。 乔熙轻咳了一声,解释道:“我是说,你要在床上躺着吗?” 纪淮深原本是想说不用的,可是话到唇边一转,便变了:“可以。” 乔熙闻言眼神一亮,积极地说:“那我们换个位置。” 她一边说一边起身,直接双手双脚并用地爬到了纪淮深的另一侧:“你睡到我的位置。” 纪淮深对待乔熙的时候,总是出奇的好脾气,他依言躺了过去。 乔熙眼睛更亮了:“暖和吗?” 纪淮深这才明白她想干什么? 那么早上床,原来是为了这个。 他的唇角有了上扬的征兆,生生敛住,用平静的声音说:“嗯。” 乔熙不介意,听见他的答案,她眉眼弯弯地笑:“那我以后天天给你暖被窝。” 纪淮深看着她撩人而不自知的样子,眸中有许多情绪激荡。 明明生得这般娇艳明媚,杀伤力十足,偏偏行为举止又天真得叫人忍不住心软。这样的乔熙,他竟不敢用他平素惯用的看人方式去看待她。 她不是他要或不要的人,她在他的世界之外,与众不同。 纪淮深到底没有舍得离开温暖的被窝,乔熙的身上有一种莫名的香气,甜而缠绵,叫人忍不住留恋。 他翻阅着一张薄薄的报纸,前前后后地看了四五遍,看到能熟背下来,终于听见乔熙说:“淮深,我好困,我想睡觉了。” 他放下报纸,将吊灯关掉,只留下台灯细弱的光芒。 乔熙给台灯换了暖黄色的灯,在昏暗的房间里,散发着温暖的光。 乔熙动作自然地往他的怀里拱,像某种毛茸茸的没有攻击性的小动物。 她将脸贴在他的心口,甜甜地说:“你好暖啊。” 纪淮深想说:“是你暖,不是我。” 两个人相拥着,都陷入沉默。 直到这一天的夜里,十二点的钟声响起,乔熙摇晃他的肩膀。 “怎么了?”他问。 乔熙勾缠住他的脖颈,声音甜蜜缠绕着,清灵而笑意甜甜:“淮深......纪淮深......祝你生日快乐。” 她的声音那样的软,清甜婉转,似乎能直直的勾到人心里去。 这一天晚上,纪淮深看着她,似乎听见有一个声音对自己说:“你看,每个人都会有软肋。” 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有了,可是乔熙对于他而言,已经和这世间其他的所有人都不同了。 纪淮深不敢去看她的眼睛,他伸手捂住她的视线,声音沙哑地呵斥:“睡觉。” 乔熙大概是眨了眨眼,纤长的睫毛刮过他的掌心,带着轻柔的痒意。 这份痒从掌心一路蔓延到心脏,叫人心口发热。 他看着她,眸色在不自知中泛红,眼尾一弯浅淡的红痕,一点点蔓延开...... 而乔熙弯着唇,在入睡之前,又小声地重复了一遍:“生日快乐啊......以后我都会陪你过生日。” 他看着她,眼眶里有血丝蔓延开。 以后...... 这是一辈子的承诺,她这般说出来,几分真心几分假意,他竟是不敢去分辨...... 纪淮深醒来的时候,天光熹微。 他下意识看了一眼身侧,之后,整个人便微微愣住了。 乔熙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离开的,离开之前还将一个绵羊抱枕放在自己的被窝里。那抱枕软软小小的,倒是和她本人有些相像。 他捏了捏抱枕,之后便淡淡地微笑了。这样的笑容不自知,愈发真切十分,叫人看了都觉得动容。 而此时此刻的这一切,乔熙并不知情。 她正在准备着这场预备已久的生日仪式,几乎一心一意地扑在了上面。 乔熙将庆祝的场所定在了花园,也不让管家等人插手,自己一个人早早就从外面预定了许多花进来。 荆棘花冠(十二) 乔熙将庆祝的场所定在了花园,也不让管家等人插手,自己一个人早早就从外面预定了许多花进来。 她也不知道纪淮深喜欢什么品种的花,干脆就各式各样的花都准备了。 她在做这些的时候,又想到过自己那相敬如宾的三年婚姻。 如今想来,她那时从来不曾这般,精心为她法律上的丈夫做过什么,心里难免几分遗憾。 那个时候的自己,真的是一心都扑在了事业上,竟没有花费时间,哪怕只是好好地为那人过过一次生日。 倒是他,从来不忘自己的生日。 乔熙记得很清楚,那是他们结婚的第一年。 彼时她几乎扎根在了剧组,纪淮深给了她最好的资源,她自然也就用了最好的态度去珍惜。 她不能输,必须成功,这是她给自己立下的目标。 所以那个时候,她过得格外忙碌艰辛。当她拍完一场爆破戏,灰头土脸地回到酒店的时候,就看见纪淮深站在房间的落地窗前,背对着自己,矜贵而温雅。 他大概是听见开门的声音,因此缓缓转过身。 乔熙记得,那天晚上他在寂寞又冷清的灯光下伫立,温柔地对自己说:“小乔,生日快乐。” 后来的时候里,两个人沉默而有礼有节地吃完了一顿晚饭,纪淮深离开的时候。送给她一根红绳,上面镶嵌着一颗小而剔透的玉珠。 他说:“小乔,我也不知道你缺什么,这个送给你。” 乔熙想到这里,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手腕,之后不由得讪笑。 她那时不曾将那根红绳随身携带,深怕被扑风捉影的媒体抓到一点点端倪,如今,那物件又怎么会在自己身上? 乔熙忽略这些莫名其妙的想法,继续准备着给纪淮深庆生的现场。 她在每一束花里面都准备了礼物,纪淮深今年28岁,因此现场有28束花。 这种略显土气的惊喜,是乔熙能想到最不出错的了。系统并没有告诉她关于纪淮深的喜好,她只能用这种至少不会起到反作用的方式。 而花束里的每件礼物,都是乔熙认真的按照纪淮深的成长轨迹选择的。 十七岁的礼物是一个荞麦枕头,那一年的纪淮深失眠多梦,整夜整夜地不睡觉。 二十岁的礼物是她今天早起做的蛋糕,那一年的纪淮深在人来人往的街道,隔着商店的窗户玻璃,看着里面的一个年轻女子给自己的孩子买蛋糕。 二十五岁的礼物是乔熙的自拍,那一年的纪淮深被纪家的老人催婚,双方闹的极其不愉快。 而今年,二十八岁的礼物,是捧着玫瑰的乔熙自己。这一年的纪淮深遇见了乔熙,而乔熙想要成为他这一年最难忘的一部分。 乔熙在做这一切的时候,好几次晃神,甚至在某个时刻,她分不清自己做这一切是为了那所谓的爱意值,还是真的只是为了纪淮深这个人而已。 可是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她都必须做。而原因,其实也没有那么重要。 纪淮深接到乔熙的电话的时候,女孩子在电话那头笑意甜甜,她说:“纪淮深,你下来,来花园里。” 他应该觉得幼稚的,这种一眼可见的小孩子把戏,只能称得上幼稚。 可是他又是怎么了?不仅没有觉得不耐烦,甚至心怀希冀。 是真的太孤独了吧?这么多年来,第一次有人这样记挂。 纪淮深不知道,行动却已经不受控制。 他一步步走到了花园里。 这一天的场景,纪淮深这一辈子都会记得。 乔熙捧着让他过敏的玫瑰,站在各式各样的花束和气球的环绕中,笑着对自己说:“生日礼物!不许不喜欢。” 怎么会不喜欢的,他......喜欢的要命。 他站在原地,很长一段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这样进退维谷的心情,以至于他站在原地,好久都没有动弹。 乔熙等了他许久,见他还是不动,捧着娇嫩欲滴的玫瑰,小跑着走向他。 她说:“纪淮深,你从小到大的礼物我都给你补好了,我没有太多钱,所以礼物不是很贵重,但是我觉得,你肯定会喜欢。至于今年......你的礼物是我。” 她将玫瑰微微举高,下巴轻轻搁在上面,声音要命的甜:“你先告诉我,今年的礼物,你喜不喜欢?” 纪淮深看着她,心头滚烫。他不动声色地看着她,却在清淡地说出“喜欢”二字的时候,用力把她抱进怀中。 他说:“小乔,我很喜欢。” 乔熙的脸被玫瑰花瓣磨得发红,她听着他口中的“小乔”,一瞬惊愕。 小乔...... 小乔...... 怎么都喜欢这么叫她? [爱意值:三颗星。] 乔熙心头微松,之后有喜悦涌上。 三颗星的爱意值,进度满了一半以上了! 然而她没有来得及高兴多久。那个抱住她的人力道却一点点松懈下来。 乔熙只堪堪来得及扶住晕过去的纪淮深,之后两个人都跌在了地上? 乔熙跌在了纪淮深的身上,无措地喊他的名字:“你怎么了?纪淮深!” 乔熙的声音不算小,一旁的管家闻声过来,看着两个人身侧的玫瑰,大惊失色:“乔小姐,先生他对玫瑰花过敏。” 乔熙愣住。 她说不出心里什么滋味,对玫瑰花过敏,为什么要这样抱住自己,是傻子吗? 半小时后。 乔熙站在卧室外面等着私人医生出来。 她靠着门框,脸上有些不安。 好心办了坏事,她难得有了愧疚感。本来就是冲着爱意值来的,结果爱意值是拿到了,却还让别人受伤,真是罪过。 更不要说那位私人医生看见她的时候,虽然带着口罩,眼神却犀利得很不能把自己吃了,乔熙愈发觉得自己今天做了错事。 此时此刻,她由衷地希望纪淮深不要出事。 乔熙也不知道自己在门外站了多久,似乎连腿脚都有些发软,那位穿着白大褂的医生终于走了出来。 刚才情况危急,乔熙没有来得及细看,如今这位私人医生摘了口罩,乔熙才发现小伙十分年轻帅气,面容是时下正火的奶油小生的长相。 荆棘花冠(十三) 刚才情况危急,乔熙没有来得及细看,如今这位私人医生摘了口罩,乔熙才发现小伙十分年轻帅气,面容是时下正火的奶油小生的长相。 总的来说,好看得雌雄莫辨。 年轻好看的医生默默打量了乔熙很久,咧着嘴笑出一口白牙:“你就是那位一、夜、情?” 其中语气,听起来有些不怎么友好。 乔熙说谎不打草稿:“我是他未婚妻,正儿八经的未婚妻。” “呦!我堂哥什么时候有了未婚妻的?”医生挑了挑眉,笑得很是欠揍:“你们是在梦里订的婚吗?” “你是他堂弟?”乔熙看着他,话语难免几分诧异。 “对,我是纪淮深的堂弟,纪淮左。”纪淮左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白大褂,狠狠地瞪了乔熙一眼:“手足至亲,明白吗?” 【人物:纪淮左。】 【爱意值:一颗星】 【恨意值:三颗星】 看来不是特别待见自己啊…… 不过,乔熙见他还有心情对自己呛声,也能猜到了纪淮深现在的情况大约不算糟糕。 因此她好脾气地睨了他一眼,淡淡的说:“哦,明白。” 纪淮左恨不能从鼻孔看着乔熙:“我堂哥这么多年洁身自好,怎么就栽在你的手上了。你说!你是不是勾引他了。” 乔熙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笑得风情万种:“对啊,我就是勾引他了。” 她将“勾引”二字念得很重,脸上有一种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无所谓。 纪淮左被她气得脸都红了:“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要不要脸!” 乔熙见他气急败坏的样子,没忍住又欺负了他一下:“你见过勾引还要脸吗?我要脸干什么?我要你哥。” “你就死了这条心吧!”纪淮左几乎气到语无伦次:“等以后......以后我哥腻了,你就只有滚蛋的份!还有,劝你对我客气点!我是他弟弟!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你不知道吗?你怎么敢在我面前这么嚣张!” 乔熙疑惑地看着纪淮左,很久,她终于真情实感地发问:“这个世上缺胳膊少腿的人多了去了,可是你有见过谁不穿衣服出门吗?” “你......你你你......我记住你了!”纪淮左气得唇角都在颤抖,英俊的脸扭曲。 “你记住什么了?”一道冷清的声音从房里传来。 纪淮左像是被霜打的茄子一样,一下就蔫了:“哥......” 纪淮深从里面走了出来。 他的脸色还有些发白,眉宇之间的褶皱很深,透着锐利。 乔熙看着他,有些不安:“你没事吧?” “没事,我自己要抱你的,和你没有关系。” 然而这样一句安抚的话,落在纪淮左耳朵里,就是扎心扎肺的难受:“哥!你现在怎么这样!” “我怎样了?你再给我没事找事,明天我就把你送出去!”纪淮深看着他,似乎有些愠怒:“还有,下次再对乔熙胡言乱语,这里你就不要来了!” “可是她让你过敏了!”纪淮左不可思议地看着纪淮深:“她肯定是故意的!” “是我,”纪淮深将乔熙揽到了身后:“是我情不自禁抱住她,和她没有任何关系!纪淮左,你不要闹了。” 纪淮左一双眼睛红彤彤的,都是不解。这些年纪淮深大概都没有这么责备过他,以至于他的脸上都是委屈。 到底是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脸上几乎藏不住事。 乔熙看着,都觉得有些不忍心了。 “那个什么......这件事是我的问题,我不知道他对玫瑰花过敏,以后不会这样了。纪淮左,我向你道歉。” “谁要你道歉!”纪淮左气得跺脚:“你真矫情!” 他说完,头也不回地跑了。 一直到纪淮左离开了,纪淮深才低声解释道:“淮左从小几乎都是我带大的,今天这样,是我没有管教好。” 乔熙可不想做离间人家兄弟的祸水。 “没有啊,其实我觉得....淮左这个样子,还是挺可爱的。”乔熙说到这里,眯着眼笑了笑:“而且,他应该和我年纪相仿吧,我们以后肯定会慢慢融洽起来的。” “以后?”纪淮深轻轻重复这两个字,唇微微抿起。 乔熙被他意有所指的眼神,看的脸上一热。 说的时候不觉不妥,如今回想,的确太顺口了。 他们之间,怎么会有以后? 系统的任务,可是满格的爱意值和恨意值...... 因爱生恨后,哪里还有什么以后可言? 乔熙说不出心里什么滋味,再度看向纪淮深,脸上的笑容透着勉强。 次日,晨。 乔熙和昨天一样,一早就出去了,纪淮深醒来的时候,床侧还是放着那只小小的抱枕。 纪淮深看着那只抱枕,不由得失笑。 她似乎有无数的奇怪点子,每一天都叫人觉得惊喜。 他的眸色是不自知的柔软,乔熙的出现对于他而言,简直就像是一场奇遇。 在这以前,他从未想过,他还能对什么人什么事心存感动,可是她的出现,让自己明白了什么叫心动。 此时此刻,纪淮深终于不得不承认,他动心了。 而且,动心得很彻底。 他将抱枕放好,看着那只小抱枕,眸色难掩温柔。 “乔熙,我们......好好过,好不好?” 彼时乔熙站在门槛,看着纪淮深温柔的模样,忍不住对系统说:“已经三颗星的爱意值了,看他的样子应该是很喜欢我的,我觉得我很快就能完成任务了。” 系统不带感情地开口:[那真是恭喜你了。] “不过说真的,他真的很温柔啊,和你说的霸总根本不沾边啊。”乔熙继续感叹。 [呵......]系统冷笑了一声,似乎是在嘲笑她。 乔熙心态很好,整理了一下手里的干花,酝酿着情绪就走了进去。 “淮深......”乔熙笑着将手里的玫瑰干花递给他:“这是我今天早上去花店买的,你对鲜花过敏,这个干花是人造的,也很好看,但是你肯定不会过敏。” 纪淮深的表情微怔,之后,他又恢复成了往日里平静漠然的模样:“谢谢。” 荆棘花冠(十四) 乔熙看着他耳廓处的红意,心里觉得他这个别扭的模样实在可爱。 表面上,她却是摆了摆手,一本正经地说:“不客气。” 哄好了纪淮深,正好是晨间的八点。 两个人对面而坐,一起在前厅用了早饭。 “管家,麻烦帮我安排一辆车,我要去一趟繁星。” 繁星就是乔熙所在的经纪公司。 “你去经纪公司做什么?”纪淮深放下手中的咖啡,问道。 “我要去解约。”乔熙眨眨眼。 ...... 乔熙抵达繁星的时候,正好看见温明珠从她的保姆车里出来。 她今天穿了一件粉色的裙子,头发盘在脑后,看起来优雅高贵。 反观自己...... 乔熙默默地看了一眼自己身上松松垮垮的运动裤。 嗯......她不应该图省事,出门不换衣服的。 此时,两个人站在繁星门口,大眼瞪小眼地互相看着。 “温明珠,”乔熙笑着冲她挥挥手:“这不是巧了,我刚好要找你。” “是我哥的事情......”温明珠急切地开口,察觉到周围的人投来的好奇目光,压低了声音:“你跟我过来。” 温明珠在繁星有自己的私人休息室,里面的装潢都是按照她自己的喜好来的,入目可及都是华丽非常。 乔熙打量着,开口评价:“你这里的装修挺贵的吧?” “乔熙,我哥的事,你到底还帮不帮?”温明珠盯着她,眼神很是尖锐。 “我会帮的,但是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乔熙坐在沙发上,随手拿了一个橘子,好整以暇地剥皮。 “什么条件?” “给我三百万。” “你在说什么!”温明珠怒不可遏:“你居然问我要钱?” “温大小姐,”乔熙好笑地看着她:“不问你要钱,你是觉得我应该白帮你是吗?” 温明珠的脸上划过一丝难堪,之后,她强行争辩道:“你说话又何必这么毒辣,我们说到底......也是一家人。” 乔熙看着她脸上的神情,从不安惶恐到心安理得,竟是自己把自己说服了。 她不免好笑,冷眼看着她自说自话,许久,才轻飘飘的一句:“我和你们温家,当不了什么一家人。” …… 温明珠比乔熙想的还要识时务,她才刚刚走到门口,就接到了曼姐的电话。 “你的违约金有人帮你付了,乔熙,你这样的身份背景,就是去了别的公司,也照样不会有发展。娱乐圈这个地方,你以为真的能恃美扬威吗?” 乔熙弯腰进了车内,背靠在车窗上,眸色慵懒地看着车窗外倒退的景致:“不能吗?我觉得能。” 她说完,冷静地挂断了电话。 虽然这不过就是一个无关痛痒的虚拟世界,可是她依旧想要活得漂亮...... 温邺川出狱的这一天,乔熙收到了一条不知名的短讯。 里面寥寥数字,透露出来的情绪清淡:“乔乔,我回国了,你有贵人相助,一切都好,可是即便没有他,温家的事我也不会为难你。” [出场人物:薄郁] [爱意值:五颗星] [恨意值:零颗星] 乔熙挑了挑眉,这个薄郁她是知道的。 她从温家被赶出来以后,就是这个男人一直照顾着她。后来,她十八岁那天向薄郁告白,却无意得知他已经有了未婚妻,一怒之下,从薄家搬了出来。 至此整整三年,再也没有联系。 说到底,就是旧爱。 这样的白月光人物,用来刷恨意值应该很好用吧? 乔熙略微思索,回了一个不咸不淡的:那多谢。 她将通信记录删掉,若无其事地往楼下走。 今天是温邺川的洗尘宴,乔熙作为“恩人”,同样收到了邀请。 只不过邀请的原因,众人心知肚明。 这次温邺川的事是纪淮深从中斡旋,温家说是邀请自己,实则是在向纪淮深示好。 乔熙原本没有想过纪淮深会参加,可意料之外,纪淮深竟然主动向自己提出,会参加这场宴会。 乔熙不懂他的用意,但是为了爱意值,她当然愿意和他尽可能多的时间相处。 楼下,纪淮深看见乔熙下来,目光在她的身上停留了一下,之后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 “今天的裙子,很衬你。”他淡淡地夸赞,却能听出语气之中的柔和。 乔熙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简单的湖蓝缎长裙,实在看不出纪淮深欣赏的是这条裙子的哪一点。 她坐到他的身侧,甜甜地笑,动作自然地挽住他的胳膊:“主要是我好看,所以穿什么都好看。” 纪淮深挑着唇角,也不说话,只是看着她笑意明艳的脸。 纪淮深的眼睛是桃花眼,双眼皮的褶皱很深,纤长的睫毛密密匝匝地垂下,这样不说话专注地看着一个人的时候,就有了三分深情流露。 气氛这么好,不说点什么真是可惜了。 乔熙轻轻勾住了他的脖颈,她将脸埋在他的胸口:“淮深,谢谢你。” “谢我什么?”他垂眸,看着在自己怀中轻蹭的小脑袋。 “谢你对我这么好,谢你替我在温家面前撑腰。”她说完,一派天真地仰起脸:“我以前从来不知道,原来被一个人全心全意地保护着,竟然是这样的感觉。” 纪淮深的目光撞进她的视线中,竟是被蛊惑一般,无论如何都不舍得分开。 怀里的人似乎生来就是他的劫,从出现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像是被莫名的力量操控了身体,不受控制地被她吸引。 纪淮深从来都知道自己骨子里是个什么样的人,也害怕有朝一日会因为自己的患得患失伤害她。可是偏偏她还不知死活地在他身边晃,一遍又一遍地说着那些叫他心悸的话。 此时,他抱着她,听见了自己心中尘埃落地的声音。 那个声音说:“纪淮深,就是她了。” 他这般想着,笑得无奈又纵容。 他微凉的手轻轻拂过她的发,那样温存的动作,偏偏指尖冰冷,所经之处有战栗之感。 乔熙在他的怀中,不受控地打了个寒颤。 “小乔,”他的声音贴着她的耳畔,清清淡淡,冷静又深情:“我会对你很好的,只是一点,别背叛我。” 荆棘花冠(十五) “小乔,”他的声音贴着她的耳畔,清清淡淡,冷静又深情:“我会对你很好的,只是一点,别背叛我。” 最后几个字,透着寒意。 乔熙在这样的语气中,第一次直面地感受到纪淮深这个男人究竟有多危险。 她咬着牙,费尽全力才让自己不露端倪:“淮深,不会的,我对你是真心的。” 说完,眼角有泪沁出,晶莹剔透。 纪淮深附身吻去她的泪水,眼睑泛红,声音克制:“不要哭,小乔,我相信你。” 是正午,两个人去参加了温邺川的接风宴。 晨间那场小小的闹剧,双方都默契地不再提起。 乔熙依旧是一路都喋喋不休地说着话,纪淮深坐在她的身侧,从始至终面色温和,笑意无奈地看着她。 他在放任自己相信她,这个过程很危险,稍有差池,他们两人都会万劫不复。 可是他还是想试试,试试眼前这个人是否真的可以信任,真的对自己真情实意。 这是一场赌注,他输不起。 乔熙只觉得纪淮深的眼神晦暗难测,她默默地往他身上靠近一些,想要安抚他心中的种种情绪。 车子抵达兰城最大的酒店门口,温家家主温城隽站在门口,看见乔熙的时候,展现出了前所未有的热情。 “熙熙,”温城隽几步走到乔熙和纪淮深面前,眼神在纪淮深身上停留了片刻,到底没敢轻易搭讪,只对乔熙说:“你这孩子,这么多年了也不回家一趟。难道当年的事情,你还在记恨爸爸?” 乔熙看着温城隽,后者脸上满满的自信,大约是吃准了自己不敢在纪淮深的面前表现得太冷血。 这份自信,有些碍眼。 乔熙弯着唇,笑得冷冰冰的:“对啊,我就是记恨你。” 温城隽表情一怔,这个半生浮沉,见惯了商场上虚与委蛇的男人,头一次碰见这么直接的拆台,竟是不知道该做何答。 倒是一旁的纪淮深轻笑了一下,旁若无人地捏了捏乔熙的脸,语气要多纵容就有多纵容:“你啊......是来砸场子的吗?” 温城隽这才反应过来,笑着打圆场:“纪先生说笑了,熙熙她就是这个性格,小孩子心性,我做长辈的,自然要多包涵。” 纪淮深笑得高深莫测,就这么看着温城隽,也不说话。 温城隽没有想到,纪淮深对乔熙竟然这么纵容,今天说到底,也实在是他太不小心了。 他后背都是汗,开始有些后悔自己太过急于求成。按照温家的身份地位,也不知道要过多久,才能和纪淮深这样的人物有交集,万一得罪了人,才是真的得不偿失。 场面凝滞,温城隽和纪淮深都一言不发,只是一个慌乱,一个冷眼看待。 倒是一旁的乔熙嗤笑了一声,扯着纪淮深的手臂往里面走:“站在门口干什么,大中午的,进去吃饭啊。” 如果不是为了帮温家度过难关,完成任务,乔熙是真的不想来。但是既然来了,就不能白来,总是要把任务完成了吧。 纪淮深由着乔熙扯着自己往里面走,未见愠色,只不过临离开的时候,看了温城隽一眼。 那一眼,透着几分冷意。 乔熙这么不待见此人,想必小时候肯定是在他手下受委屈了。 可他纪淮深的人,怎么容得旁人委屈? [温馨提示,小心一点。] “啥意思?”乔熙不解。 [你的攻略对象有些黑化了。] 乔熙:“......?” 乔熙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面色如常的纪淮深。 他的眉眼寂淡,所有情绪收敛到滴水不漏。 乔熙实在没有办法在他的脸上看出“黑化”二字。 纪淮深察觉到她的视线,低眉看着她:“怎么了?” “没啥!”乔熙萌混过关:“就是觉得你今天真帅,酒红色的领带特别衬你的气质!” 纪淮深弯了弯唇,笑意透着几分愉悦。 乔熙觉得系统在乱说,这看起来不是挺正常的吗?估计是系统看自己任务完成得太顺利了,故意骗自己。 啧......心黑。 人群中央,温明珠和温邺川两姐弟看向乔熙,眼神中是如出一辙的敌意。 温邺川大概是在狱中吃了不少苦头,英俊的面目难掩沧桑。 乔熙只是看了温邺川一眼,就有些不高兴别开了视线,温明珠就算了,温邺川凭什么恨她?自己好歹救了他,也算是有恩吧? 现如今他却和温明珠沆瀣一气,一致对她,真是叫人寒心。 可是乔熙明明记得,温邺川小时候是很疼自己这个妹妹的。 思及此,她讽刺一笑。果然,今时不同往日,自己早就成了整个温家的敌人。 可是他们让她不高兴,她又怎么会让他们舒服?温明珠不就是妒嫉纪淮深会陪着自己吗? 乔熙这般想着,往纪淮深肩上靠了靠,语气懒怠:“走了这么久,真累。” 温明珠的脸色,果然更加难看。 乔熙的心情顿时好多了,她朝着温明珠扬眉,脸色得意。 而一旁的温邺川见状,拉过温明珠的手,低声说了些什么,后者一脸不情愿地离开了。 温邺川在原地停驻了一下,离开之前,他深深地注视了乔熙一眼。乔熙在他的眼神中,读出了恨意和痛苦。 [人物:温邺川] [爱意值:五颗星] [恨意值:五颗星] 乔熙顿时明白了。 纪淮深任由乔熙靠在自己身上,眼看着一旁的众人已经跃跃欲试地看向自己,他才随意地摸了摸乔熙的发:“小乔,你想要温家安好吗?” 乔熙从小学鸡较气中回过神,咬了咬唇,犹犹豫豫地点头:“想。” “那你去旁边等我,我处理一下这件事,就过去陪你。”他的语气温存。 乔熙很是乖觉,点头,朝着一旁角落的沙发走去。 她还没有走远,就听见有人恭敬开口:“纪先生,真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您。” “我未婚妻是温家的养女,和温家的情分虽然不算深厚,但是来这里算是举手之劳。”纪淮深的耐心出奇得好,缓缓解释。 荆棘花冠(十六) 一句话,表达了两层意思。 一是乔熙和温家的关系普通,虽然是养女,但是不算亲厚。 二是他对乔熙爱屋及乌,乔熙在他心中分量颇重。 “这......纪先生已经有婚约了吗?那真是恭喜您二位了。” “多谢。” 乔熙听着,心情很复杂。 她坐到沙发上时,听见了系统平静的声音:[完成场景一,替温家解决麻烦,获得奖励:攻略对象隐藏爱好之一,喜欢吃巧克力。] 乔熙笑得很是无语:“你管这叫奖励?” [这个爱好,全世界只有你一个人知道。] 乔熙略微思索了一下:“你想让我买巧克力讨好他?” [如何攻略人物,这不在我的权限之内,无法回答。] 乔熙皱了皱眉:“得了,那你走吧。” 她确实是有些困了。 完成了两个任务,现在只剩下最后一个了,也不知道系统什么时候会把任务告诉她。 她心烦意乱地闭上眼,渐渐的也就真的入睡了。 乔熙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在系统突如其来的声音中,清醒得很彻底。 [人物:纪淮深] [恨意值:一颗星] 嗯? 她就是睡了一觉,怎么醒来就一颗星的恨意值了? 乔熙抖着小心肝从角落里出去,便发现大厅现场死寂得可怕。 一众人在看见她的那一瞬间,都不约而同地将视线投在了她的身上。 乔熙一方面觉得莫名其妙,可是另一方面,心中却有了不好的预感。 等到走到了大厅中央的时候,她彻底明白了众人的目光缘何——正中央的液晶屏上,放着一张照片。 照片里是十岁的自己,在雪色纷飞的背景下,她的身形狼狈又瘦弱,画面定格在她仰着头,将手放在了身着西装的男人手中的一幕。 男人只有半露出张侧脸,气质清隽。 那是十岁的乔熙和十八岁的薄郁。 乔熙记得这段记忆,这段关于薄郁和自己的记忆。 那是她被赶出温家的那天,在漫天的雪景中,薄郁穿着黑色的长款西装,撑着竹骨伞朝自己走来。 黑色的伞面落了雪,刺目又清晰。 他的面容沉静如水,十八岁的少年掌管偌大的薄家,气质已经被打磨得静水深流。 他的神情冷淡,可眉眼浓墨重彩一笔,绝色艳丽。那是一种阴沉冷郁的艳,就像开在暗处的玫瑰,带着叫人心惊肉跳的瑰美。 他说:“小熙,起来,我带你走。” 清寒的声音,不带太多的温情。 她梗着嗓音,喊他“小叔”,之后才惊觉失言。 她和温家已经没有关系了,这声小叔,她如何都高攀不上。 而薄郁淡若无物地一笑,道:“走吧,带你回家。” 乔熙十岁这一年,是薄郁把她从绝境中拯救,给她尊严,给她纵容,给她......无尽宠爱。 多么煽情又梦幻的初遇,只是可惜了,她无心重温旧梦,只想完成任务。 乔熙在心底叹了口气,为了这个身体曾经遭受的狼狈。 她大越能猜到这张照片是谁放的,目的是什么,可是她无暇去管。 她的目光放在大厅中央的纪淮深身上,他背对着自己,背影疏冷。 乔熙一步步走向他,心头慌乱。 三星的爱意值和一星的恨,前者大概能占据上风吧? 乔熙在他背后站定,低低地喊他的名字,之后解释道:“纪淮深,那是我小叔。” 他听见了她的话,缓缓转过身看向她。 他的唇微抿,眼神淡而冷。 他说:“小乔,我曾经以为,你只会对我一个人露出这样的表情。” 乔熙的瞳孔骤紧,她咬着牙抱住他,声音透着哀求:“我们离开这里吧,纪淮深,我们离开,好不好?” 纪淮深沉默了一下,用手捏住她的下巴,乔熙柔顺地抬起头,撞进他晦涩莫名的视线中。 他却是温柔地笑笑,仿佛刚才的冷漠与嘲弄不是出自一人之口。 他在众目睽睽之下,亲吻她的唇角:“好,我们离开。” 乔熙在心里泪奔,一颗星的恨意值这么吓人的吗? [别疑惑,爱意值越高,恨意值的作用就越强烈,这个叫加成buff。] 乔熙:“呵呵,谢谢科普。” 系统很有礼貌:[不客气。] …… 酒店的休息间,温邺川扯着温明珠的手,情绪激烈:“你放的照片,是吗!” “对啊,哥,你不是也想这么做吗?”温明珠笑得甜美:“我只是帮你做了,你应该谢谢我!你说,纪淮深这么骄傲的一个人,怎么可能容许自己的女人和别的男人过从甚密?” “你就不怕......不怕......”温邺川咬着牙关,额角青筋暴起:“乔熙如果出事了,你不会良心不安吗?” “为什么?我什么都没有做,只是放了一张照片而已。”温明珠轻柔地拍了拍温邺川的肩膀:“哥哥你忘记了吗?那张照片。是你亲手拍的啊......说起来,还是多亏了你。” 温邺川脸色惨白地松开了温明珠的手:“我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妹妹?” “我也不想要拉你这样的窝囊废哥哥!”温明珠冷笑:“不过就是听见薄家人调侃乔熙,你就动手打人,温邺川,你怎么能这么蠢?” 随着温明珠的话落,休息室里安静得没有一点声响。 温邺川将脸埋在掌心,情绪中有痛苦翻涌。 而温明珠目露嘲讽,一眼可见的嫌弃。 她的唇角扯出嫌弃的弧度,目光之间,一片冷淡颜色。 而温邺川的背脊一点点佝偻下去,他仿佛承受了不能承受的痛苦,整个人不断地发抖。 “哥哥,”温明珠的语气含讽:“你这样的性格,你觉得乔熙这辈子,可会多看你一眼?” 温邺川被说中的心事,整个人僵住,有怒气一点点逸散,可是偏偏沉默着,一言不发。 他配不上她...... 他知道...... 车内,气氛安静。 乔熙时不时抬头看纪淮深一眼,眼中小心谨慎,透着试探。 她不敢贸然开口,今天发生的一切,算是一个意外,她尚且没有想好该怎么处理。 “乔熙,”纪淮深骤然开口,他的面容有一半隐匿在阴影中,光影错落不明,模糊不清:“你从前和他是什么样的?” 荆棘花冠(十七) “乔熙,”纪淮深骤然开口,他的面容有一半隐匿在阴影中,光影错落不明,模糊不清:“你从前和他是什么样的?” 他问得直白,乔熙下意识坐直,眼底震动。 她缓和了许久的情绪,才终于缓缓开口:“我和他......不过就是相依为命。” “相依为命。”他低低地重复着几个字,话语辗转低沉,意味不明。 乔熙知道,这件事恐怕是不好糊弄过去了。 她见状,适时的落下泪:“今天的事,和我没有关系。” 她说这话,透着无辜和委屈,一双眼睛红透,眼底流露出不安惶恐,十分惹人心疼。 纪淮深看着她,许久,他缓缓地替她擦去眼底的泪水,淡若无物的语气:“怀着孕的人不要哭,伤身体。” “淮深......”乔熙抿着唇,眼底的光破碎不堪:“你知道的对不对?我和他已经很多年没有见面了。” 纪淮深将她抱进怀里,声音温柔得宛如最深情的絮絮呢喃:“我知道,我不怪你。” 乔熙默默翻了个白眼。 你的恨意值可不是这么说的。 而纪淮深有一下没一下地梳弄着乔熙的头发,一直到后者窝在他的怀中昏昏欲睡,他才停手。 “小乔......”他的语调冰冷狠戾,是从未在人前表露出过的阴暗面:“别让我知道你骗我,不该让我知道的事,就小心藏好知道吗?” 他说完,低头看着怀中明媚皎洁的女子,她的睡颜很恬静,带着不谙世事的天真。 而他伸出手,轻轻扼住她的脖颈:“让我这么生气,真想......” 乔熙不自觉抖了一下,事实上,在纪淮深方才开口的一瞬间,她就已经醒了。 纪淮深看着乔熙装睡的模样,缓缓松开了桎梏:“开玩笑的......我怎么舍得?” 乔熙在死里逃生的侥幸中,战战兢兢地睡着了。 而纪淮深始终若有若无地将视线放在她的身上,许久,他的眸色柔和下去,又恢复成了平素寂淡的模样...... 一觉醒来,已经是傍晚。 乔熙躺着床上,纠结地打了个滚。 该怎么做呢? [给你的奖励好好利用。] 系统适时开口。 乔熙没忍住,吐槽道:“纪淮深喜欢吃巧克力和我讨好他有什么关系?” [那是你的事。] 乔熙不开心地又翻了个身,没忍住,问道:“现在只有一颗星的恨意值,但是我就觉得他想弄死我了。” [嗯。] “嗯是什么意思?我的感觉是对的?”乔熙顿时毛骨悚然:“你确定我能活到五颗星?” [不确定,所以爱意值和恨意值,你自己好好把握。] 乔熙更难过了,她将脸埋在被子里,决定屏蔽系统。 许久,乔熙总算调整好心态,决定乘热打铁。 反正自己真正的身体也成了植物人,再糟糕又能糟糕到哪里去,她倒不如,再接再厉! 爱意值无从下手,那个巧克力她也不知道该怎么用,倒不如从恨意值先入手。 老话说得好,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乔熙算了算自己的生理周期,如果不出意外,她明天就会来月事。 这件事如果利用得当,也许是一次契机...... 纪淮深很晚才回来,他刚刚结束了一场会议,外面下着小雨,他走进来,身上沾了湿气。 大厅的灯一片暗淡,只有正中间的沙发处,有一盏微弱的灯光亮着。 纪淮深隐约看见一个小小的身影,在那一片昏沉中若隐若现。光影明灭,看得并不是太真切。 他鬼使神差地走过去,就看见乔熙蜷缩在沙发的一角,身上盖着薄毯。 她的眼皮耷拉着,精神似乎不是太好,却在看见自己的一瞬间,眼底升腾起浅浅的雾气。她撅着嘴,从薄毯中伸出双手,带着鼻音,软软地说:“淮深,抱抱我。” 纪淮深不说话,弯下腰将她抱在怀里。 他的语调淡淡的:“怎么了?一个人在客厅待着做什么?” 明知故问,当然是等你啊。 乔熙这般想着,嘴上却是语调低弱,我见犹怜:“我在等你,醒来没有看见你,我以为你不要我了。” “怎么会?”他将她抱紧一些,那句“我很在意你,不会不要你”话到嘴边,生生变成了:“我们连孩子都有了,我会好好照顾你你。” 而怀里的女子在听见这句话以后,生生颤栗了一下。 她这个反应,更多的像是恐惧。 纪淮深身型微顿,之后,他缓缓蹲下身,看向乔熙。 乔熙在他如有实物的目光中,脸色发白。 她的牙关都在发抖,哪怕在这样昏暗的空间里,也能看见鼻尖已经红了,一双漂亮的眼睛也湿漉漉的,盛满了水汽。 她抖着嗓音,话不成调:“对不起......对不起......我骗了你。” 她说完,泪水夺眶,一大颗一大颗地掉在纪淮深的手背上。 纪淮深周身的气压越来越低,可是嗓音偏偏温柔得彻底:“那你倒是说说,你骗了我什么?” 荆棘花冠(十八) 乔熙不说话,只是摇着头,一脸的悲哀难过。 如她所料,纪淮深的脸色一刻比一刻更难看。 乔熙很满意。 哦豁,她这惊人的演技。 感觉到身下的濡湿,她适时皱了皱眉,脸色也愈发惨白。 纪淮深察觉了她的不对劲,他握住她的手臂,哪怕心头怒意未消,他还是问她:“你怎么了?” “淮深,我好痛。” [痛个鬼,你又没有痛感。] 乔熙:“这叫套路。” [小心玩火自焚。] 乔熙:“你能盼我点好吗?” “我去替你叫医生。”纪淮深试图将自己的手从乔熙的手中扯出,后者大约猜到了他的意图,握得更紧。 “不要......不要去叫医生。”她流露出恐惧和惶然。 纪淮深看着两人交握的手,乔熙的肤色很白,此时不知是光线问题还是什么,白得没有一点的血色。 他按耐住想要将她的手揣进自己口袋捂暖的冲动,语调冷淡:“为什么不要叫医生?” 下一刻,纪淮深听见了一个足够叫他愤怒的答案。 乔熙说:“淮深,我骗了你......我知道我瞒不住了,对不起......我没有怀孕,我只是......来月事了。” 【恨意值:两颗星】 果然,是有用的。 “乔熙。你可真?是好得很。”他骤然从她的手中扯出自己的手,动作之大,让后者直接跌在了沙发上。 “淮深......”乔熙眼眶通红,她挣扎着起身,拉住了他的衣摆:“你相信我,除了这件事,我再也没有什么是骗你的了。” “除了这件事?乔熙,这件事难道还不够吗?”他往后退了一步,眸色疏冷,从未有过的狠戾:“你知道,我最讨厌别人骗我。” 知道啊,所以这不是来骗你了嘛! 乔熙抿着唇,面容透着无措:“你别生我的气。” 求求你多生点气吧。 纪淮深沉默地注视了乔熙很久,之后,他转身离开,没有半点犹豫。 乔熙等到纪淮深走了,才从一旁的桌子上拿过纸巾。默默替自己擦干了眼泪。 [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乔熙手腕微动,那团纸巾从她的手中被抛出去,精准地落进垃圾桶里:“再过七天。” [过七天干什么?] 乔熙唇红齿白地笑:“去献身啊。” [......不要脸。] “要脸干什么?我要爱意值!” [......祝你被折腾死。] “借您吉言。” [......] 黑色宾利在夜色中滑行,纪淮深坐在后座,眸色晦暗不明地看着窗外的夜景。 许久,他缓缓开口:“阿进,让医生去一趟小筑,乔熙她......痛经。” 坐在副驾驶座的阿进惊讶地看了一眼纪淮深,很快就收敛了情绪,面不改色地说:“是。” 是他记错了吗?怎么记得之前这位乔小姐是怀了身孕呢? 合着......竟然是骗先生的? 阿进有些敬佩她。 敢骗先生已经很厉害了,骗完了不仅全须全尾地活着,还能让先生替她找医生,那简直就是个中人才。 阿进打算好好向乔熙请教一下。 ...... 乔熙原本就没有身体不适,医生来了,又难免做了一场戏。 等她喝完了一大碗苦药,终于送走了这位尽心尽力的医生,只觉得今天实在是累极了。 拍了整整一晚上一条过的戏,她都佩服自己。 纪淮深最近大约都不会回来了,乔熙将自己摊成大字躺在床上,开心地笑出声。 这么大的床,就她一个人,简直太舒服了! 纪淮深的确没有再回到小筑,整整七天,乔熙都没有见到他。 虽然如此,但是乔熙还是日日派人送甜汤到纪淮深的锦晟。甜汤是她自己炖的,厨艺不佳,卖相也不好。 第一天,纪淮深将送汤的人连人带汤地赶出了办公室。 第二天依旧。 第三天照常。 第四天,那碗半生不熟的银耳红枣汤被喝完了。 第五天,甜得发腻的红豆汤也喝完了。 第六天乔熙偷懒,没有熬汤,据说纪淮深当天情绪极差,骂得两个中年高层像鹌鹑似的灰头土脸。 第七天,纪淮深在喝桂圆汤的时候,问了一句乔熙。 他说:“乔小姐最近在干什么?” 对方说:“乔小姐最近都在钻研怎么炖汤,忙得很。” 纪淮深笑意浅淡。 第八天,乔熙穿着黑色的裹身裙,外面罩着纪淮深的长款西装外套,千娇百媚、风情万种地出门了。 她站在纪淮深的办公桌前,在门被关上的那一瞬间,弯下腰对他笑。 “淮深,我来赔罪的。” 纪淮深嘴角衔着烟,眸微眯,隔着轻烟薄雾,神情莫测地看着她。 他开口,听不出太多情绪:“你没衣服穿吗?” 乔熙脸色略显无辜:“我以为这些衣服你都不要了。” “我什么时候说我不要了?”他深深地吸了一口烟,缓缓呼出,烟雾愈发弥漫。 乔熙突然意识到,纪淮深以为自己怀孕的那段日子,从未在自己面前抽过烟,他是担心会伤着孩子吧。 而如今的情况......就这份担心变成了一个笑话。她乔熙,就是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乔熙心头生出几分不安,她生生按耐下去,笑得甜而落寞:“这么多天你都没有回来,我以为我和那里的一切,你都不要了。 纪淮深意味不明地看着她。 “过来。”他的声音淡淡的,因为刚刚抽过烟的缘故,带着一丝说不出的慵懒沙哑。 乔熙眼圈红红的,带着恰到好处的鼻音,明知故问地开口:“做什么?” “抱抱你。”她将她轻轻带进怀中,语气很温柔:“好久没抱你了。” 他的手环着她的腰,将她的两只手收拢在掌心,有一下没一下的揉着。这样的姿态,可以用温情来形容。 乔熙不知怎的,在某一个瞬间,心跳慢了半拍。 她低着头,看着纪淮深扣在自己腰间的手,神色细微的恍惚。 那个时候,她刚刚和纪淮深结婚。那个人也是如此,他也总是喜欢这般抱着她,在自己的耳畔一遍遍地喊自己的名字:“小乔,小乔......” 两个人的举止,竟然是分毫不差。 乔熙陷入了回忆之中,难得沉默着,没有开口。 荆棘花冠(十九) 纪淮深看着她一言不发的样子,只以为她是难过。他明明还是生气的,却低声絮絮地对她说:“我今天就回去,不难过了。” 乔熙回过神,冲他甜甜的绽开一个笑。 她将脸埋在他的脖颈,细细蹭着。 她的发质很软,这样的动作,有些像一只小猫。 纪淮深不知道什么时候,眸色已经温软了下来。 窗外的日光正盛,橙红的色泽渲染在云彩上,就像是流光溢彩绸缎。那些光晕错落地洒在纪淮深的身上,似乎让他整个人都多了一份柔软可亲。 乔熙神色迷离地扣住他的脖颈,轻轻往下凑近自己。 纪淮深的面色未变,眼中却有几不可察的暗芒划过。 他的喉结上下耸动,声音低而喑哑:“怎么了?” “淮深,”落地窗有光大片大片洒进来,乔熙在漫天的朝霞倒影下,明眸如灿:“我确实骗了你,可是......我愿意的。” 最后几个字,有羞赧和孤注一掷的味道。 “你愿意什么?”他任由她越来越靠近自己,放任她狎昵地用鼻尖蹭着自己的面容,却始终态度平淡,自持得很。 “我愿意给你生孩子,我愿意的。虽然骗了你,可是你也应该给我一个弥补的机会,对不对?”她不介意他的态度,说到这里时,笑得很是烂漫。 我都说到这份上了,爱意值什么的,是不是应该给我一点了? 乔熙这般想着,脸上却是越发明媚的笑意。 腰间传来些微的压迫感,纪淮深握着她的腰,将她轻轻压在办公桌上。 有纸张和钢笔落在地毯上的声音,闷闷的,细微的。只是在这样安静的空间里,被放大了无数倍。 乔熙真的有些紧张了。 纪淮深的眸色平静,视线若有若无地划过她的衣领:“里面穿了什么?” 她闻言脸色微红,之后,用一种明明天真,却又缠人心智的声音说:“红色的吊带裙,我百度了一下,据说是斩男利器。” 自从执掌锦昇之后,纪淮深见过形形色色的女子。乔熙这样尺度的勾引,说到底不过是小姑娘的把戏,他应当是觉得不为所动的。 可是此刻,他感受着掌心之下她温暖的皮肤,竟是无论如何都放不开。 他没有勉强自己,弯下腰,吻落在她的唇上。 下巴被人轻轻抬起,他的吻落在她的下巴,脖颈上。 “你的小叔叔,也这样亲过你吗?” “你是第一个。” “嗯。”似满足。 “我是第一次,你轻点。”她在很久的沉默后,突然说。 纪淮深闻言,将她抱得更紧。 乔熙被他亲得晕乎乎,神志不清之际,听见他的声音在自己的耳畔响起,伴随着温热的气息:“我也是第一次,弄疼你了,你不要哭。” ...... 光影转化,正午的日光被厚重的窗帘阻挡在外。 纪淮深衣着整齐,手里端着一盆温水。 乔熙的发际都是汗,她原本是安静地躺在床上的,在纪淮深的手碰到自己的脚踝时,流露出一种被欺负到极致后顺服又乖巧的声音。 没有任何意义的音节,更像是一种撒娇。 乔熙半掀起眼皮,看着正在给自己擦拭双脚的纪淮深,脸色发红。 “淮深......”她软着嗓子喊他的名字,后半句,恰到好处的惊怯软糯:“不生我的气,好不好?” 他大概是没有料到她还在惦记着这件事,手中的动作一顿,他将她抱进怀中,亲亲她汗湿的脸:“我不生气。” 乔熙感受着身上的酸软,泄愤地揉皱了纪淮深熨贴的衬衫,嘴上却很乖:“那就好,我多怕你不要我了。” “我不会......”他皱眉,语气认真。 乔熙开心地亲亲他的嘴角:“淮深,我喜欢你。” 他在长久的沉默后,郑重地说:“小乔,我爱你,只爱你一个。” [爱意值:四颗星。] 哦豁,虽然累,但是不亏不亏。 之后的时间里,纪淮深替乔熙整理好一切,又喂她吃了一碗粥。 期间,乔熙矫情地要他把香菇鸡丝粥里面的鸡丝全部挑出来,他也好脾气的照做了。 送餐的小助理在一旁看得瞠目结舌,端着空了的碗出去以后,对着同事说:“纪总谈恋爱了!” “骗鬼呢?”众人不约而同地说。 小助理很着急,又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刚才的一幕幕,跺跺脚坐回座位上:“不信就算了!” 而一门之隔的董事长办公室,纪淮深从乔熙的身后抱住她,吻落在她的蝴蝶骨上:“你是不是解约了?” “嗯?”乔熙缩缩肩膀,睁开困倦的眼:“是的。” “签来我这里,我捧你。” 乔熙清醒了。 她翻过身往他怀里蹭,用力抱住他:“好的好的!” 送上门的机会,不要白不要。 “你想要的,我都会给你,不要担心。”他的语调温和:“睡吧。” 乔熙点点头,很快就陷入了甜沉的梦里。 一觉醒来,已经是傍晚。 纪淮深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乔熙百无聊赖地拿出自己的手机,才发现上面已经有二十几通未接来电。 这二十几通电话都来自同一个人,温明珠。 纪淮深将她的手机设置了免打扰,以至于她一通都没有听见。 她正考虑要不要重新拨回去,那电话又不依不饶地响了。 行吧,不用做决定了。 乔熙接通电话,声音慵懒:“温大小姐,有什么事?” “你一门心思解约,原来是早就准备好了下家?”温明珠咬牙切齿地说:“乔熙,你以为纪淮深是为什么捧你,又能捧你多久,你不要自作多情了!” 乔熙发自肺腑地觉得,温明珠的脑回路很跳跃。 “你在说什么?” “你装什么装!”温明珠听着乔熙风轻云淡的语气,更是被激出了几分怒气:“锦昇将年度的s级剧本给了你这样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演员。难道不是纪淮深的缘故吗!乔熙,你为了火,竟然能这么不择手段!” 乔熙愣了好一会儿。 倒不是因为温明珠的话让她不安了,而是因为曾几何时,她在现实世界中。也曾被人这样劈头盖脸地责骂过。 荆棘花冠(二十) 那是个正当红的小花旦,性格骄纵却也不失可爱,稍微了解她一点的人都知道,她心悦纪家家主纪淮深多年。 只不过那个时候,对方什么都没有说错。她就是因为所谓的资源而同纪淮深结婚,对待他,也谈不上什么爱意。 因此她只是笑笑,没有一句反驳。 只是后来,她也再也没有见过那个小花旦。 此时,乔熙漫不经心地摸索着手机的侧脊,等到温明珠说完了,才笑着开口:“不管你信不信,我不是因为你说的这些和纪淮深在一起的,至于其他的,无可奉告。我对你们温家已经仁至义尽,以后没有事情,麻烦你不要随便打电话给我。” “乔熙!”温明珠几乎是歇斯底里地喊她的名字:“你这种没心没肺的人,一辈子也不配被人喜欢。” 乔熙没有回答,挂断了电话。 嗯,不配,她自己也这么觉得。 乔熙在床上一个人默默地坐了很久,她打开了实时新闻,头版头条赫然就是她签约锦昇的消息。 纪淮深这般迅疾,在她的意料之外。 ...... 纪淮深回来的时候,乔熙已经离开了。 夜色昏暗如晦,房间里一点光都没有,他皱着眉去拨打乔熙的电话,听筒里传来了忙音。 不知为什么,有一种极致的慌乱之感,在他的心口蔓延。 而此时此刻,乔熙踩着月色,站在薄郁的家门口。 薄郁带着细致的金丝边眼镜,黑色的衬衫一丝不苟地扣到最上面一颗,他大约是从什么会议上抽身,身上的衣物都是极其的规整熨贴, 此时,他站在门口,面容诡艳,神情难测地看着乔熙。 乔熙仰起头,笑着看向他:“怎么这么看着我?” 他冷笑,钳制住她的下巴,动作没有留情面:“刚从纪淮深的床上下来,你就敢来找我。乔熙,你胆子真大。” [人物:薄郁。] [爱意值:五颗星。] [恨意值:两颗星。] “你明明知道......”乔熙狼狈地别开视线,低低地,循循善诱地说:“那只是一场交易,你知道的,对吗?” “我该知道什么?嗯?乔熙,我是看见新闻了。”薄郁的眼中,冷意更盛:“只是我不知道,原来你想要只是这些,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怎么不和我说?只要你和我说,我都会给你的。” 我只想完成任务,不需要,谢谢。 乔熙还在想要用什么说辞敷衍过去,系统的声音再一次响起。 [恨意值:两星半] 乔熙的背脊一瞬僵硬,好像玩崩了。 她顺着薄郁的目光看过去,就看见不远处的梧桐树浓沉如墨的阴影下,纪淮深站在那里,神情冰寒,周身的戾气一触即破。 乔熙站在原地,就这么愣愣地看着他,半天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小栖栖,我好像闯祸了。” [哦,那真是恭喜你了。] “你怕他?”薄郁似乎是冷笑,他握住她的手腕,将她往身后带:“你在我这里,有谁敢动你?” 乔熙的脑子飞速运转着。 此时和纪淮深回去的,岂不是显得她今天来找薄郁太过多此一举?这样的话,那薄郁这个筹码,就算是废了。毕竟,如果纪淮深只是威胁她就妥协,那之后若是想演移情别恋,可信度未免太低。 如此这般,要是还想用薄郁来刷满恨意值,估计也不怎么好用。 可是如果不回去...... 乔熙不知怎的,有些怵得慌。 就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纪淮深已经一步一步走了过来。 他的视线在乔熙和薄郁交握的手上停留了一瞬,漫不经心地别开视线,就好像纯然不在意。 “薄先生,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也不和我说一声,不然我也好为你接风啊。我们两家毕竟有那么多合作,你说对吗?” 前半句示好,后半句威胁。 “刚回来,没有多久。倒是纪先生,这么晚了来我这里做什么?”薄郁笑笑,这种表面功夫,两个男人都很擅长。 纪淮深同样笑得从容,仿佛两人之间没有半点龃龉。 他开口,一派温容:“我和乔熙闹了点小别扭,小姑娘就一个人跑到你这里来了。” 他说到这里,幽深不见底的眼眸看向乔熙,一字一顿:“乔熙,和我回去。” 乔熙并不想回去。 “淮深......”她露出几分胆怯,之后看向薄郁,再度开口,却有了有恃无恐的味道:“我就想留在这里。” 她几乎是坚定的语调。 纪淮深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半晌,他低笑了一声,弯腰凑近乔熙,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小乔,管好你自己,别让他染指你,一根头发都不行,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乔熙一边开心一边泪奔:这是黑化了? 而纪淮深说完这句话,从容不迫地往后退了两步。 他朝着薄郁颔首,神情莫测地离开了。 薄郁将乔熙扯进了房间里。 他的神情极扭曲,鼻尖轻轻蹭过乔熙的脖颈,语气森冷:“乔乔,你的身上有纪淮深的味道,很恶心,你知道吗?” [恨意值:三颗星。] “我现在就去洗澡。”乔熙故作惶恐地想要推开他,意料之外,她很轻易地就把对方推开了。 浴室里,乔熙看着自己脖颈上的吻痕,有些头疼。 她一想到今天顶着这样暧昧的痕迹从纪淮深那里离开,就觉得自己脸都丢尽了。 想必今天见过她的人,都知道她身上发生了什么。 乔熙将脸埋在毛巾里,让自己不要去多想。热气蒸腾,让她紧绷的神经松懈了不少。 事到如今,她只能继续往下走。只希望纪淮深能早日深爱她,恨透她…… 锦昇集团官宣签约乔熙的第二天,这位原本应该冲上云霄的艺人被曝出了未婚先孕的丑闻。 残阳如烈火,似乎要将一切燃烧殆尽。 乔熙苍白着脸,看着电视屏幕上的新闻…… 荆棘花冠(二十一) ——屏幕的底端赫然写着:“新晋人气演员乔熙被曝出堕胎史。” 电视上,曼姐眼眶通红,哽咽地说:“我早就有察觉了......可是却一直不敢相信,她看起来,明明是个那么美好的女孩子。” 曼姐说到这里,饱含感情地看向镜头:“可是我相信,她一定是有自己的苦衷的,她不是那种会伤害孩子的人,做出那个决定,她一定也很痛苦。虽然乔熙现在也不是我的艺人了,但是无论如何,我只希望她能越来越好。” 一段话,说得柔滑婉转,滴水不漏。算是让原本部分怀有疑心的观众,也彻底相信了这一传闻。 乔熙坐在沙发上,整整一天,没有动弹。知道这是虚拟的,可是纪淮深下手这般狠,直接捏在她的软肋上。她从内心深处,生出了深切的恐慌。 这样的丑闻,对上升期的女演员,是致命的。 她不能不感同身受。 傍晚,薄郁从外面进来,脸色很难看。 乔熙听见开门声音,撑着下巴躺在沙发上,慵懒地看着他:“薄郁,我要被骂死了。” “别想这些,我会处理。”他冷斥。 乔熙却是叹了一口气,摇摇头:“如果是别的方面,你当然能处理,可是锦昇在娱乐圈从来就是一家独大,你处理不了。” 薄郁大约没怎么睡好,眼底的红血丝清晰可见。 他捏住乔熙的下巴,就这么直直地盯着她,神情阴沉:“所以你现在是怎么想的,乔熙,你打算去找纪淮深,是吗?” 乔熙弯着唇,笑得有种不谙世事的天真烂漫:“你放心,我回去找他,他不会怪我的,他只是想要逼我求他而已。” 薄郁直起身,用一种极端冷静的表情看着她。 他原本就是个骄傲的男子,乔熙这段话,足够摧垮他全部的犹豫不舍。 “既然如此,你滚吧。”他的语气很冷静,只是在说完话的那一瞬间,将茶桌上的花瓶重重挥在了地上。 他猩红着眼看着乔熙,咬牙切齿:“你给我滚!” 乔熙滚得很麻利。 乔熙在这天夜里,重新走到了纪淮深的家门口。 她刻意没有穿鞋,路上有尖锐的石子和玻璃扎破她的脚心,白皙的足被红色沾染,圆润可爱的脚趾也有细微的伤痕。 乔熙感受不到痛感,所以只能自己用经验估计伤势的严重性。 毕竟她这次真的把纪淮深惹急了,如果不做出一些示好的意思来,他估计是不会轻易放过自己。 [做作。]系统下了定论。 乔熙没理,伸手去按门铃。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乔熙在已经看见四只野猫从她面前陆陆续续窜过去以后,那扇沉香厚重的大门终于被缓缓打开了。 大厅里的灯光昏暗,乔熙站在门口明亮的路灯下,看着显在阴影昏暗中的纪淮深。 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放在门把上,一双桃花眼此刻有了凉薄的味道。 他的眸是很纯粹的墨黑,无机制一般的冰冷,未带温度。 乔熙露出惊慌失措的表情来,她哽咽着去扯他的衣摆,声音带着鼻音,娇怯柔软:“淮深......我错了,我不该去找薄郁的,你原谅我,好不好?” 她一边说着,一边整个人试探着往纪淮深的怀里撞:“淮深,求求你了,真的,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以后一定会乖乖的,很乖很乖。” 她语无伦次,肩膀还在发抖,看起来可怜又可爱。 而他任由她一步步得寸进尺,许久,他在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时候,轻轻摸了摸她的发。 他的嗓音很温柔,温柔到了极致,可是听不出半点情绪:“你求我?” 乔熙愣了愣,之后,她仰起头,眼底细碎的光彩,带着极致的破碎和脆弱感。 她说:“我求你。”声音带着柔顺。 她整个人都靠在他的身上,完完全全的依附感。 “你用什么求我?小乔?恩?”他的声音愈发温柔,循循善诱。 什么都可以,你快点给我爱意值吧。 “淮深......”她眼底有慌乱,一瞬的犹豫。 “怎么?”他的声音骤然冷淡下去:“你不愿意?” 他说着,似乎就打算放开她。 乔熙心慌中将他抱得更紧:“我没有......我没有不愿意。” 纪淮深弯下腰,亲了亲她因为情绪激动红透的耳垂:“什么都可以吗?” “什么都可以......”她低声道。 纪淮深抱紧她,他开口,一字一顿,犹如宣判:“小乔,我要你整个人生。” 他说完,将她扯进一室昏暗...... 晨光洒进卧室的时候,乔熙躺在床上,一身暧昧的痕迹。 纪淮深折腾了她整整一夜,各种难以言说的场面在她的脑海中一一掠过。 她红着脸,看着穿着白色衬衫走向自己的男人。 “饿了吗?先喝点牛奶,我带你去锦昇签约。”他说完,摸了摸她的发,声音柔和。 乔熙听着,却是惊慌地往床头缩:“我不想......不想出门。” “为什么不想出门?”他摸着她的头发,声音带着安抚:“我把一切都处理好了,小乔,你很安全。” “不是的......”她说着,眼泪接连不断地从眼眶跌落:“他们......他们都不会放过我的,所有人都在骂我。” 纪淮深看着她吓得不轻的模样,有些心疼。 自己的手段,大约已经把她吓坏了吧? “没事......没事......”他又揉了揉她的头发:“你打开电视看看,锦昇已经发文澄清了,张曼也承认了她是诬陷,这件事本来就是没有证据的,你不用怕。” 乔熙的鼻尖都是通红的,她扬起头,脸色不安地看着他:“真的吗......” “真的。”他抱住她,用一种威胁和承诺参半的声音说:“小乔,只要你在我的身边,我能替你摆平一切。” ——如果你不在,我就毁了你。 乔熙默默地在心里替他接上了后半句。 啧...... 真是虐恋情深。 “我不会的......”她抱紧他,用被吓坏了的声音说:“我不会的。” 纪淮深轻柔地抱起她,没有回应。 他替她擦干净面容、洗漱、穿衣。无微不至的程度,就像在照顾一个孩子。 荆棘花冠(二十二) 他替她擦干净面容、洗漱、穿衣。无微不至的程度,就像在照顾一个孩子。 乔熙任由他替自己整理,柔顺乖巧。 在纪淮深替乔熙穿好最后一只袜子后,一切终于收拾妥当。他亲亲她扑簌簌的睫毛,带着她出门。 而此时锦昇的正门,薄郁的幻影正横亘在大门口。始作俑者坐在车内,半摇下去的车窗,露出面沉如水的侧脸。 众人都是知道薄家的身份的,自然也不敢说什么,只能惴惴不安地站着。 纪淮深牵着乔熙的手走过来的时候,薄郁推开车门,走向他们二人。 修罗场。 这是乔熙唯一能想到词语。 这样的场面,真的很偶像剧了。 “乔乔昨天和我吵架,原来是跑到了你这里。”薄郁声音淡淡的。 这一次倒好,连敬语都省了。 乔熙头疼地捏捏眉心。 纪淮深的目光落在乔熙的身上,毫不掩饰的占有欲:“你放心,我把她照顾得很好。” 当然好,都照顾到床上去了,照顾了整整一夜。昨夜纪淮深在盛怒下动作异常狠,她期间很多次受不住哭出来,却只遭到他更不能言说的对待...... 乔熙想到这里,脸色通红。 而对面的薄郁却是面色铁青。 “那当真是谢谢你了,我今天是来带乔熙回去的。”薄郁一边说着,一边看向乔熙。 乔熙低下头,当透明人。 “小乔只想留在我的身边。”纪淮深无视乔熙的蜗牛行为,喊她的名字:“小乔,对吗?” 他问得柔情蜜意,只有乔熙能听出这里面的威胁和警告。 对对对,你说什么都对! 乔熙点了点头,很乖地将手放在纪淮深的手心:“我们......上去吧。你别和我小叔吵架,好不好?” 这句话,显而易见地取悦了他。 纪淮深弯了弯唇角,眸色沾染几分笑意:“当然好。” 薄郁站在原地,没有伸手去拦。 当乔熙说去那句话的时候,一切已成定局。他只是不明白,如果是这样的胆怯依赖,她怎么敢跑到自己的面前,说要离开那个人? 而纪淮深拥着乔熙离开的那一瞬,眸色清淡掠过薄郁,里面的嘲讽还没有来得及彻底掩去。亦或者说,他是刻意让他看见的。 薄郁的脸色微微发白。 乔熙没有心思去安抚薄郁的心情,纪淮深放在她肩膀的那只手下了死力,她甚至错觉自己的肩膀是不是断了。 忍,为了爱意值,有什么不能忍! 好不容易捱到离开薄郁的视线,乔熙才卖乖地看着他。 她眼底的疼痛和惊慌参半,恰到好处的泪光:“淮深,你放开我,好不好?” 纪淮深面容平静,未露半分端倪,只是放在乔熙肩上的那只手,稍微收了些力气。 他弯腰凑近她,低垂的眉眼神色冰冷,带着一眼可见的怒气。 他冷笑,微凉的气息落在乔熙的面容上,引得后者下意识眼睫颤动。 “小乔,”他掬起她的一簇头发,修长的指微动,那发丝便一点点缠绕上去。他眼中的怒气,渐渐变成了势在必得的冷漠:“我才不会放开你。” 乔熙泪奔。 真是作孽的一天,自己这是走什么霉运了! ...... 锦昇旗下的娱乐公司南栖娱乐,在国内的各个经纪公司里,造星能力算是首屈一指。 此时,公司的负责人毕炜锋一头的汗,站在纪淮深面前,小心翼翼开口:“纪总,这份合同是有什么地方有问题的吗?您说,我立刻改。” 你没有问题,是我有问题。 乔熙在心里默默回答,她坐在纪淮深的身侧,适时地将合同拿到自己面前。 她的动作一开始很慢,见纪淮深没有露出不悦的表情,才将合同抽到自己面前。 她也没有仔细去看,直接翻到了最后一面,在乙方处行云流水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乔小姐,”毕炜锋没有来得及阻止,赔着笑道:“您这也没有仔细看啊。” 一直一言不发的纪淮深此时才侧过脸,看向了乔熙。 他的余怒未消,语气漠然至极,凝着霜一般:“乔熙,你就不怕我把你卖了,骗你签下卖身契,让你一辈子在我手底下当牛做马。” “你不舍得。” 他微愣,抿着唇不说话。 乔熙见状,就知道纪淮深气消得差不多了。 她也没有在意毕炜锋在场,笑着就往他怀里撞,只是嘴上,却不依不饶地说:“又不是我让他过来的,你冲我凶什么?” 她一边说着,一边作势要拉开自己肩膀上的布料:“你看看,都被你捏红了,我刚刚写个字都觉得疼。” 毕炜锋站在两个人对面,在乔熙抱住纪淮深的那一刻,就已经尴尬得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 此时他见乔熙似乎要拉扯衣服,更是犹豫要不要直接离开算了。 然而下一秒,那份乔熙签完字的合同劈头盖脸地扔在他的身上:“出去!” 乔熙闷笑了一声,看着纪淮深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 等到毕炜锋离开了,纪淮深将她扯进怀里,语气不善:“还有人在,你发什么疯!” “露个肩膀而已啊,你都要给我签卖身契了,还在乎我多露块肉?”她说话的时候语气不饶人,眉眼却是笑意满满,她把玩着他铁灰的领带,眉眼弯弯。 纪淮深被她气笑了:“你自己也说了,我不舍得。” 最后几个字,咬牙切齿。 乔熙在他怀中笑得花枝乱颤,她抬起勾人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不舍得吗?刚刚那么用力捏我,怎么就舍得了?” 她说着,似乎是有些委屈,手腕微动,扯了扯手心里的领带。 纪淮深闷哼了一声,凑近她,声音沙哑:“想勒死我?” 乔熙笑着抱住他,在他的耳畔呵气如兰:“不想勒死你,想累死你。” ...... 乔熙觉得自己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可能永远都不会有累死纪淮深的那天了。 她躺在侧间的休息室,累得手指都不想动。 嗯,累死他之前,自己应该已经累死了。 此时是正午,大片温暖的阳光从半遮掩的窗帘缝隙中落进来…… 荆棘花冠(二十三) 此时是正午,大片温暖的阳光从半遮掩的窗帘缝隙中落进来。 乔熙刚刚被纪淮深抱着去洗了个澡,此时穿着黑色的丝质睡裙,懒懒散散地躺在床上。 那睡裙有些短,刚刚好只到大腿中间,露出来的部分又白又细。 乔熙借着阳光看着自己的美腿,自觉很是满意。 她细细地欣赏着,之后有一床柔软的被子覆上来,纪淮深从她身后把她抱住。 “也不知道你是在发什么疯?也不怕着凉?”纪淮深的声音很淡,只是能听得出里面的关心责备。 乔熙心里一甜,像个蚕宝宝一样,裹着被子一点一点挪到纪淮深怀里。 “那你抱抱我,热得快。”她仰着头,从纪淮深的角度,能看见她肩膀上刚刚留下的红色痕迹。 他的眸色一黯,弯腰抵着她的额头,那么温情的动作,偏偏话语叫人脸红。 “你确定要我帮你热热?” 乔熙抱着小被子乖乖躺好,义正言辞:“我要午睡了!” “先别睡,”他重新将她带着被子抱起来:“已经中午了,先去吃饭,不吃点东西等等睡醒了胃又不舒服。” 乔熙哭丧着脸:“我想睡觉。” 纪淮深想了想,将她放了回去,他捏捏她的脸,低声道:“我去开个会,之后给你带吃的回来。” 乔熙乖乖点头。 纪淮深离开没有多久就回来了,手里拿着一个粉色的保温桶。 乔熙看了一眼就笑了:“你刚刚就拿着这个去打菜?” “阿远去的。”他将保温桶放在她身侧的床头柜,催促道:“起来吃饭。” 乔熙想象了一下身材魁梧的阿远拿着粉色保温桶走进办公室的样子,噗哧笑得更欢了。 她整理睡乱的头发,随意拨弄了一下,笑嘻嘻地说:“吃饭吃饭。” 乔熙吃完饭以后,纪淮深一点点将桌上的东西收拾完毕。 他大约是不怎么做这种伺候人的事情,一个保温桶的归纳,都弄了很久。 还是乔熙看不下去,无奈地说:“最大的那个放在下面,最小的放在上面,那个小铁板式隔热层,要放在中间。” 她絮絮地说着,也没有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回过神的时候,却看见纪淮深眸色深深地望着自己。 他将收拾好的保温桶放在一边,哑声道:“小乔,这样不是很好吗?” 她愣了愣:“你在说什么?” 他修长的手指划过她的额角,替她整理着有些凌乱的发:“这样不是很好吗?不要和别人走,好不好?” 乔熙看着他眼中的认真,才意识到他说的话并非玩笑。 她眸色微动,许久,才柔声道:“我不会和别人走。” 说出来的那一瞬间,有了一种说不出的罪恶感。 她知道,她会的,因为这是积满恨意值最容易的方式。 只是她却不确定,到那个时候,纪淮深会对自己做出什么...... 乔熙签约了没有多久,铺天盖地的人设营销就开始覆盖网络。 她从前的种种跑龙套的经历都被放大,被收买的官微大号对她极尽吹捧,有说她多年隐忍蛰伏,热爱演戏,也有说繁星娱乐湮没人才,狼心狗肺。 总之,话题度一时无两。 乔熙对于这一切,却并不怎么上心。 在现实世界中,她是很想要成为一线演员的。可是在这个虚拟世界,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几乎所有的心神,都被攻略纪淮深占满。 乔熙知道,自己这样的状态很可怕,太过将一个人放在心上,这本身就是一个危险的信号。 她必须要更多的关注事业。 不要对自己的攻略对象倾注太多感情,她这般告诫自己。 这一天,乔熙正在浏览着微博。 最近,她的微博粉丝几乎是指数式上升。大量观众认为她多年被埋没雪藏,之前和繁星解约之后又被泼脏水,实在可怜,对她的同情分很高。 这种大众同情分,是最可遇不可求的东西。 而乔熙,已经站在了民意所向。 假以时日,她的前途必定不可限量。 她看着,到底还是生出了几分高兴。说到底是个好机会,没理由不把握。 她发了一条微博,感谢了所有人对她的关注和喜欢。 话语恳切,字字诚恳,又一次赚足了好感。 就在乔熙拿着手机,愉悦地查看评论区的时候,久不露面的系统缓缓开口:[我不明白,你的胜负欲为什么这么重?这不过就是个虚拟世界,就算真的成为影后又怎么样?] 乔熙翻阅评论区的手微顿,眼中有极端复杂的情绪划过。 不过很快,她无所谓地笑笑:“如果没有胜负欲,那这辈子不就过的浑浑噩噩?我不想要那样的人生,我要成功,要做到最好。” 系统又一次选择了沉默。 而乔熙重新开始翻阅评论区的时候要,那形形色色的溢美之词,却叫她生出了几分无趣。 她胡乱地翻了两下,将手机放在了一边。 这不过就是个虚拟世界,就算真的成为影后又怎么样? 系统的话在她的耳边回绕。 乔熙鬼使神差地重新拿起手机,再一次输入了一条微博。 简单数字,却导致了微博的沦陷——“感谢大家的喜欢,只是我最近有了更重要的事,我有深爱的人,我想和他结婚。@锦昇集团董事长纪淮深。因此,一切的工作安排暂时推迟。” 微博发出去没有多久,乔熙听见了系统的声音。 那声音柔和了许多,轻轻的:[爱意值:五颗星。] 乔熙弯着唇角,笑意真切。 而此时,一通电话被拨打了进来。 乔熙接起,听见纪淮深的声音。 他的声音依旧是平静温柔的,可是语速偏快,能听得出急切:“小乔,你刚刚发的微博是什么意思?” 乔熙有些不好意思,却还是坚定地说:“意思就是......纪淮深先生,你愿意娶我吗?” 大门被人从外面轻轻推开。 纪淮深站在光影中间,唇角的笑意潋滟,勾人心魄。 他挂断电话,一步步走到乔熙面前。 而乔熙只是听着电话里的忙音,愣愣地看着他走向自己…… 荆棘花冠(二十四) 而乔熙听着电话里的忙音,愣愣地看着他走向自己。 她看见他在自己的面前单膝跪下,感受到他握住自己手的温度,听见他说:“小乔,我怎么会不愿意,我从来,都是怕你不愿意。” 他的语调里,有低微的叹息,每个字似乎都酝酿了很久,那样的温柔缱绻,叫人听着,眼眶发烫:“乔熙,我想娶你,只想娶你一个人。” 乔熙的唇边,笑意烂漫。 纪淮深看着她,眼眶却是越来越红。 也许很多年后,所有的旧事都被时间冲淡,他也会永远记得,记得乔熙这一天的样子——她坐在温暖的灯光下对自己笑,似乎就是地久天长的承诺...... 乔熙和纪淮深的婚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兰城。 婚讯传出去的第二天,乔熙见到了薄郁。 是傍晚,他就站在小筑门口,指尖夹着香烟,猩红的火光在他的指尖明明灭灭,刺眼的厉害。 二楼的落地窗前,纪淮深将下巴搁在乔熙的肩膀上,声音温柔,却在指尖触摸到她的面容的那一刻,露出了久违的强硬。 他说:“小乔,你说他来找你做什么?” 乔熙在心底叹了一口气,爱意值已然满了,这一天,避无可避。 她迟早要让他恨透自己,迟早要完成任务。 她有自己的生活,这里的一切,不过就是系统里的一个虚拟世界,包括自己身后,这个用力抱住自己的男人。 “淮深......”她原本想要说些什么刺激他,可是在转过身的那一瞬间,她看见他红透的眼眶。 那些残忍的话哽在喉间,进退不得。 乔熙知道,自己心软了,对着这张脸,这个名字,她没有办法不心软。 “我让他离开,好不好?”她抱住他,妥协地说。 明天吧。 恨意值什么的,明天再说…… “让他离开?”纪淮深轻声重复,问出来的问题却很尖锐:“你说的离开,是离开这里,还是离开你的心里?小乔,你告诉我,好不好?” 乔熙抱住他,道:“你如果不放心,我就不下去,淮深,你相信我。” 纪淮深却只是沉默地看着乔熙。 他不说话,那双墨色的眸雾霭沉沉,里面的情绪被揉碎,再一点点遮掩,什么都看不清:“我也想相信你的,可是那天,你对他说的话,我都听见了。乔熙,你叫我怎么相信?” 他将话说的极尽温柔,可是却遮盖不住骨子里的残忍和漠然。 乔熙没有回答,看着楼下的那个身影。 路灯下,薄郁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寂寥又冷清。 [这个机会很好,你只剩下恨意值了,只要积满了,任务就完成了,不是吗?] “可是......我们才刚刚在一起。” [乔熙,你真的以为你是来风花雪月的吗?我提醒你一下,别忘了你的目的是什么。] 一字一句,都往她的心上冲击着。 乔熙不知道该做何答。 她的记忆中,有着关于这个薄郁的一点一滴。但那些记忆与她而言,却只是一个与己无关的记忆而已。 可是如今,她却不能不强迫自己,将那些记忆当作自己的一部分。 只有这样,她才能把戏演的淋漓尽致。 她的系统裴栖说的很对,她只是来完成任务的。其余的感情,都不该有。 而纪淮深的手捏着她精巧的下巴,她被迫仰起头,看向他。 “小乔,说话。”他的气息冰冷,扑在她的面容上。 乔熙的眼睫颤了颤,之后,她颤着牙关,字节破碎:“我......不知道。” 预料中的系统提示音没有响起。 乔熙原本躲闪的视线,有错愕闪过。 竟然没有动怒吗?那么骄傲的人,怎么会容许自己心爱的女子心里有了旁人? 可是他对自己,竟然能纵容到这个程度。 而纪淮深捏着她的下巴用了狠力,松开的时候,已经是一片红意。 他视若无睹,反而往后退了一步,清冷温和的眉眼染上了狠戾,冰寒冷清:“小乔,原来这就是你的心里话,是吗?” 乔熙苍白着脸,缓缓点头:“是,这就是我的心里话。” 腮边因为说话被牵扯,细细密密的疼痛。 她说完这句话,只觉得自己的唇角都痛得麻木。 纪淮深冷笑连连,他怒极反笑,喃喃道:“是吗?” 两个字,怒意森然。 而此时,门外传来了一阵骚乱。 管家惊慌失措地站在门口,哑声到:“先生,薄先生他冲进来了。” 乔熙的眼睫颤得更加厉害。 纪淮深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收回视线的时候,已经看不出怒气。 他扣着乔熙的腰,将她往自己怀里带:“小乔,他大约是有什么话想要同你说,去见见?” 修罗场吗?不想去...... 乔熙揪着纪淮深的衣摆:“还是你去吧......” “他又不是来见我的,我去做什么?”他低笑,语调温和,笑意却是未达眼底。 乔熙听出了一身鸡皮疙瘩。 这算是彻底黑化了吗...... 这一天晚上的事情,乔熙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纪淮深的情绪是一根绷到极致的线,随时都有爆发的可能。 在薄郁说到乔熙同他的曾经的时候,这一根弦如乔熙所料,彻底崩断。 那时,薄郁同一种平静又含着嘲讽的声音说:“我和乔熙注定是这个世上最亲密的两个人。” 一句话,点燃了硝烟。 “这么亲密的关系,旁人当然比不上。”纪淮深淡然自若,这般温和说着,手却狠狠扣住了乔熙的脖颈。 后来,他当着薄郁的面亲吻自己,不是浅尝辄止,而是深入和暴虐的吻。 乔熙从来没有被人这么亲吻过,心头惊慌无措,半边身子却已经麻了。 她软软地被纪淮深抱在怀中,在绵长的亲吻后,眼眶里有生理性的泪水溢出。 薄郁试图冲过来,被纪淮深的人拦住了去路。 乔熙见状,决定火上浇油:“薄郁......救救我。” “熙熙!” 伴随着薄郁沉痛的声音,乔熙唇上一痛,她下意识睁开眼,便看见纪淮深眼中的冰冷。 乔熙下意识地呜咽了一声。 荆棘花冠(二十五) 乔熙反射性地呜咽了一声。 纪淮深咬破了她的下唇,之后再一遍遍用牙齿磨着乔熙唇上的伤口,血腥味冲鼻,浓烈到遮盖不住,宛如凌迟。 乔熙似乎听见了薄郁压抑低沉的吼声,可是脑子痛得晕乎乎,几乎无法思考。 等到乔熙回过神的时候,她已经被剥了衣裙,未着寸缕地躺在床上。 纪淮深欺身压住她,动作极尽撩拨,眸色却不含一点点情欲,他的唇上沾着她的血,就像某种以血为生的妖孽一般,极致的危险。 他笑笑,仿佛没有看见乔熙的慌乱,柔声问她:“小乔,你也是这么想的吗?” 事已至此,退无可退。 乔熙咬了咬唇,道:“对,我和薄郁......是很亲密的。” “亲密?”纪淮深贴近她的耳,笑意冷冰冰的:“说起亲密,你的里里外外,有哪里是我不知道的,是我没碰过的?他薄郁算什么?和我比?” 最后几个字,怒意昭彰。 乔熙沉默不语,一双眼睛红彤彤的。 “说话。”他用手指按着她唇上的伤口,声音愈发的冷。 “我们之间不够纯粹,所以算不上亲密。”乔熙疼得皱眉,却轻声,饱含眷恋道:“我十岁那年,他给了我一切。” 纪淮深注视着她,手臂微撑,拉开了两个人之间的距离。 他冷眼看着她的一身狼狈,开口时,语气漫不经心:“所以,你是想告诉我,你爱那个男人?” 乔熙察觉到了他眼中的冰冷,还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绝望。 可是她没有办法...... “当然爱他。”她仰起头,口不对心地撒谎。 纪淮深的眸中有盛怒和惊痛,一闪而过:“那你为什么要留在我的身边?” 唇痛得麻木,乔熙看着纪淮深布满血丝的眼,却不知道此时此刻,究竟是谁更痛一点。 她从未见过他这个样子,有一瞬间,几乎想要开口解释。 可是在下一刻,她听见系统说:[集满恨意值,你才能成功。] 乔熙被拉回了几分理智,她强忍不安,违心地说:“当然是为了你的财富、名望、身份,和对我……万众羡慕的深情。” “原来是这样……”他似乎是笑了,讽刺的笑意。 之后,他的语气反而平静了下来:“可是如今,我能给你的也只剩财富了。至于真心……我的小乔......你怎么配?” 他说完,起身离开了卧室。 门被重新关上的那一瞬间,乔熙听见了落锁的声音。 已经极端到要把自己关起来了吗? 乔熙摸着唇上的伤口,痛得皱了皱眉。 “我都这样了,他的恨意值怎么还没增加。”乔熙不解开口。 [五星的爱意,他轻易不会恨你。] 乔熙看着天花板,怔怔地不说话了。 她实在是很累了,纪淮深离开的时候,那隐晦漠然却含着疼痛的目光,在她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她很愧疚,这样伤害了一个喜欢自己的人...... 乔熙在累和倦中,缓缓陷入了梦境。 她告诉自己,她是没有选择的。她必须回到现实世界,而她真正的丈夫,还在等她。 她不能心软,绝对不能...... 乔熙再度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一个白色的笼子里。 那是一个两人高的白色笼子,笼子的顶端挂在穹顶上,如同弯月一般的形状。整个笼子镶金嵌玉,华美非常。 乔熙撑着手臂坐起来,这才发现自己正睡在笼子的中间。鹅绒柔软的被子,周遭都是珍宝。 这样的场面,乔熙有些始料未及。 她慌忙起身,笼子伴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晃了起来。 乔熙吓得尖叫了一声,重新跌回了原处。 她这才明白,这笼子是悬空的。 纪淮深比她想象中,还要极端。 她有细微的恐高,却还是跌跌撞撞地走到了笼子的边缘。 这时,她才看见下方坐着的人。 纪淮深坐在角落的黑色沙发上,平静地看着她脸上的每一寸变化。 他的神色淡淡,看不出喜怒。 “要下来吗?”他这般问。 乔熙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唇:“要,我怕高,还有,淮深,我还想喝水。” 她语气轻快,甚至在最后,朝着他笑了一下。 纪淮深微怔。 但是很快,又恢复了面无表情。他从口袋里拿出钥匙,按下了降落键。 乔熙感受着牢笼降落的轻微失重感,耳边是纪淮深平静和缓的声音:“这个笼子是用象牙做的,上面镶嵌的每一颗宝石都是我精心挑选的,很漂亮吧,不是吗?” 乔熙沉默以对。 纪淮深不介意,优雅低沉的声音好听不已:“其实早在你第一次去找薄郁的时候,我就给你准备好了。你这样漂亮,就应该像只小小的金丝雀一样,穿着绫罗绸缎的衣物,被娇养着,替我生下一堆孩子。” 他用这么动人的声音,说出了这么耸人听闻的想法。 原来那么早以前,就有这个打算了吗? 乔熙叹气,真是难为他忍了自己这么久。 “你有病。”乔熙抿着唇,沙哑地说。 伴随着她的话音,笼子稳稳地落在地面上。 “门没锁,自己出来吧。”纪淮深修长的手指撑着自己的下巴,眸色慵懒地朝着乔熙笑:“小乔自己走过来,别让我动手,嗯?” 乔熙怀疑系统是不是出错了,都病态到这种程度了,恨意值怎么还能纹丝未动? 乔熙挥开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将手放在了镂空精致的门闩上。 她将门闩抽出来,推开门走出去。 地上铺着华贵的天鹅绒地毯,乔熙白皙小巧的足落在上面,叫人平生一种肆虐欲。 乔熙刻意把脚步放得很慢,纪淮深从温柔体贴变得如此病娇,反差太大了,她还没做好准备。 纪淮深大概是不耐烦乔熙的速度,他眉眼一沉,手漫不经心地拍了拍沙发,语气阴郁:“快点。” 识时务者为俊杰,乔熙小跑了过去。 纪淮深看着她喘着小气的模样,神色柔和了一些。 他将她抱进怀中,捏了捏她的脸:“昨天晚上睡得好吗?你的皮肤这么娇嫩,我特意在里面铺了很厚的绒毯,应该没有弄疼你吧?” 荆棘花冠(二十六) 他将她抱进怀中,捏了捏她的脸:“昨天晚上睡得好吗?你的皮肤这么娇嫩,我特意在里面铺了很厚的绒毯,应该没有弄疼你吧?” “我错了......淮深...你放过我,好不好?”她闻言,终于回神,仓皇失措地落泪,说话的声音可怜沙哑。 而纪淮深轻轻吻去挂在她脸颊上的泪水,和昨天那个咬伤她的唇的人,温柔到判若两人。 “可以的,我可以放了你,小乔,只要你答应我,和薄郁断绝关系。” 那迟迟未变的恨意值,原来在这里等着自己呢。 乔熙没犹豫,回答得很干脆:“淮深,我做不到。” 他沉默地注视她,良久,他吻她的唇角,用循循善诱的语气说:“小乔,我再给你一次机会,说你做得到。” 乔熙落下两滴泪:“我做不到......” 是金属碰撞的声音。 纪淮深将一把钥匙从口袋里拿出来。 那钥匙上镶嵌着蓝色的宝石,好像眼泪一般。 “喜欢吗?我今天特意去给你挑的门锁。”他的声音凉薄,修长的手指摩挲着她的下巴。 乔熙心慌不已地呼叫系统:“我真的能活着完成任务吗?” [抱歉,我这边不确定你能不能活着,也不确定你能不能完成任务。] 乔熙:“......” 她将视线重新放在了那个据说是象牙做的笼子上。 之后,又默默收回了视线。 此情此景,真是像做梦一样。 “小乔,我在问你,你喜欢吗?”纪淮深见她迟迟不回答,缓缓抚摸着她的发:“你喜欢被人关在笼子里吗?喜欢一辈子不见天日吗?你不喜欢的,对吗?” 乔熙看见了纪淮深眼中迫切的希望,她知道只要她妥协,他就会放过她。 可是她只是看着他,心中愧疚,嘴上却不让分毫:“纪淮深,你关的住我的人,关不住我的心。” 他猩红着眼看她,冷笑连连:“人有了,心早晚也是我的,只要你日日夜夜只能看见我一人,假以时日,你怎么会不爱我?” 乔熙知道,只差最后一击了,她流露出一个真切的笑:“纪淮深,你有没有发现,我从没有对你说过爱字,那是因为......我只爱他。” 回应她的,是喉间骤然收紧的力道。 乔熙闭上眼,听见系统的声音:[恨意值,四颗星。] 终于。 这是乔熙唯一能想到的话。 还有一颗星,她就完成任务了! 然而她高兴得太早,纪淮深松开她的脖子,却又将她重新拖回了不远处的笼子里。 这个过程很残酷,纪淮深被恨意冲垮了理智,对待她时,并没有太多的温情。 乔熙踉踉跄跄地跟着他的脚步往笼子里走。 纪淮深将她推进笼子里,期间她失力般倒在了地毯上,因为没有察觉,脚尖被笼子里的珍宝割伤。 乔熙虽然感受不到疼痛,却还是红着眼睛,对纪淮深说:“淮深,你看看我,我好痛。” 纪淮深蹲在她的面前,平视着她。 他执起她的脚踝,将血珠用舌尖卷去,在伤口上落下一吻:“小乔,你就一辈子呆在这里吧。” “淮深......”她瑟缩,嗓子发抖:“你不是爱我吗?你不会这么对我的,对吗?” “是啊,我爱你,可是这份爱你不怎么看得上,不是吗?” 纪淮深低笑,眉眼之间都是无奈颜色,仿佛他才是那个无计可施的人:“小乔,你不爱我就罢了,怎么能一边爱着别人,一边要求我对你好,你把我当什么了,嗯?” 话语最后,露出了狠戾的底色。 乔熙眼眶通红,露出了一种胆怯又心虚的模样。 “不过你不用害怕,”纪淮深安抚性地拍了拍她的发顶:“刚才是我情绪失控了,我以后不会再这样了,至于其他,你放心,我会对你很好。” 乔熙语气破碎:“我能不能问问,你打算把我关到什么时候?” 纪淮深放下乔熙的脚踝,他将她抱进怀里,亲了亲她的耳垂,语气温柔又残忍:“一辈子好不好?我养到你死。” 好变态啊...... 乔熙真的瘆得慌,快演不下去了。 所幸,纪淮深早说完这句话以后,没有再多留,他锁上了笼子的门,之后便离开了。 乔熙感受着笼子一点点重新悬空的过程,默默将自己缩成一团。 她是真的有点恐高啊。 此时,系统的提示音响起:[任务三:解锁山顶烟花场景。] 乔熙愣了愣,这才想起,她除了一颗星的恨意值,还有一个任务要完成。 反应过来以后,乔熙想骂人,事实上,她也这么做了。 “靠!你耍我玩?你觉得我现在这个样子,怎么带着纪淮深去看山顶烟花?梦里看吗?” [这是你的问题。]系统说着风凉话,隔岸观火。 乔熙泄气地将自己缩得更小一团,她现在真的心累了。 纪淮深再一次出现的时候,正好是乔熙一觉睡醒。 和昨天一样,这不过这一次,是他打开了牢笼的门。 他将她抱起来,带着她去一旁的侧间洗漱。 乔熙始终柔顺地靠在他的怀中,眸色懒洋洋的,很平静。 “我以为,你至少会反抗一下。”他动作温情地替她梳头发,再一点点在发梢涂抹玫瑰精油。 “很香。”他叹息,似是赞叹。 乔熙仰头,用妖娆的狐狸眼看他。 纪淮深察觉她的视线,浅淡眯眸。 “我反抗,你就会放我离开吗?你不会的,我知道。”乔熙无辜地看着他:“淮深,你真狠心。” 他的动作一顿,之后吻住她瑰色的唇:“小乔,不及你狠。” 他说完,脸上有了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然,仿佛已经做了很久的决定:“我们就这样在一起一辈子,也没有什么不好,对不对?” 等我完成任务我就跑路了,谁要和你在一起一辈子? 乔熙这般想着,眼眶却适时泛红。她露出了几分惶恐不安,而这样的神情,毫无疑问,很好的取悦了他。 “小乔......小乔......”他安抚地抱紧她,在她的耳边低语,似是最亲密的情人,却用那般好听的声音,说出了最残忍的话:“我已经和外界公布,说你失踪了。” 荆棘花冠(二十七) “小乔......小乔......”他安抚地抱紧她,在她的耳边低语,似是最亲密的情人,却用那般好听的声音,说出了最残忍的话:“我已经和外界公布,说你失踪了。” “据说失踪三年以上,就能开出死亡证明,到时候,这个世上只会有我一个人记得你,薄郁也会忘记你,所有人都会忘记你。” 他的手轻轻扣着她的腰,一点点收紧,语调泛冷:“说你喜欢我,说你不会离开我,嗯?” 这个想法很极端。 乔熙默默下了定论。 但是她表现出了一种极度惊吓的模样,小声地说:“我喜欢你。” 纪淮深这才松开她,他的语气温和,甚至隐隐超越往常:“饿了吧,我给你带了早餐。” 的确饿了,她已经将近一天没有吃过东西了。 乔熙跟着纪淮深的脚步,走到了楼下,她这才发现这个房子是很大的,装修欧式,看起来十分古典。 “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餐桌上,纪淮深用纸巾替乔熙擦掉唇角的奶渍。 乔熙学舌一般地重复一遍:“这是什么地方?” “市中心政府大楼旁的钟楼,我把它买下来了。”他浅笑眯眸,眉眼弯弯:“小乔,你告诉你,你喜不喜欢?” 乔熙突然明白了这个地方为什么会这么安静,毕竟这样的地方,哪怕处在市中心,又有几个人能接近。 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放着那笼子的房间穹顶那么高,多半就是钟楼最高层的楼阁。 “这里的钥匙只有我一个人有,”纪淮深弯着唇笑,他温和的声音拉回了乔熙的思绪:“小乔,除了我,没有人能进来。” “如果有一天,你出事了不能来见我,我要怎么办?”乔熙眼色惶恐:“淮深,没有人知道我在这里,我会死掉的。” “如果我不能来找你,那一定是我死了。”纪淮深笑意未减,声音低得就像叹息:“如果真的有这一天,小乔,你为我殉葬吧。” 人渣! 乔熙在心里骂了一句。 而纪淮深安静地注视着她,一直到乔熙离开了,往楼上走去,才低声补充了下半句:“我确实是这么想的,可是一想到真的有这一天,我又怎么舍得?” 他怎么舍得让她殉葬? 只有自己,没有了她会活不下去。而乔熙,她只会活得更好。 不知道是不是晨间的那番话给了乔熙刺激,这一天以后,她变得格外柔顺。 只是这种柔顺并非出自本心,更多地像是被迫。 可是纪淮深不在意,他日日都来陪她,一日比一日温情。 乔熙始终乖巧,叫人挑不出半分错。 只是有的时候,她会对他说:“淮深,我已经很久没有离开这个房子了,我觉得很孤独。” 他恍若未闻,多数时候不过翻身将她压在身下,用喑哑滚烫的声音说:“小乔,你有我啊,你有我还不够吗?别人有的东西,我十倍百倍地给你。” 他说完,吻落在她身上,又是一场极致的缠绵。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大约是那天的早饭以后,那个笼子就开始高高地悬在半空,形同虚设地挂着,再也没有放下来过。 纪淮深再也没有让乔熙迈入过那里半步。 他舍不得,乔熙明白。 他待她很好,在那高悬的恨意下,竟能好到这般的无微不至。 他只是夜夜拥紧她,夜夜问她:“小乔,你爱我吗?” 每每那个时候,乔熙就会用一种支离破碎的目光看着他,她说:“淮深,当然。” 她总是回答得很果断,可是他却从来没有听她亲口说出过那三个字 不甘心吗? 当然不甘心。 所以他也从未对她说过爱字,真心这种东西,她不配,他不敢。 转眼就是一大半年,纪淮深对乔熙的态度始终没有半分软化。 那四星的恨意迟迟升不上去,仿佛被爱意逼迫,收敛所有锋芒。 乔熙在漫长又重复的枯燥生活中,听见了系统的声音。 [还有一年就要空间跳跃了,你抓紧时间。] 还有时间限制,之前怎么不说? 乔熙觉得自己被骗了,她一个人在房间里骂了系统很久,最后,她筋疲力尽地缩在角落,对系统小声又迷惑地说:“裴栖,他真的好爱我。” 系统没有回答。 乔熙的生日在冬天,新年的关头。 生日降临那天,纪淮深送给她几箱宝石。 乔熙将那些宝石堆在角落,时不时从钟楼的窗户里扔出去一个。 她拿着巴掌大的红色宝石,脸上带着一种天真的烂漫:“这么大一颗,扔下去会不会砸死人?” “我把方圆十里的地都买下来了,这里一个人都没有,你放心的扔。” 乔熙索然无味地收手。 这一年里,外面大约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乔熙不知道具体的情景,可是也能猜到,能做到这种程度,他如今,是真的只手遮天。 乔熙赤着脚走向他,白皙的足落在他的皮鞋上。 “淮深,今天是我的生日。”她说完,眼眶红了红。 “我知道。”他爱怜地摸了摸她的发:“小乔想要什么?” “我想去山顶看烟花。”她说到这里,眼底有憧憬:“那种红色的烟花,最好漫山都是。” 乔熙没有指望纪淮深会同意,他不会让她出去的,这大半年来,一直都是如此。 她只是不甘心,还是想要试试。 万一呢? 她这般想着,心中却是自嘲一笑:怎么可能呢?眼前人平日里对她再好,也不能掩饰那四星的剧烈恨意。 他越是这么温柔,乔熙就越是恐慌。 这样不合常理的举止,让她害怕。 “我只是说说......你不想的话......我就......”她将话说的艰涩为难,一双眼睛红透,眼眶泛湿。 纪淮深看着她不说话,眼底浓烈的红意。 除了刚开始的那几天,这大半年来,他再怎么没有对自己露出过这样的表情。 乔熙手足无措地僵在原地,之后,她小心翼翼地从口袋里拿出一颗巧克力,剥了糖纸,塞在纪淮深的口中。 她说:“你别生气,你是不是要把我关起来了?淮深,我给你吃巧克力,甜甜的东西会让人心情变好,对不对?” 荆棘花冠(二十八) 她说:“你别生气,你是不是要把我关起来了?淮深,我给你吃巧克力,甜甜的东西会让人心情变好,对不对?” 纪淮深含着口中的巧克力,乔熙看不分明他眼中的情绪。 而纪淮深看着她在自己面前委曲求全的模样,说不出什么滋味。明明过分的那个人是他不是吗?乔熙千错万错,他就能把人关起来了吗? 乔熙见他不说话,犹豫了一下,凑过去亲他。 纪淮深扣住她的脖颈,反客为主...... “你别生气了......”她红着脸在他怀中浅浅抽气,唇色嫣红:“我以后再也不提了,我......” “我带你去。”他却突然打断她的话,低声重复道:“小乔,我带你去。” 哦豁,巧克力真的有用? 山顶的烟火绽放的那一刻,乔熙听见系统的提示音:[解锁场景:山顶烟花。获得奖励:屏蔽来自攻略对象的痛觉三次。] 乔熙听着,有了却一桩心事的感觉。 如今,只剩下恨意值了。 乔熙几乎是迫不及待了。 而没有什么,比满心满意的爱被人践踏更残忍。 既然背叛不足够让他恨透自己,那就用得而复失...... 此时,烟花的火光将她的面容渲染,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温暖明媚。 纪淮深吻她的唇角,声音沙哑:“小乔,喜不喜欢?” 她在他的怀中,甜甜地笑。她说:“淮深,我很喜欢。” 她说完,少有的主动回应他的吻。 在烟花最为盛大的那一刻,她在他的耳畔对他说:“淮深,纪淮深,我爱你。” 后者的瞳孔骤紧,她将她抱得好紧,带着希冀哑声道:“小乔,你能不能再说一遍?” 乔熙的笑意温软:“淮深,我爱你。” [恨意值:零颗星。] 乔熙的心在滴血,她好不容易攒起来的恨意值啊。 这般想着,她又难免诧异。原来只要自己一句情话,他竟就能既往不咎吗? 这一天夜里,纪淮深真的觉得自己是这个世上最幸福的人。他甚至在想,明天吧,只要明天,他就把她放了。 而美梦将近,总是有清醒的时候。 十二点的钟声响起的那一瞬间,纪淮深听见枕边的女子的呓语。 她说:“薄郁。” 他如遭雷击地看着她,眼神是自己都没有察觉的猩红骇人。 而睡梦中的女子却不知死活,一遍又一遍地喊那个碍眼的名字。 纪淮深想,他应该把乔熙叫醒的。 这样,他就不用听见她说:“薄郁,他马上就会放了我的,你等我,别把我忘了。” 她说到这里,眼睑有透明的水光溢出。 纪淮深用指腹擦去,一点一点地在指尖辗转,直到那抹水痕彻底挥发,消失不见,他心里所有的柔软、恻隐、温情、爱怜似乎也都消失不见了。 乔熙只觉得自己喊得嗓子都哑了,终于听见了的系统的声音:[恨意值:四星半。] 她还来不及高兴,整个人已经被纪淮深从床榻上扯起。 乔熙作出被惊醒了的模样:“淮深,你怎么了......” “乔熙,你没有心的吗?”他看着她,神情如斯冰冷。 乔熙打了个寒颤,嘴硬得不行:“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小乔,真是为难你在我面前装了这么久。”他似真似假的叹气,唇角笑意斐然,眼神一片冰冷:“你躺在我身边,夜夜想着另一个男人,你可真是好得很。” 乔熙露出一切被戳穿以后的颓然,她的脸色白了白:“你什么都知道了,又何必来问我。” “我只问你,你爱过我吗?”他的声音像是生生从肺腑里挤出来的,每一个字,都说得那般的艰难。 乔熙眼神淡漠地看着他,笑得没心没肺:“从未!” 她说到这里,笑得很明媚:“我早就受不了了,在不爱的人身下承欢,真是度日如年。” 那个久久闲置的牢笼,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纪淮深将她重新关了进去,不像那次只是警告,这一次,是真的铁了心, 乔熙心知肚明,他不会原谅自己。 纪淮深陪着她的时间越来越长,无关温情,只是折磨。 他爱上了看她在笼中跳舞的模样,带着三分的折辱,七分的欣赏。 乔熙能还他的,只有十分的绝望。 纪淮深的性格越来越阴晴难测,每每生怒,就会在那方小小的牢笼里放一颗宝石。 时间久了,一地都是。 他不让乔熙穿鞋,她柔软的肌肤时时被宝石尖锐的边角划伤。 可是他不在意,爱恨交加之下,他只想叫她痛。 时间一晃,就是三个月。 于乔熙而言,每一天都没有什么不同。她只是日日穿着繁复惊艳的华裳,在镶金嵌玉的华美牢笼里跳舞,地上的珍宝割破肌肤,淅淅沥沥逶迤一地的血。 而纪淮深多数时候,不过笑意浅淡,声音轻慢凉薄地说:“不要停下,继续跳。” 而乔熙同样不反抗,不说话,只是不停地跳下去。 这一天,也同样。 纪淮深打开门锁,将乔熙从笼子里面抱出来。 他的目光落在她新伤旧伤重叠的双足上,似真似假地叹息:“小乔,你求求我,我说不定就放过你了。” 乔熙抬起头,笑得没有一点障碍:“那我求求你,你放过我吧。” 她的眼底,是苍凉的疲惫。 纪淮深像是被什么牵扯了脚步,生生僵在了原地。 他晦涩莫名的视线落在她身上,却没有说出乔熙想要的答案。 乔熙失望地收回了视线。 纪淮深替她上药,同样的沉默。 “淮深,你还爱我吗?”她骤然开口,声音轻轻的。 他上药的动作一僵,眼尾一弯红,看向她:“小乔,你呢?你爱过我吗?” 乔熙笑着摇头,温柔地说:“我恨你。” 终于,还是听到了她说这几个字。 纪淮深反而平静了。 她到底碾碎了他所有的骄傲。 纪淮深看着她,用少有的专注深沉的眼神,一字一句地说:“小乔,我也恨你。” [恨意值:五颗星。] [恭喜宿主完成任务,即将开启时空跳跃。] 乔熙的手发烫。 他在纪淮深阴沉的目光,抱住他。 后者错愕,僵在原地,任由她抱紧。 “淮深......纪淮深,我刚刚是骗你的,虽然我不知道我是不是爱你的,可是我很喜欢你,一点都不恨你。” “你在说什么?”他的声音少有的不安,似乎从乔熙反常的情绪中,读出了一点什么。 乔熙叹了一口气:“我说,我很喜欢你,还有啊……” “纪淮深,忘了我吧。” 她来的时候如同一场宿命的意外,离开时将一切都舍弃…… 冰封昭华(一) 这是一个隐于世外的城堡,城堡的主人风华绝代,雅致高贵,近乎完美。可只有城堡里的女佣知道,在世人眼中备受宠爱的小公主,每天夜里都被折磨得哽咽哭泣。——冰封昭华 潜斯曼国位于西方的一个不知名岛屿上,是一个郁金香遍布的水城。普罗河围绕着整个小城,成为它天然的屏障。烈阳朝霞,鲜花荼靡。不同于西方其他国家的战火连亘不绝,这里几乎是与世隔绝的平静。 潜斯曼的国王在二十三年前痛失爱妻,之后便不再怎么摄政。至此以后,潜斯曼的政权都由斯堪家族掌控。 斯堪家族的主君维曼公爵是一个勤勤恳恳的臣子,潜斯曼的居民都很爱重他。 维曼公爵摄政的第五年,他四十五岁之际,他的小女儿降生了。 这个弱小城邦的人民都说,公主降生那天霞光万丈,久旱的田野有雨水降临,是一个好兆头。 因此,这个孩子在出生那天,就被赋予了公主的头衔,承载起了这个小小城邦的居民希望公主能菏泽一方的愿望。 “维曼公爵的女儿,也就是公主殿下,她有着绸缎一样柔软光滑的皮肤,头发得就好像天上的星星一般闪耀,眼睛又像普罗河的河水一样灵动清澈。”坊间的传闻,一向如此。 一转眼,便是维曼公爵摄政的第二十三年,尊贵的公主殿下也已经十七岁了。 所有人都预料到,这位十七岁的公主殿马上就会嫁给异国的王子,成全一段佳话。 可是此刻,斯堪家族最温暖漂亮的房间里,公主殿下看着维曼公爵,语气铿锵地说:“父亲大人,请允许我去南城上学。” 潜斯曼国的南城,是平民商贾聚居的地方,和贵族居住的北城,泾渭分明。 维曼公爵气得吹胡子瞪眼,不敢相信自己柔顺听话的女儿,竟然有这么离经叛道的想法。 “熙熙,你是潜斯曼国的公主,你怎么可以让南国的尘埃污染了你?”维曼公爵说完,用手中的拐杖重重敲击地板:“你应该一尘不染地接受子民的爱戴,成为大家的精神支柱!可是如今,你却自甘堕落!你实在太让为父失望了!” 乔熙看着眼前的老人愤怒的模样,心中也不太好受,可是没有办法,她必须去。 她等了十七年,终于等到了系统的提示音。 提示音告诉她,纪淮深的人物碎片出现在了南城。 “父亲大人,”乔熙叹了一口气:“我知道您是为了我好,可是无论南国还是北国的臣民,都是陛下的子民。” 维曼公爵被乔熙冠冕堂皇的话噎得一言不发。 他怔了怔,道:“可是,你是公主......” “就因为如此,我才必须去。”乔熙声情并茂:“我要看看这片土地上,我要守护的所有子民。” 维曼公爵沉默了。 ...... 公主殿下要来南城读书的消息,很快就让整个城邦沸腾了。 南城这个地方,从来都没有贵族愿意踏步,可是如今,最尊贵的公主殿下,竟然打算和那些劣等臣民朝夕相处。 北国的众人十分震惊,支持者和反对者分庭抗礼,各执己见,而北国的臣民却觉得激动兴奋,简直恨不能沐浴斋戒来迎接公主。 这一切,乔熙并不知情。 她坐在马车上。正昏昏欲睡地往南城而去。 “栖栖,他叫什么名字?”乔熙抬手扯开了一些窗帘,看了一眼外面的闹市。 有许多商人在街道上贩卖香料和水果,这里较之北城,充满了落后淳朴的气质。 【目前为止,我还没有得到他的名字。】系统说到这里,顿了顿,继续道:【鉴于你之前提出的,使用纪淮深这个名字会让你产生罪恶感,所以我们将后面所有人物碎片的名字都修改了。】 乔熙抬了抬眼皮,放下精致的车窗:“那真是谢谢你们这么贴心了。” 【应该的。】系统淡淡地说。 乔熙:“......” 马车继续在有些不平整的路上行走。 鉴于公主殿下身份的特殊性,南城的乔治高中早早就设好了门禁。这所高中是公主殿下钦点的,至于原因,没有人知道。 乔熙到达的时候,白胡子的乔治校长诚惶诚恐地走了过来。 “公主殿下,您能来我这里读书,真是我作为臣民的荣幸。”乔治校长不胜荣光地说:“现在,就让我带您去教室吧。” 乔熙将手放在乔治校长的手中,微微一笑,跟随对方的脚步往里面走去。 “我们将学校最优秀的学生聚集在了一起,公主殿下,希望他们能让您觉得满意。” 乔熙脸上依旧维持着得体的微笑。 一直到她觉得脸都快笑僵了,终于走到了教室门口。 这一刻,乔熙喜不自胜。 她等了十七年!整整十七年! 因为她听见系统的提示音:攻略对象已出现。 【人物:楚淮。】 【爱意值:零颗星。】 【恨意值:零颗星。】 而乔熙目光早早就放在了楚淮身上,少年坐在教室的角落灰尘弥乱的角落,孤零零地一个人坐着。 哪怕在一群衣着朴素的学生当中,他还是显得衣着格外落魄。 可是这并不妨碍他的惊艳和出色,那双和从前并无二致的眼睛,秋水寒星,雅致又迷人。他看起来淡漠而与世隔绝,眉眼之间透着说不出的矜贵。 乔熙心跳如鼓。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字字铿锵,透着不能抑制的喜悦:“我要和他坐在一起!” “公主殿下?”班主任是个微胖的红头发女人,听见乔熙的这句话,她脸上的雀斑都不安地动了起来:“公主殿下,那个孩子......那个孩子他不适合和您坐在一起。” 乔熙没有理会,直接走到了少年的面前。 她没有管对方惊愕的眼神,目光随意地扫过他的课本,玫瑰色的嘴唇一张一合,念出那个名字:“楚淮。” 少年脸上泛着红,眼底有着......愤怒的火光? 冰封昭华(二) 少年脸上泛着红,眼底有着......愤怒的火光? 乔熙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恨意值:半颗星。】 乔熙:“......” 好吧,她没有看错。 可是她也没做什么吧?怎么就明晃晃的半星恨意了? 但事已至此,她也只能硬着头皮说下去。 “你......”乔熙顿了顿,露出了一个自以为友好的笑容,她柔声道:“你是叫楚淮吧?我叫维曼.乔熙,是潜斯曼国的公主。我很喜欢你,第一眼看见就很喜欢了,你愿意和我一起去北国生活吗?” 周遭传来了学生们倒抽一口冷气的兴奋声音——能够和公主殿下一起去北国,这无异于一步登天! 南国的人生来就是平民的户籍,可是如果能够得到公主殿下的垂青,也许可以成为斯堪家族的一份子。甚至也许,还能成为一个骑士,那几乎是莫大的殊荣! 可是楚淮不为所动,眼神反而更加冷淡。他的视线落在乔熙放在他课本上的白皙手指,之后扯着唇轻蔑微笑,腕间用力,将那本书抽走。 他连一句话都不愿意同自己说。 其中的嫌弃意味,不能更明显。 乔熙愣住,这个楚淮,似乎性格不大好啊。 她还没有想好该说什么,却听见有少年怒声道:“楚淮,你好大的胆子,你不过就是一个残废的平民,你有什么资格和公主殿下这么说话?” 乔熙在听见少年说残废那两个字的时候,只觉得脑子一片空白。 他是那么骄傲的一个人...... “什么残废?”她讷讷重复。 班主任和乔治校长都走了过来,小声解释道:“公主殿下,楚淮他......他的左耳在两年前的一场爆炸中失聪了。” 乔熙觉得眼眶发烫,她捂住自己的眼睛,平复了一下,才轻声道:“我昨夜梦见神明了。” “什么?”校长惊讶又惶恐地问:“神明和公主殿下说了什么?” “神明告诉我,楚淮是我命定的丈夫,我们应该一辈子在一起。” 是钢笔从中间被折断的声音。 楚淮将染了血迹的钢笔扔在在桌上,面目阴蛰地看着乔熙:“公主殿下?” 这四个字从他的口中说出,是不能言说的讽刺。 这简直就是大不敬! 可是他没有管周遭的人大惊失色的眼神,凉凉开口:“你这样的人,竟然也能成为公主?潜斯曼国是没有人了吗?” “大胆!”乔治校长不由分说地走上前,给了楚淮一个耳光。 楚淮被打的偏过头,眼底的神色益发冰冷。他看向乔熙,一晃而过的杀气,只是没有人察觉。 这是乔熙第一次如此直接地意识到,公主殿下四个字究竟有多大的权威。 甚至不用她想,周围所有的人都会替她出手。她是所有人心中的权威,不可侵犯。 “谁让你动手打人的!”乔熙难得一见地发怒。 乔治校长不安地嗫嚅:“公主殿下......他冲撞了您......” 乔熙深吸一口气:“没有关系,我允许他冲撞我。他......不一样。” 周遭的众人神色各异。 而楚淮尝着口中的血腥味,他修长白皙的手指擦过唇角,指尖有一点血色。而他的眉眼之间,是一划而过的戾气。 他扯着唇,冷笑一声,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乔熙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说不出话。 “栖栖,我觉得他很讨厌我。” 【你的感觉是对的。】 终究是风平浪静的一天,乔熙坐在楚淮的座位旁边,始终没有再等到他回来。 夕阳西沉,北城的天空像是浓墨重彩的油画,孤雁飞过天际,留下悠长又寂寥的影子。 “公主殿下,您该离开了。”小侍女的手中拿着披风,披在乔熙的身上:“北城夜里的治安并不好,维曼公爵让您居住到大使馆里。” 乔熙疑惑:“为什么治安不好?” “三年前北城出现了一个杀手,很多人都死在他的手中。”侍女说到这里。打了个寒颤:“至今为止,没有人抓住过他,唯一知道的是,他每一次杀人之后,都会在命案现场留下一朵黑色玫瑰。” 乔熙心口有不安涌起。 “呼叫系统!” 【作甚?】 “你别告诉我,这个杀手和我的任务有关系?” 【你还不至于只有一张脸,还算有点智商。】 乔熙捂着小心脏:“什么关系?” 【你很快就会知道了。】 乔熙:“再见了您嘞!” 乔熙跟着小侍女离开之后,乖乖地住进了大使馆。 开什么玩笑,又不是不要命了。 那个杀手,听起来就不是个好人。 深夜的北城,夜凉如水,郁金花的香气弥漫。 公主殿下居住的大使馆二楼,烛火摇曳,淡淡的暖光。 不知是哪里的一阵风刮过,那些微弱的火光一瞬间消失得一点都看不清,只剩下了昏暗。 而此时的乔熙,睡的正香。 她还处于找到楚淮的喜悦中,这份喜悦甚至盖过了对于那个变态杀人犯的恐惧。 她不知道的是,此时此刻,她房间的窗户被人从外面轻轻打开。 乔熙是被鼻尖浓烈的血腥气惊醒的。 房间里面很黑暗,只有白色的月光从窗户外落进来。 乔熙借着月光,看清了坐在自己面前的人。 那人眉眼皎洁,绯色的唇颜色淡薄,一身黑色的风衣,似乎和夜色融为一体。 他的唇角挂着如同白天一般的轻蔑的微笑,眼底神色平静,未沾染半分愉悦。可这不妨碍他的好看,纪淮深……也就是楚淮,从来都是她见过最美好的男子。 这张脸,不能更熟悉。 乔熙将口中的“淮深”二字生生转折,干巴巴道:“楚淮,你怎么会在这里?” 楚淮扯了扯唇角,冰冷地往上挑。 乔熙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 “公主殿下,”似乎是要解答她的不安,楚淮缓缓开口,嗓音漠然:“你选一个死法吧。” 乔熙自闭了。 合着这是被她说中了,他的攻略对象,竟然就是白天小侍女口中那位手段残忍,有着连篇累牍罪案的杀人犯...... 白天乖学生,晚上去犯案,也不怕人格分裂? 冰封昭华(三) 白天乖学生,晚上去犯案,也不怕人格分裂? 乔熙咽了咽口水:“为什么要杀我?” “不知道为什么,第一眼见到你,就很讨厌你。”他说得平淡,用手捏了捏乔熙的下巴,笑意却残酷而冰冷。 那股子血腥味更重了。 乔熙被熏得头晕目眩:“你不会是犯了案之后跑到我这里来吧?” 楚淮眼底带着笑,只是笑容冰冷:“你也可以这么理解。” 他说着话,从口袋里拿出一朵纯白的玫瑰。那玫瑰上沾着水汽,看起来娇嫩欲滴。 乔熙在这当口,还有心情问:“我听说,这玫瑰不是黑色的吗?” “你说这个啊......”他笑了笑:“人的静脉血是暗红色的,多染几遍,自然就是黑的了。” 乔熙心尖一颤,缓缓而僵硬地低下头,在看着楚淮指尖的黑色,她到底没出息地吐了。 她有点想念上个世界的纪淮深了,眼前这个究竟是什么品种的变态? “你在想什么?”楚淮见她不说话,笑了一声,温柔地说:“你放心,楼下的人我都处理了,你就算是叫破喉咙,也没有人可以救你。” 破喉咙,破喉咙!救命! 乔熙觉得很难过,她的攻略任务还没开始就要结束了吗? 而楚淮似乎是还嫌她吓得不够厉害,继续道:“在来你这里之前,我去了乔治家里。” 乔熙惊愕:“你说乔治校长。” 楚淮笑笑:“是啊,公主殿下,我这种人睚眦必报,怎么可能容许别人扇我一个耳光?” “你把他怎么了?”乔熙问得很不安。 “也没怎么,割下了他聒噪的舌头。”楚淮一边说着,一边摘掉沾满血腥味的手套。 他轻轻捧住乔熙的脸,后者害怕地闭上眼,却愣是没有反抗。 楚淮低低地笑了,声音却很柔软:“公主殿下,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长得很漂亮?” 乔熙语气都在发抖,字不成调地说:“那倒也没有......我身边没有什么人。” 楚淮闻言,笑意加深:“那......我告诉您,您长得很漂亮,就像我最喜欢的白玫瑰一样。” 乔熙刚想说:“谢谢。” 又听见楚淮说:“这么好看,真想让人将您一点一点染黑。” 那样恶劣的语气。 乔熙真情实感地结巴了:“......那你......就不要杀我,不然怎么......染黑?” 他沉默了一下,之后似乎是愈发愉悦了。 乔熙听见他的叹息,她悄悄睁开眼,看着他弯着唇朝自己笑。这一次,笑意有了几分真切。 “我确实有点不舍得杀你了,你很漂亮,而且很诱人。”他说完,从容不迫地亲了亲她的侧脸。 潜斯曼国最尊贵的公主殿下,哪有人敢这么染指? 乔熙脸涨得通红。 她“你......”了半天,才小小声地说:“你不能亲我。” “为什么?”他好整以暇地问。 乔熙更小声地说:“我和邻国的爱德华王子有了婚约,我需要忠诚于他。” “爱德华啊......”他意有所指地轻叹,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道:“那我的事情,你能保密吗?” 乔熙乖乖点头:“能。” “真乖,”他喟叹,低声道:“刚才是骗你的,我没有伤害乔治校长,我手上的血,不是他的。” 乔熙想问,那是谁的,可是理智让她把这后半句话咽了回去。 知道的太多,对她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 楚淮离开的时候,弯下腰,又一次亲吻了这位娇贵的小公主。 他的举止任性又轻佻,和白日里的冷漠判若两人。 乔熙微张着唇,任他予取予求,当楚淮放开她的时候,他听见他说:“尊贵的小公主,很期待明天遇见你。” 乔熙红着脸,维持着惊慌又害羞的模样,一直到楚淮离开。 等到楚淮离开了,乔熙脸上只剩下慵懒。 她回味地啧啧嘴,客观地评价道:“他的吻技很好,身上除了血腥味,还有很好闻的花香。” 系统约莫是无语,冷声道:[你可真会苦中作乐。] “你这话说的,”乔熙伸了个懒腰,甜甜地笑:“我如果不苦中作乐,难道哭吗?而且,我看得出来,他对我不太一样。” 后半句,颇为自恋。 [他刚刚想杀你,恨意值是半颗星。]系统好心提醒道。 乔熙耸肩,乐观不已地说:“可是他没舍得,这说明我对他而言,还是有吸引力的。” 系统嗤笑,不说话了。 而乔熙耸耸肩,之后便闭上眼,很安然地入睡了。 夜色浓沉,南城破败衰落的街道,楚淮行走在其间,周遭只剩下死寂。 直到一个苍老的声音叫住他:“据说那位公主殿下的母亲是东方人,公主殿下继承了母亲的美貌,长得很漂亮,您刚才看的可还清楚?” 楚淮笑了笑,眼底一抹暗芒划过,他的声音沙哑又动人:“确实是漂亮的东方玫瑰。” 他说完,顿住脚步,从口袋里拿出一根雪茄,点燃。 年轻而深不可测的少年眉眼之间肆意张狂,带着说不出的血腥杀气。 他的脸隐藏在烟雾后面,有淡淡的硝烟和烟火的味道在空中弥漫。 那道苍老声音的主人走到了楚淮的面前:“您想要占有她吗?” 他穿着教父的衣物,苍老的脸上目光矍铄。 “原本是不想的,”楚淮笑意淡淡的,唇角的弧度说不出的冷淡:“可是现在,我改变主意了。” “那......我们期待殿下您的好消息。”老人鞠躬,行了个标准的礼:“我会和他们联系,暂缓您回归的计划。” “奥勒家族恭迎您的凯旋。” 老人消失在了夜色中,楚淮站在原地,笑意冷淡地抽完了手里的烟,转身离开。 可是他想要的,从来不止一朵小小的东方玫瑰。 乔熙第二天还是如同昨日一样去了教室,她睡得困倦,走到了教室里意识还是昏沉的。 直到,她隐隐约约听见有人说:“昨天夜里,特西斯伯爵被人刺杀了。” “他的头颅被割了下来,皮肉和颅骨被分开,整齐有序,听说,那手法就像一场精密的手术。” 冰封昭华(四) “他的头颅被割了下来,皮肉和颅骨被分开,整齐有序,听说,那手法就像一场精密的手术。” 乔熙精神一振,看向那个一脸诡秘的学生,问道:“你说什么?” “公主殿下,您还不知道吗?特西斯伯爵昨天夜里被人刺杀了。”那位学生恭恭敬敬地回答。 之后,他担忧地看向乔熙:“那位杀手在杀死南城的官员以后,终于把手伸到了北城。您最近,最好不要回到北城,那里不太平。” 乔熙不由得想起昨天夜里,楚淮沾着血迹的双手。那皮革手套上硝烟和血迹的味道,哪怕到了此时此刻,似乎还能够隐约闻到。 她脸色一变,手撑着桌子,下意识站了起来。 “这是怎么了?”一道冷清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乔熙僵硬的转过头,就看见楚淮站在教室后门的门框,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 他的身后是大片的红色郁金花,爬上了走廊窄窄的围栏,那花色浓烈繁茂,如同血染。他身处其中,就像诡艳的厉鬼...... 妖妖灵吗?这里有变态…… “楚淮......”乔熙讷讷地喊他的名字,之后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楚淮一改昨天白日的冷淡轻蔑,也不同于昨天夜里的隐秘危险,他走向乔熙,笑意缓缓加深:“公主殿下,您不是想和我坐在一起吗?” 乔熙表示,她现在不是很想。 可是没有办法,这可是她的攻略对象啊...... “我没有不想。”她说完,那双黑葡萄一样湿润可爱的眼睛看向他:“楚淮同学,请多指教。” [爱意值:半颗星。] 楚淮原本以为,乔熙会哭的。毕竟这样娇贵的公主,大约这辈子都没遇到过这么惊悚的事情吧......可是她,竟然还有勇气对自己笑,这倒是令楚淮刮目相看了。 “这是我的荣幸。” ...... 上午是礼仪课,乔熙作为潜斯曼国的公主,在这方面,自然是无可置疑的优秀。 她被老师请到台上,给众人做示范。 教室里的学生们发出惊呼,大多数人的眼中,都是毫不掩饰的惊艳,包括那位从教多年的老师。 而最后一排的楚淮双手抱胸,也不说话,唇角噙着似有似无的笑,就这么默不作声地看着乔熙。 多么漂亮的小玫瑰,一尘不染,纯白娇艳。 多适合......被放在手心呵护,豢养,软禁,揉碎…… 他这般想着,笑意玩味。 下课以后,乔熙便趴在课桌上小憩了一下,一觉睡醒,到了正午。 教室里的学生都走完了,只剩下楚淮和乔熙两个人。 “你不去吃饭吗?”乔熙抿了抿干裂的唇,没话找话。 “没有人愿意和一个弱听在一起吃饭,在南城这个地方,残疾是原罪。”楚淮说得很平静,脸上的笑意仿佛面具,看不出半分真情实感。 乔熙听得有些难受:“弱听又怎么样?你那么厉害。” “什么厉害?”他歪着头,用手掌拖着,目光若有所思地落在乔熙身上。 乔熙被他看的指尖都是麻的,她看着他那张明明带着笑容,却叫人觉得分外危险的脸,声音低弱:“如果你愿意的话,你可以杀死潜斯曼国的任何一个人。” “看不出来,公主殿下这么抬举我。”他轻笑。 可不得抬举你,你可是我的攻略对象。 “那......”乔熙动作自然地靠近他,她玫瑰色的唇微微开合,吐出温柔天真的话语:“你会杀我吗?楚淮先生。” “当然不会,”他动作自然地握住她柔若无骨的手,一点点收紧,温柔地说:“您长得很合我的心意。” “楚淮,和我回北城吧。”乔熙的目光更加轻柔,脸色却慢慢泛红:“我会告知我的父亲,让你成为我的……未婚夫。” 楚淮挑了挑眉:“公主殿下对我如此抬举,我实在受宠若惊。” 乔熙乖巧地拉过他的手,将自己娇嫩漂亮的脸放在他带有薄茧的掌心:“我对你,一见钟情。” “呵......”他抽回手,笑意自持得很:“一见钟情?” 乔熙点头,表情诚恳:“是的。” “可是,我不会爱上潜斯曼国的任何一个人。”楚淮的眼中,一闪而过的傲慢,之后,又被笑意掩盖:“但是,我愿意呵护一朵娇弱的玫瑰,或是豢养一只漂亮的金丝雀。” 乔熙听得一阵恶寒。 “系统,我觉得他就是个没感情的变态杀手。” [嗯,你说到精髓了,这个世界的名字,就叫冷酷杀手和他的东方玫瑰。] “......” “我是公主殿下。”乔熙咬着牙,委屈地强调:“你怎么可以这么看待我?” “我可没有说,我刚才说的是您啊。”他叹了一口气,语气苦恼。 乔熙聊不下去了,这个楚淮,他的性格实在是太恶劣。 乔熙对于这样的楚淮,无从下手。 乔熙在这所高中,度过了平静的两个月。期间波澜不兴,什么都没有发生。 乔熙每每想到楚淮那半星的爱意和恨意,就不由自主地叹气。按照这样的速度,不知道过个二十年,她能不能攻略成功。 然而事情的转机,很快就到了。 冬天的第一场雪落下以后,公主殿下的十八岁生辰便快要到了。 维曼公爵托人给乔熙带信,叫她连夜从南城回来。北城这段时间已经有三个贵族死亡,急需要一件喜事来稳定民心。 而公主殿下的生辰,无疑是不错的选择。 当天夜里,乔熙带着楚淮,踏上了回北城的路。 马车上,乔熙看着窗外的夜景,赞叹开口:“楚淮,这样的雪景,我无论看几次,都觉得漂亮。” “您喜欢的话,便是这场雪存在的意义。”楚淮的声音淡淡的,笑容漫不经心,他的目光顺着乔熙的侧脸落在窗外,很悠远。 乔熙放下窗帘,转头看向他:“楚淮,知道我为什么一定要你和我回北城吗?” 楚淮收回视线,笑意慵懒:“为什么?” “因为,我很喜欢你。”乔熙说着,歪着头笑:“你和我见过的所有人都不一样。” 你是我的攻略对象。 “那真是多谢您的抬爱。” “你不争取一下吗?”乔熙困惑地皱眉:“我十八岁的生辰结束以后,整个潜斯曼国的大家族都会想要同斯堪家族缔结婚约,就算我不愿意,我的父亲也会为我准备各种各样的对象,这一切,你都丝毫不在意吗?” “公主殿下,您累了,睡觉吧。”楚淮安抚地摸了摸她的脸,用一种极端冷静的语气说:“您很清楚,我是什么样的人。嫁给一个杀手?您是不是疯了?” 乔熙露出了恐惧可是又不管不顾的表情:“我......不怕。” 她咬着牙,轻声道:“如果是你的话,怎么样都可以。” 楚淮的眼睫颤动,潜斯曼国最尊贵的公主殿下,此刻正在他的怀中低声下气地说着话,多么荒诞的场景,可是也同样,叫人触动。 他摸了摸她的发,鬼使神差地低下头,沙哑开口:“公主殿下,我可以吻你吗?” 乔熙红着脸,轻轻扣住楚淮的脖颈,她闭上眼,露出任人宰割的表情来。 楚淮低下头,吻住她的唇瓣。 她的嘴唇很柔软,那种柔软是完全不设防的,只要他愿意,就能轻松地得到。 这样的乔熙,不可能有人不心动。 楚淮有片刻的失神沉溺,但是很快,他清醒过来,心头划过恼恨。 他这是在做什么,在潜斯曼国的女人身上心猿意马? 他怀着几分恶意,咬破了她的舌尖。 乔熙痛得缩了缩肩膀。 靠!属狗的! 可是表面上,她还是努力放松自己,一副予取予求的模样。 一吻结束,楚淮擦着乔熙唇上的血色,下了定论:“公主殿下,您这个样子,真是引人犯罪。” “我只对喜欢的人这样。”她眼底还有着被他欺负出来的水汽,可是手却揪着他的衣摆,说什么也不放开。 楚淮先是怔然,之后眼底划过妥协。 他不得不承认,他动心了。 作为奥勒家族最锋利的刀,最出色的储君,他对异国的公主动心了。 [爱意值:一颗星。] 冰封昭华(五) 乔熙觉得这一口被咬的不亏。 她带着几分由衷的高兴,在楚淮的怀中笑。 她明眸如灿,明明是那么妩媚的长相,偏偏笑意甜得腻死人。 “我困了,睡一下,好不好?”她软软地问。 楚淮低低地“嗯”了一声。 他看着乔熙的睡颜,默默地想,如果他知道,有朝一日,自己会对乔熙动心,那么那天晚上,他就应该杀了她。可惜,千金难买早知道。现如今,他已经下不了手了。 他俯下身,在熟睡的公主耳畔低语:“我当初应该杀了您的。” 没有人回应,乔熙睡得脸色都红扑扑的。 楚淮记得自己来潜斯曼国的目的,刺杀潜斯曼国有用的臣子和贵族,让潜斯曼国成为奥勒帝国的附庸。 他的父亲奥勒十世,奥勒?德古,是如今奥勒帝国的国王。 他作为德古的儿子,是奥勒帝国的储君。而潜斯曼国的附庸归顺,是他登上国王之位的重要砝码。 至于乔熙这个公主殿下,她原本只应该政治上的一个无关紧要的筹码。 可是如今,很多事情都已经偏离了轨道。 他想,如果他的王后是这样漂亮的小玫瑰,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好。 甚至,这样的生活,竟能叫人生出期待...... 时间一晃而过,公主殿下的生辰,很快就到了。 这一天,乔熙穿着层层叠叠的洁白礼裙,身后是一个硕大的蝴蝶结。 她站在化妆镜前,任由一群侍女替她整理装束。 她看着站在自己身后的少年,歪着头笑:“楚淮,我好不好看?” “很美。”少年人笑意淡淡的。 乔熙心满意足地移开视线,将目光落在全身镜里的自己上。 她无疑是美丽的,而今天的盛装之下,更加不可方物。 有侍女将一条血红的宝石项链戴到了乔熙的脖颈上,银质的项链,正中间是一颗比硬币大一些的宝石。 乔熙摸着精致的红宝石,很是满足:“好漂亮啊。” “公主有听过一个故事吗?”身后,楚淮缓缓开口。 乔熙好奇地转过头:“什么?” “神话故事里面,恶龙会把心爱的女子拐进自己的巢穴,用宝石砌成围墙,将她和外界隔绝。”楚淮步伐优雅地走向她,手指落在她脖颈上的红宝石,笑意说不出的诡异:“就像,您现在佩戴的这种。” 乔熙没有察觉,傻乎乎地问:“为什么要隔绝起来?” “被恶龙宠爱的女子,会丧失所有的自保能力,时间一长,甚至不能行走。”楚淮看向乔熙惊愕的眼睛:“所以,要隔绝,才能好好保护。” 乔熙一阵恶寒,连忙吩咐一旁的小侍女:“把项链给我摘下来。” “公主殿下......”小侍女犹豫:“这是维曼公爵特意为您挑选的。” “我不想戴,摘下!”乔熙语气急切。 等到小侍女摘下了她脖颈上的项链,她才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 楚淮就在旁边站着,眼底似笑非笑,透着些微的戏谑。 他看着乔熙脸上的嫌弃,许久,才不慌不忙地走向她:“您不喜欢这些珍宝吗?” 乔熙眉间皱得更紧,她似是惊慌地颤抖了一下,之后才带着几分怒气看向楚淮:“你故意吓我的?” “我刚才说了,这不过就是个故事。”楚淮弯下腰,执起乔熙的手,有礼有节地亲吻她的手背:“当然,如果吓到您了,那是我的过错。” 乔熙微微昂着头,看着他眼底的笑意:“你看起来,并没有愧疚。” 楚淮不置可否,他缓缓直起身,从口袋里拿出一条精美的项链:“公主殿下如果不嫌弃,这条项链就当作赔礼吧。” 那是一颗海蓝色的宝石,纯度很高,被切割成等边形状,用纯银的花边包裹着。乔熙不懂什么珍宝,可是也知道,这颗宝石看起来价格不菲。 楚淮的出身贫寒,不过是个杀手,怎么会有这么贵重的东西? 乔熙几乎当即脱口而出:“你从哪个死人身上搜刮来的?” 楚淮笑得很是动听慵懒:“真叫人伤心,原来在公主殿下眼中,我竟然这么暴力?” “你就回答我就好了。”乔熙被自己的揣测吓得脸色发白。 这样的假想,让她不安。 “自古以来,宝石就是稀缺资源,适合被抢夺。公主殿下,您也许不信,可是这个世上,没有一件珍宝,是能不沾鲜血得到的。”这样的回答,算是默认了。 楚淮说到这里,冰冷的指尖划过乔熙的肩胛,笑容冷若冰霜:“比如今天,艾顿家族和科林家族的王子,也许会为您血战。” “骑士精神告诉我们,战斗是最公平的,强者就该得到一切。”他说完,将指尖从乔熙的肌肤移开,克制地往后退一步。 乔熙转身,急切地看着他:“那你呢?你会为了我战斗吗?” 楚淮躬身,语气温存又谦卑:“为您战斗,是潜斯曼国每一个成年男子的荣耀。” 乔熙闻言,一双狐狸眼微阖,笑得很勾人。 ...... 随着生日宴会的正式开始,斯堪家族的别墅前已经满是人潮,众人穿着华贵的服饰,觥筹交错,相互寒暄。 不远处的花园,用白色大理石围栏围起来,漂亮的红色玫瑰花瓣铺满了花园的每一寸。那里,是公主殿下出场的地方,地上的玫瑰花瓣,都是用来呵护公主殿下娇贵的双足。 维曼公爵说了,公主殿下的舞鞋,不能沾上世俗的尘埃。 此时,乔熙在去往花园的郁金香花道处,遇见了艾顿家族的巴塞王子。 巴塞手里拿着馥郁香甜的酒,在看见乔熙的那一瞬间,行了一个标准绅士的礼仪。 他走向乔熙,在乔熙回礼的那一瞬间,轻吻她的脸颊。 “乔,你今天很美,足够让花园里的所有玫瑰都黯然失色。” [人物:艾顿?巴塞] [爱意值:四颗星] [恨意值:零颗星] “谢谢。”乔熙微笑,目光却下意识看向自己的身后。 刚才的时候,楚淮还站在那里。如今,怎么就不见了。 巴塞看见乔熙走神,眼神中透过不满和炙热。她在找谁呢?科林家族的那个废物吗? 不过没有关系,这朵潜斯曼国最美的玫瑰,很快就会盛开在自己的怀中。 “这是我给你准备的郁金花酒,很美味,你愿意尝尝吗?”巴塞的语气谦和。 [酒里有春药,喝完了你就会像一只小猫咪一样任人宰割。] 系统的语气低沉。 乔熙挑了挑眉:“楚淮在附近吗?” [当然。] 他在,那她有什么不敢? 乔熙接过了巴塞手中酒,一饮而尽。 她的肤色很白,饮完酒以后,有粉色开始蔓延,看起来......香甜可口。 偏偏乔熙浑然不知情的模样,手里拿着空空的酒杯,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很甜,还有吗?” 巴塞看着她花瓣一样漂亮的唇,金色的眼眸变得幽深:“小公主,我家里有很多。” 乔熙笑得懵懂:“那......去你家吧?会不会很打扰。” “当然会,”有一只手臂用力勒住她的腰,将她带进怀中。是楚淮,他的语气里有隐约怒气:“公主殿下,您的父亲大人在找您。” 巴塞愕然地看着楚淮,眼前这个黑发平民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你是谁?”巴塞语气阴冷:“我奉劝你,把你的手从乔的腰上拿开,南城的狗怎么配触碰公主?” 而楚淮不说话,只是微微抬眸,看了他一眼。那是怎样的一眼,透着不能言说的杀意和冷酷,带这说不出的残忍,叫人从四肢百骸生出冷意来。 巴塞竟是真的不敢说话了。 楚淮看着在自己怀中胡乱磨蹭的小玫瑰,她的脸色绯红,意识已经不清楚了。 “公主殿下,您想去找维曼公爵,还是我带您离开?” 乔熙用力摇头:“不能去找父亲大人,他会斥责我的,我害怕。” 她的语气里都是浓烈的哭腔。 楚淮安抚地拍着她的背脊:“好,那我带您离开。” 没有人会想到,公主殿下十八岁的生日,有人竟胆大包天到带她离开斯堪家族的府邸...... 乔熙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来的路上她七分演三分失控,实在不知道楚淮抱着自己去了哪里。 此时,药劲愈发上头,她感觉周身有火在烧,浑身上下都是诡异的酸和软。 她白净莹润的脚胡乱地蹭着床上光滑的绸缎,可爱的脚趾也蜷缩了起来。 楚淮进来的时候,她已经把自己剥得很干净了,身上只剩下单薄的底裙。 “公主殿下,我给您找了医生,还有一会儿,他就会到了。”楚淮的音色是偏冷清的,在热得浑身不得劲的乔熙耳中,简直和天籁一样好听。 她一点点挪到床边,想要接近他,之后整个人便重重摔在了地上。 她的双手双脚都使不上劲,偏偏楚淮站在原地,看起来似乎没有上前扶起她的打算。她又急又委屈,终于哭了出来。 “楚淮......楚淮......”她哽咽着喊他的名字:“你抱抱我,我不舒服。” 冰封昭华(六) “楚淮......楚淮......”她哽咽着喊他的名字:“你抱抱我,我不舒服。” 她漂亮上扬的眼睛里面都是水汽,鼻尖发红,香肩半露,看起来就叫人平生凌虐欲,没有人能无动于衷。 楚淮似乎是叹了一口气,他走到她身边,没有弯下腰,只是伸出来一只手,平静地问:“公主殿下,您还能自己起来吗?” 简直就是废话。 乔熙委屈地握住他的手,将自己发烫的脸放在上面,小猫一样地蹭,软声软气:“不能,要抱抱。” 楚淮依言,握着她的腰将她抱起来。 乔熙很是自觉地将双腿缠在楚淮的腰上,得寸进尺:“我难受,要摸头。” 楚淮听着她带着哭腔的声音,心头一软,难得温柔地摸摸她的头,道:“医生很快就来了,您还要什么?” 乔熙鼻尖愈发得红,她将脸埋在楚淮的脖颈,滚烫的眼泪晕开一片,抽抽噎噎地说:“我要你......喜欢我。” 要抱抱,要摸头,要你全部的喜欢! 明明身体已经这么不舒服了,还因为自己哭得这么凄惨,楚淮语气复杂:“您......真的这么喜欢我?” “嗯,好喜欢好喜欢。”她的语气娇嗔。 [爱意值:一星半] 乔熙大喜,真不枉费她让自己这么难受。 她愈发乖巧地缩在他的怀中,显而易见的依赖:“楚淮,你呢?你会喜欢我吗?” 他的眸色幽深,闻言身型微顿,之后温热的吻落在她的发间,带着几分承诺和叹息:“当然喜欢。” 乔熙像是被安抚,她放下心来,哼哼唧唧地傻笑。 楚淮看着她的模样,到底没有忍住,原本只是浅尝辄止的吻,一点点偏移到了她的唇间。 他的唇温度偏凉,乔熙只觉得熨贴得不行,心头的焦躁似乎瞬间被抚平了不少。 她没有意识地吮着他口中的津甜,脸色红得像是被火烧,鼻尖呼出的气都带着热气。 楚淮要用很大的自制力,才能不将手探进她脆弱的裙摆。 他额角有薄汗,眼底一弯红,浓烈深刻。 终于,有脚步声在外面响起。 带着医药箱的医生脚步匆促地跑了过来,在看见楚淮怀中的人时,双腿失力一般,直直跪下:“公主......公主殿下。” 楚淮看着医生脸上的惶恐,神情漠然,并没有要安抚地意思:“今天的事,我希望没有人知道。现在,给公主医治吧。” “是......是......”医生擦了擦头上的汗,看向乔熙:“这是曼陀罗制成的迷幻药,对身体没有什么危害。” 楚淮的眉间,松懈了不少。他再次看向乔熙,脸上是连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温和。 ...... 乔熙醒来的时候,已经是黄昏。金色的阳光从百棱木窗里透进来,窗户玻璃上有飞鸟的掠影。 乔熙撑着手臂起身,乌黑的头发随着她的动作披散开,散了一肩,是柔顺明丽的色泽。她就这么坐着,不需要太多的修饰,却已经漂亮得足够成为焦点。 楚淮推门走进来,目光落在她白皙的肩膀上,之后缓缓收回了视线。她的手里,是一杯牛乳。 “您醒了?”他将手中的牛乳递给乔熙,缓缓道:“喝完这杯牛奶,我带您回去。” “那里已经乱了吧?”乔熙意有所指。 “您不见了以后,维曼公爵很着急,他甚至以为,您被不怀好意的人带走了。维曼公爵发布了悬赏,整整一百颗黄金。” “一百颗?”乔熙放下手中已经空了的杯子,她舔了舔自己唇角的牛乳,笑得无辜又漂亮:“淮,你会为了一百颗金子将我交出去吗?” 楚淮将乔熙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握住,笑意淡淡的:“如果是我,当然不会,一百颗金子没有您的一根头发珍贵。” 乔熙笑得满意,之后,她苦恼地叹气:“可是很可惜,我现在必须要回去了。” “当然,已经很晚了,伯爵想必很担心您。”楚淮将一旁胡乱脱下的裙子整理好,放在床上:“我在外面等您。” 楚淮带着潜斯曼国的小玫瑰回到斯堪家族的时候,维曼公爵站在门口,正在不安地来回踱步。 他目光胡乱地张望,这位德高望重的大臣对他唯一的女儿,宝贝得不行。 此时,他远远地看见乔熙,眼前一亮,几乎是快速跑了过来:“你去哪里了?乔,你知不知道,所有人都在等你。” “抱歉,父亲大人。”乔熙的面色愧疚:“我喝了些酒,一个人跑出去了以后,就找不到回来的路了。不过还好,楚淮他找到了我。” “楚淮......”维曼公爵的若有所思的目光落在俊美白皙的黑发青年身上,这个少年,有着一张漂亮的面容。 维曼公爵的语气威严:“你就是楚淮?” “正是在下。”楚淮微笑,语气不卑不亢。 这样的态度,显然让维曼公爵很满意,他的眼中划过激赏,道:“以后,你就陪在公主的身边,等到她出嫁那天,我会给你一个骑士的头衔。” 楚淮低下头,姿态谦卑:“多谢维曼公爵。” 没有人看见,他眼底的讽刺。 出嫁?不会有这一天的。他的小玫瑰,怎么能嫁给别人? 乔熙没有再回到南城,维曼公爵替她找了老师,每天都来庄园里上课。 乔熙对于这一切,都坦然接受了。 她想去南城,原本就是因为楚淮而已。 如今,楚淮已经在她的身边了,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这一天是一个寻常的早晨,雪已经停了,温度却还是极冷。 一切都很平常,只不过维曼公爵离开的时候,神色凝重。 乔熙并没有多想。 她有自己的烦心事。 今天午后,科林家族的夏佐将要来陪着她享用下午茶。乔熙正在考虑要用什么方法,才能让这位心高气傲的王子殿下打消同斯堪家族结合的念头。 但是显然,这是一件不怎么容易解决的事情。 楚淮找到乔熙的时候,她正苦恼地坐在台阶上,海岸线上微弱的阳光落在她的身上。她眯着眼,眼底有几分困惑。 “您在想什么?”楚淮的语气温和。 乔熙闻言,侧过脸看向他,眼中有惊喜:“淮,你今天不是要去马场挑选马匹吗?” “我很早就出门了,希望能早些回来,才有眼福看见您和科林家族的联姻啊。”他扯着唇角,弯起一个好看的弧度,眼神却很是平淡。 乔熙的脸色涨红:“你明明知道,我并不想联姻。” “可是您却不能违背国王和维曼公爵的意思,”楚淮看着乔熙,语气是似真似假的劝告:“其实......嫁给科林家族也没有什么不好,我听说,科林家族的夏佐王子对您倾心已久,您嫁过去一定会幸福的,不是吗?” 乔熙从台阶上起来,她的手攥着裙摆,像是在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你何必说这种话伤害我?你走!马上走!” 楚淮脸上的笑意,终于收敛。 他往后退了一步,手放在胸口,弯腰行礼:“公主殿下如果不想看见我,我离开就好。” 乔熙没有出言阻止。 楚淮在转过身后,眼神褪尽所有温度,冷若冰霜。 他不是没有听见自己的身后,那朵小玫瑰哽咽的哭声。可是他只是往前走,没有停下脚步。 这朵被娇养的小玫瑰并不知道自己的国家将会面对什么,可是楚淮知道。 他知道这个国家的命运,知道维曼公爵今早为什么行色匆匆的离开。 那是一场惊心策划,早有谋算的风暴。 一切,都是因为他的父亲奥勒十世,已经向这个弱小无争的国家发下了战贴。 这个国家的未来,如今只有两条路:死亡、归顺。 他必须让自己收心,不要再去想乔熙。 他的父亲已经衰老了,待他登上了王座,想要什么样的女子得不到? 别再去想那朵小玫瑰了,她一身的坏脾气,除了漂亮一些,又有什么好的? 他不该再去想她。 “栖栖,我都哭得这么大声了,他居然没有理我......”乔熙叹气:“好歹有一星半的爱意值啊......” [楚淮这个人物碎片的核心性格,是野心。他不会因为一星半的爱意停下脚步,除非......] “除非让他深爱我。”乔熙平静地擦干眼底的水光,笑得甜甜的:“他会爱上我的。” [您真自信。] “这是美德。” …… 夏佐抵达斯堪家族的府邸时,乔熙穿着黑色的礼裙,裙摆是鲸鱼骨做的裙撑,又重又累赘。 她拖着繁重的裙子,弱柳扶风般走到夏佐的面前。 “乔,”夏佐的脸上是温文尔雅的微笑,他有着一头漂亮的棕色头发,褐色的眼睛,睫毛又长又密,深邃非常:“前几天的生日宴会没有看见你,真是遗憾。” “现在看见不是一样的吗?”乔熙笑得天真:“而且,只有我们两个人。” 她无疑是潜斯曼国最动人的女子。 夏佐的眼中划过痴迷:“是啊,只有我们两个人。” 乔熙向一旁的小女佣招了招手。 “殿下,您有什么吩咐?”小女佣缓缓道。 乔熙微笑:“楚淮呢?他去哪里了?” 冰封昭华(七) 乔熙微笑:“楚淮呢?他去哪里了?” “他去花园整理花枝了。”小女佣语气乖巧:“需要我去将他叫过来吗?” 乔熙摇头:“不必了。” 她转头看向一脸迷惑的夏佐,笑着道:“我们去用餐吧,我的父亲为您准备了您最爱的蓝莓点心。” “乔,”夏佐跟随着乔熙的脚步走,一忍再忍,还是没有忍住,他开口,语气疑惑:“楚淮是谁?” 这听起来,像一个平民的名字。 “我心爱的骑士。”乔熙扯着唇笑,眼神亮亮的:“他是潜斯曼国最矫健英勇的人。” 夏佐的眼中,划过一丝不屑,不过就是一个平民而已,怎么配得上这么优秀的头衔。 但是他没有表露出来,只是道:“是吗?那我......真想见见他。” 等的就是你这句话! 楚淮最近的态度太过冷淡,尤其是刚才。乔熙觉得,这并不正常。 一方面,她想利用夏佐试探楚淮的态度。 另一方面,她也想知道,他的欲望是什么?毕竟系统说,他的人物性格是野心。一个杀手,他的野心具体为何? 况且,乔熙也有更深的疑虑。她回想起楚淮的言行举止,太多的地方,他都表现出了平民不该有的矜贵和优雅,那是一种刻在骨子里的贵气。 他的身份真的只是一个杀手吗? 乔熙这般想着,已经跃跃欲试了,只是,她的语气却更加不安小心:“可是......他在忙。” “一个平民而已,”夏佐笑得温和:“您愿意见他,是他的荣幸。” 乔熙半推半就地答应了。 楚淮过来的时候,身上沾染着花香味。 他从一进来,就无视乔熙,目光似笑非笑地落在夏佐身上,带着几分打量,也不说话。 夏佐被他的目光看得心头火起,他褐色的眸子冷若冰霜:“大胆,是谁给你的勇气,看见我和乔不行礼?跪下!” 乔熙诧异地看向夏佐,下意识就想出声阻止。说起来,她认识楚淮这么久,就没有见他对谁下跪过。他生来骄傲,有一种不属于他这个阶层的傲慢。 而楚淮在听见夏佐这句话后,眸色渐深,里面的戾气开始蔓延。 他看着夏佐,就好像在看着一个......死人。 “看着我做什么?我让你跪下!”夏佐恼羞成怒。 楚淮不置一词,只是轻笑,下一刻,他做出了一个叫所有人猝不及防的动作。 他不知道是从哪里抽出来的匕首,那匕首直直地刺进夏佐身后的椅背上,顺着这位王子殿下大惊失色的侧脸,划出一条不深不浅血痕。 而楚淮居高临下地看着夏佐,语气高傲又漠然:“跪下,你也配?” 乔熙的脸色同样苍白。 她知道,如果楚淮愿意,这把刀子就不仅仅是划伤夏佐的脸,而是从他的脑门穿过,飞溅一地的血和白花花的脑浆。 乔熙被自己的想象骇住,恶心得干呕起来。 所幸她今天也没吃什么东西,吐了半天,什么都没有吐出来。 楚淮看见她的反应,皱了皱眉,语气和方才判若两人,带着说不出的怜惜:“抱歉殿下,我是不是吓到您了?” 乔熙先是惊魂未定地看向吓得说不出话的夏佐,之后才看向楚淮,声线都在颤抖:“你知不知道这个人是谁?你怎么敢?” “我有什么不敢的?”楚淮轻轻扣住乔熙的腰,他的唇亲昵地蹭着她的鼻尖,语气是引人堕入地狱的蛊惑:“你不是喜欢我吗?那......要不要和我离开,我娇贵的小公主。” 乔熙愣住,耳边,是夏佐孱弱虚脱的声音:“乔......乔,不要和他离开。” 她装作没有听见,语气轻快:“好啊,我和你离开。” [爱意值:两颗星。] 潜斯曼国的公主殿下失踪了,没有人知道她的音讯。 科林家族的夏佐王子从斯堪家族回来以后,就发了一场高烧,醒来以后,一遍遍地说,是那个黑发的低贱平民蛊惑了公主。 维曼公爵将通缉令发遍了潜斯曼国的每一个角落,重金悬赏,期望能有些许的音信。对于维曼公爵而言,如今的现状不异于内外交困。他是潜斯曼国的摄政大臣,也是同样,也不过就是个可怜的年老体衰的父亲。 他深爱他唯一的孩子,此番乔熙的失踪,让他一瞬间衰老了很多岁。 维曼公爵深受子民的拥戴,很多人都自发组织起来,开始寻找这位美丽公主的下落。 只是他们都不会知道,此时的公主,早就不在潜斯曼国境内了。 ...... 乔熙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醒以后,意识却还是混沌的。她努力挣扎着,缓缓睁开沉重的眼皮。 入眼可及是轻薄的粉色帷幔,床头放着一盏琉璃模样的灯,里面的火舌跳动,有清幽的香气。 这种独特的香气,乔熙曾在潜斯曼国王的卧榻闻到过。据说是用抹香鲸的脂肪提炼出来的,安抚人心,一克万金。 哪怕是国王,也不敢太过铺张的使用。可是这个房间里的所有灯,竟都是用这个作为原料。 而房间里的其他陈设,也是极尽梦幻奢华。 乔熙翻了个身,意识模糊地哼哼了两声。身下是最细嫩的天鹅绒做的毯子,呵护着她娇贵白皙的肌肤。这缎料,饶是乔熙锦衣玉食长大,还是觉得舒适极了。 她又略带愉悦地哼了两声。 乔熙实在是太久没有说话了,这样的发声以后,感觉喉咙都是发疼的。 她索性不说话了,只是用腿胡乱蹭着毯子。 直到,脚踝被人轻轻握住。 “你醒了。”楚淮微凉的手指扣住她的脚踝,轻声道:“你睡了很久。” 他轻轻扶起床榻上的美人,将手中的温蜂蜜水递给她。 乔熙喝了几口,觉得整个人舒服多了。 她舒展眉眼,语气慵懒地开口:“这是哪里?” 声音还有一些说不出的沙哑。 “你坐了很久的船,我怕你体力不支,给你吃了一些让你陷入昏睡,能够保持体力的药。”楚淮动作自然地将她搂进怀里,亲亲她的眉眼,语气温和:“这是你的城堡,我送给你的礼物。” “我的城堡?”乔熙笑着眯眯眼:“你一个杀手,哪里来的城堡?” 在这个时代,城堡从来都是贵族的象征。 乔熙仰起头,语气几分认真,几分严肃:“楚淮,你究竟是谁啊?” “我是奥勒帝国的储君,”楚淮并没有打算隐瞒,她在乔熙震撼的眼神中,轻吻她的手背:“欢迎来到我的国度,公主殿下。” “那你之前说你的左耳失聪……”乔熙干涩地说。 楚淮温柔地捧起她的脸:“当然是假的,只是为了更方便我行事,毕竟没有人会关注一个聋子。” 乔熙什么都说不出来,傻愣地看着他,仿佛从未认识过眼前的人。 而下一刻,楚淮吻住了她的唇。 他描绘着她的唇型,动作说不出的色情。 乔熙脸色转通红。 楚淮扣着她的后脑,语气沙哑:“等我登上王位以后,我会娶你当我的王后,之后,我再要你。” 他说的很郑重。 吻是情难自禁,克制是源于爱。 乔熙愣住,她原本已经做好失身的打算了,一个野心为第一考量的男人,结果比过程更加重要。 可是他竟然对自己说这样一番话。 乔熙心中有触动,她笑着抱住他,声音柔柔的:“好,那我等你娶我。” 这一天晚上,潜斯曼国最美的玫瑰,依偎在敌国储君的怀中。 乔熙并不知道身侧这个温言款款的男人,在面对潜斯曼国求和的使节时,是怎么样铁血手腕。因为他在自己的面前,永远都是风度翩翩的。 此时是夜晚,星辰宁静,白鸽挥动翅膀,飞入安宁祥和的夜。 烛光摇曳,松木味的催眠香料叫人昏昏欲睡。 楚淮将玫瑰样式的戒指套在乔熙的无名指上,轻轻落下一吻:“小乔,以后不要把它摘下来。” 乔熙借着明亮的烛光,欣赏着自己无名指上的戒指。 几颗粉色的钻石被雕刻成花瓣的形状,簇拥围绕,银线将它们缠在一起。 乔熙看着,心中愈发触动。 不过两颗星的爱意值,竟然就能纵容宠溺到这种程度。 如果是五星...... 乔熙想着,不知为什么,心里酸酸的。 “我很喜欢,我答应你,我以后都不会把它摘下来。”她将手放在楚淮的掌心,信誓旦旦。 楚淮将乔熙拥紧:“睡吧。” 乔熙陷入了甜沉的梦。 等到乔熙入睡以后,楚淮才轻轻松开她。他掀开被褥,轻手轻脚地离开了房间。 “殿下。”门外,麦基已经等待多时:“国王陛下已经等您很久了,想要和您一起协商潜斯曼国的事宜。” 楚淮的脑海中划过乔熙天真烂漫的笑颜,潜斯曼国......那是她的国家啊。 可是很快,这个念头就被压下去,他的语气冷酷:“如果他们服从,那就留下性命,如果不服从,哪怕是屠城,也在所不惜。” “殿下,其实我有更好的办法。”麦基犹豫许久,缓缓道。 楚淮看向他,眼底意味不明:“什么办法?” 冰封昭华(八) 楚淮看向他,眼底意味不明:“什么办法?” “维曼的女儿,现在就在我们手中。只要用她威胁维曼,他一定会妥协。”麦基的眼神划过狂热。 “怎么个威胁法?”他的声音莫测。 “一根一根砍下她的手指,一直到维曼那个老狐狸服从为止。” 麦基还陷在自己的想象中,没有注意到,一旁,楚淮的眼神已经如同冰刃一样。 喉间被重力扼住,麦基还没有反应过来,整个人已经双脚悬空,被楚淮死死按在墙上。 楚淮冷笑着看着他蹬着腿胡乱挣扎的模样,说出来的话却像是含着冰霜一般的冷:“收起你那些不该有的小心思。” 麦基的脸上流露出惶恐,他放弃了挣扎,哑声道:“殿下,我明白您的意思。” 楚淮闻言,这才重重甩开他,他眼底的漠然浓郁,透着一丝嫌恶,仿佛在看一个垃圾。 而麦基的后背撞到了墙上,他闷哼了一声,像一只死狗一样匍匐在地。 奥勒帝国最年轻的王储,心狠手辣,手段残忍,这并不是什么秘闻。可是有谁能想到,他会对敌国的公主心生恻隐。 麦基感觉自己撞破了一个隐晦的秘密,他的心中生出了恐惧和不安。 楚淮没有再理会他,举步回到了卧房。 乔熙还在沉睡,她的睡颜很平静,唇角带着几分笑意,似乎是做了什么美梦。显然,她并不知道她的国家正在面对什么。 而他,并没有打算叫她知道。 他有信心将她保护起来,与世隔绝,平安喜乐地度过余生。 他捏了捏乔熙红扑扑的脸,眼底的温度柔软:“小乔......” 这样静谧的夜晚,他看着她,似乎就有了天荒地老的错觉。 [爱意值:两星半。] 奥勒帝国的王宫,大殿上,年老的国王精神矍铄,目光如炬地看着跪在地上的麦基。 “淮他动手打你了?”国王的目光落在麦基的脖颈上,那上面青红交错。 麦基面上惶恐,嗫嚅道:“尊敬的陛下,殿下并没有对我做什么。” “你不用替他遮掩,”国王脸上的笑意透着嘲讽,语气冰冷:“他有多冷血,多不顾念旧情,我这个做父亲的,比你清楚得多。” 麦基在国王的话语中,听出了不满和憎恨。 他眼底有精光划过,却是将身体跪伏得更低:“殿下他......有了心爱的女子。” “他?”国王很是诧异。 自己这个王储,对人对事哪里有什么感情可言。可是麦基竟然对自己说,他有了心爱之人? 国王的脸上难免惊愕,他没有收敛,缓缓问道:“是谁?” “是斯堪家族的小公主,维曼?乔熙。” “敌国的公主?”国王冷笑,语调讽刺:“多么低贱的血脉。” 麦基没有回答,脸上是恰到好处的恭敬和惶恐。 王储又怎么样? 国王并不是只有奥勒?淮这一个血脉。 ...... 乔熙对于自己一觉醒来就收到系统的好消息这件事,感到十分的喜悦。 两星半的爱意值啊,终于一半了。 她赤着脚从床上下来,开始努力思考要用什么办法让楚淮对自己更加动心。 城堡里没有什么佣人,并且看起来远离人迹。乔熙推开窗户往外看去,外面是一望无际的茂密森林。 晨间的阳光蒸发了枝叶上的露水。让这片森林有了一层薄纱笼罩的朦胧感。 楚淮动作慵懒地靠在门口,看着乔熙踮着脚往窗外张望的模样。 潜斯曼国盛产美人,而乔熙,很显然是个中翘楚。她身上的每一处都很好看,那小巧精致的脚踝在阳光的照耀下,白得透明,就好像一块美玉一般。 楚淮的目光落在上面,渐渐幽深。 他缓缓走到乔熙身后,环住她的腰,将她抱在怀中。 “乔......小乔,”他亲亲她粉色的耳垂,声音沙哑动听:“这里漂亮吗?” “很漂亮,”乔熙靠在他的怀中,让自己松懈下来:“那片森林是什么地方?” “那是奥勒斗兽场的所在地,虽然害怕吓到您,但是我还是要对您说,别靠近那里,我怕丛林里的狮子会将您撕成碎片。”他用着敬语,说出来的话却是如此的残忍。 “栖栖,他说的是真的吗?” [骗你的,那只是一片普通的丛林。等集满了爱意值,你从那里逃走,应该能激怒他。] “你太懂我了。” [呵呵。] 楚淮看见怀中的小美人脸色发白,一副不胜柔弱的模样,她馥郁柔软的身体紧紧贴在他的身上,似乎还颤抖了一下。 “别怕......别怕......只要你不接近那里,你就会很安全。”他像安抚一只小猫,或者是一只漂亮的小鸟,动作轻柔地梳拢着她发,语气温柔地笑:“这么漂亮的身体,如果留下什么伤疤就不好了。” 乔熙泫然欲泣地看向他:“我不会接近那里的,楚淮,我发誓。” 至少在爱意值没有集满之前,你赶我我都是不会走的。 乔熙在心里默默地补充了后半句话,只是脸上,还是滴水不漏的神态。 楚淮怜惜地亲吻她,声音喟叹:“我真想快点娶你,到时候,我一定会将世间最好的东西都给你。” “你要登上王座才能娶我,不是吗?”乔熙皱着眉,小心翼翼地揪着楚淮的外套:“你放心,我会等你。” “可是怎么办呢?我不想让你等了,因为我已经有些等不及了。”他叹了一口气,用状似苦恼的语气,笑意款款地说。 乔熙在这样的轻声细语中,生出了寒意——只有老国王死了,新君才能即位。 可是那个人,是楚淮的父亲啊。 乔熙单单是想到这个可能,就觉得不寒而栗。 不过很快,她就安慰自己,也许只是自己多想了。 怎么可能有人,会对自己的父亲下手? 楚淮看着乔熙疑神疑鬼的模样,没有说破。 他知道乔熙在想什么,可是他并不在乎,如果能够吓到她,也没有什么不好,至少能让她更加的乖巧,不敢擅自离开自己。 他装作什么都没有察觉,体贴地笑笑:“吹了这么久的风,是不是冷了?” 乔熙顺着他的话胡乱点头:“你这么一说,是有些冷了。” 楚淮离开了,离开之前,体贴地替乔熙带上了门。 乔熙在他离开以后,一遍遍告诫自己不要多想。她的任务,就是集满爱意值和恨意值,至于其他,与她无关,她也没有能力去管。 这样重复做了几遍心理暗示,她觉得自己好多了。她深吸了一口气,放任自己陷进柔软的床塌里。 睡一觉吧,睡醒了,就不会胡思乱想了。 乔熙开始变得很粘人,只要楚淮离开她的视线,她就会精神萎靡甚至落泪哭泣。 楚淮一开始很享受这样的变化,可是几天过去了,他却开始不安。是不是自己之前那段话,将她吓坏了? 维曼公爵对于乔熙的宠爱众人皆知,这样被精心呵护长大的小公主,大概这辈子都没听到过这么耸人听闻的密辛吧...... 因此,在这样的症状持续一段时间以后,宫廷最好的医生被楚淮“请”到了这座无人问津的城堡。 这位御医已经有了许多年的从医经验,传闻中医术精湛。他看着蜷缩在储君殿下怀中的娇弱美人,却是感到了棘手。 “殿下,您的贵客看起来一切都好。”他说完,扶了扶鼻梁上的镜框,诚恳道:“她是不是想家了?” 医生的话,让楚淮目光颤动。 而在他的怀中一脸依赖的乔熙难过地想,这次是自己演过头了,现在要怎么收场? 冰封昭华(九) 而在他的怀中一脸依赖的乔熙难过地想,这次是自己演过头了,现在要怎么收场? 这个时代,是不是还没有相思病这个说法啊?她本来只是想要让楚淮发现,自己对他有多在意。 但是目前看来,估计是玩脱了。 楚淮修长的手指捏着她的下巴,他的目光平淡,几分探究:“想家?” 乔熙和他对视上,之后便不安地别开了视线:“淮......你是不是生我的气了?为什么这么看着我?” “小乔?”他的语调诱哄:“你告诉我,你想家吗?嗯?” 乔熙用力摇头。 开什么玩笑,她爱意值还没攒满,现在离开,那不是功亏一篑吗? “你看见了吗?她说她不想。”楚淮看向医生,语气陡然寒凉,压迫感骤然袭面:“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再诊错,就去地狱行医吧。” “殿下!”医生哐的一声跪下,口不择言:“我都是遵从陛下的吩咐,请您饶恕我。” 这一次,乔熙的目光也好奇地放在了医生的身上。 后来,在医生断断续续的解释中,楚淮的目光愈发冰冷。 他看着跪在地上的医生,语调意味不明:“父亲竟想要将我的小乔送回潜斯曼国?” “殿下,潜斯曼国和奥勒帝国之间局势紧张,维曼说了,只要将他的女儿归还,他愿意劝说潜斯曼国王,归顺奥勒帝国。” “原来,奥勒的繁荣竟要用一个女人换取吗?”楚淮挑着唇角,眼底一片狠戾:“你回去告诉奥勒?德古,我不会让乔熙离开,至于潜斯曼国,他们如果不愿归顺......” 他说到这里,生生顿住。 因为怀里的小玫瑰扯着他的衣角,似乎下一秒就要哭出来:“楚淮,我不会离开的,但是......不要开战。” 楚淮抿着唇角,脸色难看得吓人,却还是没有直接拒绝乔熙的请求。 他从前以为,他能将私人感情和政事分得很清楚,可是当他看见怀中哀求着自己的女孩时,那些冷硬的话梗在喉间,竟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摸着乔熙的发,安抚的意味很重。 医生离开的时候,双腿都在颤抖。而楚淮替怀中哭累的乔熙梳拢着头发,从始至终,没有再抬头多看他一眼。 一直到走出这栋阴沉华贵的宫殿时,这位医生竟然还有一种劫后余生的错觉。 上帝作证,他真没有想到传闻中的储君殿下,是这样的公私不分。 奥勒?淮作为帝国的皇储,作为帝国历届以来最铁血的储君,竟能对一个毫无攻击性的女子妥协退让。传言他从不向任何人许下承诺,可他却答应那位小公主不轻易攻占她的国家。 桩桩件件多么骇人听闻,说出去没有人会相信。 在地上跪了太久,医生的着装略有狼狈。刚才的画面叫人震悚,他心乱如麻,只能低下头,整理着自己的白大褂掩饰情绪。等到情绪稳定下来,他才跌跌撞撞地走上一旁的马车。 他想,国王也许错了,殿下这次,并不是闹着玩的。 潜斯曼家族修炼出了最锋利的刀,刀锋直指奥勒帝国未来的主君…… ...... 乔熙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光景。金色的阳光落进房间里,给略显冷清的空间增添了一抹温柔明丽。 昨天为了打消楚淮的念头,天知道她费了多少心机做戏。哭到最后,她连眼睛都睁不开了。 维曼公爵对她很好,她不可能眼睁睁看着潜斯曼国生灵涂炭。哪怕,这只是一个虚拟的世界。 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楚淮一身勾金丝的黑色服饰,看起来庄严肃穆。在这个时代,黑色是贵族专属的颜色,颜料的价贵,平民只能穿白衣。而黑衣,被称为“柔软的金子”。 “昨天睡得好吗?”他亲昵地握住她的手,仿佛昨天的一切都不曾发生:“我给你准备了新的助眠香料,如果想睡觉的时候,可以点燃一些。” 你笑的这么吓人,我不敢睡得太死。 乔熙这般想着,脸上却是不动声色。她眨着湿润漂亮的眼睛,就这么乖巧柔顺的看着楚淮:“你会伤害我的父亲吗?” 楚淮原本想要捏捏她睡醒以后红扑扑的脸蛋,此刻听见她的话,手悬在半空,就这么冷淡地看着她:“小乔,你知道的,不到万不得已,我并不愿意对潜斯曼国的任何人做什么。” “我在潜斯曼国待了四年,我喜欢那里所有的风貌。” 乔熙却在这句话中,听出了截然不同的意思。 什么叫所有的风貌? 合着这是把地形城防要塞都摸透了。 她心中难免寒意,还有几分说不出的心灰意冷:“至少......留下他们的性命。” “当然。”他握住她的手,在背上落下一吻。 乔熙眼底的光有一瞬间亮了起来,可是很快,又重新湮灭了。 因为楚淮说:“如果他们都不反抗的话......” 怎么可能不反抗,那是他们的国家啊。 “我要去参加会议,有什么事,我们回来再讨论,好不好?”他的声音带着商榷。 “什么会议?”她仰起头看向他,声音不稳:“关于我的国家吗?” 楚淮笑得很妖异,一双多情温柔的眼睛,眼底有红色蔓延:“我的小乔,你真聪明。” 似乎是怜爱的叹息:“我还是更喜欢刚刚遇见你的时候,你那个时候,没心没肺得叫人可恨。” 乔熙觉得楚淮真是自相矛盾,但是她已经没有心情去回应了。 两个人之间,有说不出的心墙伫立起来。透明的,却那么真切地存在...... 连续几天的阴雨以后,奥勒的天空变得晴朗起来,冰雪也有了初融的痕迹。 乔熙一个人在卧房里,看着窗外的景致出神。 楚淮已经整整一个礼拜没有回来了,照顾她的女佣们沉默寡言,绝口不提他的去向。 乔熙手撑在窗棂上,叹了一口气。 “栖栖,楚淮是不是去攻打我的国家了?干什么打打杀杀呢?” [在没有形成大一统以前,战争就和吃饭喝水一样寻常。] “你别忘了答应我的,如果楚淮伤害了我的家人,我要你帮我离开。” [我知道,代价是你要多完成一个世界。还有什么别的事吗?]系统一如既往公事公办。 “没了......”她蔫了吧唧地说完,挥挥手:“你走吧。” 她的话音落下,有人拉开了卧室的大门。 满目焦急的维曼公爵走向乔熙,在乔熙惊讶喜悦的眼神中,抱住她。 “乔,你还好吗?”维曼公爵的声音沙哑,这位年迈的大臣对于他这个女儿,从来都是珍而重之。 “父亲!我很好,我很好。”乔熙也用力抱住了维曼公爵,重逢的喜悦在两个人之间萦绕。 很久以后,乔熙的心情才平复下来,她看向维曼公爵,带着几分疑惑开口:“您是怎么进来的?楚淮呢?他放过我们的国家了吗?” 维曼公爵的脸上露出了悲哀。 “潜斯曼国......已经成了奥勒帝国的番邦。”这句话,从这位兢兢业业的公爵口中说出来,难言的沉重。 潜斯曼国这么多年的基业,到底葬送在了他们这一代人身上。 “那......我们的子民......”乔熙不敢再说下去,她怕这个结果,是她不能承受的。 如果真的如她所想那般,乔熙不知道自己对楚淮的攻略要怎么进行下去。 “你放心,他们都很好。”维曼公爵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我们甚至没有开战。奥勒帝国抓住了我们的经济命脉,我们只能选择臣服,这是损失最小的方式。” 乔熙这才放心下来。 她对于潜斯曼国成为奥勒的藩国这件事,其实并没有太大的怒气。天下大势,原本如此。更何况,还是用如此和平的方式收复。弱肉强食,没什么好不甘心的。 乔熙也觉得庆幸,好歹没有隔着血海深仇,那么攻略什么的,也就不至于让她太言不由衷。 她松了一口气,这才问道:“楚淮呢?他人呢?” 维曼公爵的脸上有极其复杂的神色:“他现在......应该已经成为奥勒十一世国王了。” 乔熙惊讶的睁大了眼睛:“老国王的身体已经这么不好了吗?” 维曼公爵的唇边出现一个诡异的笑容:“弑父夺权。” 乔熙泪奔:“栖栖,我觉得楚淮是个人渣?” [亲,你这边说对了,恭喜你。] 乔熙:“......” ...... 奥勒帝国的皇宫,楚淮坐在王座之上,富丽堂皇的王宫,此时除了他的足下之地,到处都是尸山血海。 眉眼艳丽的少年坐在王座上,手里是正在燃烧的布帛。燃烧尽的灰烬堆在他的脚边,一片狼籍。 此时大殿的中央,老国王蜷缩在地上,正在不断发抖。他的胸口,是一把精美的匕首。 而他的身侧,是尸体已经被打成筛子的麦基。 楚淮将最后一点布帛扔在了地上,动作优雅地抖了抖身上的灰尘,缓缓走向他:“尊贵的父亲大人,遗诏我已经烧了,我会重新写一份,等我登上王座了,就派人烧成纸钱送给你。” 冰封昭华(十) 楚淮将最后一点布帛扔在了地上,动作优雅地抖了抖身上的灰尘,缓缓走向他:“尊贵的父亲大人,遗诏我已经烧了,我会重新写一份,等我登上王座了,就派人烧成纸钱送给你。” “奥勒?淮......”老国王半张脸上都染了血,模样好不狼狈:“我是你的父亲......你......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父亲大人,您不仅仅是我的父亲,你还是奥勒十世,是这个国家最长寿的国王。”楚淮蹲下身,温柔地望向他:“您今年已经60岁了,我们这个国家子民的均寿,也不过就是四十岁。您说,您都活了这么久了,还有什么不知足?” “逆子......”老国王感受着身体里面血液流逝的痛苦,脸上出现了崩溃的神色:“你这个......流着潜斯曼国贱民血液的……肮脏的小畜生!” 楚淮的脸上,是显而易见的戾气:“别用这种口吻提我的母亲。” 老国王被他突如其来的暴戾震慑,竟然真的不说话了。 可是楚淮还是不解恨,他的手轻轻扣上了那把精美的宝石匕首。 “父亲大人,我三岁那年,您为了完全控制奥勒帝国的王权,亲手杀死了我的祖父。” 楚淮唇角勾起一抹笑,莫名的阴晦:“那一天我就知道,要登上这个王座,怎么能不用血温热?父亲大人,这些啊,都是您教育的好。” 老国王突然明白了楚淮想要做什么,他苍老的身躯开始发抖,就仿佛一条可怜的落水狗一般,一点都没有国王的威仪。 他看着楚淮,断断续续的哀求:“淮,我是真的......深爱你的母亲,你相信我,你也是我......唯一的儿子,无论如何,请留下我的性命。” 楚淮弯腰凑近他,唇边的笑意如同甜蜜的剧毒,他字字恭谦礼节,可是实质是毒蛇一般的冷意:“这些话,您去和我那可怜的母亲说吧。父亲大人,安息吧。” 他说完,将那把匕首用力捅进老国王的身体里。 匕首刺进皮肉的声音,叫人头皮发麻。老国王抽搐了几下,不甘心地睁大了眼睛,之后再也没有了声息。 大殿,只剩下楚淮一个人。 他看着满目的红色,笑得阴沉冷漠。 后来从宫廷的仆人口中传出,那一天,奥勒帝国的大殿满满的都是血,那冲鼻的血腥味,足足半个月才消散干净。 没有人知道,新国王是如何做到一个人杀死那么多人,还能毫发无伤地出来。就好像没有人知道,他怎么能对自己的父亲下这样的狠手...... 楚淮回到森林里的别墅时,乔熙正在和维曼公爵交谈。多半是一些家庭的琐事,如今,潜斯曼国已经覆灭,维曼公爵也能当一个清闲的贵族。 楚淮出现在门口的时候,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叫两个人都惊骇地抬起头。 乔熙下意识喊他的名字:“楚淮。” 楚淮扔掉手中的枪,快步走向多日不见的爱人。 “小乔......小乔......”他一遍遍叫她的名字,一身的血沾染在她的身上,仿佛是诱人堕入黑暗的魔鬼。 乔熙的声音紧张:“楚淮,为什么会有这么多血,你受伤了吗?” “没有,我怎么会受伤呢?”楚淮低笑,他稍微松开了两个人之间的距离:“我知道,你在等我,我怎么敢出事?” 乔熙看见他幽深的眸子,那里面暗沉沉的,有无数的情绪在酝酿,随时准备冲破牢笼。 对于已经攻略了一个世界的乔熙而言,这样的眼神,她实在是太明白了。 他想要占有她。 乔熙安抚地拍了拍楚淮的背,之后看向自己的父亲:“父亲,我们改日再聚吧。楚淮他需要休息,我要照顾他。” 维曼公爵目光复杂地看向两人,最后在楚淮彬彬有礼的目送下,不安地离开了。 直到大门被人关上,楚淮才收敛了脸上所有的温润平和的假面。 他将乔熙用力抱在怀里,掐着她的腰,亲吻的时候,动作又狠又重。 “小乔,我的小乔。”他的吻落在她的脖颈上,所经之处,细微的疼痛。 乔熙轻轻吸气,却还是放任他愈发不加节制的动作。 “我杀了自己的父亲。”他突然停下了所有的动作,喃喃出声。 乔熙原本有些混乱的意识,也瞬间恢复了清明。 她只觉得周身的寒意在一瞬间涌起,她下意识看向他,眼底是尚未来得及敛去的惊讶。 楚淮想过很多次,他告诉乔熙的时候,她会是什么反应。可是当这一刻真的来临的时候,他还是觉得心骤然下沉。 年轻的国王满脸阴沉,捏着怀中少女的下巴,吐字带着说不出的压迫感:“你也觉得我是个坏人,是吗?” 乔熙觉得下巴痛到麻木,可是她没有反抗,只是看着楚淮,许久,缓缓扬起一抹笑:“淮,我没有这么想。成王败寇,红颜枯骨,从来都是如此。” 她说完,明显感觉到下巴处的力道松懈不少。 楚淮沉默地注视她很久,之后,他掐着她的腰将她抱起。 乔熙将脸靠在他的胸口,似乎能听见他来自灵魂深处的喟叹。 “乔......”他低笑,语气温和从容,却叫人生不出半分温暖,他说:“今天以后,做我的王后吧。” 乔熙读出了这句话的隐喻。 她微笑,也是同样的轻声回应:“好。” [爱意值:四颗星。] 乔熙在心底欢呼了一声,四星的爱意值啊,胜利就在眼前。 其实内心深处,她真的不想和这个弑父夺权、手段狠辣的小位面有任何的交集。毕竟这样的人,性格太扭曲,也太深不可测。乔熙害怕自己还没有做完任务,就直接离开这个美丽的世界了。 她被放在柔软的被褥上,下一刻脚踝被人扣在手心,细细密密的亲吻。 “公主殿下,有没有人告诉您,您长得很漂亮。是整个潜斯曼国最耀眼的存在,甚至于我而言,您就是潜斯曼国最不菲的珍宝。” “潜斯曼国的山川河流,财富人民,加起来都没有您珍贵。” 楚淮的声音模糊,他已经很久没有对乔熙用敬词。如今,乔熙听着,不由得几分出神。 说话的人不满她的回应,动作微重。 乔熙喘息了一声,之后,笑意明媚:“你能喜欢我,当然是我的荣幸。” 她的这句话,似乎有默许的味道在里面。 楚淮的眼中划过狂热的光,他将乔熙的双腿放在他的两肩,以这样脆弱的姿势,俯下身亲吻她。 “小乔,留在我的身边,哪里都不去,好不好?”他这般问着,可是乔熙知道,他并不需要自己的答案。 她只能点头,抱住他,说:“好。” 一夜错乱...... 乔熙醒来的时候,楚淮已经离开了。她起身,柔软的绸缎随着她的动作滑落。她身上的肌肤暴露在晨光里,漂亮得就像一幅油画。 窗帘没有拉起,乔熙赤着脚走到了窗户边上,用酸软无力的手推开。 森林的另一端,有烟花绽放。 乔熙猜到,今天,大约就是楚淮登上奥勒帝国王座的一天。 而今天,也是她刷恨意值的好时候, 楚淮回来没有看见她,一定会很生气吧!想想,都有点期待呢! 乔熙眯着眼,感觉着窗外温热又些微刺眼的眼光,半晌,她的眼神中透露出说不出的迷茫。这样的一个国度,被一国之主宠爱的女子,要怎么才能逃走? 她想着,身体已经不由自主地做出了行动,往楼下走去。 这个城堡里的佣人从来稀少,楚淮对自己的空间有一种变态的占有欲,他甚至不允许除了乔熙以外的人,在这里停留太久。 乔熙走到大厅的时候,只有一个脸上长着小雀斑的女佣站在那里,脸上带着甜美的笑容,向自己问安。 乔熙记得她的名字,她叫玛丽。 乔熙朝着她微笑,听从她的邀请,坐在了餐桌上。 “汤姆厨师今天为您准备了松饼和牛乳,我帮您加热一下。”玛丽的动作很积极。 乔熙托着腮看着她,眼底是恰到好处的温柔和哀愁。 果然,玛丽在递给她早餐以后,便忍不住问她:“小姐,您怎么了?” “没什么......”她勉强扯出一抹笑,在玛丽受宠若惊的目光中握住她的手:“你知道把我安置在这里的人是谁吗?” “你说先生吗?”玛丽的脸上带着一丝迷惑:“我只知道他是一个拥有很多财富的贵族,至于具体身份,我们都不知道。” 乔熙挑了挑眉,道:“那......他平时对你们好吗?” “先生他虽然不爱说话,但是实际上是个善良的好人。”玛丽脸色认真,不像做假。 乔熙差一点点,就笑出了声。 她实在不知道,善良和好人这两个词汇,和楚淮有什么关系。 她撑着头,几分困倦的模样,却还是顺着玛丽的话说:“是啊......他是个好人。” 玛丽与有荣焉地点头:“您和先生很般配,站在一起的时候,就像画一般和谐。” 乔熙笑得莫测:“那......多谢你的祝愿。” 冰封昭华(十一) 乔熙笑得莫测:“那......多谢你的祝愿。” 她说完,随意吃了几口蛋糕,借口睡觉往楼上走去。 没想到,楚淮在佣人的心目中竟然有这么高的地位,她原本以为,他是个手段老辣又狠厉的人。可是原来,他也有这般和煦的一面。 只是如此的话,她想要从佣人处下手,逃出去的做法,大概率是行不通了。 [这么着急吗?爱意值也才刚刚四星。] 系统的声音骤然响起,一如既往的低沉冷淡,只不过此时,还带着一些疑问。 “怎么和你说呢......”乔熙顿了顿,才低声道:“我有点怕他。” [因为他弑父?] 乔熙摇头:“不是的。” [那是因为什么?] 乔熙摸着自己胸口的淤青,眼睫垂下:“我感觉不到四星的爱意。昨天夜里......他好像要把我弄死在床上。” 饶是系统,也被乔熙这么直白的话弄得尴尬咳嗽。 许久,系统才缓缓开口:[老国王奥勒十世没有教过他怎么爱一个人,一个从小在权术中长大的孩子,你怎么能指望他有爱人的本能?可是,占有欲和掠夺是他的本能。] 乔熙听着,一言不发地往楼上走,没多久,人已经到了卧室。 她将脸埋在被子里,闷声闷气地开口:“我想念上个世界的纪淮深了,他在四星的恨意下,都没有真的怎么伤害我......” [每一个人物碎片,都有自己的阴暗面。只不过奥勒?淮的阴暗面,带着专横的倾向。] 乔熙不死心:“我能不能回到上个世界啊?” [不能。]系统斩钉截铁。 乔熙鼻尖一酸,不想说话了。 妈的,真的好想逃出去! 在这个鬼地方,她就是被折腾死,都不会有人知道。 乔熙这个人,有很多的缺点。可是她也有一个不可多得的优点——乐观。 楚淮再如何心狠手辣,暴戾恣睢,她也不会放弃完成她的任务。 爱意值重要,恨意值也不能不刷。 既然没有人能帮她出去,那她就自己出去。这当然会冒很大的风险,因此她也给自己找好了退路。万一被楚淮抓回来,她有充分的借口粉饰太平。 乔熙这般想着,已经开始跃跃欲试了。 她将目光放在了窗后的那片森林里。 有谁能想到呢?潜斯曼国娇贵的小公主,冒着被丛林里的野兽吃掉的风险,也要离开锦衣玉食的生活。这听起来,简直就是疯子的行径。 乔熙将床上的被单撕成布条,开始为自己的逃离做准备。 她必须要加快速度,在楚淮回来之前,她要完成一切。 …… 奥勒帝国的议事厅,年轻的国王面色冷峻地坐在首位,唇角的笑容如同刀刃一般锋利。 即位大典刚刚结束,他身上穿着黑色的礼服,那张东方面孔在端肃的着装的衬托下,多了几分艳丽。他的样貌明明温润优雅,可是手段却比最残忍的刽子手不遑多让。 楚淮,亦或者说奥勒?淮,他实在是一个很矛盾的男人,冷酷和天真,竟然能在一个人身上这般水火不容地存在着。 “陛下,”年迈的伯爵起身,恭敬道:“为了恭贺您的即位,克里斯家族为您献上了他们尊贵的小女儿。” 奥勒帝国的克里斯家族,是一个以美貌着称的家族,克里斯子爵的小女儿更是明艳动人,能够让天上的星星都黯然失色。 伯爵以为,这至少能让楚淮动容。 可是后者笑意愈发的淡,到最后,消失不见:“我不需要。” “陛下?”伯爵不解:“据在下所知,您并没有王后。” 楚淮起身,眼底一闪而过的温和的光,他的语调轻缓低柔,难得一见的柔和颜色:“很快就会有了。” 随着他离开的动作,他金色的衣徽在阳光之下熠熠生辉,透出凛然不可侵犯的味道。 一众人和伯爵目送着国王离开,之后才开始窃窃私语。 “陛下是什么时候有了心爱的女子?”伯爵脸色阴沉。 “不会就是潜斯曼的那个小公主吧?”有人小心翼翼地回答:“之前,我们大家都还以为,这不过就是为了更好的占领潜斯曼国的权宜之计。” “亡国的公主,身份低贱!”伯爵年迈的面容,偏偏眼神很是锐利:“这样的女人,怎么配站在奥勒帝国的国王身边?” 众人听着伯爵的话,不约而同地低下头。 现如今,陛下礼重番邦潜斯曼,没有人敢随意附和。 议事大厅,气氛凝重不已。 楚淮离开了以后,归心似箭地回到那处隐蔽的城堡。他迫切地想要见到他的小玫瑰,今天这个日子,对他而言很重要。 他想要亲吻她,拥抱她,向她分享自己的喜悦。 “小乔呢?”他脱下外套,随意放在一旁的沙发上,看向正在打扫的玛丽。 “小姐她在楼上睡觉,一直没有下来。”玛丽还不知道此时的楼上是什么样的乱象,不假思索地说。 楚淮没有多想,点了点头往楼上走去。 不能怪他,谁能想到娇贵漂亮的小公主会为了离开自己,不惜从五楼的窗户逃出去。 卧室里都是鹅绒,仿佛下了一场雪,而被套却已经不翼而飞。 一条精美漂亮的绸缎挂在窗户上,随风飘扬,似乎正在嘲笑他的愚蠢 楚淮不必想,也知道那条让他的小玫瑰飞走的绸缎是怎么来的。 他沉默地走到了窗边,面色未变,周身的戾气却越来越重。 许久,他的眼中有骤然浮现的杀意,不过很快,他就垂下了眼睫。上位者与生俱来的威压,让整个房间的气氛,如同紧绷的弦一般。 “小乔......”他突然开口,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死寂:“你不是说,你不会离开我的吗?” [恨意值:三颗星。] 乔熙赤着脚踩在森林柔软的苔藓上,听见系统的提示音时,她下意识蹦跶,差一点摔倒在地。 “我看出来了,他最恨背叛。”乔熙惊魂未定地站稳,之后脸上的笑容扩大:“我觉得,我很快就能完成任务了。” 冰封昭华(十二) “我看出来了,他最恨背叛。”乔熙惊魂未定地站稳,之后脸上的笑容扩大:“我觉得,我很快就能完成任务了。” [好心建议你,不要这么快。] “为什么?”乔熙不解。 [过犹不及。] 乔熙耸耸肩,没有回应。 过犹不及? 她只怕夜长梦多。 她本就没有退路,就像此刻,她只能继续地往森林深处走。 她必须在天黑之前穿过这片森林,只有这样,她才能保证自己的安全。 [场景任务一:在森林过夜。] 乔熙:“......” 好吧,她忍。 有什么不能忍的? 乔熙找了一出洞穴,在天黑之前,搬运了足够的柴火和浆果,还有挡风的棕榈叶。 她将棕榈叶挡住洞口,又用岩石加固,之后便拿出一根小木棍,开始了古老的传统手艺——钻木取火。 想她一个二十一世纪的影后,竟然有一天,会在这种到处都是鸟拉屎的地方做着疯狂原始人,这场面实在是可笑。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反正时间长到乔熙觉得自己的双手都已经麻木了,终于有猩红的火光从那个小小的缝隙里冒出来。 乔熙欣慰地看着,忍不住感慨:“我真棒。” [忘记和你说了,夜晚森林里的火光会引来野兽。] 乔熙的笑容凝固在脸上:“你怎么不早说?” [看你搬柴火搬的这么开心,没忍心打断你。好了,把火灭了吧。]系统说着风凉话,带着几分幸灾乐祸。 乔熙真是有气都没地发,像个受气包一样灭了自己好不容易燃起的火。 洞穴里瞬间就陷入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乔熙的背靠着冷冰冰的石壁,将自己蜷缩起来。 没有什么,比完成任务更重要。她能忍,她要回去。 然而火光灭了没多久,就有动静从洞穴门口传来。 似乎是棕榈叶子被拂倒和石头滚动的声音。 “裴栖!外面是什么东西?野兽吗?”乔熙颤巍开口,下意识将自己缩成更小的一团。 [比野兽还可怕。]系统的声音意有所指。 乔熙心如死灰。 而随着她鹌鹑一样的动作,门口那摇摇欲坠的墙轰然倒塌。 之后,乔熙听见了一道分明温和,却叫人无端毛骨悚然的声音:“小乔,这就是你想要的生活吗?离开我以后,饥寒交迫,朝不保夕?这样的生活,你觉得很快乐吗?” 乔熙没有想到楚淮能这么快找到自己。 她已经选了最危险的路逃离了,目的就是为了给楚淮找到自己增加难度。 毕竟,要一下子面对三星的恨意,乔熙表示她的小身板有些吃不消。 可是楚淮竟然这么快就找到了自己,他洞察人心的手段,高超得叫人发指。 “淮......淮......”乔熙缓缓从臂弯中抬起头,怯生生地喊他的名字,看向他的眼神,无辜又脆弱:“我没有想要逃离......” 洞穴门口站着两排士兵,数十个火把将洞穴照得明亮非常。乔熙看着楚淮皎洁雅致的脸,他的眉眼间,是化不开的戾气。 “那亲爱的小玫瑰,告诉我,你在做什么?”他走到她的面前,乔熙迫于气势,下意识低下头。 厚重精致的军靴出现在她的眼前,那上面沾着丛林里的枯枝烂叶,却没有损伤他半分气质。 楚淮浅笑眯眸,他弯下腰,微凉的修长手指捏住她的下巴,语气讥讽:“你是出来郊游的吗?” 好借口! 乔熙赞叹了一声,嘴上却不敢胡言乱语。她毫不怀疑,只要她敢这么说,她回去以后,一定会被楚淮折腾死。 “我知道,你和我说过的,这片丛林不能进入。”乔熙泫然欲泣,脸色更加无辜:“可是你越是这么说,我越是好奇。我想知道,这里面是不是真的有野兽。” “我原本只想随便进来走走就出来的,可是不小心迷路了。”乔熙说到这里,用手揪住了楚淮的衣摆,她身量娇小,这般蜷缩在地上,只到楚淮的腰胯处。 她将脸贴在他的冷冰冰的金属皮带上,语气不能更乖巧:“淮,你会生我的气吗?你这么爱我,一定不会的,对吗?” 楚淮始终一言不发地看着乔熙自说自话,许久,他微笑,拍拍她软嫩小脸,动作温柔,说出来的话却冰冷:“小玫瑰,把我的皮带解开。”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乔熙感觉门口巍然不动的火把摇晃了一下。 乔熙突然想起很久以前的现实世界,那是她和纪淮深结婚以后。纪淮深是个修养很高的男人,轻易不会生气。 可是那个时候的乔熙,目中无人,没心没肺到了极致。纪淮深有时候气得很了,就会将她哄回家里,之后卸下在外人面前温和雅致的面具,发了狠地在床上折腾自己。 用经纪人的话来说:“性生活和谐了,那肯定什么都和谐了。” 乔熙思及此,几分不可置信地看向楚淮。她因为自己的揣测不安,下意识眼睫颤动,小声道:“外面很多人......” 楚淮的语气更温柔:“我让他们走远点,我不会让别人看见你的。” 乔熙:“......” 那两排士兵离开以前,给楚淮和乔熙留了四五盏油灯,整个洞穴被照耀得亮如白昼。 乔熙结结巴巴:“火光......会吸引......吸引野兽。” “不怕,”楚淮咬着她的软软粉粉的耳垂,热气喷在她的耳蜗处,他顿了顿,之后温柔地笑:“小乔,跑得这么远,我真想打断你的腿......” 年轻人,你这个想法很危险。 乔熙咽了咽口水,紧张和刺激下,意识很快就不清楚了...... 一直到晨光熹微,那些站在半公里以外的士兵,才看见他们的国王抱着已经昏过去的美人,从那个简陋的洞穴缓缓走出来。 更叫他们咋舌惊讶的是,国王素来笑意冷若冰霜的脸上,露出了一种餍足的神情。 怀中的美人身上披着象征国王权威的外衣,看起来不盛娇弱。那垂落下来的几缕发丝,恰到好处的弧度,在阳光下光泽漂亮,都透着蛊惑人心的味道。 冰封昭华(十三) 怀中的美人身上披着象征国王权威的外衣,看起来不盛娇弱。那垂落下来的几缕发丝,恰到好处的弧度,在阳光下光泽漂亮,都透着蛊惑人心的味道。 更不要说那露出来的一节手腕,白皙胜雪,肤若凝脂,也难怪国王那样不近人情的人,都沦陷其中。 为首的士兵盯着乔熙的手腕,眼神逐渐痴迷。这样的东方美人,有谁能不动心? 他的视线太过专注,以至于当刀锋架上他的脖颈时,他才如梦初醒地跪下。 “陛下,在下不敢。”他直直跪下,诚惶诚恐,断断续续地说。 而楚淮平静地笑了笑,笑容分明温和。 可就在那个人士兵松了一口气的时候,他眉眼生寒,手腕微动,干脆利落地割破了他的喉咙。 腥热的血液溅在他的裤脚,他却恍若未觉。 他看向惊慌失措的众人,笑了笑,笑意未达眼底:“她是我一个人的,任何人敢多看一眼,这就是下场。” “是!” 一片跪倒的声音。 楚淮瞥了一眼地上犹在抽搐的士兵首领,面无表情地收回视线,抱着一无所觉的乔熙离开了。 森林深处的雪地上,猩热的血液染红了纯白的大地,一片说不出的荒凉枯败,散发出森森死气。 …… 乔熙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在熟悉的房间里了,一切都没有变,好像那些真实都只是她的梦,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 直到系统的声音响起:[成功解锁场景一,获得奖励:蛊惑人心三次。] 原来不是她的错觉,一切是真的发生了。 乔熙扯了扯唇角,道:“你打算让我去蛊惑谁?” [这是奖励,不是任务。] “呵......”乔熙扶着酸软的腰重新躺下,不想说话了。 [还有一件事,忘记和你说了。] “什么?”乔熙语调懒散。 [昨天楚淮抱着你回来的时候,恨意值掉了一颗星。] 乔熙像挺尸一般从床上坐起,千言万语汇到嘴边,难得说了一句粗话:“我靠......” 系统意味深长:[他很爱你。] 乔熙欲哭无泪地重新躺下,她都已经逃跑了,这个恨意值怎么还能往下降? ...... 议事厅。 大臣们发现,国王今天心情似乎并不怎么好。那原本惯有的冷淡笑意彻底消失,眼神一片漠然,周身散发着摧枯拉朽的戾气。 例行汇报的大臣看着楚淮这个样子,滑稽的红胡子不断颤抖,这个人也在哆哆嗦嗦,看起来可怜极了。 “马上就是......春日的税收了,税务官说您今年才刚刚统率奥勒帝国,是否要......要适当的降低税赋安稳民心?”汇报的大臣慢吞吞地说话,说完了以后,肩一塌,看起来松了一口气。 楚淮把玩着自己无名指上的戒指,微微颔首:“这件事情,你们按照惯例看着办。没有别的事,就结束吧。” 他说完,抬眸扫过神色各异的众人,眼神还算是平静。 “尊敬的国王陛下,我有事要说。”伯爵犹豫许久,终于开口。 “哦?”楚淮微笑:“什么事?” “昨夜您带着您的亲卫离开王宫,回来的时候,亲卫统领却离世了。这是否,需要给狄克家族一个交代。”伯爵说完,脸上露出为难之色。 狄克家族子爵的小儿子,就是昨天被楚淮一剑割破喉咙的亲卫统领。 贵族之间从来都是同气连枝,互相帮助的。狄克家族虽然不算强大,可是却是奥勒帝国少有的几个老牌贵族,伯爵不能不为他们考虑,这事关自己的威望。 “昨天那个觊觎我的王后的人,是狄克家族的?”上位的国王似笑非笑,声音缓慢优雅。 伯爵心中一沉,他实在没有想到楚淮会说出“觊觎”二字,这实在是天大的罪名。 “陛下,这中间是否有什么误会?”伯爵的脸色不安,急切地说:“狄克家族的臣民爱戴王室,绝对不敢有不轨之心。” “那是因为你没有见过我的王后,她足够让最坚定的勇士为她折腰。”楚淮说到这里,露出了今天晨间例会的第一个笑容。 伯爵心头一松,刚想顺着楚淮的话往下说,却听见他说:“既然如此,就将狄克家族全部驱逐出去。” “陛下!”伯爵脸色惊恐。 奥勒帝国的历任国王,有哪个不对他们这些贵族礼遇三分? “伯爵,你听不懂我说的话吗?”楚淮眼神冰冷地看着他。 伯爵按捺住心中的激荡和愤怒,咽下到嘴边的请求,不说话了。 这位年轻的国王弑父夺权,心狠手辣,有什么做不出来?他只怕他继续说下去,会适得其反...... 楚淮回到城堡的时候,乔熙还在睡觉。 她似乎是惫懒极了,睡得很沉,凑近还能听见呼吸声。 楚淮恶作剧般捏住她的鼻子,之后便看见乔熙张开小巧的双唇,继续呼吸着。 昨夜才被他那般对待,明明知道他余怒未消,还能这般没心没肺的样子,他看着看着,不由得气笑了。 “小乔。”他喊她的名字,见她没有反应,颇有耐心的一遍遍喊着。 乔熙终于有了点反应,伸手去挥开他捏着自己鼻尖的手,之后翻个身,背对着他继续睡了。 “乔熙。”楚淮的语调骤冷。 乔熙不情不愿睁开眼:“淮,现在才早晨,我很困。” “有多困?”他问得平静,听不出情绪。 乔熙不假思索:“眼睛都睁不开的困。” “这么困的话,我让你清醒一下吧。”这句话,已经有了火气。 乔熙是个能屈能伸的人,而且惯会审时度势。 她叹了一口气,重新面对楚淮,睁开眼,伸手去够他的脖颈。 楚淮顺着乔熙的力气弯腰凑近她,任由她微凉的鼻尖在自己的脸上轻蹭。他始终专注的看着她,眼神带着意味不明的探究,一片晦涩。 “不生气了,好不好?”她软着声音撒娇。 楚淮看着她玫瑰花一般娇艳欲滴的小脸,温柔地说:“小乔,忘记告诉你了,昨天因为你,有一个人不幸离开了这个世界。” 冰封昭华(十四) 楚淮看着她玫瑰花一般娇艳欲滴的小脸,温柔地说:“小乔,忘记告诉你了,昨天因为你,有一个人不幸离开了这个世界。” 乔熙脸上的笑容僵住,就这么不上不下地挂在脸上,说不出的违和:“你在说什么?” “有一个人偷偷看你,我不开心,就杀了他。” 楚淮笑笑,修长的手指探着乔熙脖颈上的动脉,一点点用力按下去,声音益发轻缓:“就是这个地方,血像水管里的水一样欢快地流出来。” 乔熙听得一阵恶寒,明明是他杀人如麻,何必拿自己当说辞? 可是脸上,她却表现出了惶恐与害怕,和战战兢兢的委屈难过:“淮......你也会这么对我吗?” 楚淮没有想到乔熙会这么说,他以为她的第一反应,应该是愧疚。 果然,她看起来这样柔弱娇嫩,却比寻常女人狠心多了。 他微微愣神,之后道:“当然不会。” 乔熙紧拧的眉毛松开,脸上露出了庆幸,她信誓旦旦地看着自己:“淮,我向你保证,我不会离开你。” 楚淮没有说什么,他躺在了乔熙身侧,将她搂紧自己的怀中,不发一言地轻抚着她的背脊,似乎是想安慰她刚才的惊悸。 尽管,那些惊悸都是他给她的。 而乔熙好了伤疤忘了疼,被楚淮一安慰,就得意忘形地忘了昨天夜里的种种,开始不知死活地回抱他:“淮,你还爱我吗?” 简直是得寸进尺。 可是楚淮认真地注视着乔熙,许久,他叹了一口气,妥协又认真地说:“小乔,我非常爱你,就像我的父亲,他也深爱我的母亲。” “你的父母?”乔熙难得被勾起好奇心,追问道:“他们是什么样子的?” “我的母亲和你的母亲一样,都是东方人,她……来自潜斯曼国的贫民窟。我的父亲对她一见钟情,不顾她的意愿将她带回了奥勒帝国。可惜的是,她并不爱我的父亲,一切,不过就是我的父亲在自欺欺人的独角戏而已。” 楚淮说到这里,唇角扬起了一抹嘲讽的笑容。 “奥勒帝国的国王,没有什么东西是不能得到的,尽管我的母亲不爱他,他还是铁了心将她留在身边,事实上,我是父亲强迫母亲诞下的孩子,从一开始,我存在的意义,就只是成为母亲的牵绊。” “可是......他还是算错了,母亲她根本就不爱我。她不会爱留着奥勒帝国血液的任何一个人,尤其是让她陷入这不幸的一切的一国之主。” 乔熙突然有些不敢听下去了,可是楚淮没有理会,自顾自地往下说。 “后来,长久的爱而不得,让父亲彻底陷入了疯魔,他开始不分日夜地折磨我的母亲,用铁钩子贯穿她的脚踝,没日没夜索取,将她囚禁,最后,母亲死了。” 楚淮低低地笑,不知道是讽刺还是鄙夷,眼底却有微亮的水光:“很可笑吧,她在世人眼中受尽宠爱,可是却在不为人知的地方被折磨。” 乔熙觉得喉咙里堵了棉花,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只能看着楚淮,眼神满满的无措心疼。 然而下一刻,楚淮凑近乔熙,亲吻她的唇,用最温柔的语调,说出叫人发指的威胁:“所以......小乔。你乖一点,我不想这么对你。” 乔熙所有的同情变成了愤怒,再一次在心中诚恳发问,这是什么品种的变态! 但是表面上,她不动声色,只是颤抖着眼睫,乖巧地说:“我不会的,淮,我保证。” 楚淮看着她的眼神,越来越温柔。 “再睡一下吧,昨天晚上累坏了,对吗?”他亲亲她的额头,就像一个温柔体贴的丈夫。 乔熙想,如果不是自己听见了他说的那些话,见证过他做的那些事情,她也许也会觉得,楚淮是真的将自己视若珍宝吧。 两个人开始了一段相安无事的时光。 乔熙不敢再轻易触怒他,毕竟爱意未满,她担心楚淮真的会一怒之下对自己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他这样的性情,这样的成长经历,能做出什么,乔熙都不会觉得奇怪。 奥勒帝国在地图上临近南极,短暂的春期过去,又是漫长的冬日。 经过整整三个月的修整,奥勒帝国的局势极其稳定。楚淮将自己和乔熙的婚事提上了日程。 这位年轻的国王,向奥勒帝国的各个都城颁布婚帖,在大街小巷张贴了洋洋洒洒的陈词。里面极尽温情词汇,热情地向这个大陆的臣民陈述了自己对未来的王后的爱慕。 楚淮对下从来铁血手腕,这样的深情一面,显然起到了很好的宣传作用。奥勒帝国的臣民对他们的国王越发增添了爱戴,也同样毫不吝啬地赞美着这位潜斯曼国曾经的小公主。 亦或者说,如今的乔熙,已经成了好战的奥勒帝国最招摇的盛名——降国公主和年轻国王的爱情,多么的惊世骇俗,多么叫人热泪盈眶! 王宫最华美的宫殿里,乔熙坐在梳妆镜前,任由数位女佣替她整理妆发。 今天,她将同楚淮一起参加晨间例会,第一次在那些王公大臣的面前露面。之后,便会举行封后仪式,向整个奥勒帝国宣布新王后的正式诞生。 楚淮对这一天非常重视,甚至有超越自己即位那天的趋势。 他坐在乔熙的身后,笑意沉迷地看着她在镜中娇美动人的面容。 乔熙从镜子里看见他专注的视线,微微晃神。 曾几何时的潜斯曼国,斯堪家族府邸中,她还是无忧无虑的公主,而他是一个身份神秘的杀手。 那个时候,他也是这样站在自己的身后,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 只不过那个时候,他的眼中没有沉迷,只有冷静自持。 乔熙只是看了楚淮几眼,心中就已经隐隐有了答案——也许,楚淮还没有意识到。自己于他而言,已经十分重要了。 原因无他,乔熙曾经在上一个世界的纪淮深眼中,看见过一模一样的深情沉迷。 而楚淮以为,这不过就是对心爱之人的欣赏而已。 冰封昭华(十五) 而楚淮以为,这不过就是对心爱之人的欣赏而已。 怎么会是沉迷呢? 楚淮这辈子都没有把自己和那两个字联系在一起过。 作为国王,一国之主,他怎么能对什么人或事沉迷? 这无异于交出自己最大的软肋和要害,愚蠢地任人宰割。 “小乔,你今天的样子很美。”他在他的身后叹息,语调是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了柔软温和:“我甚至不舍得将你给别人窥见半分。” 乔熙唇角的笑容加深,她转过身,笑意甜甜:“楚淮,我又不是你养的小鸟。” “是啊,你不是。”他顺着她的话,唇角的笑容温和又惑人,之后,他用轻到不能再轻的声音说:“小乔,这真是太可惜了。” 他说的这么轻描淡写,却让听者生出恐惧之感。 乔熙差一点点就要演不下去了。 “栖栖!他是不是要黑化了?” [好心提醒你一下,他就没有白过。我们的位面人物设定组把这一现象称作:暴露本性。] 能不要暴露吗? 乔熙默默地吐槽,到底没有问出声。 替她整理服饰的女佣们已经退下了,楚淮朝着她绅士地伸出手:“小乔,我们走吧。” 乔熙的目光落在楚淮的手上,他带着皮质手套,搭配着不带什么温度的笑意,看起来拒人千里,凛然不可侵犯。 爱意值爱意值...... 她在心里默念,终于平静下来,现在还不是撕破脸的时候。 乔熙深吸了一口气,伸出了自己被蕾丝包裹的纤细手指。 就在她马上就要把手放在他的手心时,门外传来了混乱的声音:“陛下,爱德华家族派使者过来了。” 乔熙愣住,下一刻,她听见楚淮似笑非笑的声音:“爱德华?小乔,是你原本打算和婚的爱德华吗?” 显然,楚淮的记忆力比她要好得多。 乔熙没有点头,也不做任何表示,只是这般无措地看着楚淮。她知道,现在她无论说什么,对于楚淮而言,都是错的。 楚淮看着乔熙,她苍白的脸看起来那般脆弱美好,他要拼尽全力,才能克制住自己想要将她揉碎在怀中的冲动。 这一天,楚淮在离开梳妆房之前,对乔熙说:“小乔,你猜爱德华是来做什么的?他难道不知道,你即将成为我的王后吗?” “淮......我什么都不知道。”乔熙委委屈屈地吸鼻子。 这次真的不是她的锅,她什么都没做。 “古时候,为一个女子,一场特洛伊战争可以打一百年。小乔......”他笑笑,轻吻她的嘴唇,语气温柔缱绻:“为了你,我同样可以,也许我们活不到一百岁,但是我的有生之年,为了你可以无休无止,在所不惜。” 乔熙听得一阵心悸,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 这样的深情,她受不住。 楚淮离开以后,空荡华美的房间里只剩下了乔熙一个人。 她来回不安踱步,鼻尖,突然有一股诡异的甜香味袭来。 乔熙觉得不对劲,下意识就想要捂住口鼻,却听见系统的声音:[解锁场景二:与爱德华王子见面。] 乔熙试探开口:“这迷烟......和爱德华有关吗?” 系统沉默了一下,低声道:[是的,但是乔熙,他不会伤害你。] 乔熙放弃了挣扎。 ..... 奥勒帝国的王后在封后大典那天失踪了,足够让整个帝国的臣民都陷入了极端的愤怒。而更加令人不能释怀的是,掳走王后的是艾斯帝国的人。 在这片富饶丰沛的大陆上,艾斯帝国是现如今唯一一个能和奥勒帝国一较高下的城邦。而艾斯帝国的统治者,就是爱德华家族,今天的使者,也是出自他们的手笔。 王后究竟是被谁掳走,简直就是一件显而易见的事。 坊间也隐隐有传闻,封后大典那天,国王斩杀了艾斯帝国的来使,鲜红的血染透了王宫大殿华贵的地毯,血腥味冲鼻,几天几夜才散去。 而王后失踪的第二天,国王就颁布了赏金,只要有人能够将王后带回来,便让出奥勒帝国的王权。 群情哗然。 至此,关于这位失踪成谜的王后的各种假消息,开始甚嚣尘上...... 乔熙醒来的时候,看见一个穿着长款黑衣的男人,他的身量很高,一头金色的发,背影的姿态都透着矜贵倨傲。 他背对着自己,脚边有一个跪伏的男人,应该是他的下属,正在向他汇报着什么。 他听完了,喉间是阴沉的冷笑,那种笑声,叫人觉得不寒而栗? “你确定没有听错?那个人可是奥勒?淮,他怎么可能会因为一个女人放弃整座王城?”他的声音偏冷戾,不同于楚淮的似笑非笑和深沉。 乔熙微微一愣,说不出什么滋味? 楚淮他......竟然会用整个王都来换取自己吗? 这听起来,仿佛就是一个无厘头的笑话。 她乔熙再如何貌美,又怎么能比得过奥勒的统治权。 楚淮他......疯了吗? “陛下,您......要不把熙公主送回去吧?奥勒?淮颁布的这条明文,已经让我们国家腹背受敌了,周边几个城邦现在都在盯着我们。”那位跪在地上的臣子小心翼翼地说,尽量用了婉转的语调,低着头,不敢看面前深不可测的王。 “我为什么要把我的女人送回去?”他冷笑:“当初我是答应了维曼公爵不会强求乔熙,也允许她和潜斯曼国的贵族联姻,可是前提是乔熙自愿。” “奥勒?淮他一定是强迫乔熙的,我不会让乔熙回到他的身边。而且,他既然找人来针对我?我为什么不能直接发动战争?” 最后一句,说出了目的。 乔熙听着,心里已经有了几分明白:这位也许对自己和楚淮之间的关系有什么误会,而且,他打算利用自己。 说得再怎么冠冕堂皇,也是想将自己当作发起战争的幌子而已。 眼前这一个男人和楚淮一样,有野心,有手段,心狠手辣。更可怕的是,他不爱自己。 “栖栖,我之前的三次蛊惑人心的技能安排一次!” [......好的。] 心理活动再怎么丰富,表面上,乔熙看起来不过就是看着两个人的交谈出神而已。 片刻,那位金发的国王缓缓转过身。 他对上乔熙漂亮湿漉的眼睛,不知怎么,心头一震:“乔熙......” [解锁场景二:与爱德华王子见面,获得奖励:死里逃生一次。] [人物:爱德华?霈。] [爱意值:三颗半星。] [恨意值:半颗星。] 哦嚯,这个技能还挺好用的!五星好评加图! “国王,你好。”乔熙不安地从床上坐起,她身上还穿着精心定制的礼服,看起来甜美又高贵。 “对不起,用这种方式把你带过来。你刚刚醒吗?有没有什么地方不舒服?”他用一种温和的声音说话,完全不同于刚才的阴沉冷戾:“我叫爱德华?霈,是这个国家的国王。” 他一点点接近乔熙,直到走到她的面前,两个人之间只有几步之遥,才停下了脚步。 乔熙抿着唇看着他,她眼底的不安还没有散去,又有水汽蒸腾起来。这样的美人伤心落泪,真是一种罪过。 霈大约也是这么想的,因此,他的眉目愈发温和,那张极具西方浪漫色彩的面容加上刻意温柔小意,完全就是西方绅士的模样。 乔熙让自己流露出了几分被安抚的镇定:“你......你会伤害我吗?” 霈见她冷静下来了,眉眼之间溢满了温柔:“当然不会,你放心,我会保护你。你在奥勒的生活是什么样的,在这里,一切也都是同样的。” 乔熙半信半疑地看着他,像极了一只没心没肺又漂亮精美的小猫:“你会像淮那样,对我好吗?” 霈微笑:“当然。” [爱意值:五颗星。] 他看着乔熙娇艳欲滴的脸,缓缓下了承诺:“我甚至,可以让你当艾斯帝国的王后,奥勒?淮能给你的东西,我都能给你,亲爱的小公主。” 乔熙挑着眉,几分震惊。 这么好攻略的吗?她这也没有做什么,就五星爱意了...... 乔熙歪着头,笑容透出了几分残忍的天真:“可是,我不愿意当你的王后。” 霈的眼睫颤了颤,勉强维持着脸上的笑意,声音沙哑地开口:“我能问问,是为什么吗?” 乔熙的笑容更加甜美无辜,如同罂粟,不自知的诱惑:“我喜欢有野心的男人,国王陛下,您没有如淮一般四处征战,没有他的铁血和野心。” 乔熙说完,把玩着自己用玫瑰花汁做的漂亮指甲:“只有最骁勇的骑士,才能得到最美丽的公主。” 一直跪在地上的臣子,惊愕地抬起头。 国王陛下突如其来的深情已经叫他觉得诧异了,这位美丽柔弱的小公主说出这样狠毒的话,更加让他难以置信。 而乔熙想的却是,只有让爱德华?霈和楚淮的矛盾彻底激化,才能加速完成她的任务。 楚淮对自己始终保留的半星爱意,她必须完全得到手。而以身相护,一定是最为打动疑心深重的楚淮的最佳方式。 冰封昭华(十六) 楚淮对自己始终保留的半星爱意,她必须完全得到手。而以身相护,一定是最为打动疑心深重的楚淮的最佳方式。 乔熙看着霈变幻莫测的脸色,好整以暇地等着他的回答。 “乔,你想我同奥勒帝国开战吗?”霈凝望着乔熙,一瞬不瞬。 乔熙笑得更加动人,她微微歪着头,淡润的瑰色嘴唇吐出柔软天真的话:“我想看看,你们谁能赢,谁赢了,我就是谁的。” 她是这场战争的最高奖品。 “谁赢了,你就是谁的?” “没错。” 霈也笑了,笑得阳光开朗,他俊逸的眉眼里面有说不出的诡异光彩在流动:“好啊,乔,我听你。” “尊敬的国王,请您慎重考虑!我以上帝的名义发誓,您这样的做法,是不明智的!”跪在地上的大臣直直地挺着脊背,愤怒的眼神看向了床榻之上柔软无害的女孩。 “您和奥勒帝国的国王都被她迷惑了!这个女人,真是毒药!” 乔熙笑得无所谓。 她不过是开战的借口而已,明明刚才,她就听见了霈的话。艾斯帝国原本就打算和奥勒帝国宣战,现如今,怎么就成了她的错? “霈,你的臣子好像很讨厌我。”她乖巧地笑,看着金发的俊美少年:“他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会?” “乔,他一点都不重要。”霈握住她的手,在手背上落下一吻:“我喜欢你,这就够了。” 乔熙笑看霈虔诚温柔的脸,她眼底的笑意加深,慵懒而叫人心悸的美。 ...... 王后失踪的第四天,奥勒帝国收到了艾斯帝国的战帖。 这其中不过寥寥数字,写出了开战的时间。 楚淮没有说什么,议事大厅,他看着沉默不语的众人,缓缓开口:“准备开战。” 没有人敢劝。 王后失踪以后,国王性情越来越糟糕,平日里手段也益发冷酷。更何况,这一次是艾斯帝国发下的战帖,那么他们又何需客气。 楚淮面无表情地看着毫无异义的众人,布满血色的眼轻阖,遮住了眼底的狂热和疲惫。 他起身,一言不发地往外走去。 他一直表现的很冷静,除了第一天,他看着空无一个人的更衣处,那一刻,他想要杀了所有人,所有有可能将乔熙从自己带走的人。 而除此以外,后来的时间里,他都冷静克制,表现出的一切都是一位手段狠厉的国王该有的样子。 所有的人都觉得他变了,可事实上,是乔熙的失踪,搅碎了他最后一丝温柔。 楚淮一言不发地往外走,冰雪初停,金色的阳光照在这位年轻冷戾的国王身上。他的眼中,是一划而过的冰冻——任何妄图将乔熙从他身边夺走的人,都该死。 他在议事厅的转角处停下脚步,一个衣着低调,神父打扮的老人站在那里恭候他多时。 老人穿着白色的褴褛斗笠,花白卷曲的头发,脸上的表情带笑,他的眼眶凹陷,皮肤呈现出一种死气沉沉的褐色。这是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的脸,不带任何的生气和活力,散发出枯枝烂叶一般的腐朽之感。 比起在潜斯曼国的时候,他似乎更加衰老了。 “尊敬的国王陛下,”他将手放在胸口,笑着行礼:“您看起来,心情并不好。” “我记得你同我父亲发过誓,今生不再踏进奥勒的国土。而现如今,你竟然堂而皇之地出现在王宫里。神父,我该怎么处理你?”楚淮语调温和,手放在围栏上,漫不经心地掸落那上面的雪花。 “您父亲已经离开人世了,所谓的誓言,自然也都湮灭了。没有人会遵循和一个死人的约定,哪怕,他是一个国王。”神父说到这里,朝着楚淮鞠躬:“我是来替您解决您的烦心事的。” “我的小玫瑰被人拐跑了,”楚淮在短暂的沉默后,说出了这句话,之后,他急促地低笑:“我一定会杀了霈,用他和他手下卑贱臣民的血,温热奥勒帝国的冬天。” “陛下,我和奥勒帝国的所有人一样,无条件支持您的决定,”神父笑得平静,他是少数几个能在楚淮面前做到镇定自若的人:“我今天来这里,是有一件东西送给您。” 楚淮的眉间颤动,不过一瞬间的细微情绪而已,很快就被收敛得不动声色:“什么东西?” “您父亲当年和您一样,都爱上了东方女子。毫无疑问,东方女子确实是漂亮的。她们有着更柔软的肌肤,更孱弱的体格,对于您父亲同您这类人而言,本身就有致命的吸引力。” 神父从容不迫地点评着那些无人敢提的禁忌,脸上的笑容仿佛一笔一划雕刻上去的,纹丝不动:“您是否好奇,当年您的父亲是如何留下您的母亲的?” “你说囚禁?”楚淮看向神父,他眼底的光漠然,透着倨傲:“神父,您大约是老糊涂了,这种手段再不磊落,也是奥勒家族的家事。” 神父却是笑得更加莫测:“陛下,我还没有说什么,您就动怒了吗?您看,您潜意识里,也想对王后做同样的事吧?承认吧,您流着同您父亲一般残忍的血脉。” 楚淮轻笑,眉眼一点点沾染上了笑意,他用手轻轻捏着自己的下巴,眼底透出几分探究和好奇:“你今天来,就是为了说这些?我不认为你这些话能帮我解决什么问题。” “我来,是想送给您一样东西。”神父说着,将苍老的手伸到了楚淮的面前,上面青筋凸起,皮肤皲裂而干枯:“我想送给您一件能将您的小玫瑰永远留在您身边的东西。” “是什么?”楚淮的目光落在神父的手上,俊秀的眉眼之间,一晃而过的打动。 神父轻轻摊开了手,是一张薄薄的纸:“这是一副药方,能够让喝下药的人精神被彻底掌控,她会对她睁眼看见的第一个人言听计从。” 楚淮知道,他应该怒斥神父,之后将他驱逐出去。 可是就仿佛是命定的结局,他拿过了神父手中的纸张。 “只要一副药?”他的心中有难言的兴奋和残忍交织,复杂万分。 神父眼中是了然的光:“是的,只要一副药。” 楚淮握紧了手中的药方,越过神父离开。 神父站在原地,目送着年轻国王挺直的背脊。 奥勒的雪天从来严酷,冰寒袭人,神父苍老的面容闪过激动而诡异的笑容。 仿佛是宿命,一切都没有半分的变化...... 神父叹了一口气,语气却很兴奋:“诅咒......一切都是诅咒。” ...... 艾斯帝国境内,雪还没有停下。 大殿上,霈站在中央,举起手中的刀刃,无情斩杀了一队妄图带走乔熙的偷袭者。开朗阳光的脸上,阴云密布。 然而下一刻,一道清脆悦耳的铃声响起,他脸上的阴沉被温柔替代。 他转过身,看向高位之上的女子。 乔熙赤着脚坐在王座上,小巧可爱的双足随意晃动着,那上面的湎铃随着她的动作,不断发出声音。她的唇边带笑,脸上的笑容带着几分天真,还有说不出的没心没肺:“霈,你杀人了。” 霈丢下手中尚在滴血的剑,款款走向她:“乔,那些人想要带走你,而我,不会允许任何人将你带离我的身边。” 他说完,轻轻执起她的手,沉迷而留恋地落下一吻:“别害怕我。” 当然不怕你,五颗星的爱意值,我让你做什么你都会去,我有啥好怕的? 乔熙这般想着,撇了撇嘴,笑容带上了几分索然无味:“自从待在了这里,每天都会有人死在我的面前。” “霈,我讨厌血腥味。”乔熙的语气越来越低落,说到最后。几分有气无力:“你太残忍了。” 霈眼神无措地看着乔熙,之后,他抬手轻轻捂住了乔熙的眼睛。 在乔熙看不见的地方,霈冷眼扫过大殿中央的骑士,那些人心领神会,开始将尸体往外挪去。 大殿里的血腥味顿时消散了不少。 乔熙眨了眨眼,纤长卷翘的睫毛划过霈的掌心,一阵酥麻的痒意窜进他的心口,他几乎想要立刻开口,向乔熙诉说自己的爱意。 可是很快,他就克制住了这个不成熟的念头——她想要的,是大陆的最强者。他要打败奥勒?淮,才有资格说出爱慕。 这般想着,霈挪开了手。 大殿幽微的烛火,他目光虔诚地看着乔熙,宛如一个信徒:“乔,我会向你证明,我与你才是最相配的。” 乔熙笑而不语。 再相配又如何,她只想完成任务,早日回到现实世界。 他和楚淮,本质上不过就是同样的虚拟人物而已。 “乔,你相信我吗?”见她不说话,霈的语气染上的几分急切,下意识握紧她的手。 “当然,我相信你。”乔熙主动摸了摸他的脸,笑意温和,遵遵善诱:“霈,我相信你可以做到的。” 霈的眼中,光芒狂热。这位金发的开朗少年,唇角有着势在必得的笑容:“乔,我能做的,远比你想得更好。” 冰封昭华(十七) 霈的眼中,光芒狂热。这位金发的开朗少年,唇角有着势在必得的笑容:“乔,我能做的,远比你想得更好。” ...... 一转眼就到了交战的日子,亦或者说,交战的时间提前了。 楚淮偷袭艾斯帝国,一个晚上的时间而已,就已经兵临城下。 霈穿上了战甲,看着刚刚睡醒的娇软美人,语气带着安抚和怜惜:“乔,等我回来。” 乔熙摇了摇头,她不说话,径直走到了床边。 晨光熹微,天还没有完全大亮。乔熙看见不远处那亮如白昼的火光——楚淮派令部众,烧了眺望台和粮仓。如今,艾斯的军队还在忙着灭火。 霈看着乔熙不动声色的侧脸,不知怎的,心里愈加不安,他急切地说:“乔,奥勒?淮他用了不光彩的手段,才赢得了这次战役的先机,可是......可是我一定会重新争得上风!” 乔熙收回了视线,随手关上了窗帘。 她看着霈急切至狰狞的面目,轻而缓慢地摇了摇头:“霈,你心里很清楚,你已经输了。” “乔熙!”霈彻底红了眼眶,他看着乔熙若无其事的平静面容,语调沙哑:“你想我赢,我拼了命也会赢给你看,只要你说,你想我赢......” 他说的这样忐忑急切,可是乔熙心中却没有更多的感觉。 这个时代的男人,以自我为中心,说一不二。霈如果不是对她产生了爱意,她现在的处境,想必也不会太好。 那些日日被他肆意屠杀的人中,也许也会有一个是自己。 只不过他爱上了自己,所以自己才能这般侥幸地生存。 乔熙看着霈的面容,那上面有卑微的忐忑小心,就好像那个初见时说要将她利用至榨干最后一滴价值的冷酷国王,并非眼前人。 “陛下!陛下!”就在两人陷入僵持的时候,一道慌乱仓促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穿着铠甲的士兵一脸的血迹,脚步凌乱地冲了进来。 “陛下!奥勒?淮挟持了您的父亲,他说......如果您不想您的父亲成为战马的肥料,就......交出他的王后。”士兵说完这句话,直接跪在了地上。 而原本就情绪濒临崩溃的霈缓缓侧过身,看向他,眼底布满了血丝,猩红骇人:“你说什么?” 士兵闭上嘴,哆哆嗦嗦不敢说话。 霈一腔怒火,抬脚就想要往士兵的身上踹去,却听见乔熙的声音,她说:“霈,放我走吧,你已经输了。” “乔熙......”霈的动作生生停顿,脸上透露出了一种难以置信的仓皇:“你之前明明对我说,你说你信我......” “陛下,我信你,可是......”乔熙耸了耸肩,笑得没心没肺:“您已经输了,所以,放我走吧。” “乔......” ...... 艾斯王宫的城门之外,楚淮骑着白马,一身的血染红了马的毛鬃。他的神情慵懒,低着头看着被五花大绑扔在自己脚边的老国王,笑笑:“艾斯六世,你知道你的儿子对我做了什么吗?” “淮,”老国王脸色战战兢兢:“放了我,我替你去把你的王后带出来,你放心,我不会让......” 但是下一刻,他的话梗在了喉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楚淮用滴着血的长枪抵着他的喉咙,笑容真切诚恳:“闭上你聒噪的嘴,我怕我手上不稳,你那条喉管会被我割破。” 老国王脸色灰败得如同死人一般,只能用一种求饶的眼神看着这位和自己儿子年纪相仿的年轻国主。 他是腐朽衰败的日暮,在正在冉冉升起的朝阳面前,只能低下头颅。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一直紧闭的城门被缓缓打开。 而下一刻,人群骚动了起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乔熙的身上,没有人能掩饰住眼神中的惊艳。 东方美人赤着脚站在满是血污的土地上,玫瑰花瓣一般柔软的足,几乎让人恨不能跪下替她拂去上面的尘埃。 她穿着一身简单的白色裙子,外面披着动物毛做的外套,阳光落在她圣洁纯净的脸上。 而她面容无辜,就似乎从头到尾她都毫不知情,不知道这场战争是为了谁而燃起的。 而更可笑的是,在场的所有人,都相信她的无辜。 楚淮在乔熙出现的那一瞬间,就下意识捏紧了手中的长矛。他的神情阴鹫,看起来几乎能用狰狞来形容。 他开口,语气冰冷,他缓缓说:“乔,跪下。” 语气多残酷。 乔熙愣在原地,这特么...... 她真的不懂楚淮的脑回路。 然而现在,她只能顺着他的话去做,毕竟半星爱意值能不能升起,就看这一刻了。 “陛下,这里到处都是血,地上还有无数的石头沙砾,王后身体娇弱,承受不住这样的惩罚!”不知道是谁先开口求情,之后便是此起彼伏的附和。 “承受不住?”楚淮却是冷笑,眼风扫过众人,漫不经心地开口:“都给我闭嘴!” 乔熙知道,这是一种警告,亦或者,是试探。 她只是稍微犹豫了一下,就准备直接跪在了地上。 有一只坚实的手臂扶住了她,乔熙的动作一顿,侧过脸便看见霈满是愤懑的侧脸。 “你太过分了!”他一双眼睛猩红,看着楚淮,几乎是咬牙切齿:“你把乔熙当做了什么。你怎么可以这么对她!” 楚淮原本就阴沉冷酷的脸色,益发冷若冰霜。 许久,他怒极反笑,嗤笑道:“我把她当做什么,这不是你能管的?霈,你不觉得你管的有些多吗?她是我的王后,我想要怎么对待,那是我的事。” 乔熙的目光在两个人之间逡巡,半晌,轻轻叹了一口气:“霈,你放开我吧。” “乔熙!”霈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你就让奥勒?淮这么折辱你吗?” “这算是折辱吗?”乔熙故意面带疑惑地看向霈,下一刻,笑得没心没肺:“可是我不在乎,比起这个,我更想回到他的身边。” 多么卑微的话,她说完自己都嫌弃自己,真是节操碎一地。 “乔熙......”霈的眼中划过受伤,他看向马背上笑意森冷的楚淮,不甘心地又追问了一遍:“他这么对你,你也要回到他的身边吗?” 乔熙水雾朦胧的眼睛,视线落在楚淮的身上,笑得心甘情愿:“我一定要回到他的身边。” 楚淮迎过乔熙的视线,瞳孔之中,分明有震动。 而一旁,霈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从身后的骑士手中拿过箭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拉满了弓,箭锋直指马背上的楚淮。 一切仿佛都是在一瞬间发生的,没有人能料到艾斯帝国的王国会这么莽撞,在奥勒的千军万马之前,还敢这般挑衅楚淮。 事实上,这根箭根本就不可能射到楚淮的身上,他的身边都是死士,会用生命维护国王的安全。 霈不可能想不到这一点,这一箭,更像是泄愤。可是更叫人没有想到的是,原本站在霈的身边的乔熙,会突然冲到楚淮的面前,用自己的后背挡住那一箭。 [使用奖励技能:死里逃生。] “栖栖,谢谢!” 不知道是谁惊痛的声音,乔熙虽然没有痛觉,可是那一箭也叫她因为失血意识朦胧。她似乎看见了楚淮翻身从马上下来,那样仓惶地奔向她。 乔熙用力扯出了一个微笑,尽量用最优雅的姿势倒在了地上。 彻底失去意识的前一刻,她落入了楚淮的怀抱,耳边是系统平静的声音:[爱意值:五颗星。] 耶! ...... 奥勒帝国即将迈入了深冬极夜,昭华流逝,永夜降临。 这个极夜每四年就会来临一次,时长一个月,在这一个月间,奥勒帝国将永远陷入黑暗中。 王宫里面,侍女和佣人们正在准备度过极夜需要准备的各种物资。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王宫里面忙碌,纷乱。 除了一个地方,那就是王后的寝殿。 那里,奥勒帝国的王后已经昏睡了整整一个月了。 没有人知道为什么国王带回王后时,王后会身受重伤,就好像没有人知道,为什么艾斯帝国不战而败,可是国王却没有乘胜追击,而是放弃了唾手可得的胜利归来。 这位手段狠厉的国王似乎陷入了一种极致的沉默中,他变得温和,甚至下令释放了监牢里面的所有犯人。 一切,都笼罩着诡异的迷云。 今天,王后的寝殿还是如同往常一般的安静。 楚淮坐在床边,看着床榻上安静沉睡的女子。 “乔......”他用温热的毛巾替他擦拭手掌,声音轻微:“马上就要迈入极夜了,你再不醒来,就要看不见太阳了。” 床榻上,美人安静的沉睡着。浅淡柔嫩的嘴唇,神色安宁。 她很美,这样沉睡着,更是一种脆弱而沉默的美。 楚淮修长的指间在她的面容上流连,带着说不出的怜惜。 “乔......”他的语调温柔:“今天是你昏睡的第一个月了,这一个月奥勒没有发生什么,你的父亲身体健康,一切安好,至于霈......我也按照你留下的信,没有为难他和他的国家。” 冰封昭华(十八) “乔......”他的语调温柔:“今天是你昏睡的第一个月了,这一个月奥勒没有发生什么,你的父亲身体健康,一切安好,至于霈......我也按照你留下的信,没有为难他和他的国家。” 楚淮看着昏睡的美人,墨色的眸中清晰可见的痛楚,再度开口,他的语气颤抖:“我最近常常在想,是不是我从前作孽太甚,手里沾染了太多的杀戮,所以你才会受这么重的伤,才会昏迷不醒。” 他说到这里,轻轻握住了乔熙温暖细腻的手,他将脸埋在她的掌心里面,噪音有些不稳:“我原本......不相信因果报应的,可是你出事了以后,我却不能不信了。我最近常常梦见我的父王,他死的时候一双眼睛还不甘地看着我,我想,他必然是极为恨我的,所以在临死之前,还这样看着我。” “可是......乔,这些我都会自己承受,我从来不惧怕报复。”有温热的液体落在乔熙的指间,楚淮的眼尾泛红,那是在世人眼中都无法见到的脆弱不安,他如今的样子,就像一个再寻常不过的无助丈夫:“但是如果报应是落在你的身上,那我......怎么能不怕。乔,我深爱你,你比我的生命更重要。” 乔熙躺在床上,听着楚淮的剖白,说不出什么滋味。 她是一个小时之前苏醒的,只是尽管意识是清醒了,眼皮却还是沉重地睁不开。 乔熙从没有想到楚淮会对自己说这样的一番话,也更加没有想到,他会因为自己受伤这般的心悸。 乔熙听见自己心底的叹息。 可是如今,她却不得不伤害他,集满爱意值,之后完成任务。 乔熙第一次感觉到了自己的残忍。 她的指尖无意识颤动,在缓缓睁开眼的那一瞬间,心中已经有了决定。 残忍又如何?她到底是要完成任务的。 感觉到掌心中指尖的细微颤动,楚淮愣住,之后他的脸上流露出了热切的喜悦:“乔......小乔,你是醒了吗?” 乔熙作出困倦的模样,缓缓睁开眼:“淮......” 她喊他的名字,声音还带着长久不说话的沙哑。 楚淮红着眼一瞬不瞬地看着她,下一刻,他将她抱用力进怀中,那种失而复得的激动,将他包围吞没。 “乔,太好了,你终于醒了。”他哑声喃喃。 乔熙无奈一笑,安抚地拍他的背脊:“淮……你很担心我吧?真抱歉。” 楚淮这才从喜悦中回过神,他皱着眉看着乔熙,低声呵斥:“谁让你替我挡箭了?小乔,答应我,以后不要做这么危险的事情!” 乔熙微笑着,缓缓点头:“我答应你。” 楚淮的眉眼这才微微松懈下来,他放柔了语调,像是哄孩子一般:“我在厨房给你煮了药粥,现在就让他们端过来?” 乔熙好奇地眨眼:“你怎么知道我今天会醒?” 难道这里的医疗没有自己想的那么糟糕吗?还能提前知道她今天会醒? 楚淮好耐心地捏了捏乔熙的脸,轻声道:“我每天进行议会之后,都会去厨房熬好粥备着的,就怕你什么时候醒了,没有东西吃。” 乔熙心头一暖,鼻尖隐隐有发酸的征兆。 那是现实世界,她拍戏发烧,纪淮深也是同样日日熬了粥喂给她。明明是一个不下庖厨的男人,和她结婚以后,却是做了一手好菜。 乔熙见过他学做饭烫伤的水泡,见过他第一次熬汤的笨拙。 那个时候,她是怎么说的? 她说:“纪淮深,我们可以叫外卖,可以请保姆,你做这些事情,不觉得浪费时间吗?” 那个对着她几乎不发脾气的男人,果然只是笑着包容她。 他说:“小乔,只是我心甘情愿而已。” 只是我……心甘情愿。 此时此刻,眼前的楚淮和纪淮深似乎又重合了起来。 他曾经是奥勒的储君,如今是奥勒的国王,也同样不可能有机会做饭吧? 乔熙心中的愧疚感越来越深,她那个时候怎么就那么狠心?没有好好地,哪怕那么一刻,感受一下纪淮深的那份心意,就好像如今,她依旧要辜负楚淮。 乔熙喃喃开口,语气沙哑:“楚淮,对不起......” 楚淮拿着药碗的手一顿,之后,笑得宠溺:“说什么傻话?小乔,你是我的王后,我对你怎么好,都是应该的。” 乔熙的视线似乎有些微的模糊,她用力眨去眼眶里的湿意,低声道:“对,我是你的王后。” 乔熙醒来,无疑让楚淮放下了心中的一块大石。他终于有心思去整理那些堆积如山的公务。 楚淮离开以后,乔熙放空地躺在床上。 [心软了?]系统说着风凉话,语气冷淡,一针见血:[乔熙,你的丈夫还在等你回去。] 乔熙心尖一痛,脸色白了几分:“我知道!不用你像个复读机一样,一直在我的耳边提醒!” [你别忘了,你来到这系统里,是为了救你的丈夫和你自己。至于这里面的一切,都不是你该留恋的,乔熙,那些人不过就是虚拟的数据,他们甚至从来没有在现实中存在过。] 系统言之凿凿,每一个字都让乔熙的心情更加沉闷。 没有真实存在过吗? 可是...... 乔熙的视线落在自己的手上,指间似乎还有湿气没有散去。 可是......楚淮的眼泪是真的,温度也是真的。 [乔熙,你有在听我说话吗?]系统的声音愈发严肃:[这才第二个世界,你就这样动摇了吗?] “我没有动摇!我会完成任务,我会救活我的丈夫。只是......”她颓然地将自己蜷缩得更小:“只是......给我一点时间吧。” 这一次,轮到系统沉默了。 乔熙等了很久,都没有等到系统再度开口。 她也在身心极度的困倦中,陷入了梦境...… [解锁场景三,刺伤楚淮。] 乔熙在睡梦中生出了一头冷汗,她闭着眼,努力让自己忽略系统的声音。 似乎只要没有听见,就不用面对这样残忍的选择。亦或者说,她没有选择。 可是系统的声音,益发清晰:[乔熙,你听见我说什么了吗?]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乔熙气恼地睁开眼,她看不见系统,只能无力地瞪着眼睛:“你不觉得你们的设定组有点变态吗!” [你解不解锁?]系统还是公事公办的口吻。 “我不解锁!”乔熙也被激出了脾气,她原本就不是好相与的人,以前当影后的时候,从来都是众星捧月。鬼知道她在这个该死的系统这里吃了多少亏:“我告诉你,我可以不要附加奖励,这个场景,我不会解锁的。” 系统也没有想到乔熙的态度会这么强硬,他沉默良久,拿出了底牌:[我们设计组给你准备了奖励,只要你完成这次解锁,你可以陪着楚淮终老。] 乔熙心脏怦怦直跳,她从床上坐了起来:“什么意思?” [集满恨意值了以后,你可以选择留在这个世界,和他化解误会,陪着他终老。] 乔熙觉得,划算! 她轻咳了一声,道:“好,我答应你。” 系统似乎还是不甘心,他用低沉又沙哑的声音再一次重复:[乔熙,他不过就是npc。] 乔熙笑了笑:“可是他的爱是真的,我给不了对等的爱,至少,我该给他陪伴吧?” [你变了。] 乔熙笑得娇媚:“小栖栖,人都会变的。” 人都会变的,哪怕是她这样没心没肺的人。 乔熙去找楚淮的时候,他正在藏书阁里批阅汇报。 乔熙蹑手蹑脚地走到他的身边,笑意自若地抱住他:“淮,还要忙多久?” 楚淮将她的手握在掌心,在手背上落下一吻:“可能还要很久,小乔,你困的话,先去睡觉好不好?” 乔熙弯着眉眼,笑得甜而乖巧:“没关系,我可以等你。” 楚淮眼底的纵容加深。 大约是深夜的月光,从窗棂落进来,皎洁得就仿佛是触手可及,明光摇曳。 乔熙的目光痴迷,落在上面,几分感慨:“奥勒帝国也有潜斯曼国一样圆满的月亮。” “小乔,你在我的身边,一切才圆满。”楚淮的目光认真,并不像是在说情话,反而,更像陈述。 乔熙被楚淮这样难得的温柔感染,笑得同样真切。 至少,今天晚上,让他们好好的度过这些平静的时光,没有利用,也没有任务,只是单纯的陪伴。 ...... 极夜降临,奥勒帝国陷入了黑暗。只有王宫顶层的王后寝殿,明光如昼。 这里有着整个奥勒帝国最温暖的烛光,因为这里住着的人,是国王放在心尖宠爱的小玫瑰。 楚淮单膝跪在地上,正在替乔熙穿袜子。 “外面很冷,小乔,如果没有别的事情,你不应该到处乱走。”楚淮的语调温切,满满的关心。 他变了很多,用极致的爱将真正的自己压制下去,真正做到了风度翩翩,温文尔雅。就仿佛那个弑父夺位,杀人不见血的储君,从来没有出现过。他将自己全然割裂成了两个人。 冰封昭华(十九) 他变了很多,用极致的爱将真正的自己压制下去,真正做到了风度翩翩,温文尔雅。就仿佛那个弑父夺位,杀人不见血的储君,从来没有出现过。他将自己全然割裂成了两个人。 乔熙知道他的温柔是真的,可是骨子里的狠烈同样是真的。 而她......马上就不得不撕开他的伪装,将他拼命压制的那个自我,再次释放。 “淮......”她甜甜软软地喊他的名字,水光潋滟的眼睛,里面的雾气像是晨间的露水,摇摇欲坠,动人漂亮。 “嗯?”他回应她,在她的额间落下一吻。他的唇温度偏凉,乔熙轻轻半阖着眼睫,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悸动。 她的手捏着裙摆,隔着层层叠叠的华裙,感受到了那放在裙下的小刀。 她知道自己即将要做什么,也知道这个行为会造成什么,可她,没有退路。 “淮......你知道吗?我的父亲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告诉我,神诏说,我会嫁给这个大陆最尊贵的男子。” 乔熙看着楚淮惊讶的面容,笑笑,眼神无辜又残忍:“霈是我父亲认真物色的人选,他有着高贵的身份,纯净的王室血脉,我原本,应该是他的王后。” “小乔......”楚淮那双雾霭沉沉的眼,平素都是风轻云淡的温柔,此刻,被暗沉覆盖:“不要和我说这些,你现在已经是我的王后了,而如今的奥勒,也是这片大陆最鼎盛的国家。” 他说着话,手下意识握住了乔熙的手臂,里面有分裂的惊痛晦暗:“小乔,不要说那些让我不高兴的话。” 乔熙看着他,眼神中有悲哀,还有说不出的戏谑。 他们彼此沉默着,在沉默中酝酿着彼此心知肚明的风暴。 “陛下!”一道仓促慌乱的声音从外面传来,身穿骑士盔甲的少年贵族,惊愕地看着跪在乔熙脚边的国王,之后,他想到自己要汇报的事情,益发脸色铁青。 楚淮缓缓从地上起身,他坐在床沿,掐着乔熙的腰将她扯进怀里:“什么事?” 乔熙乖巧地依偎在他的怀中,柔顺而平静,嘴角始终噙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为了这场她一手策划的好戏。 那位跪在地上的骑士抬起头,又惊又气地看着乔熙,之后努力别开视线,一字一句地说:“城门的守卫拦截了密报,内容是王宫的布防图。” 大约是身处上位的直觉,楚淮侧过脸,皱着眉看了一眼乔熙。 他从来都是多疑的人,乔熙今天的种种反常,已经让他觉得不安了。 但是很快,他又在心里笑话自己多想。他的小乔这么柔弱,怎么可能和这些事情沾边? ......就算有,也一定是旁人利用了她,不是她的错。 他这般想着,心中已经彻底安定了下来。 他轻轻摩挲着乔熙的腰,语气平淡:“查出是谁做的了吗?” “陛下!”骑士将头伏得更低,他的额角沁出汗水,滴在了华贵柔软的地毯上。 “那个通敌卖国的叛徒,已经将一切都招认了。是......王后,是王后做的。”其实说完这句话,声音已经颤抖地不像话。 床榻之上,楚淮的视线平静地落在乔熙的脸上,她在对他笑,笑容有恃无恐。 楚淮不知道自己此时此刻是什么样的感觉,痛吗?似乎远远不止一个痛字。 “那个叛徒说了,王后将城防图给他,还给了他一笔不菲的财富做报酬,只要,他能将这图纸送到艾斯帝国。” 骑士憎恨地看向乔熙:“这样的女人,不配当奥勒的王后,更不配站在您的身边。” “滚。”楚淮在乔熙的笑容中,语调平淡:“滚出去。” 乔熙点了点头,这是要准备怎么收拾自己,所以不能让自己听到吗?她摸了摸裙子下面的匕首,犹豫着要不要在离开之前再捅他一刀。 可是楚淮却是扯住了乔熙的手,红着眼看着跪在地上的骑士,再度开口,一字一句像是从齿间迸出:“我叫你滚出去!” 骑士的身形摇晃了一瞬,之后惨白着一张脸,脚步凌乱地离开了。 寝宫又恢复了安静。 “小乔,我给你一个解释的机会。只要你说你是有苦衷的,我就不怪你......”他的话音未落,最后一个字,沾染了不可置信的恸意。 乔熙瓷白细腻的手捏着镶满宝石的刀柄,刀锋的地方正在滴血。 而楚淮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手臂上的伤口。 乔熙看着他平静的模样,心中发憷。她的手不停地颤抖,第一次伤人,还是在这样的局面之下,她不可能冷静。那把刀子到底没有拿稳,落在了地上。 [解锁场景三:刺伤楚淮。] [任务奖励:终老结局。] 乔熙心里,隐隐有了喜悦之感。等完成任务了,她就陪着他,将一切矛盾都化解。 房间里面只有刀子落地沉闷的声响,红色的血迹沾染在了地毯上,刺眼得厉害。 “小乔,为什么?”楚淮的眼中,隐隐有受伤的痕迹:“......为什么?” 他低声重复着,也不知道是在问她,还是只是不甘心的诘问自己而已。 “不为什么......”乔熙说完,抿着唇,继续沉默。 她已经将事情做到这个地步了,楚淮的恨意值,怎么能一点都不增加? 她明明,已经这么过分了。 “我不怪你,小乔,那天在艾斯的时候,我让你当众下跪,你肯定很委屈对不对?是我的错,你想要怎么报复我,我都可以。” “你将奥勒的城防图给霈,我也不怪你,你不懂这其中利害,我不怪你,我不怪你......” 他一遍遍重复,话音落下,他在乔熙复杂的目光中,用受伤的手臂用力抱住她。 那上面的血氤湿了乔熙的纱裙。 乔熙咬着唇,忍不住在心底叹了一口气。这样的纵容,她无言以对。 她明明已经做了任何一个国王都不能忍受的事情,可是他怎么能这样没有障碍地原谅自己? 事到如今,她只能用最后一个方法了。 “楚淮......”乔熙笑了笑,道:“其实,我是骗你的。我从来都没有爱过你,你还记得那个时候在潜斯曼国,我和你说我对你一见钟情吗?其实啊......那是因为我早就知道你是奥勒帝国的储君,我接近你,不过是因为你的权势,为了潜斯曼国臣民的安稳。” 她的耳畔,楚淮的鼻息变得粗重:“小乔,你从来没有爱过我吗?” “嗯,从来没有。”她轻声道。 [恨意值:三颗星。] 乔熙眼睫颤动,手下意识攥成拳,指甲嵌进了肉里:“还有,我刚刚和你说,我会和这片大陆最尊贵的男子在一起。而你,你身上流着潜斯曼国平民的血脉,楚淮,你真的觉得......一个公主,会丝毫不计较血缘的纯净吗?” “闭嘴!”楚淮的声音低冷,他掐着乔熙的脖颈,将她重重扼在了床上。 他看着她,冷笑连连,那双这段时间温和雅致的眉眼,此时满满的都是戾气:“你再多说一个字,我真怕我会失手掐死你。” [恨意值:四颗星。] 乔熙一张脸憋得通红。 就在她觉得自己要彻底喘不过气了,楚淮才缓缓松开了对她的桎梏。 他欺身压住她,手从她的裙摆探进去,动作近乎粗鲁,可是他的声音在她的耳畔,却是温柔絮语:“小乔,那个骑士其实说的对,你不配当奥勒帝国的王后。” 乔熙笑意惨白:“楚淮,所以你会赶我走吗?现在外面是极夜,你把我送出去,我会死掉的。” “我怎么舍得让你死掉。”他轻笑,唇在她的耳畔摩挲,看着她在他身下微弱颤栗的模样,笑意残忍:“就算死,你也要死在我的怀里。” 他的指尖停留在她的胸口处,眼底的光冰冷,已经没有温存:“在这里刻下我的名字,好不好?刻深一点,这样,我就不怕你会走丢了。” 变态...... 乔熙缓缓闭上眼,嗯,楚淮到底对她露出了他最狠戾的一面。 “回答我。”他的嗓音冰冷:“小乔,说话啊,你喜欢吗?” 乔熙缓缓睁开眼,一双眼睛漾着笑意,可是唇角的弧度却是违心的:“我不喜欢,淮,你会放过我吗?” 他亦是笑,吐字那样温柔平静:“当然不会。” 乔熙了然地撇撇嘴。 楚淮看着她,之后,一言不发地咬住她的唇瓣:“小乔,我很爱你,可是,我也好恨你......” 是布帛被撕裂的声音,里面混杂着被欺负到极致压抑的哭声,还有沙哑带笑的喘息。 楚淮在乔熙的耳畔,缓缓的说:“这么爱哭,哭大声点,嗯?” 你妹! ...... 乔熙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昏过去的,她在这一天,身体力行地感受到了旁人口中的楚淮——不近人情,手段残酷。他用难言的手段叫自己屈服,让自己在他的身下服从他所有不能言说的指令。 她恍惚中记得到了后面,她已经哭不出声,可是他冷笑着看着自己,声音凉薄,笑意泛嘲,他说:“小乔,记住今天,那些我不爱听的话,以后都不要说。” 冰封昭华(二十) 她恍惚中记得到了后面,她已经哭不出声,可是他冷笑着看着自己,声音凉薄,笑意泛嘲,他说:“小乔,记住今天,那些我不爱听的话,以后都不要说。” 怎么可能不说?她还差一颗星的恨意值才能完成任务啊。 乔熙这般想着,扶着酸软的身体,缓缓坐起身。 她环顾四周,发现自己已经不在温暖的寝殿了。 她又回到了那栋别墅,远离人迹,只有她一个人。 这里同样装潢漂亮,甚至里面的桩桩件件都更合她的心意,但是她的心却是沉了下去。 在这里,楚淮想要对她做什么,她真的没有反抗的余地。 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乔熙抱着被子,默默地缩在了床榻的边缘。 她身上只有一件轻薄的打底裙,至于裙子里面,什么都没有穿。 楚淮的恶趣味,不言而喻。 乔熙想起了很久以前很喜欢的一部动画片,叫喜羊羊与灰太狼。其中有一个古古怪界大作战的系列片,里面的潇洒哥每次生气了,就会缩在角落,拿着小棒子,边画圈边说:“画个圈圈诅咒你。” 乔熙依样画葫芦,也生气地用手在被褥上画圈:“画个圈圈......哼!画个圈圈不理你。” “不理谁?”楚淮站在门口,他倚着门框,面无表情地看着嘟嘟囔囔的乔熙。 乔熙将脸埋在了被子里,半晌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决定服个软,于是闷闷地喊他的名字:“楚淮。” 隐隐有哭腔。 楚淮眸微暗,他将缩在被窝里的小鹌鹑连人带被子抱到怀中:“小乔,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你乖一点,我就不欺负你了。” 乔熙暗暗翻了个白眼,我信你个鬼! 乔熙往他怀中蹭了蹭,鼻音很重:“你不生气了吗?” 楚淮在乔熙看不见的地方,眸色冷冽如冰,晦暗不明。 可是他开口,那样温和的语气:“不生气。” 大哥,你的恨意值可不是这么说的。 乔熙故作懵懂地从被窝里探出头,看向楚淮:“哪怕......我不爱你吗?” “是,”楚淮笑意泛冷,用意有所指的语气说:“亲爱的小公主,你爱不爱我,已经不要紧了。” 乔熙被他孤注一掷的语气吓到,脸色白了些许。她似乎能读的出他语调之中的戾气,那样厚重,冰冷。 “那你会一直把我关在这里吗?”乔熙扯着他的衣角,上面的金线冰冷,捏在掌心生疼。 “小乔。你不需要出去了。”他扯着唇,笑得那般温和,偏偏说出来的话,血腥残酷:“你一辈子都不用出去了。” 乔熙心口闷闷的。 大约是条件反射吧,人在面临危险的时候,总是会下意识地做出自我保护的行为。 乔熙还没有想清楚要怎么处理面前的困境,人却已经冲到了门口。 楚淮的语调慵懒散漫,带着森冷的笑意:“小乔,不要走出这道门,这是我对自己最后的让步了。你不会想要我把你脆弱的脚踝拴起来的,对吗?” 乔熙的眼睫颤动,轻微的犹豫后,到底还是不管不顾的转动了门锁。 可是,无论她怎么努力去拧,那锁始终纹丝不动。 乔熙站在原地,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也许是被关起来了。 怎么一个个,都喜欢把她关起来...... 身后传来沉稳缓慢的脚步声,楚淮缓缓走向她,慵懒的样子就像在逗弄一只宠物。 “楚淮......”人在屋檐下,不能不低头,乔熙的语调软了又软,带着商榷:“你如果生气我昨天刺伤了你,那你就还我一刀。” “还你一刀?”他低低重复着四个字,之后,笑意越来越重,他就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笑到整个人都弯下腰去。 乔熙脸色苍白地看着他发疯的模样。 他维持着弯腰的姿态,收敛了眼眶中的湿意之后,才缓缓抬起头:“小乔,你怎么能说得这么轻巧,还我?你用什么还我?” 他突然几步冲到她的面前,面容几乎狰狞地扯住她的手臂:“没有我的允许,别拿你的身体威胁我,你如果敢伤害自己,我一定会让你付出代价。” 乔熙被楚淮这神奇的脑回路给整惊了。 “我只是,想让你不要生气了。”她咬了咬嘴唇,语气又是那样叫人恨得牙痒痒的无辜。 楚淮的眼眶已经猩红,那双捏着乔熙的双臂的手,一直在发抖:“小乔,别拿你自己当筹码,更不要做什么伤害自己的蠢事。你别忘了,潜斯曼国还在我的手里。” 好吧,他根本没有在听自己说话。 这一次的交谈,以不欢而散终结,乔熙在极度的困倦中,陷入了沉睡。 如果再给她一次机会,乔熙想,她不会那么急于求成地刺激楚淮,更不会丝毫不给自己留退路地和他起争执。 她忘了,这里是奥勒帝国。她的丈夫,是奥勒帝国的国王。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她原本,就十分被动。 …… 乔熙醒来以后,发现自己的双手被束在了床柱上,而她的上半身,未着寸缕。轻微的寒意从光裸的肌肤上侵入肌体,刺骨的冷。 房间里的窗帘已经被拉上了,奥勒的极夜,静得没有一点点声音。 房间的角落,有金属被烫红以后的独特气味。 乔熙从昏沉的睡意中强迫自己清醒,循着那一点点微弱的烛光看过去。 角落,楚淮的手中拿着精巧的匕首和针头,旁边的架子上,放着颜料。他的面容陷在幽微的烛火中,半明半暗。 乔熙突然想起了昨天夜里,楚淮对自己说的那句话。 “小乔,我真想在这里刻上我的名字,这样,你就不会乱跑了,对吗?” 言犹在耳,和此刻的场景贴合在一起,如此契合。乔熙一下子就明白了他的用意,她这么怕疼,以前连耳饰都是用的耳夹。 刺青,真是想都不敢想。 乔熙气息不稳地喊他的名字:“楚淮......” “小乔,你醒了。”楚淮听见她的声音,手中的动作顿了顿,之后他转过身,笑意温雅地看着她。 冰封昭华(二十一) “小乔,你醒了。”楚淮听见她的声音,手中的动作顿了顿,之后他转过身,笑意温雅地看着她。 他拿着针管的手极漂亮,指骨分明,瓷白如玉,只是此刻,乔熙无心欣赏。 她直直地看着他手中的针管,只觉得心口骤紧,满心不安地呼叫了系统:“我上次做任务的奖励,就那个屏蔽痛觉还有剩吗?” [之前你在上一个位面那里,被宝石划伤就动不动喊疼,不但用了三次,还死乞白赖问我多要了一次。] 乔熙痛心疾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当事人现在就是觉得后悔,非常后悔。 划破个口子和此时此刻相比,算什么啊?什么都不算! 乔熙咽了咽口水,看着楚淮在昏暗的烛光中神情难辨的脸,怯生生地对他说:“楚淮,我怕疼。” 她的语气那般可怜,配合上她极具欺骗性的面容,很容易就叫人心生恻隐。 楚淮却没有立刻回答她,只是沉默地点燃了床边的烛火,房间里渐渐明亮如白昼。 他俯下腰,观察了一下乔熙裸露的皮肤,最后满意地笑笑:“这样就不担心戳错地方了。” 乔熙看着他阴蜇的笑意,心被他吓得缩成小小的一团,跳得飞快。 她甚至都没有心情去害羞了,没管自己光裸着身子,几乎是急切地攥紧他的衣摆:“你听我说......你不是医生,你做这些我可能会生病的。” 楚淮越发低下腰,诡艳的面容,一双桃花眼看起来潋滟深情,偏偏底色阴暗:“没关系,生病了,我给你找医生。” 乔熙垂死挣扎:“可不可以让医生给我刻?” 至少,不是楚淮亲自动手,她好歹不会痛。 楚淮笑得更加温和,偏偏拒绝得相当生硬:“当然不可以,我才不会让别人看见你的身体,你身上的每一寸,都是我的。” 乔熙被吓得眼圈都红了,她从来不是能吃痛的人。 “小乔,”楚淮的指尖落在她的胸口,他看着她雪腻柔软的肌肤,低喃:“我想刻在这里,刚刚你睡着的时候我观察过了,这里离你的心脏最近。我想你以后每一次心脏跳动的时候,都能想到我。” 建议你闭嘴,谢谢。 乔熙咬了咬唇,眼底的水汽越来越浓。 她红着眼圈看着他,声音染上了几分真切的颤抖:“楚淮......” “嗯?”他缓步走向她,动作轻柔地拍拍她的脸,语调却很平静:“你最好不要乱动,如果颜料晕开了,我也不知道要怎么办。” 乔熙听着他轻描淡写的语气,心尖都在发颤:“我后悔了。” “后悔什么?”他反问,可是却没有打算听见她的回答,只是自顾自往下说:“小乔,我也很后悔,后悔当初怎么就让你离开了这里。我不该奢望你能安安分分地留在我的身边的,倒不如从一开始,就把你关起来。” 乔熙脸色泛白,吸了吸鼻子,话语模糊:“也许......我有苦衷呢?” “那你倒是说说,你有什么苦衷?”楚淮已经在调试手中的针管,他做得认真,只是轻微颤抖的指尖,暴露了他的真实情绪。 或许,还有那么一丝奢望,奢望她所谓的苦衷…… “我现在还不能说。”乔熙眼色微微黯然。 楚淮笑得意料之中,他收敛了所有情绪:“嗯,那以后也就不用再说了,小乔,我已经不在乎了。” 他温凉的气息拂过她的耳,他亲亲她泛红的耳垂,语气温柔款款:“会很疼,你忍着点。” 乔熙:“……” 乔熙人生第一次刺青,没有麻药。 她只觉得胸口那处皮肤已经痛到极点,每一次针戳进去,都疼到发抖。 楚淮手上的动作不带半分犹豫,声音却温柔得不像话。 他喊她宝宝,喊她小乔,一遍遍有耐心地擦去她眼角的泪水,听着她的啜泣,竟还能纹丝不乱。 乔熙苦中作乐地想,原来一个人竟然能极端成这个样子。 到了最后,她渐渐已经失去知觉。 直到楚淮微凉的唇落下,才唤起了细密尖锐的痛感。 乔熙痛得落泪,听见楚淮在自己耳畔说:“小乔,我爱你。” 乔熙模模糊糊地听着,却说不出一个字骂他。 她一张脸汗湿,在极度的惊悸中,彻底昏睡了过去。 乔熙做了一个梦,梦里是现实中的纪淮深。 他站在落地窗前,夜色浓沉,他的眼底是清淡的恸意,他说:“小乔,不走好不好?” 那是她去拍成名作之前,一向对她毫无保留支持的丈夫,突然阻止她。 彼时的乔熙心高气傲,只是这么短短的一句话,就让她神经过敏。 她几乎是尖锐地拒绝他,一字一句地说:“纪淮深,没有谁的人生天生就应该被操控,我从来,都不想当你手上的傀儡。如果你受不了的话,那我们离婚吧。” 他怒极反笑,一双眼睛猩红,眼睑处似乎能沁出血来。他几步走到她的面前,捏着她肩胛的手那么用力。 他说:“乔熙,你总是这样,只顾着自己。” 而她抿着唇,不解释也不反驳。 他说的对,她乔熙就是这样一个人。连婚姻都能拿来交易,遑论有真心。她自己都不相信自己有真心这种东西。 她知道,那天她离开的时候,纪淮深就一直站在她的身后看着她。他像往常的每一次一样,站在她一回头就能看见的地方,面目雾霭沉沉,平静而无奈。 可是她,一瞬间都没有停下。 后来他给她打电话,人前遥不可及,清冷不食烟火的男人,放下所有的身段,用温柔又沙哑的声音说:“小乔,不生气了好不好?你一生气,我的心就很痛。” 到底是他妥协让步。 乔熙那个时候怎么会想到,原来他时日无多,病入膏肓。原来他说的心痛,是真的痛。他心脏不好,受不了刺激。 可是她一心都想着成功,一心都是如何戴上那星光熠熠的冠冕。 至于纪淮深,她的丈夫,她何尝好好对待过他? 乔熙在梦中终于痛得落泪,她下意识开口,已经是深切的忏悔:“淮......对不起。” 那个时候没有回头看你,你肯定比我现在还痛吧...... 乔熙开口的那一瞬间,楚淮流连在她脸上的指尖生生顿住。他一言不发地看着她,眸光晦暗不明。 许久,他缓缓开口,沙哑到了极致:“小乔,我还能相信你吗?” ...... 乔熙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脚踝上多了一条锁链。宝石镶嵌,镂空精致。上面用细银缠绕出了玫瑰花样,很漂亮。 乔熙眯着眼看着自己的脚踝,许久,伸手摸了摸。 虽然细,但是质量很好,轻易肯定是扯不断的。 乔熙低头看了一眼心口的纹身,是很古老的文字,更像是一幅画,烙印在她的身上。乔熙知道,那是楚淮的名字。 她很平静地起身,往卧室外走去。 比起上个世界关在笼子里,这种程度的,完全可以接受。 乔熙推开门走出去,才发现外面静得可怕,简直一点声响都没有。 她心中忐忑,一步步往楼下走,鬼使神差地走到了大门口。 手握住门把的时候,乔熙犹豫了一下。可是回过头想想还差半星的恨意值,又似乎突然就有了底气。 她试着拧开门,意料之外,门并没有锁。 乔熙挑了挑眉,脸上泛起笑意,她如果现在跑出去,恨意值应该就能集满了吧。 奥勒此时还是极夜,乔熙推开门的那一瞬间,却看见外面亮如白昼。 那是无数的火把堆积起来的光亮,为首的骑士在看见乔熙的那一瞬间,脸色严肃低沉:“请您现在回去。” 乔熙没有想到楚淮会找人监视她,此情此景,她却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 她往回走,脸上还算平静,心里却想着:完了——没出去就算了,还被抓了个现行。 长久的极夜笼罩,乔熙已经不知道外面的时间了。楚淮回来的时候,身上沾染着严寒的冷意。他的指尖冰凉,轻轻扼住了她的喉咙。 乔熙在睡梦中都觉得不舒服,迷迷瞪瞪地睁开眼,看见他眼中分裂的暴戾和残忍。 “小乔。”他的语气平静,和手中越来越重的动作,反差明显:“你还是想要离开吗?艾斯有什么好的?那个国家民智未开,霈身为国王,也是愚蠢得可怜。你就这么喜欢那里,想方设法都要去?” 乔熙觉得楚淮的联想能力实在是有些厉害,但是他既然已经这样说了,她只能顺着他的话往下说去。 她在他的手中气息不稳,说出来的话都有些漂浮:“是啊......我喜欢。” 楚淮沉默地注视她许久,最后,唇边流露出一个冷到了极致的笑容。 他声音低柔,眉眼温和,说出来的话却叫人不寒而栗:“是我错了,我怎么能奢望这根小小的链子能叫你退让。你从来任性,不是吗?我亲爱的……小公主。” 乔熙听出了一身鸡皮疙瘩。请您现在闭嘴,蟹蟹! 她眼底是故作的无措慌乱,战战兢兢地看着他:“你想做什么?” 冰封昭华(二十二) 她眼底是故作的无措慌乱,战战兢兢地看着他:“你想做什么?” “没什么,只是突然有了一个很好的主意。”俊美的国王俯下身,将身下娇弱的小玫瑰禁锢在怀中,语调温柔小意,本质却残忍:“我想让你生下奥勒的储君,有了孩子,你就不会想着离开了,对吗?” 他说到这里,看着乔熙惊愕惨白的脸,笑得讽刺:“你说我的血不够纯净,那么如果是你生下的孩子呢?小乔,他身上也会流着一半我的血,你也会嫌弃他吗?” 乔熙警铃大作,呼叫了系统:“我会怀孕吗?” [为了降低你和虚拟世界的联系,你不会生下任何一个位面的孩子。] 乔熙松了一口气。 如果为了攻略人物做到那种份上,那她也太惨了。说到底,还是要怪这个狗系统,把人物设定得这么变态。 “楚淮,”乔熙眼底的慌乱分明,有水光积攒在她的眼角:“不要......” 她拒绝地干脆,却反而让楚淮心中掀起了更加剧烈的愤怒。 他在她的耳畔温柔地说:“小乔,我没问你要不要。” 他覆上她的唇,强硬地撬开她的齿关,语调模糊,话语滚烫,他说:“小乔,我的小公主。” 细碎的哭声从半掩的窗户飘出去,消散在了夜色中。 整整一夜。 楚淮心满意足地替乔熙擦着眼底的泪水。用极尽温柔的声音说:“小乔,我会努力,让你早点怀上我的孩子。” 乔熙疲惫地看着他满是希冀的脸,很想告诉他,楚淮,我根本不会有孩子。 可是话到嘴边,还是没有说出去。 说了,他又怎么可能会相信?这听起来,更像是一个借口。 楚淮见乔熙不说话,也不生气,只是将她抱在怀中,柔柔地说:“好好休息。” 乔熙开始了一段荒秽错乱的生活。 她每天只有两件事——睡觉,和楚淮做爱。 这样的生活,足够逼疯任何一个正常人。 乔熙在几天以后,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这也许是惩罚。 楚淮不舍得伤害她,于是用了这样的方式折磨她。 很残忍,同样很有效。 乔熙觉得身心都备感疲倦,极致的快感以后,就是更加深切的空虚。 她有的时候哭泣,连自己都不自知的委屈。 她说:“楚淮,你放过我吧。” 他只是笑着抚摸她心口的刺青,语气晦涩低沉:“小乔,你又在说傻话。” 乔熙觉得,她快被楚淮逼疯了。然而在世人眼中,却是另外一个模样。 楼下的骑士惊羡于国王对王后的深情,他竟能顶住议事贵族的压力,强行保下通敌叛国的王后,并且不流露出一点消息。 而奥勒帝国其他人,并不知道这一切内幕隐情,也在传颂着国王和王后的情深意长。 所有人都羡慕这样的深情。 只有那么为数不多的几个人,知道糖衣包装之下,残忍的真相。 这个隐于世外的城堡,城堡的主人风华绝代,雅致高贵,近乎完美。只有城堡里的女佣知道,在世人眼中受尽宠爱的小公主,每天夜里都被折磨得哽咽哭泣。 女佣们不知道楚淮的身份,可是也能从门外日日看守的骑士中看出一些端倪。 她们同情着乔熙,可是也只能给予无能为力的同情。除此以外,她们什么都做不了。 那低弱柔顺的哭声日日晚上不断绝,叫人的心都揪紧。 这一天,也同样不例外。 乔熙想,她不能再坐以待毙了。这么多天过去了,那半星的恨意值还是升不上去,她只能多添一把火。 当楚淮吻着她的侧脸喊她的名字时,乔熙轻声开口,字字平静,她说:“楚淮,给我一个痛快吧。” 所有的动作都顿住。 楚淮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他抚摸她姣好的面容,眉眼之间蕴着嘲讽,似笑非笑:“你说什么?” “我说,楚淮,杀了我吧。”乔熙闭上眼,皱着眉侧过脸:“这样的生活,我受够了。你都不知道,每天夜里在你身下承欢,我都觉得恶心......” 最后几个字,低弱到听不清。 可是楚淮却觉得,不能更清晰了。 他将每个字,都听得清楚真切。那一瞬间,他竟做不出任何的反应,就这么僵硬无措地看着她。 他哑声道:“小乔,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你一定要在今天这样伤害我吗?” 乔熙微笑:“我知道啊,今天是你的生日。” 楚淮的眼中燃起了喜色,他似乎是想要对乔熙说什么,可是乔熙却在楚淮愣神的一瞬间,从软枕里面抽出匕首,毫不犹豫地朝着自己刺过去。 楚淮的脸色瞬变,他劈手拦下乔熙所有的动作,夺过她手中的匕首。 那匕首被他重力掼到了地上,直直刺进木质地板里,露在外面的半截刀锋散发着尖锐森冷的光。 楚淮用阴冷的目光看着乔熙,捏着她的手腕的手用了狠力。手腕错位的声音伴随他的话语,未见半分波澜。 “乔熙,你真狠?原来你宁可死,也不愿意留在我的身边。” 乔熙痛得脸色惨白,却还是说:“对,我宁可死。” 下一刻,她终于听见了系统的声音:[恨意值,五颗星。] [恭喜宿主完成任务。] “楚淮......”乔熙在这样剧烈的痛意中,朝着他笑:“我想,我们应该好好谈谈。” 楚淮的面容沾染了轻微的嘲弄,他轻睨着她,咬着她苍白的唇瓣,一直到上面薄有血色,才缓缓道:“小乔,你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会再信了。” 乔熙听着他的话,不知怎的,心有一些下沉。 一旁,系统的声音透着几分了然:[乔熙,你真的以为五星的恨意之下,你们还能在一起吗?没有谁能原谅你的错,伤害就是伤害,越是来自心爱的人,越是痛彻心扉。] 乔熙只觉得耳畔嗡嗡作响,所有的声音都很模糊。 她的眼眶泛潮,稍微眨眨眼就有酸涩的痛感。明明自己是个这么没心没肺的人,此刻看着楚淮略带嘲弄的面容,怎么还会觉得心痛如绞? “你......不相信我了?”她轻轻地重复着几个字,眼圈通红:“淮,你以前明明都毫无保留地相信我。” 楚淮在乔熙的眼中,读出了难过。 他的指尖发烫,忍住自己想要抱住床榻之上的柔美女子的冲动,面无表情地往后退了两步:“乔熙,我不会再相信你了。” 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乔熙点了点头,心中骤然涌上失落。 不知道是谁的声音,在她的耳畔,如同魔咒。 他说:“不得善终。” 这声音这么熟悉,就好像曾经真的出现过一样。 乔熙将脸埋在枕头里,大颗大颗的泪落下,这样的悲哀,似乎不是来自她,而是来自她身体里的另一个人灵魂。 楚淮在离开之前,沉默地注视了乔熙很久。她安安静静地坐在床上,失魂落魄的模样。 他将手捏得很紧,生生忍住了那一腔质问,转身离开。 不是不爱自己吗?现在又为什么要做出这样的样子?是想要麻痹自己的警觉,趁机离开吗? 楚淮一步步走到了寂静的书房,他拉开暗格的柜子,里面放着一颗黑色的药丸。 这是他按照那位教父的药方,做出来的药丸,据说只要这么一颗,就能让他的小玫瑰死心塌地地爱上他。 可是他一直都舍不得对她用,此时此刻,他却再也按耐不住心中滔天的占有欲,终究走到了这一步。 他怎么会容许她离开自己,用什么方法都好,用什么手段都好,他都一定要留下她!哪怕,只是一个躯壳也好。 他知道他的小玫瑰有多么擅长蛊惑人心,而他,不会再相信她漂亮的嘴唇说出来的美丽谎言。 他要用自己的方式留下她,永远留下她...... 乔熙看着半掩的门房,许久,缓缓起身,走向了门口。 “楚淮去做什么了?”乔熙呼叫了系统。 [去给你准备药了。]系统的声音带着一点蛊惑:[乔熙,吃下那个药,你会迷失心智,就算这样,你也要留在楚淮身边吗!陪他一辈子又怎么样?他不会知道这是你的牺牲让步,他永远都会恨你。你倒不如,答应我离开。] 乔熙的眼睫颤了颤,不确定地问道:“我会迷失心智,成为傀儡?” [这药的功效的确如此。] 乔熙推开门,笑笑:“听起来有点危险,所以,我要出去一趟。” 系统已经知道了她的决定,沉默着,不再说什么。 门口的骑士看见乔熙的时候,这位娇贵的小王后没有穿鞋,白皙小巧的脚趾漂亮可爱。 或者说,她身上就没有什么地方是不好看的。 此时,她歪着头朝着骑士笑,语气带着一点天真的甜美:“可以放我离开吗?” 为首的骑士红了脸,结结巴巴地说:“请您回去,我们职责所在。但是......我可以答应您,只要您回去,我不会向国王告发您。” 乔熙咬着唇,掀起了自己手臂上的轻纱。 那上面还有楚淮昨天夜里留下的指痕,嫣红的指痕落在雪一般白皙的皮肤上,触目惊心的漂亮和残忍。 冰封昭华(二十三) 那上面还有楚淮昨天夜里留下的指痕,嫣红的指痕落在雪一般白皙的皮肤上,触目惊心的漂亮和残忍。 骑士难以置信地看着乔熙手臂上被凌虐出来的痕迹,声音不稳:“陛下他......” “你不放我离开,我会死的。”说完,眼角渗出泪水。 那位骑士鬼使神差地往后退了一步:“您......走吧。” 乔熙笑笑,直接离开了。 “你刚刚是不是又给我使了蛊惑人心的技能?我告诉你啊,你没提前通知我,这次不能算。”乔熙自以为占了便宜,开始和系统秋后算账。 [我没有,我说过了。你很容易吸引爱意。]系统的声音平静。 乔熙认可又骄傲地点了点头:“栖栖,你的眼光真好!” 系统冷笑。 乔熙其实没有想着逃跑,她只是想要离开那栋城堡,给楚淮一点冷静的时间,也给自己一个逆风翻盘的机会。 按照楚淮的人物设定,他幼时应该多是坎坷,所以成年以后才会成为一位血腥冷酷的刽子手。而每次杀人以后,他都会留下玫瑰,那是因为,玫瑰是楚淮早逝的母亲最爱的花。 乔熙想要去奥勒帝国找玫瑰,用这样的方式,唤起他心中的些许温柔。而且,今天还是楚淮的生日。 这一招很冒险,但是也很有效。只是万一......如果在楚淮找到自己之前,她没有找到玫瑰,一切可能就会适得其反。他在盛怒之下,也许不会听自己解释。 此时的奥勒帝国,正处于极夜中。 乔熙按照记忆,穿过了安静的城区,去到了郊外。 奥勒帝国气候干冷,土地不算肥沃,只有这里,长着奥勒帝国唯一的玫瑰花田。 乔熙捏着手中的火把,在看见那一片茂密的玫瑰花时,唇角露出了笑意...... 楚淮在书房站了很久,到底还是将那颗药丸放进了口袋。只是心中,隐隐存有一丝微弱的犹豫。 他一定要用这种方式吗?也许……会别的办法, 不过很快,这一丝犹豫就被彻底打碎了。 有骑士跌跌撞撞地冲进了书房,语气不稳地说:“陛下,王后被队长放走了。” 楚淮听见这个消息,先是沉默,之后却是怒极反笑,笑意冷若冰霜。 他的声音冰冷,寒意恣意蔓延:“杀了他,至于你们......如果今天夜里找不到乔熙,你们一起死。” “是......”骑士战战兢兢地应下,就准备离开。 “等等,”楚淮突然叫住他:“先不要杀他,我要让我的王后好好看看,她究竟会给别人带来什么样的厄运。” “是......” 楚淮没有管骑士的反应,他拿起了一旁的剑,快步往外面走去。 他一身的戾气四生,漂亮的面容狰狞,就仿佛从地狱出来的恶鬼。 乔熙很快就被楚淮找到了,那是奥勒帝国破败的街道。 出逃的小公主看着眉眼戾气的国王,笑着捧出了一束娇嫩欲滴的白玫瑰,她说:“淮,我去给你找玫瑰了,今天是你的生日,祝你生日快乐。” 楚淮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忪怔,之后,他一步步走向她,步伐那么慢,压迫感那么重。 意料之中的喜悦没有发生,楚淮用吃人的眼神看着她,下一刻,重重挥开了她手中的玫瑰花束,将她整个人抱进了怀里。 那玫瑰花落在地上,被军靴碾碎。 楚淮踩着掉落的花瓣,用力扣着她的腰,缠绵而绝望的深吻。 他的气息无孔不入地包围着她,将她整个人都笼罩其中。 乔熙不知道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就好像她不明白,楚淮已经知道她的用意了,为什么还要这么生气。 一吻结束的时候,楚淮将一颗药丸塞进了她的嘴里,语气冰冷沙哑:“咽下去。” 乔熙觉得有些绝望,她不明白。 “小乔,我叫你咽下去。”他说着话,捏着她的下颌,强迫她将药丸含到喉口。 乔熙到底还是遂了他的意,咽了下去。 意识渐渐模糊,她整个人跌在楚淮的怀中,手捏着他的衣领,异常疑惑:“我不明白。” “小乔,谢谢你的生日礼物,只是......”他再度吻上她的唇,语调杂糅了绝望的味道:“只是我害怕极了,我不知道下一次,我找不到你,是因为你想要替我制造惊喜,还是想要离开我。” 他说到这里,话语转冷,破釜沉舟的偏执:“与其这样,我宁愿你乖乖的,什么都不懂,安安静静留在我的身边。” 似是低沉的诅咒。 乔熙闭上眼的那一瞬间,苦笑了一声。 原来恨意之下,他对她,没有信任。 ...... 二十年后。 似乎是诅咒,除却楚淮的父亲,奥勒帝国的国王每一任国王都异常的短寿。 而这一次,楚淮也没有幸免。 这位骁勇善战、手段狠辣的国王病来如山倒,生命接近尾声。如今,他重病缠绵病榻,医生说,他的时日无多了。 他这一生征战无数,手腕铁血,处事不择手段。谁能想到,他会有这样虚弱的一天。 可是没人敢小觑,众人对他还是恭恭敬敬。 国王病重的消息渐渐在王城蔓延,而娇贵天真的王后是最后一个知道的,国王心疼极了她的眼泪,他对他的王后,从来都是毫无保留的好。那心尖上唯一一处温柔,干干净净地放着他的她。 生命的最后一刻,他还在替她着想。 可是这个柔弱了一辈子的小公主听见这个消息,却是不哭也不闹,任由众人替她整理着装。 国王病下了,王后却真的像一个王后了。 贴身侍女看着乔熙这个样子不忍心,劝道:“王后,如果难过的,您就哭出来吧,” 乔熙摇了摇头,目光坚定:“他倒下了,我没有时间哭,我要让他知道我会好好的,让他放心。” 小侍女听得眼眶通红,她见惯了乔熙柔弱不能自理,娇气非常的模样,头一遭看见她如此铿锵,心中满满的酸涩, 她掩去眼中的泪光,笑着道:“那我为您好好梳妆,陛下看见您漂漂亮亮的样子,一定会高兴的。” ...... 此时,寝殿里只有他们两个,烛火明亮,将整个房间照耀得亮如白昼。她刚到,楚淮便屏退了所有人。 乔熙坐在楚淮的身侧,一双眼睛红彤彤。 半晌,她将脸埋在他的心口,声音闷闷的:“楚淮,你会好起来的,对吗?” 楚淮脸色苍白,四十岁的男人,脸上没有半点风霜,依旧是漂亮俊朗,不过二十五六的模样。 他摸着乔熙的发,声音满含眷恋:“小乔,我选了奥勒旁支的孩子就任王位,那个孩子你见过,小时候就是在你的膝下长大的。他以后,一定会好好照顾你,答应我,你也要好好照顾自己。” 他大限将至,却还在用心地给她准备后路。 乔熙抿着唇角,乖乖地说:“好。” “小乔......”他的眼中有爱怜,声音低低的:“对不起啊......” 乔熙知道他在说什么,他是在说那个时候,他喂她用药。 可是他不知道的是,乔熙醒来以后,就发现那颗药一点作用都没有。 只是彼时,她看着楚淮满脸的慌乱和紧张,竟是不忍心告诉他。他那个时候的精神状态太差,乔熙甚至觉得,那颗药不是用来催眠自己的,而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 她到底还是陪着他演了整整二十年的戏,而此时此刻,乔熙不想再演下去了。 “楚淮,”她微笑着喊他的名字:“做你的王后的这二十年,我觉得很幸福。” 楚淮眼神微愣,最后,才笑着说:“小乔,我也觉得幸福。” “有一件事,我一直没有告诉你。二十年前......”乔熙看着楚淮愕然的脸,笑着继续往下说:“你的药可能有些失效了,我醒来以后,除了觉得昏沉,没有任何效果。这二十年,我是心甘情愿留在你的身边,无论,有没有那颗所谓的控制心智的药。” 楚淮的眼底有震荡,他颤抖着手去摸她数年如一日娇美的面容,哑声道:“小乔,这二十年,我也许对你说了很多谎话,可是我爱你是真的。” “我知道。”乔熙安抚地摸他的发,像是在哄一个孩子:“楚淮,我也爱你。” [恨意值清零。] 我用什么才能留住你? 我给你寂寞、黑暗、饥渴, 我陪你死亡、衰老、绝望, 我最最亲爱的小公主,抱歉没能成为你的骑士。 恶龙未曾学会怎么去爱人,他只会禁锢、强求、纠缠。 可是他同样愿意为了你,披上铠甲,像骑士一般征战, 愿意为了你,拖着腐朽破烂的身体,离开深渊暴露在阳光之下, 愿意为了你,成为昭华冰封之后,唯一的弦月。 乔熙在彻底失去意识之前,似乎看见了二十年前的楚淮。小公主心口烫着纹身,繁复的花案,没有人知道是什么意思。唯独深夜,楚淮紧拥着她,恣意亲吻,抵死缠绵,声音喑哑滚烫,他说:“这是我留下的。” 宛若诅咒,又好像是最最亲密的温柔絮语。 他们都深切又热烈地拥有着彼此…… 危楼难倚(一) 他俯首帖耳,温柔低语,与背叛他的美妾耳鬓厮磨,漂亮狠戾的面容,话语缠绵,血腥甜蜜,他娓娓告诉她,他预备如何谋朝篡位,如何将那九五至尊的帝王……至于死地。——危楼难倚 庆历十年的冬天,乔熙在漫天雪色中眼巴巴地等了不知道多久,终于看见了当朝摄政王,萧淮策。 位高权重,位极人臣,只手遮天的摄政王。 据说庆历的当朝皇帝李延是个一心问道长生的昏君,少年登基,一路昏聩,到了今年,时年二十有五,已经彻底不理朝政,将所有的大权都放在了摄政王手中。 摄政王和皇帝同岁,同样年纪,家中妻妾成群。叫人疑惑的是,那么多的女子,竟没有一个替摄政王诞下子嗣。摄政王权倾朝野,偏偏子嗣单薄,简直人生一大憾事。 甚至朝堂之上隐隐有传闻,说这位摄政王殿下不能人道, 乔熙同样,她好奇地问系统:“他是不是有什么隐疾?” 系统冷嗤:[我们创造出来的攻略人物,颜智体全美发展,一夜七次不在话下,不信你自己试试。] 乔熙双手合十,认真道歉:“我错了错了错了!莫怪。” 此时,她跪坐在雪地上,膝盖前放着一块破破烂烂的木牌,上面用炭笔歪歪扭扭地写了“乔氏女乔熙,卖身葬父”。 呵......多么恶俗的桥段。 乔熙对系统的设定颇为嫌弃。 雪意浓浓,她身上只穿着几件破烂衣裳,最外面的小棉衣棉絮破破烂烂地往外掉,看起来要多惨烈有多惨烈。 乔熙冷得直哆嗦,眼神都拎不清楚了,只是远远看见了有一个衣着华贵的男人走了过来。他的衣摆是烫金暗纹,隐约可见是落梅纹理。 乔熙顿时眼前一亮。 她早就将他的一切记得滚瓜烂熟,他叫萧淮策,名声显赫的摄政王,她的攻略对象。 乔熙清了清嗓子,开始毫无形象地开始哭。得益于曾经艰苦的演戏环境,这么恶劣的雪天,她还能哭得心无旁骛,情真意切,肝肠寸断。 萧淮策路过她身侧的时候,停下了脚步。 倒不是因为别的,只是这个小女子在自己路过的一瞬间,歇斯底里地说:“请摄政王帮帮我的父亲。” 很好,他穿着便服,她还能一眼认出自己,怕不是谁家缺个心眼的细作。 他顿住脚步,似笑非笑地看着乔熙。 乔熙仰起头,亦是隔着漫天的雪,眯着眼看向萧淮策。 嗯,她的老公颜值真棒,穿古装也好看得人神共愤。 萧淮策身上披着黑色的大氅,墨黑的发用玉质的发冠束起,面色皎洁,眉眼之间带着淡薄笑意,实质是凝霜裹雪的淡漠。 他不顾一地的雪粒蹲下身,温润的指尖捏住她的下颌,淡色的唇微挑,话语温和:“乔熙?” 乔熙一张脸冻得发白,却还是扬着脸,笑意清甜地看着他,倾城绝艳的面容,美得张扬。 偏偏她故作娇憨,一脸乖巧,软软糯糯地说:“正是民女,民女无所依靠,父母双亡,还请摄政王垂怜。” 那面容雅致,身份矜贵的男人笑着看着她拙劣的把戏,语调多了几分沙哑:“爷怜你。” 乔熙成了庆历最有权势的男人的外室。 她来到他身边的这年,十六岁的年纪,花骨朵般娇嫩。 当天夜里,萧淮策带她去了一处偏院,正门处飞扬洒脱地写了“竹苑”二字, 萧淮策在她这里过了夜。 古色古香的房间里,金丝楠木制的碳料烧得热烈,乔熙穿着单薄的纱衣,隐隐可见里面赤色肚兜的纹理。并蒂莲花,花色旖丽。 萧淮策坐在她的身侧,倒是没有和她废话,直接倾身压住了她。 “想仔细了,现在走,本王不拦你。”他摸着她露在纱衣外的肌肤,羊脂玉一般软腻,触感极好。 乔熙笑得狡黠,动作大胆地勾住了他的脖颈:“摄政王这是后悔把我带回来了?” 萧淮策冷笑,意有所指:“本王只希望,你不要后悔。” 乔熙没说什么,只是微微仰起身,在他的耳畔呵气如兰。 按照系统的人物攻略指南,这里应该是他的敏感点。 果然,萧淮策呼吸粗重了些许,他面色阴鹫,下一刻重重挥下了床帘。 乔熙看着床帘帷幔上那华丽精致的花纹,耳边是萧淮策平静却又隐隐咬牙切齿的声音,他说:“你上赶着找死,就不要怪爷不怜香惜玉。” 好的,请不要因为我是一朵娇花怜惜我。 卧榻之上,萧淮策扣着乔熙的腰,将她往自己怀里带。他的眸色幽深,在幽微的烛火中,带着摄人心魄的蛊惑。 他果然不怎么怜惜,手中的动作偏重,亲吻乔熙的时候,也没有太多的技巧性,一开始透着几分激越,之后才渐渐入了佳境。 乔熙在这个时候还能分心去想,他府上那么多的姬妾,怎生还能这般......生疏? 她思及此,唇角忍不住扬起几分笑意。 萧淮策看着她的笑,动作微微顿住。他是真的鲜少见到这般大胆的女子,他虽没有经验,可是也懂,这样的情形,换做寻常女儿家,这个时候不该羞涩吗?她怎么还能这样的笑靥如花? 他捏着她的下颌,眉心微皱:“不怕吗?” 乔熙笑得招摇妩媚,那双雾蒙蒙的眼睛带着水汽,撩动人心:“是摄政王的话,奴家就不怕。” 萧淮策捏着她下巴的指尖动作微僵,他俯下身,含住她的唇瓣,动作轻慢地辗转,交换着津液。 原本只是打算浅尝辄止的,可是后来动作却越来越深重,不能自控。 沉香缭绕,有细碎的呻,吟和低喘声从帷幔之内传来。 ...... 乔熙醒来的时候,萧淮策已经离开了。 她半撑着身子从床上起来,却没有听见系统的提示音。 “我都献身了,他一点爱意值都没涨?”乔熙语气带着不可思议。 系统笑得隔岸观火,冷淡地说:“你以为这是什么地方?他一个摄政王,为什么要对自己的玩物动心?” 乔熙唇角抽搐了一下。 亲,这边建议你闭嘴,不会说话请把嘴捐给有需要的人。 这处别院清幽,大约是远离人迹。有松竹的清香味从半掩的窗扉外透进来,带着晨间厚重的露气。 乔熙闻着,觉得整个人都清醒了许多,她忍耐着身体的不适起身,从卧房里走出来。 昨天和萧淮策回来的时候,她因为鞋袜被打湿,一路都是被他抱在怀中进来的。雪色厚重,她根本没有机会看看这个地方。 萧淮策这个人,虽然不算温柔体贴,但是也算得上怜香惜玉。至少没有做出什么强抢民女的事情,就乔熙看来,似乎没有坊间的传闻那般不堪。 她这般想着,刚刚走出房门,就迎面看见一个梳着云鬓小髻的女子。 那人衣着素净,看起来也不过就是十四岁的模样,面容干干净净,透着几分活泼伶俐。 她的手中端着一个烫金的脸盘,看见乔熙乖乖巧巧地行了一个礼,道:“姑娘,奴婢是小竺。” 乔熙朝着她笑,自己接过了她手上的脸盘,道:“你去忙吧,我自己收拾。” 小竺闻言,却是愣在原地没有离开,脸上透着几分纠结。 乔熙从来都是一个会察言观色的人,见状脸上的笑意淡了点,道:“你有什么难处,就说出来。” “姑娘,”小竺不忍心地看了她一眼,脸色为难:“方才的时候......王妃派了小厮过来,给您送了补汤。王妃说了,这补汤要奴婢看着您喝下去。” 狗血!实在是狗血! 乔熙在心里默默地吐槽了一遍,才让脸色不至于太嫌弃。 她笑笑,道:“那......你把补汤给我,我现在就喝。” “姑娘......”小竺犹豫:“爷还不知道,要不等爷回来再说?” 乔熙摇了摇头,等萧淮策回来? 等他回来有什么用? 自己一个外室去告人家嫡妻的状吗?这难道不是恃宠而骄,自寻死路?而何况,萧淮策对她那里有什么宠?充其量,不过就是泄欲工具。 “不必了,你把补药端进来。”乔熙笑笑,反过来安慰了一下要哭不哭的小姑娘:“王府还没有嫡长子,怎么也轮不到我这个外室生下长子。” “姑娘......”小竺眼眶红红的,忍不住道:“您不要妄自菲薄,爷这些年,第一次在女子房间留宿。您去王府,往后当个贵妾,也是不成问题的。” 乔熙拍拍小竺的肩膀,看着小姑娘诚恳的脸,难得说了一句实话:“我不想当什么贵妾。” 小竺惊愕地看着乔熙:“姑娘......你莫不是想当侧妃?” 乔熙:“......”我只想攒爱意值和恨意值,谢谢。 王府的药膳味道实在可口,乔熙一口气喝完了那碗黑乎乎的药汁,将空了的碗放在桌上,吩咐一旁的小竺:“你把东西撤下去吧。” 小竺眼圈红红地应下了,倒是没有再多说什么。她可能觉得乔熙受刺激过度,所以不忍心再多说伤害她。 危楼难倚(二) 王府的药膳味道实在可口,乔熙一口气喝完了那碗黑乎乎的药汁,将空了的碗放在桌上,吩咐一旁的小竺:“你把东西撤下去吧。” 小竺眼圈红红地应下了,倒是没有再多说什么。她可能觉得乔熙受刺激过度,所以不忍心再多说伤害她。 等到小竺离开了,乔熙才趴在桌子上小憩。 这药入口的时候不觉得难受,此刻气味上涌,竟是有几分作呕之感。 乔熙弯下腰捂着胸口,正打算缓缓不适,却在下一刻愣住。 她晨间换上了白底的蔷薇缎子,现如今有殷红的血,一点点从里衬渗出来,打湿了裙裾。 这不是避孕药,这是催命符啊...... 乔熙脸色苍白地呼叫系统:“我会死吗?” [不会。] 乔熙:“哦。” 得到了保证,乔熙顿时安定了下来。 她只是皱着眉看着自己身上的襦裙,面露可惜——这么好的料子,估计是不能穿了,可惜了...... 摄政王府邸,王妃琳琅正在凉亭和一众姬妾一道品茶。 正值寒冬腊月,凉亭里燃放着金丝炭,绣着花中四君子的屏风四方而立,挡住了寒风,凉亭里面,倒是透出了几分温暖如春之意。 “王妃姐姐,摄政王这次将那个小贱婢的放在外面,是什么意思?”侧妃卫寒湘不胜柔弱地拿着袖帕,说话的时候轻声咳嗽,一双杏眼含烟带雾,十成十的病美人。 “连个良妾都没有册立就急急将人纳了,想必也是不上心的。”琳琅把玩着手中的杯盏,那上面刻着繁复的花样,做工考究。 “可是......摄政王这些年,可是第一次在女子房中过夜啊。”不知道是谁轻声点破了所有人的痛处,凉亭内安静了一瞬。 琳琅捏着杯盏的手指尖发白,偏偏她扯着唇角,笑得漫不经心:“过夜又如何?说到底不过就是个连良籍都没有的女子,玩物而已。” 众人益发沉默。 王妃这些年温柔贤淑,端庄大方,何尝说过这么刻薄的话。可越是这么说,也越是让众人心中有了答案。 倘若这个外室不早早除了,早晚会闹得王府沸反盈天。 琳琅娇好的面容,划过一丝狰狞。 她十五岁嫁给萧淮策,如今二十三岁,势力在王府已经是盘根错节。 原本以为,摄政王天生不近女色,也就不奢望什么恩宠,只要有权势,也就够了。 可是昨夜...... 琳琅的指甲嵌进肉里,脸色透出了几分杀气。这样的妖媚下作,她怎么容得下她? 此时,有内侍模样的男人从一旁的窄道小跑进来,他躬着腰进了凉亭,依次给众人行完礼,之后才俯下身在琳琅的耳畔说了些什么。 琳琅脸色瞬变:“血流不止?怎么可能?”她声音不稳,手里的茶盏种种落在案几上,骨碌碌滚了一圈。 众人不由得屏息。 “王妃......”对方的脸色也不好看:“这件事,恐怕迟早会惊动了摄政王。” “那狐媚子整了什么妖风!不过就是红花,怎么就血流不止了?”琳琅怒从心生:“莫不是刻意做了手脚,好取得摄政王的怜惜?” 内侍眸色一黯,看着琳琅道:“王妃,既然已经这样了,倒不如一不做二不休......” “什么意思?”琳琅心中隐隐有了答案,不可置信地攥紧了扶手。 内侍笑笑,缓缓道:“干脆杀了她。” 琳琅平日再如何,也从未想过伤人性命,听得内侍这么说,第一反应便是犹豫踌躇。 倒是一旁的卫寒湘,重重地咳嗽了一声,掩着帕子柔声道:“这奴才说的也对,这样的女子,还是早早料理了,夜长梦多,总是后患。” 她说完,捂着心口斜斜靠在椅背上,揉着额角道:“妹妹也只是建议,这府中的事情,还是全权由姐姐你做主的。” 琳琅咬着下唇,脸色透出几分惨白。 她捏着扶手,哑声道:“就按照你说的做。” 内侍笑容带上了几分阴森,一瞬而过。 “是,奴才知道了。” ...... 皇城闹巷的酒肆厢房,萧淮策看着楼下熙熙攘攘的行人,语气凉薄:“琳琅怎么说?” “如您所料,王妃说要结果了竹苑的那位。”说话的人,赫然就是方才的内侍。 萧淮策轻笑,笑意未达眼底,冷淡得厉害:“那就按照王妃说的做。” 内侍点头,道:“是。” 一直到人离开了,萧淮策才卸下了脸上的笑意。 那个女子,今天就会死吧。 萧淮策想起昨夜的种种,眼底泛冷。他平生最恨失控,毕竟失控即意味着危险。 而那个叫乔熙的女子,便让他觉得危险了。 不得不承认,她的身体实在是很合他的心意。腰够软,声音够娇媚,配上那张桃李妖娆的脸,十成十的妖精。 可是也是因为太合心意了,他不能不小心提防。 昨天夜里他头一遭行了云雨之事,竟是食髓知味一般,怎么都不舍得放过她,完全不顾念她初次,生生折腾了她四五次。 萧淮策回想起来,虽觉得自己禽兽,可是更多的,却是愤怒。 他素来自持,这样的失控,足够叫他恼羞成怒。 明明知道皇帝忌惮,这些年无论府邸多少女子,都没有同谁行过房事。 摄政王的身份已经足够叫天子心生忌惮,倘若再子嗣充盈,无疑让自己置身危险。 可是乔熙......她就好像是妖精一般,竟能勾人到那般程度。 萧淮策脸色难看,一片铁青,眼底的杀气越来越浓。这样的女子,不论是什么身份,他都不能留下。 既然琳琅已经容不下她了,她不如就借她的手,直接了结了她...... [萧淮策想杀你。] 乔熙因为失血过多躺在床上,乍然听见系统的这句话,有些怀疑自己的听力:“你开什么玩笑?” [萧淮策想杀你。]系统不冷不热地重复了一遍。 乔熙的笑容透着几分勉强:“他的恨意值,明明就没有......怎么就想杀我了?” [他想要杀你,不需要恨意值。只需要觉得危险,就够了。]系统说到这里,顿了顿,道:[建议你出去躲躲。] 乔熙晃了晃自己绵软无力的手脚,笑得唇角颤抖:“你觉得我这个样子,能逃到哪里去?” 系统选择了沉默。 乔熙:“......” 她实在没有想到,萧淮策会对她起了杀心。 乔熙心里有说不出的滋味,忍不住低低骂了句:“人渣,拔那啥无情。” 到底是寻常女儿家,卧榻之人昨夜温存,今日杀心已起,被这样冷漠对待,怎么会不难过? 她的视线有些模糊,吸了吸鼻子,让自己赶紧从这样糟糕的情绪中抽离出来。 乔些从来不是坐以待毙的人,她将身上的软锦掀开,拖着因为失血过多软绵无力的身体,一步步走到了门口。 小竺原本是在修理凉亭小榭的花色,此时见乔熙脸色惨白,像是丢了魂一般站着,连忙走上前,道:“姑娘,你怎么不躺着好好休息?” “王妃想要我的性命,我如何休息?”乔熙自然不会傻到供出萧淮策,她只需要装傻,当作这一切是王妃所为就好。 小竺被乔熙这般直接的话说的面有愧色,红着眼睛道:“姑娘,你放心,我会好好照顾你,这件事,我也会找摄政王做主的。” 乔熙见她模样恳切不像做假,于是也温软了面目,握住了她的手,轻声道:“小竺,我有一件事拜托你,你能帮我去做吗?” 小竺连忙点头:“姑娘您说,莫说一件事,就是许多件事,也是我应当的。姑娘的身子这样亏损,到底是我的过错。” 乔熙闻言,脸上的表情一软再软,缓缓道:“你帮我去望月酒阁找摄政王,你告诉他,我愿意跟从他。” 小竺到底是在权谋漩涡中心的萧淮策身边生存的女子,一下子就听出了乔熙的言外之意。 “姑娘糊涂啊,你怎么能……”她的眼中先是透出了几分责备,之后才叹了一口气,道:“我这就去找爷,姑娘......你好自为之。” 乔熙笑笑:“我好得很。” 小竺到达望月酒阁的时候,那内侍恰好走了出来。 “小竺姑娘,你怎么一个人出来了?也不是让你在竹苑好好照顾那位的吗?”内侍同小竺算是共事多年,见她这般莽撞,难免出言提醒一二。 “我找摄政王有事,倒是你,你这这身打扮,是要去哪里?”小竺上下打量他,眼神中透出几分探究。 内侍脸色一沉,压低了声音,出于好心提醒道:“这不是你该管的,你只消在竹苑好好待着就好。” “张莨,你别怪我没提醒你,作孽太多,你早晚不得好死。”小竺从他的语气中约莫猜到了几分,她的神态冰冷,再也没有多和这个人说什么,转身走上了酒阁。 内侍站在原地,脸上的表情有一瞬的恍惚。 张莨...... 张莨...... 他都快忘了自己的这个名字,难为她还能记得。他眼底一抹黯然,不过很快,又恢复成了平日里的死气沉沉的模样。 危楼难倚(三) 他都快忘了自己的这个名字,难为她还能记得。他眼底一抹黯然,不过很快,又恢复成了平日里的死气沉沉的模样。 小竺在萧淮策惯坐的位置找到了他,眼眶一红,直直跪了下去:“爷,乔熙姑娘要我过来同您说一声,她愿意跟了您。” 萧淮策正在品酒,那越窑白瓷盛着艳红的梅酒,酒色香甜醇艳,如碧波在杯盏中一圈圈荡漾开。 他听见小竺的动作,手中的酒杯微顿。 那酒水在杯盏中激起了层层涟漪,他睨着那杯盏,唇角微挑,笑意淡薄。 竟是这般没有骨气,倒是他看高了她,本还好心打算给她一个痛快。 萧淮策笑笑,语调一如既往的平静:“本王知道了。” 小竺还想说些什么,却看见萧淮策雅致温润的面容,笑意未达眼底,冷得很。 那些话生生咽下,她行了个跪礼,安安静静地退下了。 而萧淮策缓缓起身,笑意泛嘲:“乔熙,有意思......” 她莫不是察觉了什么,才让小竺特意来对自己说这一番话,若是这样,也不算太蠢。 …… 张莨在竹苑的暗道遇见了先他一步的萧淮策。 男人一身墨色,在雪色中身形疏离孤绝。他幽深狭长的眉眼看着张莨,缓缓道:“先留着她的命。” 张莨从来不是多管闲事的人,见状只是规规矩矩地说:“是。” 雪意渐浓。 乔熙在看见萧淮策进来的那一刻,知道自己留下了一条性命。 她躺在榻上,面色苍白,明艳的面容孱弱,轻易就能叫人心生怜惜。 当然,前提是这个人不是萧淮策。 萧淮策毫无波澜地抖了抖大氅上的雪粒,一身的寒气未褪,已经走到了乔熙的面前,微冷的指尖捏住了她的下颌,语调平直淡漠:“乔熙,你知道本王一般怎么处理暗探吗?” 乔熙被迫仰着头,这样的姿势,让她本就不怎么顺畅的呼吸更加困难。 她笑笑,密而长的眼睫垂下来,语气沾染着无辜和天真:“奴婢不知道,但是也能多少猜到,必定是用尽极刑,死无全尸吧?” 他低笑了一声,算是默认。 乔熙听着他的笑声,眼睫颤抖得厉害。原来他之所以一心置自己于死地,是将自己当作暗探了。 她抿了抿了无血色的唇,柔而婉转地说:“妾身如今还能全须全尾地躺在这里,承蒙摄政王垂怜。” “你倒是机灵。”他冷笑,微微弯下腰,拉近了两个人之间的距离。 他再度开口,压迫感铺天盖地:“本王原本想给你一个痛快的,但是你让小竺找了本王,想来是想要活着。” “本王可以给你活下来的机会,但是要怎么表现,不用本王教你吧?”他说到这里,捏着乔熙下巴的指尖用力,迫使她靠近自己:“若是答案叫本王不满意,你的下场,只会惨烈千百倍。” 乔熙一边在心里大骂狗萧淮策不懂怜香惜玉,一边却还是作出小白花状,柔柔地说:“其实,妾身是陛下派来监视您的。” 萧淮策倒是没想到会是这个答案,他脸上明显有忪怔,捏着乔熙下巴的手,力道也松懈了几分,显然一时半刻,他还在深思。 乔熙默默往后缩缩了,把自己可怜的下巴捂在被窝里,整个人小小缩成一团,就露出一双眼睛。 “陛下派你来监视我?”萧淮策目光上下扫过她,几分打量:“就你?” 话语之间的嗤笑和冷嘲,不言而喻。 乔熙听出来了,这是瞧不起我? 好吧,您随意。 她看着萧淮策,乖巧点头,软声软气:“您若是不信,可以找陛下求证。” 萧淮策被她气笑了,他要如何找陛下求证? 这个女子,来历不明,偏偏身上的每一处都这般合自己的心意,想必也不能是巧合。 她口口声声说是陛下的手笔,萧淮策在此刻其实是半信半疑。 他只是不明白,李延是什么时候,对自己有这样的疑心了。 萧淮策一言不发地离开了,临走的时候,用一种深不可测的眼神,看了乔熙一眼。 不愧是当朝摄政王,乔熙被他看得愣是不敢动,就好像被施了定身术一般僵在了原地,脸色也是惨兮兮的,就跟雪地里的小白菜一般。 一直到萧淮策身上寒霜般的气息在房间里消散干净,乔熙才松懈地塌下肩膀。 她暗暗骂了萧淮策几句,气恼得很。 狗男人,性格这么差,真是浪费了我老公这么好看的脸,以后一定要虐哭你! 正走到竹苑门口的萧淮策,此时咳嗽了一声。 小竺连忙走上前,道:“摄政王,您没事吧?” 萧淮策挥了挥手:“无碍,你看好屋子里那个,有什么风吹草动,第一时间知会本王。” 小竺连忙应下,道:“摄政王,您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乔姑娘的。” 萧淮策轻微颔首,不知道在想什么,站在原地沉思了一下,才举步离开。 小竺站在门口,看着已经驶离很远的马车,叹了一口气。 摄政王不宠不爱,王妃忌惮厌恶,这乔姑娘往后的日子,怕是不好过...... 被担心日子不好过的乔熙此刻躺在床上,正任由一旁的女医替她诊脉,除却苍白赢弱,模样真是从容得很。 “姑娘的身体没有什么大碍,只是失血过多,怕是要好好调理,半个月内,最好不要伺候爷了。” 女医面色淡漠,看起来不过二八年华,一身医官服饰,一点没有女儿家的甜美,冷清极了。 乔熙倒是笑了,娇媚的面容笑起来,勾人得厉害:“医官姐姐生得这般好看,不知叫什么名字?” “赵盼兮。”她说完,手好一旁的医箱,面无表情地起身。 乔熙倒是不尴尬,自顾自地笑了:“盼兮......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医官姐姐有个好名字。” 赵盼兮看着乔熙,眼中划过一丝囧迫。 这个时代的女子多半内敛含蓄,越是世家大族越是如此,饶是她身为医官遇人不少,也是头一遭见到这般恣意的女子。 赵盼兮心中生出了几分羡慕,声音也轻柔了一些:“姑娘谬赞了,我会将药方给厨房,姑娘按时服药,不要多想,记得安心调理。” 乔熙笑笑,多了几分真切:“盼兮,多谢。” [爱意值:两颗星。] 乔熙的笑意更甜。 等到赵盼兮走了,系统才不冷不热地开口:[女的你都不放过?] “你懂什么,这是医生啊!”乔熙煞有介事:“你没看过古装剧吗?有一个事事为自己着想的医生有多重要,事关生死,我可不得搞好关系。” 系统无言以对:[......] ...... 皇城的第二场雪落下的时候,乔熙的病情终于好了大半。 当天下午,小竺便欢欢喜喜地走进来,她对正在制造玫瑰花味香皂的乔熙说:“姑娘,摄政王派人来说了,今天夜里,摄政王会来姑娘这过夜。” 乔熙表示了解,并且下了结论——哦,这个狗男人是馋我的身子了。 她这般想着,脸上倒是笑容羞赧欣喜,滴水不漏的娇怯:“好,我知道。” 小竺见乔熙这个样子,只当她是害羞,又宽慰了许久,说了许多萧淮策的好话。 乔熙听得连连点头,一脸受教和认同。 而此时的摄政王府邸,一派热闹。 卫寒湘正在献舞。 今天是王妃琳琅的生辰,卫寒湘作为侧妃,自然是要做足了表面功夫。 寒冬腊月,卫寒湘一身纱裙,身姿轻盈,仿佛是不知冷一般。 这样的示好,琳琅很受用,唇角的笑意端方娴雅。 这个摄政王府里,也就只有自己的生辰,能让摄政王陪同度过。 侧妃又如何?说到底也不过就是个有身份的妾。她才是这王府唯一的主人,所有的人都要看她的脸色行事。 她无上尊荣,无限风光。她是摄政王的妻,是百年之后要同他合葬的女子。 琳琅潋滟美眸看向身侧的萧淮策,纤纤素手拿着酒杯,笑意温柔地说:“夫君,谢谢你为妾身准备的生辰。” 萧淮策将视线从雪景中收回,亦是拿起了手中的酒杯。两个人虚虚行了饮酒之礼,各自饮尽了杯中的酒。 琳琅因为喜悦和不胜酒力,脸上多了几分艳红,越发动人。 她曾经未出阁时,也是皇城第一美人。那个时候求亲之人,何止百千? 可她只一心慕恋着摄政王,无关权势,只是因为,他是她平生见过最雅致美好的男人。 那时他打马自闹市而过,鲜衣怒马,风姿卓越,那眉眼精致如同工笔细绘,无需任何修饰,足以如画。 她只是这般惊鸿一面,却一生不忘。 原本以为这份心动只能是心动,可谁曾想,他竟会主动上门求亲。 那日桃花纷扬,他站在一地落花中,白衣胜雪,长身玉立。 他说:“琳琅,可愿嫁给本王。” 怎么会不愿,自然是愿意的。她满心欢喜,满心渴慕。少女心事一夕成真,欢欢喜喜地上了花轿。 而如今,她已经是他的妻子了,唯一的妻子,哪怕他的身边,有那么多女人。 危楼难倚(四) 而如今,她已经是他的妻子了,唯一的妻子,哪怕他的身边,有那么多女人。 琳琅思及此,看向萧淮策的目光越发痴缠。 萧淮策却是纯然不为所动,他放下饮尽的杯盏,修长的手指扣在杯壁上摩挲着,面色淡淡。 “摄政王今日心情不好?”卫寒湘惯会察言观色,此时她已经舞毕,坐在琳琅的下侧,一双美眸含着雾气,我见犹怜地看着萧淮策。 “无妨,”他朝着卫寒湘笑笑,只是那笑意不见什么温情,淡薄得很:“今日是琳琅的生辰,琳琅开心要紧。” 卫寒湘闻言,乖乖巧巧地点头,不说话了。一旁的琳琅,脸上有了几分薄红之意。 而萧淮策说到这里,面上不显,可心头早就生出了几分不耐。他的眉间微凝,一闪而过的烦闷。 他日日都在演戏,王府里,朝堂上,幕僚面前。 他不敢有一丝一毫的疏忽,在谁的面前,都不敢表露出自己的情绪。 除了...... 除了竹苑那位。 一个不怎么聪明的细作,身手还差,除了那张巧言令色的嘴和美貌,真是什么都没有。宴席前他还得知,乔熙根本就不是李延派来的密探,但是同样,她的来历成谜,无法考察。 他对她,越来越有兴趣了。 楚淮抬头看了一眼墨沉沉的天色,下一刻,缓缓起身。 “摄政王?”琳琅惊愕地看着他,大约是意识到自己的面色太难看,她缓了缓,道:“您这是要去哪里?” “竹苑那位上次被你灌了避子药,身子一直没有大好,本王去看看。”萧淮策倒是没有什么隐瞒,直接说了出来。 充其量不过就是一个玩物,用来消遣烦闷的,他何必为她遮掩? 不止琳琅,在场的所有人脸色都是一变。 琳琅款款起身,终究勉强朝着萧淮策笑笑,说:“那......妾身恭送摄政王。” 见琳琅没有阻拦,下座的那些人更是不敢多言,俯下身,齐齐“恭送”。 ...... 乔熙没有想到萧淮策今天夜里会来找自己,他到达竹苑的时候,乔熙正在凉亭里吃火锅。 冬夜的雪天,凉亭四面屏风,里面被火锅的沸气熏得热气腾腾的。 萧淮策推开屏风走进来的时候,乔熙正将一块羊肉塞进嘴里。 那肉刚从沸汤里面拿出来,烫的舌尖都发麻。乔熙一双眼睛被烫出了泪花,偏偏筷箸已经重新伸到了锅子里。 萧淮策倚着屏风,兴致盎然地看着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唇角的笑意:“你倒是会找乐子。” 乔熙将嘴里的羊肉囫囵吞下去,眨着湿润干净的眼睛,看着萧淮策:“今日不是王妃生辰吗?摄政王怎么来我这里的,这是给我招恨呢?” 乔熙一贯的伶牙俐齿,几句话说完,才意识到不合适。 这可是摄政王...... 偏偏萧淮策还看着她不说话,她顿时觉得嘴里的羊肉都不香了。 乔熙开始给自己找台阶:“摄政王,您吃过饭了吗?要不要一起吃火锅?” 萧淮策顺着乔熙的话,将目光放在了石桌中央的锅子上。 “火锅?” 乔熙点头,来劲了:“这是我……妾身自己发明的!” [不要脸。]系统的吐槽总是来得这么恰到好处。 乔熙眯着眼笑,反驳道:“在这个时代里,这就是我发明的。” 而萧淮策已经款款坐到了乔熙的对面,他看着乔熙讶然的脸,淡声道:“不是要请本王吃东西吗?” “是了是了,”乔熙笑的乖巧可爱:“请您吃东西。” 冬日寒雪压断梅花枝桠,金丝炭被烧得噼啪作响,这样宁静的夜晚,只是偶然夹杂着几句对话。 “摄政王......这毛肚不是这么吃的。” “那怎么吃?” “七上八下知道吗?就是这样......” “......” “摄政王,这羊肉也不是这样吃的!” “……” “你有没有搞错,这么简单你还能弄错。我不是都示范过了,你怎么还......” “乔熙!” “我错了!不不不,是奴婢错了。” “......无妨,你再示范一次。” “诶?” 暖锅佳肴,乔熙吃到后来身上出了汗,直接将小氅脱了下来。 吃饭这种事情,总是叫人容易松懈。她吃饱了以后。端起一旁的果酒喝了一口,便开始脸色泛着红,鼻尖冒着汗。 这一切落在萧淮策的眼中,实在是生动到了极点。 在来见乔熙之前,他在宴会上喝了不少的酒,此刻被暖锅热肴抚慰,那些不适感消失得彻底。 他看着乔熙薄醉的脸,眉眼之间透着疑惑:“乔熙,你不怕本王吗?” “你有什么好怕的?”乔熙此时酒劲已经上头,整个人不知道有多嚣张,她步伐摇晃地走到萧淮策面前,直挺挺地倒在他的怀中。 后者大约人生头一遭被这么冒犯,看着怀中的女子,指尖僵硬,却愣是没有推开她。 而乔熙得寸进尺地捏住了他的下巴:“萧淮策,我一点都不怕你,你知道为什么吗?” 这话说得实在是不敬,萧淮策心头生出几分薄怒,可是看着乔熙娇憨的脸,那火气扑得干净。 他冷声道:“为什么?” “你啊......”乔熙松开他的下巴,却在下一刻直接勾住了他的脖颈:“......你都不知道,你以前有多爱我。” 后者不屑地笑笑,却没有反驳她,只是将她抱起,直接朝着一旁的寝房走去。 “醉成这个样子,成何体统?”他的语调沙哑,划过乔熙的耳畔,几分不悦,几分......纵容。 [爱意值:半颗星。] 乔熙在睡梦中,也清晰地听见了这个好消息。 她半眯着眸子看着身上的男子,笑意娇媚。后者实在是没有见过乔熙这般勾人的女子,看着她的笑意,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而乔熙抬手抱住了萧淮策的腰,她红润漂亮的唇开合,缓缓道:“更深露重,我们一起睡觉吧。” 萧淮策的耳根泛红:“你大胆......” “对啊,我胆子很大的。” 有了半颗星的爱意值,乔熙更嚣张了:“摄政王睡在我身边好不好?我夜里手冷脚冷,实在可怜。” 危楼难倚(五) “对啊,我胆子很大的。”有了半颗星的爱意值,乔熙更嚣张了:“摄政王睡在我身边好不好?我夜里手冷脚冷,实在可怜。” 这话说出来着实没有几分可信度,萧淮策沉着眸看着她,半晌,似乎是妥协一般,眸色稍微温软了一些,淡声道:“好。” 乔熙笑得狡黠,一脸的得逞,偏偏这样的神态又不招人厌恶。 “寻常的女儿家总是娇怯的,你怎的......这么大胆?”他将已经睡过去的乔熙揽在自己怀中。 触到她的身子的那一瞬间,他发现她是真的没有骗他,她的手足都发冷,跟冰块似的。 确实......实在可怜。 萧淮策将她的双手捂在掌心里,看着她,神情复杂。 他在朝堂漩涡中生存,何尝不知道一点点的疏忽遗漏,就会万劫不复。可是他对她,总是有说不上来的纵容。 今天白日的时候,他知道她骗了自己。原本来这里,也是存着几分兴师问罪的意思。可如今怎么就被她三言两语周旋了过去?愣是真的不留一点点怒气。 他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她。 而乔熙却没有萧淮策这么多心思,他的怀抱很暖,带着乔熙熟悉的气息,她很轻易地就入睡了。 半夜,萧淮策听见乔熙的小呼噜声,轻轻的,不重,到底多了几分可爱。 萧淮策苦笑了一声,她倒是睡得香。 “乔熙......” “如果本王不追究你的过去,你能安安份份待在本王身边吗?本王......会对你好的。往后你若有了身孕,抬你做妾,也不是不可。” 倘若乔熙现在是醒的,她必定会对萧淮策说:“萧淮策,我当楚淮的王后不香吗?我干什么给你做妾?” 但是她现在熟睡着,所以只是从鼻间哼了一声,就继续沉睡了。 萧淮策抱着乔熙,渐渐的,也就真的入睡了。 一夜好梦。 乔熙醒来的时候,日上三竿,大片的雪被阳光照射,明晃晃的光落在油纸细裁窗户纸上,将屋子里照得明亮。 乔熙揉着不适的眼睛坐起身来,环顾了一下四周,伸了个懒腰。 小竺从外面走了进来,脸上几分着急:“姑娘,你可算是醒了。” 乔熙好笑地看着她:“怎么了?” “爷他今日起身,姑娘怎么没有起来伺候?”小竺责怪地看了一眼乔熙:“爷倒是不介意,可是这事情若是落到了王妃耳中,姑娘少不了一个恃宠而骄的罪状。” 乔熙笑出声:“萧淮策......我是说摄政王没有长手吗?” “姑娘!”小竺被她吓得脸色煞白,连忙道:“这话可不能再说第二遍。” 乔熙告饶地摆摆手:“是我胡言乱语,我的过错,以后不会了。” 小竺见乔熙这个样子不像是做假,又叮嘱了几句,才伺候她起身。 而此时,皇城内。 早朝刚刚结束,礼部侍郎王寺跟在萧淮策的身后,脸色谄媚,试探着开口:“听说摄政王最近纳了一个外室?” 萧淮策笑笑,语调轻慢,听不出怒气,他低声道:“侍郎倒是耳聪目明,本王这小外室进府也没有多久,你就知晓了。” “摄政王说笑了,”王寺连忙摆手,脸上露出了几分诚惶诚恐来:“在下也就是听女儿说的,于是问问您。” “你女儿......”萧淮策略一思索。这才想起来。 前年的时候为了过黄河水患的疏通方案,他纳了王寺的女儿为贵妾。这女子叫王宣萱,平日在王府里不怎么说话,时至今日,萧淮策连她的样貌都没有记住。 “宣萱同你说这些做什么?”萧淮策心中升起了几分烦躁,脸上却是一如既往的寡淡冷清。 “她也是关心摄政王。”王寺讨好地笑笑:“您要是真的瞩意那个女子,纳入府中也未尝不可。” 萧淮策听出了话中的试探,王府里素来就是所有女人都不得宠,他平日不近女色,那些如花似玉的女子一一迎进门中,却无一不是为了政治制衡。 而乔熙......他碰了她。单单这一点,就足够引起所有女子的不满。 这纳入府中,想必是违心话。 “不必了,麻烦。”萧淮策笑笑,看向王寺,凉凉道:“礼部侍郎近日政务可是太轻便了,都管到本王的后院了?” 他原本就是气势迫人,此刻心情不愉,更是威压迎面。 “臣不敢。”王寺见萧淮策这般模样,心头一紧,连忙辩解,生怕引起这位摄政王的不悦。 后者见状却是轻笑了一声,拍了拍他的肩膀,缓缓道:“无妨。本王还有要事,侍郎大人自己回去,路上可要当心点。” 王寺心头冰凉,已经是后悔了。 他连连点头,竟是没有勇气再开口说着什么。 萧淮策笑意冷淡,唇角微扬,离开的时候,步伐稳而沉。 “摄政王,要去哪里?”皇城门口,小厮已经等着了。 萧淮策捏了捏眉心,缓缓闭上眼睛,哑声道:“去竹苑。” “是。” 今日早朝本是无任何异状发生,皇帝依旧是像傀儡一般重复着他的命令,所有大臣也都对他尊敬有加。 除了那个王寺。 他竟将眼睛看到了自己的后院,萧淮策眼中划过一丝杀意。 他平生最厌恶旁人插手他的事情,更不要说是后院的事。王寺这个人,怕是不能留了。 更何况,他对乔熙再怎么样,也是他的事情,他的女人,怎么容得旁人指点将来。是做妾还是留在外面,由不得旁人决定,来日就算是他想要让乔熙做王妃,也容不得旁人有一星半点的指点。 他想到这里,却是愣住。下一刻,心头紧绷。 王妃......他怎么会动这个心思? 萧淮策的脸色愈发难看了几分,倒是没有再多想什么,闭上眼睛假寐了。 马车一路平稳地驶到了竹苑,小厮掀开车帘的一瞬间,有雪纷纷扬扬地落进来。 “摄政王,奴才扶您下来。”小厮举止周到。 萧淮策缓缓睁开眼,举步下车。 他刚刚走进竹苑,小竺就扔了扫帚,满脸殷勤地迎了上来。 “摄政王早朝是否乏了?”小竺接过策淮策的大氅,笑着道:“姑娘在后院用膳呢,奴婢这就去将姑娘请过来。” “用膳?”萧淮策皱了皱眉,语气倒是平淡:“倒也不必,让她安生用膳吧。” “是......”小竺听不出萧淮策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大概是摄政王殿下看起来深不可测,小竺总是觉得他话里有话。 小竺站在原地,也不敢动,就怕萧淮策有什么吩咐。 厅堂里,气氛安静得很。 半个时辰,小竺替萧淮策换了两次热茶,后院那位吃早膳的小祖宗才姗姗来迟。 小竺看见乔熙,只觉得心头重石落下,着实是松了一口气。 雪意如絮,乔熙走进来的时候,脚上还沾着许多雪粒。她站在门槛踏掉了鞋面的积雪,才脚步轻快地往里走。 萧淮策放下手中的茶盏,墨色深邃的眸,一划而过的幽暗。 乔熙今天穿了一件淡粉的窄裉袄,勾勒得身段玲珑,面若桃花。进来的那一瞬,似乎连屋子里的气氛都温暖了几分。 一旁的小竺也同样看着乔熙出神,不得不说,姑娘生得确实是好看的,难怪爷这样冷淡不近女色的人,也把持不住。 小竺想到早间从乔熙厢房里拿出来的锦缎软被,那上面有深色的水痕,欢爱的气味还没有散尽。小姑娘脸一红,看向乔熙的时候,多了几分羞赧。 乔熙被小竺意有所指的眼神看的莫名,倒是没有多想,端端正正地朝着萧淮策双膝微顿,行了个礼。 “妾身问摄政王早。”乔熙说完,眨着眼看着面无表情的萧淮策,抿了抿唇,笑得乖巧如猫:“摄政王早膳吃了什么,现在可是饿了?妾身刚刚吃了梅花糕,味道极好。” 她的语调脆生生的,不同于她面容的娇艳。 萧淮策不由弯了唇角,玉质的发冠在阳光下散发着温润的光,一双桃花眼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你倒是个心大的,睡得可好?” 乔熙不避讳,点了点头,认真道:“昨夜累了,所以晨间睡得沉了一些,说到底还是为了伺候摄政王才累的,摄政王想必不会怪我。” 她这话说的露骨,小竺在一旁脸色绯红,张口结舌地替乔熙打圆场:“摄政王,姑娘是睡糊涂了。” 萧淮策没有理会,他的笑意未减,只是朝着乔熙勾了勾手指。后者踮着小碎步,弱柳扶风,矫揉造作地走向他,之后笑意狡黠,直接扑进了他的怀中。 萧淮策后背微微僵住,回过神后,捏着乔熙的肩膀拉开两个人的距离,低声呵斥,倒不带什么责难,分明是温淡的:“你像什么样子!” 危楼难倚(六) 萧淮策后背微微僵住,回过神后,捏着乔熙的肩膀拉开两个人的距离,低声呵斥,倒不带什么责难,分明是温淡的:“你像什么样子!” 经过这几天的相处,乔熙自以为算是看明白了,萧淮策这个人,虽然心狠手辣,但是对于她,容忍度极高。 亦或者说,他这样的世家子弟,对女子总不会过多责难。她只要不做什么太出格的事情,他是不会为难自己的。 乔熙自以为自己是在萧淮策的容忍底线内,所以肆无忌惮。 她此时怎么会想到,自己对萧淮策所有的人物推断都是错的。后来这位被他认为对女子不会过多责难的人,当着她的面,捏断了一个女人的喉骨。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此刻,乔熙搂着萧淮策的脖颈,乖巧得像只猫:“摄政王一下朝就来我这里,是想我了吗?” 萧淮策睨着乔熙琉璃珠子一样清澈干净的眼睛,没有忍住,用指尖勾勒她眼尾勾缠妩媚的轮廓。 他想起自己早朝结束礼部侍郎的旁敲侧击,心中难免比较,乔熙这个样子讨好自己,是想要进了自己的摄政王府当妾? 他的指尖温度偏凉,乔熙觉得心口微微蜷紧。 萧淮策见她瑟缩的样子,不由低笑了一声,道:“乔熙,你不知道自己来路不明吗?怎么还敢这么试探本王?本王不是耽于情爱的人,你若是乖,本王自然会对你好,可是......你若是心里有旁的想法,本王也不会手软,你明白吗?” 乔熙咬了咬唇,眼底的狡黠一瞬间暗淡下去。 好歹半星的爱意,怎么说翻脸就翻脸? 乔熙被萧淮策抱回了厢房。 正午的光景,门窗都被掩下,房间里昏暗的厉害。 他的手指在自己身上作祟,指尖发烫,掌心有薄汗,偏偏声音自持得很:“乔熙,别试探本王,乖乖地留在竹苑,明白吗?” 乔熙在昏沉中,晕乎乎地点头。 快结束的时候,她似乎听见萧淮策说:“你若想入王府,自然也是可以的,只是不是现在,你明白吗?” 明白你个锤子!谁要进你的王府,进你妹! 乔熙身上承不住,哽咽着眼角泛泪光,直接哭出声。 白日宣淫,四舍五入,禽兽! 乔熙缓过劲的时候,萧淮策已经离开很久了。 外面的上弦月挂在枝头,月色如水清冽。 乔熙披着外衣,走到了门口。 小竺从一旁小跑着过来,目光落在乔熙脖颈上的红痕,脸色微赧,道:“姑娘饿了吧?” 乔熙微笑,善解人意:“小竺,你要是运动了这么久,你觉得饿吗?麻烦给我一碗牛肉面,不加葱,谢谢。” 小竺脸色烧红地离开了。 姑娘说起话来,真是...... 乔熙却是满脑子烦乱,萧淮策显然将自己看作了玩物,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半星的爱意值,估计一辈子都不会涨上去了。就算来日方长,他真的爱上自己,那也太缓慢,她担心会超过完成任务的时限。 她绝对不能什么都不做,好歹,要让他发现自己的要紧。 乔熙是在第二天晨间不见的,小竺端着热汤进入厢房的时候,里面安静得不寻常。 “姑娘?”小竺试探地叫了一声,怀着几分不安走向了半掩的床帏。 之后,她手中的镂金水盆哐铛一声,骨碌碌掉到地上,热水溅了一地。 小竺跌跌撞撞地从房间里跑了出去,朝着门外正在洒扫的丫头喊:“姑娘不见了,你们看见她了吗?” 众人面面相觑,脸上都慢慢流露出了慌乱...... 而此时皇城最大的酒肆,人声喧沸,饭菜的香气勾得人馋虫大动。 乔熙走进来的时候,众人都不由自主地看向了她,倒不是因为别的,只是这个女子生得出水芙蓉,漂亮得叫人挪不开眼。 乔熙早就习惯了众人这样的目光,只是笑笑,之后便徐徐越过众人,将手中的一锭黄金,直接放在了掌柜的面前:“把你们店里最好的酒菜,都给我上上来。” 这话说的嚣张,口气实在不小。换成旁人,多少会被笑话。毕竟这是皇城最大的酒肆,若是要将所有的菜都上一遍,必定价值不菲, 可是掌柜的看着放在桌案上的那一锭黄金后,先是一愣,少时脸色微变,忙不迭道:“姑娘稍等,小的现在就去为姑娘准备酒菜。” 乔熙按耐住当作搓搓小手的冲动,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你慢慢来,好好做菜,我不着急。” 后来的时间里,众人瞠目结舌地看着这位长得像小仙子的女子,一手拿着猪肘子,一手拿着酒盏,啃的满嘴都是油。 这么不文雅的动作,实在是......浪费了这张漂亮的脸。 众人均是可惜地摇了摇头。 而乔熙酒足饭饱,拎起一旁的小包裹背到背上,开开心心地往外走。里面都是她从萧淮策的府邸里搜刮的稀罕玩意,足够她离开皇城,去别处安置一处好宅子。 乔熙想到这里,可惜地叹了一口气。 她这次只是做戏,也不可能真的离开皇城。她必定还是要回到萧淮策身边的,那个人是她的攻略对象,她不可能离他远远的。 乔熙站在酒肆门口,看了一眼高悬的日头,踩着一地松软的雪,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外走。 萧淮策现在必定下朝有一会儿了,算算时间也该回到竹苑了。也不知道他发现自己逃跑,是什么反应。 乔熙扬了扬唇,朝着城门口走去...... 萧淮策是在早朝过半的时候,听见了乔熙出走的消息。 彼时工部侍郎王安义看着他铁青的脸色,道:“摄政王,明溪酒肆的掌柜说,今日收到了您府中的黄金,那上面还刻着您的私印,来用饭的是一个年轻女子,掌柜猜测是您的外室,特意叫人知会一声,您上完朝......还是快些回去吧。” 不过半个时辰,乔熙在明溪酒肆用饭的事情就从皇城闹巷传到了高堂之上,众人对这件事的殷勤程度可想而知。 毕竟他在竹苑养了外室这件事,在朝堂上并不是什么秘密。众人见他几乎日日去竹苑,偏房专宠,都以为这位姑娘在他心中地位匪浅。 这会儿她出走了,众人争先恐后地告诉他,生怕晚了一步,讨不到这个好处。 萧淮策听见自己冷笑了一声,气极反笑,那笑声叫人毛骨悚然。 他朝着高堂之上的皇帝虚虚行了个礼,道:“陛下,臣有要事,先行告退。” 他说完,直接拂袖往外走去,一身戾气难收难管。 一直到他离开了许久,众人还是迫于威压噤若寒蝉地站着。倒是工部侍郎心中窃喜,见摄政王的紧张程度,这一次自己是立了功了。 ...... 萧淮策满腔怒气地离开了朝堂,这份怒气一直到他在城门口逮到了乔熙,也没有一丝丝疏解。 乔熙站在出城的队伍中,一双美眸晶莹漂亮,背上是一个小包裹,在看见自己的那瞬间,她眼中笑意湮灭,染上了愕然。 城门口的小吏原本是在吆喝着众人排队的,此时也和乔熙一般,看见了马背上的摄政王。 几个小吏腿一软,直直跪了下去:“参......参见摄政王。” 而其他人见状,也乌泱泱地跪了下去。 此起彼伏的行礼之声,不胜惶恐,不胜战兢。 唯独乔熙,她站在原地,就这么看着自己。 她咬着下唇似乎是思?,之后二话不说,扭头就......跑? 萧淮策被她气笑了,他森冷着声音开口,寒意彻骨:“你敢再跑一步,本王就打断你的腿!” 乔熙看效果差不多了,见好就收,默默地停下脚步。 萧淮策翻身下马,一步步走到她的面前。 他身上穿着官服,墨色的长衣,上面绣着蛟,张牙舞爪,气势凛然。 乔熙低着头,看见他穿着的黑色掐金线描边长靴。 贵!贵不可言。 乔熙有一种伸手去摸一摸的冲动。 “怎么不跑了?”萧淮策阴森森地开口,一双桃花眼暗沉如水,里面酝酿着风暴。 他的声音从她的上方传来,乔熙将头埋得更低。 萧淮策的动作,比她想的要快。 按理说这个时候,他不是应该刚刚下朝吗?此刻竟能站在自己的面前,想必这一路心急火燎,定是极力赶来的。 乔熙在心里闷闷地笑,脸上却是滴水不漏得很,还带着被当场抓住的怯生不安。 “怎么不说话?哑巴了?”萧淮策看着她乌黑的发顶,只觉得她这般不看自己的模样讨嫌得很,不假思索地捏着她的下颌,指尖用了几分力道,迫使她抬头。 乔熙素来娇气,疼得蹙眉。她乖乖巧巧地顺着他的动作,眼底一片雾气升腾起来。 萧淮策见她吃痛的模样,心一紧,下意识就松了一些力道,可是嘴上还是冷笑讥讽:“还知道疼?谁给你的胆子跑出府?” 乔熙听完他这句话,眼眶迅速就红了,她低着头不说话,酝酿了一下情绪,之后眼泪便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一般,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危楼难倚(七) 乔熙听完他这句话,眼眶迅速就红了,她低着头不说话,酝酿了一下情绪,之后眼泪便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一般,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萧淮策作为摄政王,身边女子如云,可是又有哪个敢不顾他的喜怒哭泣抱怨? 可他不知怎的,竟是不但毫无气愤,心头还有些说不出的滋味。 萧淮策想,他大约是见惯了乔熙笑意妩媚,似乎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的样子,所以此时看见她脸上的泪,才会生出复杂心绪。 这般想着,他的语调缓和了下来:“本王还没怎么收拾你,你哭什么?” “摄政王这不是正打算收拾我吗?”乔熙揉着自己发红的鼻尖,小嘴撅得可以挂油壶,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她小声哽咽,声音颤抖得不像话:“摄政王既然不喜欢我,还觉得我来路不明,那又为什么要把我留在竹苑呢?” 小姑娘倒打一耙的本事,真真叫人叹为观止。 萧淮策有那么一瞬间差点忘了他的来意是什么,反应过来,便是心烦意乱和不安,他本就清寒不沾烟火的面容,越发冷了几分:“你私自跑出竹苑,现如今还敢在本王面前振振有词,是本王太纵着你,你才这般不识好歹。” 他说完,没有再顾乔熙的反应,直接将她揽腰抱起。 乔熙原本还在犹豫,要不要意思意思再挣扎一下,却听见萧淮策在她的耳畔缓缓地,咬牙切齿地低语道:“本王的耐心有限,你别得寸进尺。” 好的,那就不进了。 乔熙乖乖地靠在萧淮策的胸口,只是眼底酝酿着泪意,哭得一点声音都没有。 萧淮策觉得胸口有一片湿意蔓延,他不知道怎么哄人,脸色愈发冷洌,凝霜裹雪的寒气。 这样的场面落在旁人眼中,他简直就是将“强取豪夺”四字写在了脸上。 摄政王怀里的美人落着泪,身段柔弱,一看就是碍于强权,不得不屈服。 等到萧淮策扣着乔熙的腰拍马而去以后,人群中传出了唏嘘声。 没有人敢说摄政王的闲话,可是众人的眼中不约而同的泛起同情。 多好一姑娘,偏偏被摄政王看上了。那位不能人道便算了,后院女子如云,哪个不是世家大族?这个小姑娘看起来无依无靠,偏生如此貌美,进了那深不可测的摄政王府,怕是会被吃的骨头都不剩...... 竹苑里,柔软的乔熙被萧淮策扔在了床榻上,后者一脸平静地扯着自己的黑色勾纹大氅,之后直接随手扔在了地上。 乔熙看着那名贵的大氅,眼底的眼泪还没干透,犹豫着开口:“多好的衣裳,王爷怎么就往地下扔......” 她的话音还没有落下,整个人就被他直接按在了身下。 乔熙看着他近在咫尺的雅致面容,那上面的寒意和戾气隐约可见,看见来那般不好亲近:“摄政王......” 萧淮策被她软软的三个字喊的心发紧,他微凉的手指扣在她的后颈上,迫使她靠近自己,俯下身就是一个绵长的吻。 “乔熙,你就在竹苑待着,有本王一天,你什么都不会缺。旁人有的,本王都会给你,只一点,别跑了。”他的语调陡然温柔,两个人气息相缠,乔熙的脸色一片绯红。 她睁着雾气腾腾的眼,乖巧点头:“我不跑。” [爱意值:一颗星。] 谢谢系统,谢谢世界,谢tv! 这么久了,好歹有一颗爱意了,也不枉她今天这一出大戏。乔熙怀着几分感动和喜悦,更加柔顺地承受着他的亲吻。 可是下一刻,萧淮策犹带笑意的语调,却说出了叫她毛骨悚然的内容。 他说:“乔熙,如果还有下次,本王就算打断你的腿,也要让你再也不能踏出竹苑半步。” 乔熙的满腔喜悦瞬间消减了一半。 以前的楚淮还只是用打断腿警告自己,到了这个,却怎么听怎么是要动真格了。 乔熙心头毛毛的,却是将萧淮策抱得更紧:“摄政王,妾身不敢。” 她的这句“妾身”,很好地取悦了萧淮策。他替她整理了鬓角的碎发,动作温存体贴,掌心从她的蔷薇襦群探进去,声音缠绵滚烫:“小乔给本王生个孩子好不好?” 乔熙笑得甜而烂漫:“好。” 随口答应请不要当真,毕竟我也生不出来。 萧淮策的眸色温柔下来,他亲亲她微凉的鼻尖,语调带着笑意:“本王只想要小乔的孩子。” 一室旖旎。 ...... 乔熙终于相信系统所说的,萧淮策是个体力极好的男人了。 不分时段地索取,日日新郎。 乔熙在他离开以后,带着几分疲惫叹了一口气:“讨好萧淮策......这是个体力活。” 前面两个世界的位面,除了最后黑化的那段时间,总是会顾虑她的身子吃不吃得消。而萧淮策,他才不管这些。 乔熙捂着发疼的腰从床上坐起,牵扯了大腿的内侧,又酸又痛。 真是......酸爽。 乔熙忍着快要溢出口的奇怪声音,扶着腰走到了门口。天冷了,整个人胃口不好,她打算去小榭煮火锅开开胃。 而小竺正好端着一盒点心,从远处走了过来。 “姑娘醒了?”小竺拿着点心,语气欢喜:“姑娘,你猜猜今天摄政王走的时候,和奴婢说了什么?” 乔熙的目光落在小竺手中的点心上,上面镶嵌着红枣碎,是枣糕。 乔熙挑了个红枣最多的塞进嘴里,不怎么文雅地大口咬着:“说了什么?” 小竺已经习惯了乔熙的吃相,没有再像从前一般大惊小怪,反而笑着说:“摄政王说了,等姑娘怀了身孕,就直接让姑娘去王府当贵妾!” 乔熙差一点就将嘴里的糕点喷了出来,她看着小竺情真意切的笑,同样情真意切地说:“我不想当什么贵妾,在这个竹苑里就很好。” 可是系统就像是想要打她的脸一般,在乔熙说完了这句话后,淡淡发布了任务:[解锁场景一:初入王府,挑衅王妃。] 乔熙:“......” 而小竺正想劝劝乔熙不要这么死心眼,后者捻了一块枣糕放进嘴里,含糊不清道:“我说错了,还是要进府的,贵妾啊!多稀罕!” 小竺只以为乔熙这是想通了,脸上不由得多了几分欣慰,道:“姑娘,你能这么想就好了,我们做女子的,说到底这辈子最大的幸运,不就是找到一个好的夫家吗?摄政王权倾朝野,当他的贵妾,可比寻常官宦的嫡妻好得多。” 乔熙听着小竺的话,只觉得口里的枣糕越吃越不是滋味。 她笑意含糊地看着小竺,淡淡道:“我懂你的意思,你是为我好。先不说这些,夜深了,你去给我备一个火锅吧。” “早就给姑娘备好了,奴婢这就去小厨房拿。”小竺笑着说完,施了个礼便离开了。 乔熙站在原地,神情有些恍惚。 明明知道这只是攻略,可是她也受不了......受不了和别的女人分享自己的丈夫。 她只要想想萧淮策那张同自己丈夫别无二致的面容,对别的女子温言款款,就哪哪都不是滋味。 本打算去吃火锅的,此时乔熙也没了兴致,折身往房间里走去。 [难受了?]系统突兀开口。 “为什么这个副线任务这么强人所难?” [如果容易完成,那还叫任务吗?] 系统说得理所当然:[乔熙,我希望你明白,你不是谈情说爱的。你以为一个封建时代的摄政王,会和你有什么真情可言吗?就算是五星的爱意,那也不过就是宠爱而已,宠爱和深爱是不一样的。] 乔熙从系统的语气中,读出了一点话外之音,她眉眼微掀,声音难得冷淡:“裴栖,所以这个任务只是想让我明白我的处境,是吗?” 系统不置可否地沉默着,大约是因为,这是乔熙是第一次直接喊他的名字,他的情绪也并不平静。 [是,我想让你明白。]他的呼吸微微粗重,低沉好听的语调,声线压抑:[乔熙,一切都是假的。] 乔熙冷笑着,不再说话。 而系统也不再开口,房间里重新归于平静。 小竺端着饭食进来的时候,乔熙已经在床榻上睡着了。 “姑娘......”小竺轻声唤了她几次,见她还是没有反应,便也就不喊了,反而从一旁拿过被褥替乔熙盖上。 在替乔熙盖被子的时候,小竺才看见乔熙领口下的红痕,胭脂的颜色,一看就是用力厮磨疼爱才能留下的。 小竺红着脸别看视线,心里却有些责备萧淮策不够怜香惜玉了。 这想法实在有些大逆不道,小竺反应过来,脸色白了白,之后却是叹了一口气——不能怪她大逆不道,实在是乔姑娘生得太惹人怜爱了。 乔熙这一夜,倒是好梦。只是半夜的时候似乎被人强行搂进怀中,那怀抱热得很,乔熙在睡梦中不客气地踹了他两脚。 第二天晨起,乔熙才看见躺在自己身侧的萧淮策。 她后知后觉地想,原来那两脚不是做梦。 危楼难倚(八) 她后知后觉地想,原来那两脚不是做梦。 乔熙的心肝一颤,脸上被睡意蒸出来的红意褪了一小半,脸色便是难看了些许:“摄政王......” 萧淮策一双桃花眼看着自己,眼角微挑地笑,让周遭一切瞬间黯然失色的漂亮:“小乔昨夜睡得好吗?” 乔熙很乖地点头:“妾身睡得很好。” “可是本王睡得不太好,半夜入睡,便被人踢下了榻。”他的声音轻飘飘的,听不出怒气,反而平静得很。 乔熙却是一脸菜色地想,原来自己不仅踢了两脚,还将人踢下了榻啊...... “摄政王......妾身睡相不好。”乔熙自发自觉地开始了检讨:“往后必定不会了。” “小乔......”他却是捏了捏她的脸,缓缓道:“想必你之前同本王睡在一起,都没有睡安稳吧?” 诶? 乔熙惊愕地看着他。 萧淮策将她抱进怀中,声音淡淡的:“本王从前没有同女子一起就寝过,所以也不知道你的心境如何,只是你往后同本王睡在一起,不必害怕。你是无心之举,所以本王偶尔被踹下床也是无妨的。” 乔熙益发惊愕,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萧淮策会对自己说出这样一番话。 她抿了抿唇角,笑得像只偷了腥的猫:“摄政王这般怜惜妾身,是妾身的福分。” 萧淮策只觉得乔熙笑起来的样子确实好看,比起哭丧着一张脸,她这个模样,实在是更合他的心意。 他弯了弯唇角,声音不由得温和了几分:“本王让侍女进来替你梳洗,等等带你去个地方。” 乔熙乖巧地点头,很是懂事的模样:“妾身都听摄政王的安排。” 萧淮策到底是权贵顶峰如鱼得水的男人,见惯了众人的逢迎讨好,因此并没有觉得乔熙此时有什么不妥。 他颔首,整理了一下玄色外衫,从榻上起身。 乔熙乖巧地跟了过去,拿起一旁墨底青竹的外衣替他穿上:“臣妾伺候您更衣。” 萧淮策唇角的笑意渐浓:“你不是平日里从来不做这些事的?” 乔熙笑得更加乖顺:“摄政王对妾身私自外出的事情不计较,妾身心里感激。” 萧淮策闻言,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 她装的很好,若不是自己见惯了人心场面,可能也真的觉得她是感激,被直接糊弄过去。 可是眼前眉眼低顺的小美人,脸上哪里有半分感激? 不过他还是没有戳穿她,对于乔熙的讨好,无论出自什么心思,他还是受用的。 昨日夜里又下了一场雪,外面的积雪厚重,乔熙在出门的时候,特意捎带了一个手炉。她穿着浓艳大红色调的大氅,本该是俗浮的颜色,穿在乔熙的身上,却有入骨三分的媚意。 她美得锋芒毕露,将这件衣服轻而易举地驾驭了。 萧淮策看见她的时候,淡淡地说了一句:“你穿红色很好看。” 乔熙笑得几分骄傲。 这般小女儿家的模样,萧淮策难免多了几分纵容。 一切本已有序,两个人一前一后往门外走去。 只是谁曾想竹苑的正门,她同萧淮策竟是迎面遇见了不速之客。 眼前的女子一身素净,面容端庄,一副与世无争的模样。乔熙在人物攻略见过,她叫琳琅,是萧淮策的正妃。 琳琅在看见乔熙的那一刻,就差一点绞碎了手中的袖帕。眼前的女子美得张扬狡黠,一身大红色,纯然不知收敛。 大红色...... 她一个外室,怎么敢,又凭什么穿大红色? “摄政王......”琳琅咬了咬唇,开口的时候已经收敛了一下情绪,她眉目温顺地躬身,朝着萧淮策福了福身子。 而乔熙看向萧淮策,眼神略带懵懂,真真是浑然天成的天真做派:“这位姑娘是谁呀?” 萧淮策下意识将乔熙往身后揽了一些,他侧过脸,低声对着自己臂弯后面的女子说:“这是摄政王妃。” 似是怕她害怕,连声音都比平日温柔几分。 而乔熙也顿时露出了恰到好处的惊慌,似乎是想到了那碗避子药,朝着琳琅战战兢兢地行礼:“参见摄政王妃。” 琳琅笑得大度:“不必多礼,这位就是乔熙姑娘吧?乔妹妹当真生的美艳,也难怪摄政王这般喜爱。” 乔熙看着琳琅的笑容,脸色却白了白,随即便作出恃宠而骄之状,颇为不识体统地捏住了萧淮策的衣袖,一言不发地往他身后缩。 偏偏后者冷淡的面容划过纵容,朝着琳琅缓缓道:“小乔胆小,你有什么话,同本王说。” 琳琅的身形摇晃了一瞬,她认识摄政王这么久,何时见过他怜香惜玉。对府上众人和自己,哪怕是自己,也不过就是礼节周到而已。 她几乎咬碎了一口银牙:“王爷......妾身这次来,是专门为了避子药的事情,向乔熙姑娘道歉的。那药本是按照惯例给的,只是不知什么缘故,乔妹妹吃了,竟是血流不止。妾身已经好好责备了膳房,往后必定不会出这样的纰漏。” 她的话音落下,却是陷入沉默。 萧淮策的眉眼中,一瞬晦暗。 而在两个人没有察觉的角落,乔熙的目光若有所思地瞥了一眼萧淮策。 琳琅不知道,可是她还不明白吗?这避子药,分明是当时萧淮策忌惮自己,刻意加重了药量。 这位王妃,说到底,不过就是被当成了棋子。 乔熙这般想着,脸上的表情却是几分懵懂乖巧,她绞着萧淮策的衣角,低低地说:“这不是王妃的错,是妾身初来乍到,不识规矩。” 这话说得周全,萧淮策眉目亦是有所舒展。 而琳琅自然不会傻到这个时候去说乔熙的不是,她的表情越发婉转温和,上前几步越过萧淮策,握住了乔熙的手:“乔妹妹一直在偏院住着也不合适,不如同姐姐一道回府邸吧?姐姐一定会替摄政王好好照顾你。” 乔熙看着琳琅情真意切的模样,眼睫微动。 她抿着唇,笑得几分羞赧,只是低声道:“妾身都听摄政王安排。” 萧淮策的目光在琳琅柔白的双手上停留了一下,眸中有一瞬的冷锐之色。 不知道为什么,他看着琳琅这般亲近乔熙,竟是生出了几分不悦——似乎乔熙这个人就应该只被他一人触碰,除了他以外的人,都不应该沾染她分毫。 这个想法有些执拗甚至偏执,萧淮策收回视线,面无表情地从琳琅手中牵过了乔熙的手。 他握得很紧,甚至到了细微的疼痛的地步。乔熙下意识看向他,眸色里面荡着细微的水光:“摄政王......” “你的事情,本王会处理。”他说的缓慢而低沉,却让听的人心思各异。 琳琅看着萧淮策,眼中已经有了委屈:“摄政王......” “王妃今日特意跑这一趟辛苦了,若没有别的事,就自行回府吧。” 琳琅的脸色益发苍白,咬着牙一言不发。 而乔熙只是低着头,乖顺讨巧地站在萧淮策身侧,任由他拉着自己离开了竹苑。 两个人同琳琅擦身而过。 而门外,马车已经等候多时。 乔熙先一步迈入马车,刚刚端坐好,萧淮策就俯身走了进来。他坐在乔熙的身侧,也不说话,只是扯过她的手,放在自己掌心。 马车缓缓行进,有轱辘滚动的声音传来。 “你想进府吗?”他问得平淡,乔熙听得出,他话里有话。 “没有哪个女子会不想进摄政王府的,妾身自然也不能免俗。”乔熙回答得坦荡,并没有故作遮掩。 萧淮策却是低笑了一声,之后,似乎有低微的一声叹息,很轻,乔熙没有清晰的捕捉到。 而后者已经在她试图深究的时候,微微低下身,他低眉看向乔熙:“小乔,你现在进去,会吃苦的。” 他说的认真,那样缓慢。 乔熙没有想到萧淮策会替自己打算到这个程度,也没有想到原来这个男人对后院女子的斗争,是了然的。 她抿了抿唇,没有说话,任由他温热干燥的指尖在自己脸上流连:“你没有子嗣,又是普通人家出身,摄政王府里的女人都是高门显赫,你拿什么自保?” 他的语调低哑,顿了顿,再度开口,有了保证的意味:“小乔,只要你有孩子,本王就能让你不受委屈地入府。” 曾经是入府,如今是不受委屈的入府。这算是他为自己的谋划打算吗? 乔熙想,算的。 她的唇角微弯,眯着眼睛的样子透着慵懒狡黠:“好,妾身都听摄政王的。” 他的笑意也温和了许多,将乔熙揽进怀里,有一下没一下地梳弄着她的发:“小乔猜猜,本王要带你去哪?” “猜不到,可是对于妾身而言,只要是摄政王陪着妾身,去哪都是好的。”她这般说着,唇角的笑意愈发妖娆明艳。 萧淮策叹了一口气,哑声道:“怎生这般会讨好?” “因为......摄政王是妾身的夫君。” 这话,属实有点大逆不道。 事实上,乔熙也就是因为方才,萧淮策对自己那般细致的谋划打算,才有勇气说出这番话的。 危楼难倚(九) 事实上,乔熙也就是因为方才,萧淮策对自己那般细致的谋划打算,才有勇气说出这番话的。 果然,他放在自己发上的手微顿,声音也恢复了几分平日里的冷淡:“你可知,只有王妃才能说本王是她的夫君。” “知道啊......”乔熙回答得很平静,手却已经勾住了他的腰身,语调也缓缓染上了哭腔:“可是我不管,至少在竹苑你就是我的夫君。这般说来,其实......在竹苑也没有什么不好的,至少在这里,摄政王是妾身一个人的。” [爱意值:两颗星。] 萧淮策知道,自己此刻明明应该斥责她大逆不道的,可是为什么心头一片温热,柔软得一塌糊涂,竟是说不出半句斥责的话。 他将埋在自己怀里的女子轻轻扯出怀中,果然看见她眼圈已经红透了。 萧淮策有那么一瞬间,想不管不顾地答应乔熙所有的要求。 进摄政王府有什么不可以,没有子嗣又如何,他的外室这般柔弱,他无论如何都会保护好她。 “哭什么......”他捧着她的脸,用指腹擦去她眼底的湿润,哑声道:“本王不怪你......” 乔熙听着他的宽宥之言,却是真的生出了几分难过。 也许是他的心疼是真切的,所以自己才真的委屈了。毕竟被爱的人,才有委屈的权利。 “摄政王......”乔熙将脸埋在他的掌心,声音闷闷的:“以后没有外人的时候,臣妾可以叫你阿策吗?” 一直稳稳捧着她脸的手似乎有一瞬间抖了一下,之后,乔熙听见萧淮策缓慢低哑的声音:“可以。” 乔熙勾着唇角,笑得真切。 她仰起头,眼底细碎繁复的星光:“阿策......阿策......” 萧淮策捏了捏眉心,无奈地看着她。他性情素来冷清,位高权重,又怎么会有人跟在自己面前这般恣意。 可偏偏,他满足得很,喜欢极了她这个模样。 马车在半个时辰后缓缓停下,小厮掀开马车厚重的帘幔,恭敬道:“摄政王,到了。” 外面的风雪,似乎比方才从竹苑出来的时候,更大了一些。 乔熙好奇地探出头,正想说些什么,萧淮策却握着她的肩膀,将她重新揽进怀里。 他用大氅盖着乔熙被风雪吹得发红的面容,低声道:“天冷,将衣裳穿好再出去。” 乔熙闻言乖乖地做好,任由萧淮策给自己穿上白狐毛制的围领,她白皙的面容在柔软的围领中,漂亮得像是一块剔透的玉。 萧淮策看着她清透如水的眼眸,像是被蛊惑了,吻上她的眼睫:“小乔生得就像只狐狸。” “阿策这是在夸我漂亮吗?”她从善如流,笑得眉眼弯弯。 萧淮策想,他有些明白了,为什么古人说温柔乡,英雄冢。 乔熙这般朝着他笑,就算是他,也有些不能自控。 她这样明媚柔弱的女子,似乎天生就该被人娇养在掌心,干干净净地呵护着,不沾染半分朝堂之上的污浊。 “阿策现在可以告诉我,这是什么地方了吗?” 乔熙被他从马车上抱下来,她的脸贴在他的心口,轻轻蹭了蹭。 “送你的小筑,叫槿阙台。”他说着话,已经抱着乔熙走到了小筑的门口。 他将她从怀中放下,眯着眼看着她,素来冷沉的眸子漾出暖意,唇角的弧度上扬。似乎,有期许的味道。 乔熙还处于自己平白得了一座宅子的震惊中,此刻才缓缓侧过脸,将目光放在了面前奢华的宫殿上。 什么小筑?寻常王侯将相的府邸,大概也就这么奢华繁复吧。 这分明是豪宅华府。 朱门白墙,从敞开的大门可以看见里面遍植梅花,亭台水榭错落有致,遥遥可见不远处正中央的主楼,粉墙黛瓦,江南水乡的秀美。 一切,都是按照女子的喜好建的。 萧淮策从乔熙的身后抱住她,他的声音拂过她的耳畔,热热的,发烫:“竹苑那地方离摄政王府太近,又不够宽敞,本王给你换了个地方。明日,小竺就会收拾好你的东西,过来打点你的起居。” 乔熙低着头,看着萧淮策扣在自己腰间的双手:“阿策想把我藏起来吗?” 身后的笑声愉悦,萧淮策亲了亲她温软的耳垂,沙哑微黯的声音:“想把小乔好好藏起来,日日只给本王一人看见。” 原来双星爱意之下,她是宠姬,可以金屋藏之。 乔熙弯着唇角,许久,轻轻地说了一个“好”字。 既然萧淮策不想让她去摄政王府,那她就不提,等到以后爱意更满的时候,她再提也不迟。 “既然是阿策送我的槿阙台,自然要阿策抱我进去。”她笑着抱住他的腰身,软着声音,将话语说得很甜。 萧淮策依言而为,旁人眼中高不可攀的摄政王,给足了她宠爱。 寝阁暖意如春,不知什么时候,两个人的呼吸已经交缠在一起。 萧淮策红着眼去摸乔熙的面容,语调沙哑晦涩:“小乔侍候本王,好不好?” 乔熙乖巧地点头。 玉带被扔在地上,束腰也落下,黑色暗纹的大氅和白狐毛的围领也被抛下。 乔熙在彻底被拉进欲望的深沼之前,有些恍惚地想,自己和萧淮策在房事上的时间,可比平日交谈多多了。 那二星的爱意,多少也有几分是做出来的吧。 她这般想着,莹润的眸子看着萧淮策,沾着笑意:“阿策......阿策喜欢小乔的身子吗?” “喜欢。”他愣了愣,耳廓泛红,声音轻轻的。 很快,房间里就只有喘息之声。 槿阙台确实舒适宜人,远离人迹。 放在现代,就是宜居城市该有的样子。 乔熙待在里面,日日都很清闲。 她没有什么烦心事,萧淮策也对自己很好,只是那种好更多的是宠,至于爱,总归是少了一些的。 一转眼春年将至,皇城里越发有了热闹喧腾之意。 小竺喜气洋洋地在门口贴着长联,念念有词地说:“姑娘,春节奴婢想吃锅子。” “你说火锅啊......”乔熙伸了个懒腰,不由笑了:“小馋猫,吃个火锅等什么春节,今天晚间就让厨房安排上。” 小竺笑着点头应下,正打算离开,又听见乔熙淡淡地说:“让厨房不要煮多了,今天......阿策......我是说摄政王,他应该不会过来。” 小竺脸上的笑意也淡了一些,萧淮策不来的原因,两个人心知肚明。 今日是春年前的皇家宫宴,摄政王必定是和王妃在一起,正在陪着陛下用膳。这些日子......摄政王大概都不会过来了。 “姑娘......你别伤心,摄政王这么多年,府中这么多姬妾,却也只宠过姑娘你一个人。” 小竺和乔熙待久了,说话越发大逆不道起来:“至于今天,不过也就是为了场面功夫,算不得真心。” 乔熙自然是知道算不得真心的,只是萧淮策对自己的真心,也不过就两星罢了。 此时的皇宫,正是宴席热闹。 高管要员早就已经按照官位大小有序坐下,萧淮策和琳琅分别坐在皇帝和皇后身侧,地位尊荣,不言而喻。 觥筹交错,众人脸上都是喜气。 当朝天子李延身上穿着明黄的龙袍,外面披着黑色的大氅,上面用银线绣了九爪真龙。他的样貌瑰丽,眉眼深邃,带着诡艳之气,不同于萧淮策的雅致。 此时,李延低咳了两声,略带病态的脸看向萧淮策,笑着道:“摄政王今日情绪不佳,可是因为膳房的菜不合胃口?” 萧淮策面色依旧淡淡的,他看向李延,平静道:“菜肴极好,是臣分心了。倒是陛下,臣瞧陛下脸色不好,夜里风大,陛下更要保重龙体。” “朕无碍......这病......道观的青昧道长说,朕这病只能遏制,若是想要根除,只怕也是不行了。” “陛下福泽深厚,必定会无恙。”萧淮策笑意浅淡,但是看不出太多的真心,那笑容挂在脸上,不沾烟火气,如同高堂庙宇的佛像,假得很。 李延拿起一旁的酒杯,缓缓饮尽了杯中的酒,他举着酒杯,用半掩的广袖透过视线,若有所思又隐蔽地看向萧淮策。 半晌,他放下杯盏,状作无意地开口:“朕听闻,摄政王在北城建了槿阙台,专门养了一个美人在里面。” 一旁,一直笑容得体的琳琅见状,脸上的笑意略微僵硬了几分。 她看着萧淮策,神情沾染了紧张。皇家别院,千百双眼睛,她只希望萧淮策给自己留些许余地,不要叫自己太难堪。 她咬着唇,在皇帝的注视下,脸上已经白了许多。 倒是萧淮策,依旧是笑意自若。只是不知怎么了,他平素就深不见底的眸子,此刻愈发晦暗不明,叫人看更不出心中所想。 萧淮策在李延面前,总是温雅带笑,唯独这一刻,笑意淡了许多。 他轻睨着琳琅的侧脸,语调温淡:“陛下在琳琅面前说这些,她多半是要难过了。” “臣妾无妨。”琳琅连忙道。 危楼难倚(十) 他轻睨着琳琅的侧脸,语调温淡:“陛下在琳琅面前说这些,她多半是要难过了。” “臣妾无妨。”琳琅不敢造次,连忙否认道。 “摄政王妃不必拘泥否认,这是是朕考虑不周。” 李延的歉意,并没有太多的真心,他说到这里,看向了自己身侧的皇后陈氏:“只是如此良辰美景,朕实在是想见见那位能叫摄政王金屋藏娇的女子,究竟是什么样的姿色。” 陈皇后心领神会,笑道:“这般说来,就连本宫都有些好奇呢......” 这份好奇中,有多少是真无人在意,在场所有人在乎的,不过就是萧淮策的态度。 萧淮策想起了昨夜,乔熙在自己怀里,软软地说:“阿策,为什么不让我出门?槿阙台冷清得很,你夜里不来的时候,我常常梦魇。” 她说这话的时候语调轻轻的,并没有什么责难的意思,只是蜷缩在他的怀中,乖巧到叫人心口生闷。 那个外人眼中无上宠爱的槿阙台,放在乔熙眼里,其实更像是一座粉雕玉饰的牢笼吧。 皇宫里这般热闹,她那里,却是冷清吧…… 萧淮策思及此,鬼使神差一般地开口,低声道:“既然陛下想见,臣便叫人去将我那外室送进宫来。” 李延病态苍白的脸上浮现笑意,温文尔雅:“甚好,只希望这般,不会太叨扰了那位姑娘。” “不敢。”萧淮策起身,朝着李延端起了酒盏:“是陛下抬爱了。外室蒲柳之姿,实在不配得到陛下这般爱重。” 圣旨传到槿阙台的时候,乔熙正在和小竺一道涮羊肉。 那羊肉切得薄如蝉翼,每一片送进嘴里,入口即化,叫人浑身都燥热起来。 但是这份热意在宣旨太监念完圣旨后,散得一干二净。 那些拗口的古文礼词,大抵意思就是,皇帝现在宣召自己入宫,和摄政王一个共度春年。 乔熙跪在地上,按耐住心头不安,闷闷道:“臣妇接旨。” 宣旨太监将金色的布帛放在了乔熙手中,笑着道:“那奴才就在外面等夫人了。” 乔熙心中几分嗤笑,她何德何能,能担得上这一句夫人。 她不过就是萧淮策养在外面的雀,闲来无事的时候逗弄两下,名分微薄,低微充其量也就比暖床丫头高那么一点。 若是寻常官宦家,怕是被人多看一眼都嫌脏污。 只不过因为那个人是萧淮策,连带着她这个见不得光的外室身份,也跟着水涨船高了。 人心逢迎拜高,原本就是如此。 乔熙笑了笑,倒是没有再多说什么,在小竺的搀扶下,回到了暖阁。 屋外的雪下得愈发紧了,乔熙将一只钿金的珠翠簪到了头上,换了一身不出错的湖蓝色,转身往外走去。 小竺略带疑惑地开口:“姑娘,你明明有那么多上好的首饰,怎么打扮的这般素净?” “王妃还在呢,我若是不知身份,难免闲话。”乔熙看向小竺,笑着道:“你回去吃火锅吧,我去去就回。” ...... 半个时辰后,乔熙出现在了皇家宫宴中。 皇家的气派,饶是乔熙见过世面,乍然看见,也觉得震撼。那是一种流淌着贵气和鼎盛浮华之色的气质,叫人很容易心生敬畏。 此时,她在太监总管的牵引下,顶着众人或探究或好奇的目光,一步步走到了置办筵席的正厅堂。 她一路都低着头,有意不引人注意。只是因为生得美,哪怕这般有心低敛,却还是叫人挪不开眼。 乔熙站定的那一刻,听见系统的声音,淡淡的。 [人物:李延。] [爱意值:三颗星。] 乔熙心中一紧,看向了高台之上的男人。 年轻的天子面容苍白,眉眼之间蕴着病态,却因样貌偏秀美,透出了几分诡艳之感。 乔熙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总是觉得李延长得有些面善,像是曾经见过。 这般想着,她不由得多注视了他一会儿。 大庭广众,摄政王的外室一瞬不瞬地看着当今天子,多么叫人震悚的画面。 [恨意值:一颗星。] 乔熙被系统这句话扯回了神思,她看向一旁的萧淮策,眼中不解。 而后者面无表情地品茶,脸上没有一丝波澜。若不是系统的声音如此真切,乔熙都要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她就看了李延一眼,竟然就一星的恨意值了,这恨意值......是不是涨得有点草率? “这位,就是摄政王藏在槿阙台的姑娘吗?”李延语气温吞,带着低弱的沙哑。 萧淮策微微颔首,语调平淡如水:“小乔,还不向陛下行礼。” 那语气,实在听不出一丝宠爱之意。 乔熙这才如梦初醒地预备跪下,却听见李延说:“无妨。” 他看见乔熙脸上的无措,笑意加深,似乎是有安抚的意思。 气氛好容易有了缓和,却在下一刻,益发凝重。 这位年轻的皇帝,竟是骤然扔下了一颗重磅弹药。 众臣瞩目,他人生头一遭向萧淮策提出要求,他说:“摄政王,朕对你的外室一见钟情,想将她留在皇宫里,爱卿意下如何?” 一声脆响,是杯盏被生生捏碎的声音。 萧淮策没有回答李延,反而是侧过脸,面无表情地看向乔熙。 他的右手有血水和着琉璃碎片淅淅沥沥掉落。 饶是乔熙,也一时没有回过神。 半晌,她躲开萧淮策的视线,震惊地看向李延。 偏偏后者依旧在微笑,仿佛一点都不知道自己说出了什么惊世骇俗的话语。 “摄政王......”琳琅眼圈都红了,原本她就不喜乔熙这个狐媚子,现如今愈发恨毒了她。 这才第一次见皇帝,就能让当朝天子动了纳臣妻的心思,简直是祸患! 琳琅红着眼睛,颤抖着声音想要去碰触萧淮策的手:“您受伤了......” 萧淮策重重挥开了琳琅想要伸过来的手,他骤然起身,身形微顿,之后直接朝着乔熙的身侧走去…… 琳琅愣在原地,看着自己被挥开的手出神。 而萧淮策走得缓慢,在外人眼中看来,他分明是平静的。 可是,乔熙却觉得他身上的戾气难收难管,压迫感之重,让她几乎双腿打颤。 危楼难倚(十一) 可是,乔熙却觉得他身上的戾气难收难管,压迫感之重,让她几乎双腿打颤。 乔熙已经很久没见过萧淮策这个样子了,剥去了所有温文尔雅,浓情絮语,本质如此冰冷瘆人。 “陛下,臣无法替小乔做选择。一切,都听她的。” 他的声音从她的身侧传来,下一刻,他的手轻轻扣住了她的腰,在无人窥见的角落,一点点加重了力道。 “小乔,怎么不说话?”他问得缓慢,手上的动作更重。 乔熙脸色都有些变了,在心中暗骂萧淮策这个狗下手真重,脸上却是柔婉:“妾身......想要同陛下单独说说。” 她说完,能感觉到身侧的人陡然加重的鼻息。 他是吃醋了,还是气恼?乔熙有些苦恼地想。 反观李延,却是唇角笑意加深。他竟是不顾及身份,从高台之上一步步走下来。 他朝着乔熙伸出手,道:“更深露重,外边还有余雪,朕牵着你走。” 萧淮策似是冷笑了一声,却是扶着乔熙的腰,用力将她推向了李延:“去吧。” 说的这般轻描淡写,就好像是在打发一只无关紧要的小猫小狗。 乔熙很平静,萧淮策生气在她的意料之中,她要的就是他吃醋,最好能借此让这个骄傲的男人看清自己的内心,涨点爱意值。 她将手放在李延的掌心,之后仰起头,明眸皓齿,笑意婉约:“多谢陛下。” 她远比萧淮策所以为的,更加没心没肺。 这一天夜里,摄政王的外室在御书房和当今天子秉烛夜谈,而春节宫宴,萧淮策坐在席位上,一言不发的品酒,要多镇定有多镇定。 目睹一切的诸位大臣,只觉得嘴里的美味佳肴都不香了。皇帝和摄政王斗法,苦的还不是他们…… 御书房。 灯光如豆,乔熙站在李延的身侧,替他细细研墨。 “陛下,这样可以吗?”乔熙将磨好的墨水放在了一旁,语调恭敬:“民女没有做过这些事情,可能不够好。” 李延笑笑,纵容得很:“无妨。” 两个人又陷入了沉寂。 不知道过了多久,李延缓缓开口,道:“你叫什么名字?” “乔熙。”她扬着唇,微笑:“熙是阳光的意思。” 李延但笑不语,他苍白的面容在灯光中平添几分寂寥,很久,久到乔熙都颇有些出神了,才听见他说:“说来你可能不信。你生得很像朕的故人。” “民女的荣幸。”乔熙不置可否。 李延见她的样子,也猜出他对自己的话是不信的。 他倒是也不恼,笑着道:“我常常梦见你,不过那个时候。你不是这个模样。你穿着朕没见过的衣裳,漂亮得就像天上的仙子。” 若是寻常人说出这样的话,乔熙一定会觉得这话实在是肉麻,叫她无福消受。 可是她听着李延说出来,却是心头一紧,竟是有愧怍之感一点点漫上了心头。她心里隐隐有了些许答案,却不敢细想。 她开口,声音沙哑:“陛下可能是认错人了,民女这是第一次得见天颜。” 李延弯下腰,细毫毛笔饱蘸墨水,字迹落拓,赫然就是乔熙的名字。 “是这么写吗?”他问得温和。 乔熙不由笑了,真切道:“民女都不知道,民女的名字竟能写得这么好看。” “你若是喜欢,朕可以日日写给你看。” 李延修长瓷白的手握着黑玉笔杆,相得益彰的优雅。 他看向乔熙,眼底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恳切:“乔熙,入宫吧。” 乔熙手中的砚落下,嘭的一声,溅开的墨迹落在了宣纸上,洇开了“熙”字。 “陛下可能不明白,外室是什么意思。”乔熙笑笑,语气很真切:“所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民女没有退路了。” 门外,萧淮策在听见乔熙说“嫁狗随狗”的时候,脸色沉如水。 她这是将自己比作了什么? 而李延的唇边,笑意斐然:“你是说贞洁?朕不在意这些。” 乔熙一脸惊愕地看着他。 一直到现在,她才后知后觉,李延也许是认真的。 她不由得失笑:“就因为一个梦?” “一个梦还不够吗?”他反问,一瞬间低眉,看向乔熙。 乔熙不经意对上他的目光,后者眉眼之间雾霭轻柔,都是自己的倒影。 “陛下这话惊世骇俗,实在是说笑。”她讪笑。 “乔熙,”李延认真地看着她:“朕从不说笑。” 萧淮策只觉得心头有根叫理智的弦,在这一刻,崩裂得彻底。 他重重地闭上眼,眼睫低垂,掩住里面浓烈至骇人的血丝。之后,他直接推开了御书房的门,走了进去。 李延在看见他的那一瞬间,眉心微微拧起,不过,很快就趋于松懈。 “摄政王不在席上吃酒,过来做什么?”李延说完,看向僵硬站着的乔熙,淡声道:“继续磨墨。” 乔熙下意识照做,却在下一刻被人扣住了手腕。 萧淮策看着她,眼中有她看不懂的情绪。 他说:“臣会娶乔熙……当臣的侧妃。” 李延的唇边,依旧是温和的笑意。 他看向乔熙,低声道:“你可愿意?” 乔熙没有犹豫,回答得果断:“民女是愿意的。” [爱意值:三颗星。] 乔熙和萧淮策离开的时候,李延没有拦。 年轻的天子身体有恙,低低咳嗽了两声,才缓缓道:“乔熙,若是后悔了,就来找朕。朕……很喜欢你。” 而萧淮策捏着乔熙的手腕,语调平淡,可是本质肃杀。 他说:“陛下放心,臣不会让这一天发生的。” 乔熙像个鹌鹑似的,乖得不说半个字。 两个人就这么离开了皇宫。 此时,古道长街,马车内安静得没有一点声响。 乔熙偷偷观察萧淮策的神情,忍不住道:“阿策,你今天和陛下说的话是真的吗?” 冗长的沉默,就在乔熙以为萧淮策不会理会自己的时候,她突然听见了他的声音。 “本王也会写字。” “什么?”她不解。 “本王也可以日日写你的名字。” “本王也可以给你名分。” “本王也可以对你很好。” 乔熙突然有了不敢确定的答案,她弯着唇,笑得很甜:“阿策的字也像陛下的一般好看吗?” 他看着她,眼尾泛红,细长的血丝蔓延。 乔熙抿着唇不说话,只是闷闷地笑。 长久的沉默后,萧淮策看着她的笑靥,眼底浓沉如墨。他突然用力将她抱进怀里。 他开口,语调沙哑,带着薄醉,字字低缓。 他说:“小乔,别对那病秧子笑。” 他说:“小乔,我很嫉妒。” 危楼难倚(十二) 乔熙抿着唇不说话,只是闷闷地笑。 长久的沉默后,萧淮策看着她的笑靥,眼底浓沉如墨。他突然用力将她抱进怀里。 他开口,语调沙哑,带着薄醉,字字低缓。 他说:“小乔,别对那病秧子笑。” 他说:“小乔,我很嫉妒。” 乔熙听着,眼底一划而过的诧异。 她没有想到萧淮策会对自己说这些话,第一反应是下意识拍了他的肩膀,声音低低的安抚:“我没对他笑。” “本王看见了,你笑了。”他的语气加重,似有笃定。 乔熙叹了一口气,不辩解了。 萧淮策见乔熙不说话,将她抱得更紧,哑声道:“不许想旁人,本王会娶你的……本王会娶你。” 其实,他只是薄有醉意,却刻意借着醉意发疯。 他明明也知道自己说出来的话有多么不可理喻,可是却根本不能控制自己。萧淮策半阖着眼睫,幽暗深邃的眸,里面是沉彻入骨的占有欲。 他再度开口,一字一句犹如宣誓,他说:“小乔,你是我一个人的。” ...... 一转眼便是半月,乔熙和萧淮策的婚事近在咫尺。 槿阙台雪意初融,是夜,明光摇曳,一灯如豆。 乔熙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陈放在自己面前的梅色嫁衣。嫁衣是江南绣娘的手笔,细致繁复的掐金牡丹,华贵不能方物。 牡丹国色,本不是一个侧妃能用的。 可是当今天子亲下的口谕,说乔熙姝色倾城,惟有牡丹可以修饰之。 萧淮策不遑多让,直接叫人将嫁衣上绣满了这样艳丽华贵的花色。 配在梅色嫁衣上,说不出的鲜明动人。 只是这份动人,对王妃是大不敬。 然而,萧淮策丝毫不在乎。 乔熙用手摩挲着那刺绣的轮廓,脑海中乍然划过一个清晰的想法——她要嫁给他了。 乔熙不知道这个时代的女人,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嫁入高门显赫的,至少对于她而言,并没有什么欢喜可言。 萧淮策府内妻妾陈群,如花美眷不胜枚举。若不是为了完成系统分配的任务,乔熙真是一步都不愿踏进去。 况且当个外室没有什么不好,萧淮策地位尊荣,没有人敢欺负她这个唯一的、备受宠爱的外室。 可是进了摄政王府,这日子想必会艰难许多。 夜色寂寥,惟剩一轮弯月冷清消瘦地挂在柳梢头。 暖阁厢房,安静得没有一点点声响。 乔熙合衣就寝,似乎在意识朦胧中梦见了纪淮深。 她的丈夫站在她面前,手里是一束鲜艳欲滴的玫瑰。 他雅致的面容笑意款款,低声对自己说:“小乔,恭喜你杀青。” 梦里的乔熙笑着捧住了那束玫瑰,面容比花更娇艳。 乔熙模模糊糊地想,她才不喜欢什么牡丹。 她才不喜欢呢。 ...... 同样的夜晚,萧淮策在摄政王府的书房办公。 书房安静,只有他一人。琳琅她们是从来不敢深夜叨扰他的,毕竟他不近女色,并不是一日两日。 除了乔熙,她是他的例外。 萧淮策放下手中的毛笔,目光淡淡掠过窗外月色。 细细算来,他已经许多日子没有见到乔熙了。不过若是真深究说来,又其实也不过半月光景而已。 在这个朝代,新婚前丈夫不能见自己的妻子,这是约定俗成的惯例。 初春悄至,却连雪色却没有融化殆尽。这实在是,不能算一段漫长的时光。 可是萧淮策很想她,那种盘桓在心头的挂念,就好像用一根线不轻不重地缠绕着,叫人抓心挠肝。 他从前不知道,原来一个人不见另一个人,竟然是这么难捱的一件事。 他不愿承认,可是却不能不承认,他很想她。 很想她…… 成亲当日终于在众人的各异心思中,如约而至。 按照惯例,侧妃应当是由萧淮策的旁亲去迎娶的。可是这天,却是萧淮策亲自去迎的乔熙。 他穿着黑色的喜服,墨黑的发用嵌玉的红色发带系在身后,风姿迢迢,玉树琳琅,真是不沾烟火气的好看。 十里红妆,万人空巷,用了八副仪仗。 他在槿阙台正门口,旁人看来面色淡然,唇角噙着寡淡的微笑,并没有太多的表情,可是只有他自己知道,事实上,他的心跳早就快促得不成样子。 他就这般等着,随着时间的推移,焦灼忐忑,甚至不知怎的,突然有了一丝心虚。 明明从前觉得,让她做一个贵妾便不算辱没。可是如今抬举她当了侧妃,却还是怕她受了委屈。 他心绪复杂,将手里的缰绳握得很紧。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看见乔熙被小竺搀扶着,从里面一步步走出来。 萧淮策想,就算往后记忆暗淡,他也会记得今日乔熙的模样。 槿阙台前,她一身明艳的嫁衣,眼角眉梢都流转着笑意。那样好看,好看的可以叫人眼眶都发烫。 萧淮策像是被人突然牵制住了脚步,只觉得周身的血沸腾,竟是叫他浑身烧灼,不能动弹半步。 平生从未如此忐忑喜悦。 从未。 【爱意值:三星半】 乔熙的眉眼间带着见到自己的诧异之色,声音甜软,轻轻划过他的心口:“阿策怎么亲自来了?” 他从马上下来,走到她的面前,眼底的笑意斐然,他的声音氤氲低沉,极好听:“小乔,我来娶你了。” 乔熙笑意更浓,她将手放在他的掌心,不说话,只是看着他,明眸如漾。 萧淮策反握住她的手,掌心用了力,那般熨贴。 他的眸光温和,不同于平日里的幽暗与讳莫如深,此时此刻,那里面蕴着温柔之意。 乔熙亦是笑,只是那笑容几分真几分假,无从得知。 萧淮策亲自扶着乔熙上了轿撵,穿过皇城中央的酒肆闹巷,在城南的摄政王府缓缓停下。 门口,琳琅率众人已经等候多时了。 此时,众人见到萧淮策带着乔熙回来,众人心中都有算计和想法。 这次虽然是侧妃,但是萧淮策却没有敷衍迎娶。 白日萧淮策亲自将乔熙迎进府,红妆从槿阙台一路陈放至摄政王府门口。各式各样的奇珍异宝如同集市里的萝卜白菜,多得叫人晃不开眼。 摄政王对外说,乔熙没有家人,这是他替乔熙准备的聘礼,多大的排场和宠爱,昭彰可见。 萧淮策显然没有讲乔熙当成寻常女子,不仅亲自去接,还给足了宠爱体贴。 甚至这样的平民身份,一进摄政王府却位分不低,封了侧妃,除了王妃琳琅和侧妃卫寒湘,算是最大的主子。 如此这般,若是爱宠不衰,长此以往,她们这些人在摄政王府哪里还有立足之地? 众人心思各异,只是在看见萧淮策的时候,无一不是柔顺温良的躬身行礼。 “参见摄政王,摄政王万福。” 萧淮策面色平淡,不过微微颔首,便折身走到了后面的轿撵。 昂贵且繁丽的车帷垂下,完全遮挡了里面的女子的姿容。在场的人除了琳琅,没有人见过乔熙,多少也有几分好奇。 而乔熙看见一只修长瓷白的手从外面探了进来,手上那串沉香佛珠,还是她春年前替他置办的, 此时,那手轻轻掀开了车帷。 伴随着他的动作,乔熙笑容加深,她就这般端坐着,落落大方地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 有倒抽一口冷气的声音。 轿子里的人穿着艳红的婚服,上面绣着大片的牡丹花色。 婚服的明丽更衬得她肤白胜雪,眉眼美得张扬明媚。 不得不说,如此这般容貌昳丽,简直只消看一眼,就能记之不忘。 众人心中都有了答案,从这女子的姿色和特制的婚服,无一不体现她在萧淮策心中的地位。往后尊荣宠爱,不言而喻。 认真说来摄政王府并从不缺美人,但是如乔熙这般别树一帜的艳和美,找不出第二个。哪怕是整个皇城,也找不出第二个。 没有身家背景又如何,有摄政王的宠爱,她就能在摄政王府活得恣意。 “别害怕,本王牵着你进去。”萧淮策以为乔熙是紧张,在沉默中开口。那语调缓慢而温和,像是一种承诺。 乔熙缓缓绽开一抹笑,声音甜而脆:“好!” 萧淮策牵着乔熙走向众人的时候,琳琅上前一步,笑得端方得体:“乔妹妹这是终于进府了,让姐姐记挂了好久。” 乔熙作了个揖,不同于那时在竹苑的胆怯和惶恐,此刻落落有度:“谢谢王妃姐姐挂念,妾身一切都好。” “以后入了府,就是一家人了。” 琳琅说到这里,正想要继续热络几句,却听见一旁的萧淮策缓缓开口,声音冷淡得厉害:“小乔身子弱,吹不得风,有什么话,明日再说。” 琳琅的眼睫颤了颤,却还是努力维持着正妃的风度,柔声道:“是妾身考虑不周,摄政王快带乔妹妹去休息吧。妾身已经准备好了听翠苑的房间,乔妹妹可以直接过去住。” “不必,”萧淮策将乔熙整个人护在怀中,淡声道:“她和本王住在玉生阁。” 危楼难倚(十三) “不必,”萧淮策将乔熙整个人护在怀中,淡声道:“她和本王住在玉生阁。” 琳琅像是没有听清萧淮策说的话一般,在原地呆滞地伫立了半晌,才煞白着一张脸笑意勉强:“妾身知道了,还是摄政王想得周全,乔妹妹性子柔弱,住在摄政王身边再合适不过。” 萧淮策只是不冷不热地颔首,连眼神都没有太多停留,就扶着乔熙往里面走去。 乔熙在举步离开之前,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琳琅。 她其实是有些同情这个摄政王府里的女人的,同情她们的命运的,抑或者说,是这个时代的女人的命运。 哪怕贵为摄政王妃,琳琅依旧不敢对自己的夫君表露出任何不满,而其他人,更是不必说了。 萧淮策低眉看着乔熙的神情,以为她是心有余悸,低声道:“别怕,本王会照顾你,就算没有子嗣,本王也不会叫你受一点委屈。玉生阁离后院的女子远,本王不在的时候,你也清净。” 他是替自己将什么都谋划好了。 乔熙回过神,收起无用的同情心,重新扬起笑靥,笑容依赖温顺:“谢谢阿策。” 他似乎极喜欢她这般唤自己,闻言唇边的笑意深深,眼底的神色不知温柔了多少。 府邸门口,一直站在一旁不说话的卫寒湘走到了琳琅身侧,附耳低语道:“王妃姐姐,来日方长,那女子总有失宠的一天,您别担心,说到底尊卑贵贱有别,您才是摄政王的妻。” 琳琅被这句话激出了许多底气,她的背脊瞬间挺直,眼神都果决了起来:“你说得对。” 她是王妃,她是妻。 夜里,摄政王府大摆宴席。 皇城内的达官贵人齐聚一堂,就连当朝天子都送来了贺礼。 是天子亲手画的丹青,有价无市,殊荣无二。 这样的牌面气度,已经超越了当初王妃入府时的气派。 而此时,萧淮策正在同护国大将军对饮。 大将军粗人一个,喝了酒以后咧着嘴笑得憨厚:“摄政王......好福气啊!” 萧淮策平素那般冷清不苟言笑的一个人,却是笑意沉沉地颔首。他雅致的面容眉目舒展,是从心而生的喜悦:“多谢大将军,小乔是本王的爱妻,能娶到她,是本王的福分。” 大将军听得一愣,毕竟王妃还在旁边站着,这刚入府的侧妃,怎么能担得上爱妻二字? 但是好歹是浸淫朝堂多年,大将军只是发了一会儿愣,就笑着说:“摄政王说的是,本将军祝摄政王和爱妻百年好合。” 萧淮策朗笑,饮尽了杯中的酒。 不远处,琳琅一身特意新换的红色华服,脸色苍白如纸,整个人竟是摇摇欲坠一般。 爱妻...... 他怎么能这般羞辱自己? 今天夜里,她穿着摄政王妃的华服,端着得体的仪制,难道就是为了听他喊一个来历不明的狐狸精爱妻的吗? …… 而不远处的玉生阁,乔熙正被繁重的衣裳勒得喘不过气,她一忍再忍,到底是没忍住,将头上的发冠摘了下来。她重重呼出一口气,喊门外的小竺。 小竺听见乔熙的呼唤,连忙跑了进来,道:“姑娘怎么了?” 乔熙指了指桌上的糕点,眼巴巴的:“这些能吃吗?” 小竺鼓着腮帮子,不高兴地说:“姑娘胡说什么,这些东西自然是不能吃的,这些都是喜果,明日才能动的,今日若是吃了,会讨了晦气。” 乔熙闻言小脸垮下来,低声哀叹:“可是小竺,我已经一天没有吃东西了。” 小竺看着乔熙可怜兮兮的样子,脸上的不悦绷不住了,扑哧一声笑出来,狡黠道:“我就知道姑娘会饿,刚刚去小膳房给姑娘偷了糕点过来。” 小竺一边说着,一边从内衬里拿出了糕点,献宝似的递到乔熙跟前:“这可是糖豆百花糕,姑娘闻闻,香不香?” 乔熙顿时眼前一亮,她瞅着小竺手里的糕点,颇为赞许:“还是你周到,我今天可是饿死了。” “什么死不死的,大喜的日子。”小竺严肃道。 乔熙连忙道:“是是是,我不说,是我疏忽了,没有小竺这么周到,连吃食都替我想周到了。” 小竺被夸得害羞,甜声道:“那也不是我......” “嗯?”乔熙听出了话外之音:“小竺长大了,是不是有小秘密揣着不告诉我了?” 小竺被乔熙挪揄得脸色通红,低声道:“是张莨......他怕我饿,让膳房替我蒸的。” 乔熙露出磕cp的兴奋表情:“张莨?萧淮策身边的人吗?是哪个呀?那个张莨生的什么样子?” 小竺更害羞了:“就是一直跟在摄政王身边那个,哎呀!姑娘别管这些了!你快些吃吧,奴婢先出去了。” 乔熙看着她落荒而逃的模样,扑哧一声笑了。 她咬着糕点,认真思索了一下。 小竺已经十七了,这个时代,十七的姑娘早就该婚配了。只是因为她是自己的侍婢,所以要等到二十五岁才能恢复自由身婚配。 乔熙想,她不能平白耽误人家小姑娘。这个张莨若是合适,过几个月便让小竺婚配吧...... 月明星稀,春日的夜风熏人睡意,乔熙斜斜地靠在床榻上,将头冠重新盖在自己的脸上,打算小寐一会儿。 只是这一天实在太累,她小寐着小寐着,却是直接睡了过去...... 萧淮策结束了酒宴,往玉生阁走去。 他走得步伐偏快,透着几分急切。 他一边走一边想着,这个时辰,也不知道小乔睡了没有。 若是寻常女子,大约不论多累都会安安分分地等着,可是小乔,她就不是这般循规蹈矩的女子。 萧淮策这般想着,心中却没有半分气恼,反而,益发温柔。 他的小乔,自然和旁人是不一样的。 琳琅一直在回玉生阁的必经之路等着萧淮策,回廊漫长,在夜色中回环曲折,不知通往什么地方。 琳琅看见萧淮策从阴影处一步步走到月华之下,身后红色的发带沾染了月光,衬得他益发眉目落拓,恍如谪仙。 危楼难倚(十四) 琳琅看见萧淮策从阴影处一步步走到月华之下,身后红色的发带沾染了月光,衬得他益发眉目落拓,恍如谪仙。琳琅看着他,心口越来越酸涩。 她开口,声音颤抖:“摄政王......” 萧淮策这才察觉暗处有人,他顿住脚步,抬眸看向她,眉间不动声色拧起,眸色却平静:“这么晚了,摄政王妃在这里做什么?” 琳琅见萧淮策没有打算走向自己,咬了咬唇,放下女子的羞耻心,一步步走向他:“妾身有话想要说。” “明日再说吧,小乔在等我。”他回绝得干脆,之后越过琳琅,离开得毫不拖泥带水。 琳琅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泪凝于睫。 其实,她是想问问他,乔熙是爱妻,那她呢?他的王妃琳琅呢?她算什么? 只是这句话,没有机会问出口了。 琳琅看向不远处灯火阑珊的玉生阁,眼底是缓缓浓郁的仇恨,都是那个女人,乔熙,都是她打碎了自己平静的生活。 原本,她已经不奢望什么宠爱了,可是乔熙的出现却用最直白惨烈的方式告诉她,原来萧淮策是会宠人的,原来他宠爱一个女人,是这个样子。 他只是,对后院的所有女人,包括自己,都无心而已。 她怎么能不恨,怎么能...... 萧淮策在玉生阁亭台下看见了正在打瞌睡的小竺,迈入房间,又看见了睡得不省人事的乔熙。小竺从前明明也是循规蹈矩的人,自从和乔熙在一起,真是越发不成体统了。 而且这两人不愧是主仆,嗜睡的样子也真是像极了。 萧淮策这般想着,看着床榻上面盖红盖头的乔熙,眼底是无奈。他放轻了脚步,走到了乔熙面前,抬手轻轻拿走她脸上的冠盖。 乔熙一张脸睡得红扑扑的,平日美艳娇媚的面容,平添了几分憨态可掬。 他替她解下繁复的珠翠花钿,捏了捏她的脸,轻声道:“小乔......” 乔熙自然是没有听见的,自顾自睡着。 萧淮策却似乎是在这样的自说自话中品出了乐趣,不厌其烦地又喊她好几次,直到看见榻上的乔熙翻身,才抿着唇笑笑,噤了声。 他年少出生名门望族,后来一手把持朝政,身份从来尊荣,没有做过什么伺候人的事。 可是这天夜里,他替乔熙换了衣裳,擦拭了身子,梳拢了头发,才心满意足地抱着她入睡。 他的小乔好香好软,他好喜欢。 大概因为如此,连带着刚才那些不成体统的事情,他都在其中做出了乐趣,约莫他也和小竺一般,和乔熙相处久了,越发没规矩了。 他这般想着,却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好。 这是他的小乔啊,怎么样都是好的…… 他合衣躺在乔熙的身侧,将她揽进怀中,哑声道:“本王抱着你睡,好不好?” 乔熙自然是什么都没有听见,而后者满足地低笑了一声,将她抱得更紧。 乔熙和萧淮策的新婚之夜,比曾经的任何一个夜晚都克制。 他只是抱着她,就心满意足地仿佛拥有了整个世界…… 萧淮策平日里公务繁忙,哪怕这一天是新婚燕尔,次日晨间依旧要按时循例去上朝。 平素这个时候,乔熙都是继续睡觉的。槿阙台没有什么规矩,萧淮策对于她睡懒觉这件事,也是习以为常,总不会责难。 可是这里是摄政王府。 萧淮策前脚踏出门槛,上了马车,后脚琳琅就派侍婢去叫乔熙起早。 侍婢名唤清眉,是琳琅的随嫁丫鬟,依照惯例本该是萧淮策的侍妾。只是不知道什么缘故,却迟迟没有纳成。 不过就算是这样,清眉在丫鬟中的地位也是与众不同的。 她平日里趾高气昂惯了,此番来传唤乔熙,明知对方主子颇得盛宠,也不过就是稍稍收敛气势而已。 “侧妃主子可是还在睡觉?”清眉看着小竺,语气有些冷淡:“还请你进去告诉侧妃主子一声,新婚第二日晨间,应当去给当家主母敬茶,故我家王妃娘娘传她过去。” 小竺这些时日和乔熙在一起,多多少少也浸染了她的坏脾气。 闻言眉一扬,也不是太客气地回道:“那你在这里等着,我去侍候我家主子起身。” 清眉也是头一遭碰见小竺这样的硬茬子,脸色一变,登时多了几分难堪愤怒。偏偏人家的主子不单单是个侧妃,还是个阖府上下唯一得宠的侧妃,她还不能轻易得罪。 她真是一口气梗在心口,难受得厉害。 乔熙对于摄政王府的这些规矩并不清楚,因此也不知道还有晨昏定省这回事,此刻还在梦中和周公下棋。 小竺将她唤醒的时候,乔熙的眼神还有些迷茫:“怎么了?” “主子,王妃娘娘派人过来了,说是请您过去。”小竺从鎏金鸳鸯脸盆里拧起温热的毛巾,递给乔熙:“主子还是快些梳洗过去,免得被那些人挑到了什么错处,刻意为难你。” 乔熙听着小竺的话,表情不动声色,心里却颇为玩味。 为难? 她只害怕那王妃不为难自己。 毕竟,她也不好为了解锁任务场景,上赶着去寻人家晦气吧?可是若是那王妃本就有意对自己施威,那她又何必给她客气? 乔熙抻了抻懒腰,接过小竺递过来的毛巾,打起精神道:“你说得对,小竺,你快些给我梳洗。” …… 此时王妃寝宫的正殿,一众莺莺燕燕有序地坐下,每个人脸上都难掩看戏的神色。 照理说这位王妃娘娘平素就是个没脾气的,之前卫寒湘同样是侧妃,同样是进府,王妃娘娘可没有给这样的一个下马威啊。 这乔熙,还真是不遭人待见。 “妾身的父亲前几日去江南,给妾身带了上好的螺子黛和丝绸,虽也不是什么稀罕的玩意,可总归也不算辱没王妃娘娘的身份,妾身便让婢女给王妃娘娘带了一份。” 卫寒湘说完这番话,低咳了两声,用眼神示意身后的婢女将东西献给琳琅。 琳琅原本冷淡泛青的脸色,有些些微的缓和。 她今天穿了象征王妃身份的服制,一身华翠贵不可言,越发衬得她眉目端正,气度娴雅。 卫寒湘识趣地穿了一身淡黄的纱裙,低调非常,绝不占了琳琅的半分光彩。 琳琅开口,有了几分肯定:“你从来是个懂事的,日后我父亲与你父亲在朝堂上,也必定能相互扶持。” 卫寒湘笑得矜持:“王妃娘娘谬赞了。” “你不必自谦,阖宫里什么人是什么样子,什么心思,我心中是有数的。”琳琅这番话,算是下了暗示,毫无意外,下座的众人开始不约而同、争先恐后地表忠心了。 厅堂里正是热闹,突然有一道身影自远处的牡丹花亭款款走来。 乔熙今日穿了一身湖蓝的冰宣绸,那绸缎颜色偏丽,裙摆逶迤在地上,将乔熙整个人衬托得动人非常,那双眼睛在额间花钿的修饰下,像是会勾人魂魄一般。 坐在卫寒湘身侧的陈贵夫人和张贵妾窃窃私语道:“这是冰宣绸吧?” 卫寒湘听见了,咬着唇,看向了座上脸色已经变了的琳琅。 这冰宣绸年前的时候摄政王赠了琳琅一些,只是也不多,做一身衣裳是必然不够的,琳琅也只能退而求其次,给府邸上上下下,包括侍妾夫人侧妃都做了一方袖帕。 这种绸缎一寸万金,价值不菲,众人收到,都是不胜欢喜。 只是此刻,在乔熙的面前,这份欢喜一点点冷却了下来。 琳琅甚至怀疑,摄政王是否是拿乔熙裁制衣裳剩下的布料给了自己。 这个念头太伤人了,她的脸色益发难看,手也在发抖。 而乔熙已经顶着众人复杂的目光,落落大方地走到了琳琅的面前。 “参见王妃娘娘。”乔熙礼节周到,唇角的笑容也得体。 这一切落在了琳琅的眼中,均是万分的刺眼。 她勉强维持着脸上端庄的笑意,缓缓道:“妹妹怎生这般晚来?” 乔熙眼睫颤了颤,作出不安状:“昨日繁文缛节太过繁重,妾身不慎睡着了,小竺和妾身都是不识规矩的,也不知道晨间是应当早起的,还请王妃娘娘见谅。” 乔熙说到这里,抬起头,看向琳琅,语气诚恳:“王妃娘娘的侍婢来唤妾起身后,妾身马上就赶来了。” 琳琅却没有被乔熙这番说辞抚平心中的愤懑,她不能不想,乔熙能这般有恃无恐,连摄政王府中的繁文缛节都不放在心上,这其中究竟有摄政王多少的纵容袒护。 可是现在,还没有到合适发作的时候。 琳琅垂眸,看着自己保养得宜的手,笑得温和,口不对心:“既然如此,本妃也就不怪你了。” 一旁的卫寒湘见状,笑着对乔熙说:“妹妹,我看时辰也差不多,不然你就敬茶吧。” 乔熙在心里嗤笑了一声,这种后院里的勾心斗角她怎么会不懂,想来这个敬茶是假的,下马威才是真的。 原本,也不打算今天完成任务的。可是,如果琳琅欺人太甚,那就不要怪她。 危楼难倚(十五) 原本,也不打算今天完成任务的。可是,如果琳琅欺人太甚,那就不要怪她。 乔熙乖巧开口,道:“姐姐说的是,我这就给王妃娘娘敬茶。” 一旁的侍婢早就已经准备好了茶,见状毫不客气地端到了乔熙面前,那侍婢生得人高马大,睨着乔熙,高声道:“乔主子,请吧。” 乔熙忍耐地接过了茶。 她弯着腰,将茶递给琳琅:“王妃请用茶。” 琳琅把玩着自己指甲上的丹蔻色,面色慵懒,笑得更加可亲:“妹妹,这敬茶,礼节还是要周到的。” 琳琅何尝不知道乔熙对萧淮策而言身份非凡,可是女人的妒忌心一旦发作,理智便是一种奢望。 乔熙还在回味着琳琅的话外之音,刚才那位端给她茶水的侍婢已经一脚踹在了她的膝弯上。 乔熙想自己好歹是个侧妃,怎么都没有料到一个侍婢会突然对自己动手,脸色震惊,下一刻被迫直接跪在了地上,没有一点点缓冲。 幸亏是没有痛觉,只是乔熙也从自己方才跪下时那一声响动猜测到,自己的膝盖大约是伤了。 琳琅看着乔熙发愣的样子,轻笑了一声:“妹妹,本妃还在等你的茶呢。” 乔熙抬眉,冷笑一声,缓缓道:“等我给你敬茶?” 她在琳琅面前用了“我”字,是大不敬。 琳琅对乔熙的印象还停留在竹苑唯唯诺诺的模样,此刻几分不可置信地看向她。 乔熙维持着冰冷的笑意,缓缓站了起来,她的身形不太稳,晃晃荡荡,明明是狼狈的,可是气场太强大,叫人生不出半分轻视。 乔熙站着,居高临下地看着坐着的琳琅,之后,她抬起手,将那一整杯茶都泼在了后者的脸上。 茶香清冽,浇透了美人端方典雅的面容。 “王妃娘娘!”卫寒湘表面震惊无措,心中却是大喜,这可是一个问罪乔熙的好机会。 她登时站了起来,看向一旁的侍婢,全然没有平日娇弱的模样,急忙道:“乔熙犯上,还不把她拿下!” 乔熙一个冷冽的眼风看向卫寒湘,那神色,哪里有半点深闺女子的模样,简直就是透着狠。 “我是萧淮策的心上人,我看你们谁敢动我!” 她说完这句话,再度看向正在用袖帕慌乱拭面的琳琅,面色倨傲:“王妃又怎么样,这个摄政王府,只有萧淮策才是主子!” 琳琅看着乔熙,嘴唇不住地发抖,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怎么会想到,乔熙竟敢对自己这般大不敬。 她是萧淮策的妻啊! [恭喜宿主解锁场景一,获得奖励:预知未来一次。] 乔熙抿了抿唇,走近了琳琅。 她看着她惨淡的脸色,缓缓道:“刚才的话多有冒犯,说到底,你是萧淮策的妻子,我们这些人不过是妾室。我不会同你争什么,萧淮策给了你的东西,我一样都不会和你争。” 琳琅没有料到乔熙的态度会突然反转,她愕然地看向她,手里沾了茶渍的手帕攥得紧紧的,哑声道:“你这话何意?” “萧淮策给了我偏房专宠,”乔熙微笑,缓缓道:“但是我向你保证,我不会诞下他的孩子。” “为何?”琳琅咬着唇,一忍再忍,还是问出了口。 因为我生不出来啊。 乔熙这般想着,嘴上却是冠冕堂皇:“我不会抢正妃该有的尊荣,你在这个摄政王府同我一样不易,我们都是女子,我明白你的处境。” 她说明白自己的处境。 琳琅的眼眶通红,她真是没有想到第一个想自己说出这番话的人,竟然是乔熙。 多讽刺。 ...... 半个时辰后,小竺搀着乔熙回到了玉生阁。 她看着乔熙膝盖上的伤口,声音哽咽:“等摄政王回来,奴婢定要好好告上一状。” 这件事,后院的人自然是守口如瓶,而摄政王府的其他人,估计也没有人愿意去做这个离间摄政王和摄政王妃的小人,毕竟这种事情,总归是吃力不讨好的。 乔熙看着小竺打抱不平的样子,无奈地笑了,之后摇了摇头,倒是平静不已:“和他说这些做什么?” “主子的意思是不说?”小竺听出了乔熙的话外之音,语调一下就高了:“主子开什么玩笑!” 乔熙笑着摇她的手:“怎么就这般大的火气?” “你就这么让后院那些人欺负你!乔熙,你怎么想的!”小竺实在是生气,一时之间竟是直接唤了乔熙的名讳,她当即反应过来,脸色一变就要跪下:“主子......” 乔熙扶住她,没有让她跪下去:“小竺,我喜欢你这般唤我的名字,我知道你是关心我,我很受用,谢谢你。” “主子......” “以后没有人的时候喊我乔熙,我喜欢你这样叫我。” 小竺破涕为笑,脸上的表情乍悲乍喜。 小竺和乔熙哪里是什么主仆,乔熙从来都是将这个小姑娘当成自己的妹妹看待。 “这件事不说,我们就吃这个哑巴亏吗?你看看你的膝盖!”小竺又心疼她的伤,又欢喜她对自己的心,语气复杂。 乔熙眨了眨眼:“不疼的,等等摄政王回来了。你就说是我不小心伤的。” 小竺犹豫了很久,才缓缓点头:“就这一次,下次我就不替你瞒着了。” 乔熙笑着说“好”。 然而两个人的说辞,并没有来得及用上。 萧淮策下了朝直奔琳琅的院子,一路步伐凛冽,杀气四溢。 乔熙和小竺闻言赶到的时候,恰好看见萧淮策单手拧断了清眉的脖子。 那一声喉骨碎裂的脆响,叫所有人从脚尖开始发麻颤栗。 房间中央,琳琅、卫寒湘还有一众妾室跪了一地,有胆子小的已经开始哭了。 乔熙站在原地,仿佛双脚生根,不能动弹。 萧淮策直接甩开了清眉的尸体,他低垂着眉眼看向琳琅,明明还是那张温雅的脸,雅致温润的气质,可是却从骨子里散发出戾气。 他说:“琳琅,摄政王府的权力是本王给你的,所以本王随时可以收回,你明白吗?” 危楼难倚(十六) 他说:“琳琅,摄政王府的权力是本王给你的,所以本王随时可以收回,你明白吗?” “摄政王......”琳琅一张脸上都是泪,她穿着晨间的那身华服,却已经完全没有雍容典雅的气质,满是狼狈:“妾身......妾身是有不对,妾身不该传唤她,可是乔熙,她难道就没有错吗?她泼了我一身的茶!” “本王是来替乔熙敲点你,不是来同你论什么对错!”他打断她的话,语气愈发冷洌入骨:“乔熙和你们不一样。” 一句话,震慑灼痛的又岂止是一个人的心。 琳琅泪眼朦胧地看着萧淮策,眼底的光彩却是一点点暗淡了下去。 她惨然一笑,不住点头,道:“原来如此,原来摄政王是这般想的。” 一句话,让原本就叫人窒息的氛围,越来越死寂下去。 琳琅缓缓垂下头,错开了看向萧淮策的目光,再度开口,声音嘶哑:“妾身和后院的诸位妹妹,从今以后都会安分守己,不会去碰乔熙一根头发。” 而被一再点名的乔熙站在门口,终于忍不住开口。 她说:“阿策,我不喜欢你这样。” 她的声音很轻,可是还是在一瞬间吸引了所有的目光。 乔熙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没有多想,完全是下意识的反应。她经历了两个世界,见过那位位面顶着纪淮深的脸,对自己做任何的丧心病狂的事,可是她从来没有见过他杀人。 这样干脆利落的动作,竟然能不带一丝丝犹豫,就好像被随手拧断脖子的不是一条性命,而是一只无关痛痒的......畜生。人命草菅,竟然能低贱到这样的程度。 所以乔熙明明知道说出这句话不是聪明的做法,可是她还是抖着嗓子,将这句肺腑之言说出了口。 萧淮策在听见乔熙的声音的那一刻,就收敛了身上所有的锋芒戾气,只是眸中隐隐划过阴郁之色,很淡,几乎看不真切。 他面色平淡地走向乔熙,之后将她的手捧在掌心,收拢:“手怎生这般冷?小乔,你在这里站了多久?” 乔熙不说话,她的目光越过萧淮策,看向了那具已经倒地不起的尸体。 那女子再如何狐假虎威,也是一条性命。 乔熙生活在人人平等的时代,对于这样的人命轻贱,一时不能自持。兔死狐悲,清眉的今日,也许就是她的将来。 乔熙是要集齐恨意值的,五星的恨意,萧淮策会怎么对待自己,她不敢想象。现如今他爱自己,自然不会伤害自己,可是将来呢? 她终究会离开,或者会死,可是她并不想死在萧淮策的手里。哪怕她这般没心没肺,还是觉得如此的假设太残忍。 “阿策......”她喊他的名字,旁若无人,毫无尊卑。 萧淮策未觉任何不妥,他低低地应了一声,道:“怎么了?” “以后我如果做错事,你会杀了我吗?”她问得认真,眸色真切到了极点,是真的在追究一个答案。 萧淮策不知怎的,有些不喜乔熙这般的神情。他不知为何,在里面看出了几分绝望。 可是他的小乔,应当是无忧无虑的。 他有心抚慰,唇角勾起一抹温雅的笑意,俯下身欺近她。 他微微垂眸,眸色暗沉如水,偏生透着温柔,他一字一句地说:“本王不会杀你,无论你做错了什么,你在本王这里,都是有免死金牌的。小乔,那不过是个下人,你和她不一样。” “侧妃......”乔熙笑笑,问得认真:“不就是妾吗?妾,不就是可以互通有无的物件吗?” “摄政王,主子这是被吓坏了,在乱说话呢。”小竺见萧淮策脸色不对,也顾不得什么尊卑,直接拉过乔熙的一只手,道:“奴婢这就带主子去好好休息。” 萧淮策只是收敛了唇边的笑容,他看着乔熙发白的脸色,字字沉哑:“我许你当平妻,和琳琅一起当王妃。” 一石激起千层浪。 乔熙愕然地看向他,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你说......” 而两人身后的众人,也已经面面相觑。 琳琅跪在最里面,此时僵硬的转过身看向门口站着的二人,眼眶里面红意蔓延。 众人或同情或讽刺的视线如同一根根尖锐的利箭,将她刺得体无完肤。她努力不让自己失态,可是牙关发抖得不成样子。 萧淮策,他真狠啊。 她这么多年的真心,这么多年的痴等,到底是错付! 而萧淮策怎么会理会琳琅是怎么想的,他从来冷血,只在意自己所在乎的人,至于其他人,是死是活,如何想象,他怎么会在乎? 他看着乔熙惊愕的面容,笑意加深,好耐心地缓缓道:“本王说,本王许你王妃的位子,你不是妾,你是本王的妻子。” 乔熙自认自己没心没肺,更不是圣母,可是此刻,她却也不由得看向了琳琅。 那个女子看起来柔婉,此刻却是要强得厉害,一声不吭地跪在地上。 乔熙看见她通红的眼眶,还有那里面强忍的泪意。 她在心里重重叹了一口气,抿了抿唇,断然道:“我不想当摄政王妃。” 萧淮策没有想过乔熙会拒绝,这样的殊荣,没有人能拒绝。 琳琅薄有泪意的眼,错愕地看着乔熙。 而乔熙笑笑,没有在意,只是缓缓重复道:“我不愿意。” “为何?”萧淮策的语调冰冷。 乔熙让自己放下心中所有的想法,笑得更加明媚:“摄政王妃是琳琅的,阿策是我的。” 一句话,很轻易地就安抚了萧淮策。她从来就是个聪慧的女子,只要她愿意,她能让萧淮策时时欢喜。 此时,他果然弯着唇,笑得煦雅。 他挽着乔熙离开了后院,从头至尾,没有再回过头看一眼身后那跪了一地的女子。 一场风波,就这么毫无波澜地过去了。 没有人再提那个被萧淮策掐死的女子,也没有人再提摄政王府差点出现两个王妃的奇观。 只是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开始远离玉生阁。 乔熙有多特别,萧淮策有多爱重她,已经不是什么秘密。 危楼难倚(十七) 乔熙有多特别,萧淮策有多爱重她,已经不是什么秘密。 乔熙不想做魅惑当朝摄政王的狐狸精,可是坊间却已经有传闻,说她媚骨天成,是十成十的妖精转世。 这样滑稽的传闻,偏偏在这个时代,总是会有人深信不疑。 而萧淮策从来不在意这些谣言,他对乔熙,还是一如即往得好,只是这份好里,掺杂了越来越多的控制欲。 他许她锦衣玉食,奴仆成群,万千宠爱,众人之上。 可是也将她关在了小小的玉生阁里,她被困囿在其中,整整半年,再没有踏出一步。 萧淮策说:“我怕琳琅她们欺负你,小乔,我公务繁忙,没有办法时时刻刻看护着你,你该乖乖的,对不对?” 萧淮策说:“玉生阁有很多的稀罕玩意,你一件把玩一个时辰,也能赏玩十年。” 萧淮策说:“小乔,别让我担心你,我只是想把我最好的一切都给你。” 他总是有无数的理由不让她出去。 而更多的时候,他会紧紧抱着乔熙,对她说:“小乔,我们就这样过一辈子好不好?” 乔熙说“好”,几分真几分假。 她表面完全的柔顺,内心却是焦灼——那爱意值在半年间却如同一潭死水,维持在三星半,再也没有上去过。 这样死寂沉沉生活,日复一日,终于在某一天,乔熙听见了系统的声音。 [解锁场景二:入宫为妃。] 彼时乔熙正在啃着秋枣,秋日的红枣又甜又脆,她惬意得眼睛都眯起来。只是,在系统说完这句话后,乔熙觉得手里的枣子不香了。 她放下那颗枣,下意识反驳:“我才三星半的爱意值,不合适......” [你不想伤害他?]系统说话从来一针见血的尖锐,他没有等乔熙回答,就意有所指地说:[不用你伤害他,这个场景的解锁,兴许不需要恨意值呢?] 乔熙觉得系统在胡诌。 这样的场景,她觉得萧淮策的恨意值能升满。 门外,小竺一路跑了进来,语气雀跃地说:“乔熙,你在庭院里安放的捕鸟网抓到鸟了!” 若是放在平常,乔熙可能会很有兴趣地去看看,看看能被她那千疮百孔的陷阱抓到的小鸟儿,究竟是什么样的蠢东西。可是现在,她没有什么兴趣。 “你自个玩吧,玩完了记得把小鸟放了。”乔熙摆了摆手,意兴阑珊。 小竺看乔熙这个样子,有些不解:“你不去看看吗?” 乔熙将头摇成拨浪鼓:“不了不了。” 她烦着呢。 只是这样的烦忧,没有持续太久。 这一天,乔熙没有等到萧淮策归来,反而等到了一直跟在萧淮策身边的张莨。 “参见夫人。”张莨单膝跪下,规规矩矩地给乔熙行李。 乔熙咬着桂花糕,默默地想:就算面对琳琅,她也没见张莨跪下过。 萧淮策对自己好,这一点真的无话可说,无可指责。 “阿策呢?”她问得直接。 “摄政王去......边疆了。”张莨说完这句话,有些犹豫地看向了乔熙,宽慰道:“这一次是边疆战事告急,驻边大将军急召朝廷拨兵护国,摄政王作为国之重臣,责无旁贷。” 乔熙听着张莨的这些话,很是平静。倒是没有因为萧淮策没有提前知会自己一声,觉得太多的难受委屈。 她只是不明白,萧淮策的身份已经这般尊荣,何必还要亲自去边疆。 她这般想着,也就直接问了出来:“他为何要自己去?” 张莨跪得更低,他缓缓道:“摄政王说,他要把握朝廷所有的重兵,再不受掣肘。等摄政王归来了,也就能遣散后院。” 乔熙的指尖有些发麻,她开口,语气复杂:“为何要遣散后院?” “摄政王说,夫人不喜。” 夫人不喜。 这样短短的四个字,乔熙读出了不是偏爱,是独宠。 明明知道这个男人心狠手辣,手段暴戾,可是在这一刻,乔熙还是觉得心口紧紧的,有些发烫。 他再如何非善类,再如何残忍,可是他待自己,是这样的好。 乔熙垂眸,掩盖自己的失态,道:“我知道了,若没有旁的事,你就离开吧。” 张莨点点头,离开的时候,问乔熙:“小竺姑娘......近日可好?” 乔熙一愣,之后就不由得笑了,她柔声道:“小竺年纪还小,我还想再留她几个月,等她十八岁,我就替你们完婚。” 张莨脸色通红,他显然没有想到乔熙会计划得这么深远。这个速来面无表情的男人脸色涨红,结结巴巴地说:“属下不是......不是这个意思。” “是我的意思,”乔熙认真道:“小竺喜欢你,你要好好对她。” “属下定不辜负王妃所托!” ...... 萧淮策出征的事情传到后院,已经是两天后。 卫寒湘穿着落梅披风,坐在琳琅的身侧,她看向这个越来越沉默的王妃,撺掇道:“摄政王这次出征,没有一年半载想必是回不来的,姐姐何不趁这个机会,去收拾那些该收拾的人?” 这话若是放在半年前,琳琅也许会心动。可是自从那天萧淮策当着后院上下的面掐死清眉,她就彻底死心了。萧淮策显然没有给自己留半分余地,他根本不在乎自己。所以自己所有的努力付出,也都只是徒劳而已。 她对他的年少情深,到底走到了尽头。 如今,爱是有的,可是更多的是倦怠,浓郁到了极点的倦怠。 “何必生事?”琳琅语气平淡,却也已然不耐皱眉:“摄政王对乔熙有多看重,你看不出来?” 卫寒湘愣了愣,心头暗骂这个草包怎么突然聪明起来了,可是脸上却反而露出几分惶恐:“是妾身考虑不周。” 琳琅摆手,看向了窗外的秋景银杏:“别争了,说到底,我们这辈子早就该认命了......” 这一年的秋天,冷得很迅疾。 仿佛想要呼应这样萧条的气候,第二场秋雨过去的时候,边疆传来了摄政王失踪的消息。 同一天,天子的圣诏进了摄政王府。圣旨字字清晰,钦点乔熙入宫......为贵妃。 危楼难倚(十八)月票加更 同一天,天子的圣诏进了摄政王府。圣旨字字清晰,钦点乔熙入宫......为贵妃。 乔熙跪在地上,看着宣旨太监恭谦至极的脸,一瞬间,竟是忍不住笑出了声。 她扬着眉,娇艳欲滴的面容,美得惊人,讽刺之意却浓郁:“摄政王才刚刚失去音讯,陛下就急着诏我入宫为妃?这是为了得到我,不惜冒着天下之大不韪?” “贵妃娘娘,”宣旨太监笑笑,脸上没有半点难堪,甚至已经从善如流地换了称呼:“陛下既然给了您这份殊荣,您接着就是,何必让老奴和摄政王府邸上下难做?” 乔熙真的被激出了几分怒气,她冷笑了一声,道:“这和摄政王府上下有什么干系?” “摄政王已死,这摄政王府上下的安危,不过就在陛下一念之间而已。” 宣旨太监说完,将手中的圣旨朝着乔熙更凑近了一些,语调也带上了一点循循善诱的味道:“贵妃娘娘,接旨吧。” 乔熙明白了系统之前所说的解锁场景不需要恨意值的原因,原来竟是这样。 她说不清心里究竟是什么情绪,似乎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怒气。可是为今之计,她只能表面忍耐且不愿地接下了圣旨。 至少,她已经将姿态做在了这里——她是被迫的,不是自愿的。 萧淮策自然是不会死,因此她脸上的抗拒表现得淋漓尽致,那宣旨太监看着她如此不识抬举的模样,到底没有忍住冷笑:“贵妃娘娘,你可不要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乔熙想起了自己看的宫斗剧里的一句台词,她扯着唇笑,话语讽刺:“这福气给你,你要不要啊?” ...... 当夜,乔熙住进了李延为她准备好的延禧宫,烛火明灭,她穿着红色的吉服,一言不发地坐在窗沿。 李延进来的时候,带进了些许窗外的秋风,寒意更深露重,近乎尖锐地触碰着肌肤。 乔熙抿着唇,看着李延不说话。 她知道,此刻她应该作出惶恐不安的模样,最好再带上几滴眼泪,露出我见犹怜的情状来。可是她想着李延的手段,却是对他完全起不了做戏的心情。 “看到朕,你很不舒服?”李延笑的包容,他低咳了两声,道:“萧淮策已经死了,乔乔,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摄政王府的人朕每一个都不会放过,可是朕不愿牵连你,现如今你该明哲保身的不是吗?” 乔熙在心里叹了一口气,看向李延满是诚恳的温润面目。 事到如今,她没有退路了。起码,要先完成系统的任务。 思及此,她眼眶泛着红,一步步走到了李延面前,低垂的眼睫看起来脆弱不安。 她像所有的小白花女主一般,问着眼前的九五至尊:“为什么是我?” 李延笑了,他轻轻抚摸她的脸,声音叹息:“乔乔,朕心悦你。” [爱意值:四颗星。] 乔熙沉默了一下,才带着几分不安看向李延,脸上的表情要多懵懂有多懵懂:“可是......我们只见过一面。” “一面还不够吗?”李延看着她的表情,深情地可以滴出水:“乔乔,见过你一面,朕就已经不能自持了。” 乔熙露出了恰到好处的娇怯和不安:“你让我......再想想,给我一点时间。” 李延却是满脸的喜色,他下意识握住了乔熙的手,款款道:“不急,乔乔,你有很多的时间,慢慢想。留在朕的身边,做朕的贵妃,好不好?” 乔熙沉默了许久,低声道:“我答应陛下。” [解锁场景二,获得奖励,下一个世界美貌加成,倾国倾城一次。] 乔熙成了当朝天子的宠妃,消息不胫而走,次日在皇城沸腾。 晨间的御书房,李延看着身侧的股肱之臣,捏着眉心,语气微妙而沙哑:“萧淮策真的死了吗?” “陛下放心,”丞相高瞻躬身,承诺道:“陛下娶了摄政王侧妃的消息已经无人不知,若是萧淮策真的活着,摄政王府不可能没有一点点异动。” “朕......还是有些不安呢。”李延笑笑,语气意有所指:“朕的这位摄政王,之所以能够权势滔天,那是因为他做事缜密,心机深不可测,他究竟有没有死,单单这一次试探,朕还不能确定。” 丞相笑了笑,带着担保:“臣听闻,贵妃娘娘曾经是萧淮策最宠爱的女子,倘若他真的活着,怎么可能全然不为所动?” 李延面容松动,显然是有几分被说服了,但是下一刻,他摆了摆手,道:“这件事容后再议,你先退下吧。” “陛下,”丞相看着李延的表情,几分揣度后,缓缓道:“贵妃娘娘样貌绝色,陛下爱重无可厚非,只是还是要等到一切尘埃落定了,才好随心所欲的。” 李延怎么会不懂丞相的意思,他放在眉心的指尖微顿,广袖龙袍遮住了他的表情,丞相只听见他低沉平静的声音:“朕知道。” “臣跪安了。”丞相不再多言,规规矩矩地行李,之后悄无声息地退下。 御书房里只剩下李延一个人,他一个人静坐了一会儿,之后传唤门口的太监首领苏声集。 “参见陛下,”苏声集从门外走了进来,道:“陛下宣奴才进来有何事?” “天气愈发凉了,你看延禧宫缺不缺炭火丝被,嘱咐膳房和内务府造办处,不要苛待了延禧宫的分例。” 乔熙一入宫就是贵妃,自然不会有人敢苛待。可是李延特意指出这这一点,想必是话里有话。 苏声集这般想着,洗耳恭听的模样:“奴才愚笨,陛下的意思是......” “曾经玉生阁是什么样的,如今延禧宫只能更好。”李延说完,看向苏声集,眼神波澜不兴,暗沉得厉害。 苏声集心头狂跳,直接跪了下去:“陛下......这恐怕是有不妥......” “什么不妥?”李延皱眉,心头却已经有了几分答案。 而苏声集硬着头皮,还是往下说道:“摄政王......奴才是说萧淮策在世时,搜刮民脂民膏,奢靡非常,那贵妃娘娘住的玉生阁,衣食住行比皇后娘娘还要气派......” 危楼难倚(十九) 而苏声集硬着头皮,还是往下说道:“摄政王......奴才是说萧淮策在世时,搜刮民脂民膏,奢靡非常,那贵妃娘娘住的玉生阁,衣食住行比皇后娘娘还要气派......” “大胆!”李延被气得眼尾泛红,声音也低沉了几分:“他将朕放在何处!” “陛下息怒!”苏声集跪了下去,将脸埋在地上,死死不敢动:“陛下保重龙体,不要为这些事动怒。” “滚!”李延低吼:“给朕滚出去!” 想来这些年,他这个皇帝真是与傀儡无二,形同虚设。 而苏声集自然不会蠢到再出触李延的眉头,他一声不吭,连滚带爬地往外走,步伐踉跄。 伺候陛下这么多年,还是头一遭看见陛下发这么大的火。 只是他又能怎么样呢?他不过就是个奴才。 这个皇宫,每个人都被笼罩在皇权之下,俯低做小。谁敢不小心,谁敢不谨慎? 除了乔熙。 哪怕世人眼中,萧淮策已死,她一个寡妇,却半点二嫁该有的模样,面对后宫众人甚至皇帝,都甚至到了无视的程度。 淑贵妃来到延禧宫的时候,乔熙正在榻上一边看喜帖,一边吃葡萄。 淑贵妃生得雍容华贵,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一张脸端庄娴雅,一看就是大户人家有教养的深闺女子。 事实上皇帝的后宫权利交错,里面的妃子大部分都是安分守己的,一个人象征着一个家族的衰荣,没有谁敢轻举妄动。后宫的宠爱与否,往往离不开前朝的家族是否受重用,电视剧中的宫斗,其实发生得极少。 乔熙葱喜帖中抬起头,见到淑贵妃不过是微笑,客气道:“这位姐姐看起来气度不凡,不知道是哪宫的娘娘?” 乔熙刚刚入宫,李延封了她做贵妃,可是又没有好好给她取封号,以至于现在,众人还是贵妃贵妃地叫着。 乔贵妃对她虽是忌惮,可是也没有太多的高看,说到底,不过就是一个女人而已。 后宫中比乔熙美的不是没有,家族鼎盛更是不胜枚举,摄政王已死,她一个残花败柳又能掀起几尺浪? 更何况,比争宠重要的事太多了。 因此,淑贵妃看着乔熙,不动声色地笑了笑,倒是不怎么生怒,反而是心平气和:“本宫是淑贵妃,妹妹和本宫同一位分,确实不必多礼。” “那姐姐随意坐下吧,妹妹还有事要忙。”乔熙说着,将手中的喜帖又翻了翻。 “这喜帖......妹妹家中有亲人成亲吗?”淑贵妃主动搭话。 “是我的妹妹。”乔熙唇角的笑意加深。 淑贵妃露出几分诧异:“姐姐倒是没有听说,乔妹妹有姊妹......” “是我的侍婢小竺,她和我没有血缘,但是我将她当成我的妹妹。”乔熙说完,看向淑贵妃:“不知姐姐今日来为了何事?” 淑贵妃脸上划过一丝囧迫,道:“本宫的父亲是当朝大将军,我父亲嘱咐我,叫我在后宫好生照顾你。” 乔熙不懂什么前朝斗争,可是也知道现如今萧淮策生死不明,大将军所谓的这份照顾,其实更多是观望的意味在里面。 乔熙笑得无奈:“我不想争宠,会安分守己,你放心。” 淑贵妃很诧异:“你不争宠?你没有家族权势,不争宠往后的日子要怎么过?” 乔熙将手中的请帖放在了一边,略微思索了一下,诚恳地说:“除非有人把萧淮策的尸体放在我的面前。” “你大胆......”淑贵妃脸色一变,压低声音道:“你已经嫁给陛下了,怎可想着那个佞臣。” 乔熙耸耸肩,不置可否。 两人一时无话,淑贵妃走的时候,脸色复杂。 她本以为自己带着父亲的示好过来,乔熙必定会感恩戴德。 她一个没有家族身份的二嫁女子,既然不会放过这样的好机会,可是她竟然丝毫不动容不说,还如此不识抬举地提了萧淮策。 真是蠢得很。 成王败寇,这萧淮策不过就是个废子。这天下,终究是陛下的天下。 当夜,李延去了延禧宫。 只是他没有进去。 贵妃称身体抱恙,染了疫病,不宜伺候皇上。 李延站在延禧宫的门口,看着医女赵盼兮的脸,问得又轻又慢:“你再说一遍,贵妃怎么了?” “贵妃娘娘想必是最近惊惧过度,现如今高热不退,看模样,像是染了疫病。” 赵盼兮说话的时候面不改色,平静得很。 李延不是没有听说,白日的时候淑贵妃还来找了乔熙,怎么夜里她就染了疫病。 他心口愤懑,几乎想要将这欺君的二人好好问罪,可是转念想想自己诏乔熙入宫的那些不光彩的原因,那些愤懑消失得彻底。 他像是泄气一般往后退了一步,冷声道:“这疫病要多久才能好?” 赵盼兮在心里松了一口气,坦然道:“半月。” 李延怒极反笑,却还是忍了下来,道:“好,朕就等半月再来,你好生伺候贵妃,再有什么好歹,朕拿你是问。” 这句话,算是将他的底线摆在了赵盼兮和乔熙的面前。 他知道她是装病,这次可以放过,但是没有下一次。 赵盼兮跪下,冷静道:“臣遵旨。” 李延拂袖离开。 ...... 边疆,敌国军中要地。 萧淮策坐在监牢里,白色的囚服上有红色的血迹,脸上的几处伤口结了痂,这般的落人下风,看起来却不带半分狼狈。 他端坐着,那般举止姿态平静自持,就好像现在身处的不是监牢,而是自家的后院。 有脚步声从远处传来,急促的,沉闷的, 萧淮策闭着眼假寐,没有做出回应。 牢房的门被人从外面重重推开。 是敌方主将气急败坏的声音:“好你个萧淮策,这个障眼法如此下作,你作为摄政王,怎能如此手段卑劣!” 一字一句的控诉,伴随着粗重的呼吸声。 萧淮策缓缓睁开眼,仿佛被叱责的人不是自己,冷静自若:“将军有空来寻我的晦气,不如好好想想这样的边荒之地,你们没有了粮草,要靠什么果腹,靠什么稳定军心。” “你当真以为本将军不敢杀你!” 危楼难倚(二十) “你当真以为本将军不敢杀你!” 敌方主将说到这里,眼眶猩红,咬牙切齿:“你军营里那些人,都以为你这个摄政王已经死了。就连你的侧妃也转投了皇帝的怀抱!你凭什么以为本将军不敢杀你!” 死寂沉沉的氛围下,良久,萧淮策的声音冰冷。 “你说什么?”他看向大将军,眼底是噬啮森冷的杀气。 大将军看惯了生死,却也被这样的眼神看得心中仓惶,忍不住后退了一步。他强作镇定,恶狠狠地说:“你一个阶下囚,你怎么敢如此看着本将军?” “你刚刚说,我的侧妃怎么了?”萧淮策没有理会大将军的反应,一字一句,问得咬牙切齿。 大将军这才露出了一抹玩味的笑容:“你那个侧妃啊……在你失踪的消息传到皇城那一天,就被皇帝带进了宫中,封为了贵妃。要本将军说,还是你们中原人会耍花样,我们草原人性格豪爽,可也没有夺臣妻这一可笑行径。” 萧淮策觉得肺腔之间的气血翻腾,他咬着牙,在喉间尝到了一丝血腥味。 呵...... 他算尽了这场战事的每一步,他假装中计,让敌军俘虏了自己,又把自己失踪的消息传到了皇城,制造出一种主帅落败,战事惨淡的假象,好用来麻痹敌军一方,让他们松懈。 如今,他的副将也已火烧敌方粮草,一切都按照他的布局在走,可他唯一没想到,李延竟然会这般下作,能将事情做得如此叫人发指,抢臣妻,多么可笑的事。 他的小乔,怎么能成了天子的贵妃? 耻辱,奇耻大辱。 他的眼尾泛红,双手攥拳,情绪细微的失控。 大将军见惯了萧淮策平日里八风不动的模样,此时倒是有些稀奇,笑着道:“你也会生气?本将军以为你是玉做的人,不会有情绪的呢。” 此时,萧淮策也缓缓平复了下来。 他看着大将军讽笑的脸,脸色平淡,一双墨黑的眸深如寒潭,瘆人的漠然:“放本王出去。” 大将军脸上的笑容僵住:“你在说什么?你一个敌国阶下囚,凭什么觉得本将军会放了你?” 萧淮策闻言,却是缓缓笑开,那笑容冷漠,残忍,摧枯拉朽的狠戾:“本王想要出去,自然就能出去。” 话落,一抹猩红飞溅到监牢冰冷的墙面和铁栏杆上。 ...... 半月的时间,说快也快。 乔熙看着窗外萧索的天色,摇着手中的流萤小扇,笑得慵懒:“小竺,你和张莨最近可好?” 几日前张莨和小竺举办了婚事,现如今,小竺已为人妇。 “姑娘莫要取笑我了,”小竺脸色发红,喃喃道:“张莨那个呆子,半点都不知情知性,和他说话实在累。” 乔熙如今虽是贵妃,可是却不许小竺唤她贵妃。她心中如何想的,小竺大约能猜到一二。 此时,乔熙听着小竺的话,笑容加深:“好好珍惜吧,能和心爱的人在一起,多好。” 说完,眼角淌下两颗泪。 小竺慌乱地看着她,道:“姑娘莫要哭了。” 乔熙勉强扬起一抹笑,哑声道:“小竺,我很想他。” 我很想他。但是好消息是,今天他就要回来了。 乔熙任由小竺替自己擦眼泪,心中还算是平静。 她原本没想好要怎么面对李延,而如今,她不必想了。系统告诉她,萧淮策今日夜里就会回到皇城。 她很快就能从这里出去,而出去之前,她势必要在萧淮策面前刷一波好感。 她要让他知道,她是被迫的,不是自愿的。 毕竟爱意值还没有攒齐,她实在不想让萧淮策的恨意值上升。 “姑娘快别哭了,被人看见可怎么好?”小竺神情紧张,说话的时候已经顺手关上了窗棂:“姑娘,这里是皇宫,摄政王生死未卜,您还是要保重自己要紧,有什么话,憋在心里,也不要说出来,知道吗?” 乔熙看得出来小竺是真的被自己那句话吓得不轻,她的目的已经达到,自然也就不会让她继续受惊吓。 乔熙点头,轻声道:“我明白你的意思,小竺,我会保重自己,我会等他回来。” 小竺看着乔熙满是泪痕的脸,怜惜地叹了一口气,却不再说什么。 两个人相顾无话,房间里一时间很静很静。 乔熙摩挲着自己手中的扇柄,不知怎的,心乱如麻。 她做了那么多戏,可是他要回来,她是真的高兴。 这一天夜里,萧淮策率着军队迈入皇宫。他从边疆杀回皇城,一路都是业债。 彼时李延正在服药,他的身体一向不好,平日里一直在喝药调理,今天自然也不例外。 这天夜里明明是静朗的,可是在皇宫门被人骤然推开的那一瞬间,所有的平静安稳如同暗流汹涌的河流上的月光,支离破碎。 李延看着张莨迈入御书房,手里的剑还在滴血。 这个跟在萧淮策身边多年的男人,从来寡言沉默,手段冷酷。 他说:“陛下,摄政王有令,陛下身边有佞臣存在,今日是来清君侧的。” 李延手中原本就有些不稳的药碗,直接掉在了地上。 年轻的帝王在这样的气氛下,笑容自若,眉眼之间攒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怒意:“看来摄政王一切安好啊。” 李延冷静至极,闻言平静颔首,道:“摄政王为我朝出生入死,九死一生从敌营出来,一回到皇城,就听说陛下被奸人蛊惑,这不,摄政王连府邸都没有回,就直接来陛下这里了。” 李延听着张莨这些意有所指的话,脸上没有半点惊慌,反而笑得真切:“摄政王这是想要清君侧,还是清君呢?” 张莨眸色暗沉,朝着李延鞠了一躬,一言不发地往外走。 这举动,显然是有几分默认存在。 李延的冷笑更盛。 他看着张莨离开,才缓缓收敛了脸上的笑意,说到底,这一切怪不了旁人,是他棋差一招,输的一败涂地。 怪不了旁人,怪不了任何人。 他如同虚脱了一般,重重跌坐在了梨花木椅上...... 萧淮策第一时间去了延禧宫,他一身军装出现在乔熙面前时,身上的血腥味还没有散尽。 危楼难倚(二十一) 萧淮策第一时间去了延禧宫,他一身军装出现在乔熙面前时,身上的血腥味还没有散尽。 彼时乔熙正接过赵盼兮递过来的汤药,看见萧淮策,脸上露出了几分怔然。 萧淮策一言不发地走向她,他单膝蹲在她的面前,看着她手中的汤药,皱了皱眉:“是生病了?” 乔熙抖着手,将药放在了一旁的案几上,之后整个人扑进萧淮策的怀中。 “阿策......我终于等到你了。”她的语气哽咽,真假参半,泣不成声:“我等了你好久,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回来的。” 萧淮策只是用力抱紧怀中颤抖哭泣的女子,他抱着她,哑声道:“小乔,我回来了,我来带你回家。” 这一年的秋末,摄政王率重兵进入皇宫,没有弑君,江山也未立新君,他只是带走了皇帝新封的贵妃。 于是坊间有传闻,摄政王和陛下这一次的纷争,只是因为二人爱上了同一位女子。 听起来多么叫人难以置信,可是这样的秘辛,包含了美人权势,足够成为一个流行的话本。不同版本的故事桥段,被传的有鼻子有眼,唯一相同的一点,就是乔熙在里面扮演的都是祸国殃民的妖精。 这样的故事浮俗,却被许多深闺中的富家小姐追捧。 乔熙不知道这个世上的女子是否会羡慕自己,至少她自己并不会。 她始终很清醒,李延让自己进宫,不过就是因为自己是萧淮策宠爱的女子,他想用自己引出萧淮策。只是半月光景的安然无恙,让所有的人都以为萧淮策是真的死了。 所以李延才会松懈了防备,让后者有了可乘之机。这其中或许有爱,但是掺杂着利用,不能说清。 而萧淮策,乔熙知道,他是爱自己的。 现如今,他对自己已经有四星的爱意。 一个从一开始的时候想要置自己于死地的男人,却一步步爱上自己,时至今日,泥足深陷。 乔熙想要让自己保持清醒,不要让自己和萧淮策一道沉沦。 可是她被萧淮策带回去的这天夜里,他抱着自己,眼泪打湿了自己的肩窝。 他那么骄傲的一个男人,估计在战场上被人用刀指着都不会示弱,可却对自己说:“小乔,对不起,是我没有保护好你。” 他说了好多遍,多到乔熙觉得自己的皮肤有了灼伤的痛感。 她安慰他,说没有关系,说自己在皇宫没有被人欺负。 可是这些话,却只是激起了他更大的愧疚。 他那样自责,愧疚,乔熙从未想过。 她以为,他应当会生气的,毕竟男人的自尊心作祟,怎么能接受自己的妻子和别的男人有牵连。所以她才在小竺的面前做了那样的一场戏,可是现如今她却发现,是自己低估了萧淮策的爱。 低估得太严重,以至于她这么没心没肺的一个人也开始良心不安了。 这一天夜里,乔熙是被萧淮策抱在怀里哄睡的。他的体温烫得厉害,却克制地亲吻自己,一遍遍哄自己入睡,就像在哄一个孩子。 他没有多问一句这半月的种种,只是满心愧疚温柔。 乔熙心头又酸又涩,滋味万般。 她夜里梦见了纪淮深,她的丈夫。 那时他们刚刚结婚,他得知她的过去,也曾这般落泪。 他说:“小乔,对不起,是我的错,是我没有再早点找到你,是我没有保护好你。” 而她那个时候,哪有什么感动。这样的情话对于她而言,更多的是于事无补,她只能无感。 因此她说:“淮深,过去的事情不会因为你的话而改变,我经历的谁也不能替我承受。我不知道怎么爱人,可能一辈子都学不会。” 他说:“没关系,没关系。” 语气沙哑,纵容到了极点。 他在她的面前,总是这样,将自己的底线一退再退。 乔熙在梦里开始第一次觉得抱歉,是她缺乏共情,是她没有好好对待他的这份爱意。 那个时候,她太自我,将自己保护得密不透风,拒绝了他所有的善意。 乔熙在梦里对纪淮深说:“谢谢你,淮深,和你结婚的这些年,我很幸福。如果还能有机会,我也想好好照顾你,就像你当初照顾我一样。” 第二天晨起的时候,乔熙是被落在脸上的细密亲吻扰醒的。 萧淮策看着自己,雅致美好的面容,眉眼之间隽着温柔之意。 他说:“小乔,你睡着的样子真好看。” 彼时乔熙看着他眉目温淡的模样,暗自失笑叹息。 她想,她这么没心没肺的一个人,怎么也被打动了呢?是因为那些情话真的太动听了,还是他毫无保留维护自己的模样太叫人动容。 自己或许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冷静,很多事本就不是她自己可以控制的。 乔熙仰着脸看着他,很久,久到眼眶都有了发热的感觉。 她绽开一抹笑,抱住他,道:“阿策也好看。” 他的唇微挑,将她更加紧密地抱在怀中,像是意有所指一般,他对她说:“小乔......等我完成一些事情,我就能给你更好的未来了。” 乔熙想问是什么事情。 而系统就像是要解答她的疑惑一般,陡然开口:[解锁场景三:助李延对付萧淮策。] 乔熙只觉得自己像是听见了什么天方夜谭,她沉默了片刻,才声音艰涩地开口:“萧淮策才刚刚把我从皇宫里救出来,你让我现在去与他对立?裴栖,杀人何必诛心?” [杀人诛心?]系统低笑了一声,笑意讽刺:[乔熙,是你自己分不清现实和任务,还说这样的话?] 乔熙的脸色益发难看,幸而她和系统对话的时候,萧淮策不会记得她的神情,不然必定会因她的脸色生疑。 “我分得很清楚。”她看似说得笃定,可是自己心中却清楚,这其中没有太多的肯定可言。 [既然分的清楚,那你何必不安?]裴栖的语调一如既往的平淡如水:[乔熙,你分明是动心了。] 乔熙重重的闭上眼,无从争辩,是啊,她动心了。 危楼难倚(二十二) 乔熙重重的闭上眼,无从争辩,是啊,她动心了。 她的默认显而易见的激怒了系统,他冷笑一声就离开了。 “小乔,我今日还要去上朝,你在玉生阁等我回来。”萧淮策抱着她,小心翼翼地梳拢她的发:“乖乖等我,好不好?” 乔熙从恍惚中回过神,一时间竟有些不敢面对他。 她愣了愣,才低声说:“好。” 萧淮策离开没有多久,琳琅就来造访了。 小竺已为人妇,自然不能回到玉生阁照顾她,此时留在她身边的,都是新来的婢女。她们没那么贴心,做事也不如小竺干脆。 “王妃娘娘,夫人还在睡觉,你有什么事,还是等摄政王回来了,同摄政王去说吧。”是婢女阻止的声音,有些聒噪,十二分清晰。 乔熙听着她口中的夫人二字,心头复杂。 她知道这两个字意味着什么——至高的宠爱,恣意妄为的权力。 “等摄政王回来?”琳琅的声音,却是乔熙没有听过的尖历刺耳:“等摄政王回来了,我家人可还会有活路?” 她的话音刚落,就直直地跪在了地上,扑通一声,饶是乔熙在房间里也听得一清二楚。婢女被她孤注一掷的模样吓得不轻,直接往后退了两步。 而琳琅的声线发抖:“乔熙,我知道我从前对你有为难,可当初摄政王下落不明,陛下指名道姓要你进宫为妃,我又能做什么?蚍蜉撼树,不自量力而已。” 她深吸了一口气,字字沙哑难听:“还请你看在平日里我对你也不算苛责的份上,见我一面吧。” “王妃娘娘究竟还要纠缠到什么时候,奴婢已经说了,夫人在睡觉。”小婢女一口一个夫人,可是语气中哪有半分恭敬可言。 她说完话,不耐烦地看向一旁的小厮,显然是想将琳琅强行带走。 乔熙只穿着内衬的单薄衣裳,还没有来得及换厚重的,直接披着大氅就走了出来。 她呵斥打算上前的小厮,语气冷冽:“这是摄政王妃,谁准你们无礼的?” 那小厮和方才说话的婢女脸上都露出了惶恐的神色。 二人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几步,看向乔熙道:“夫人恕罪。” 乔熙没理会,她看着会在自己面前面如死灰的女人。 乔熙知道琳琅是多么骄傲的一个人,可是如今她这般跪在自己的面前,显然是已经被逼到了绝路。 乔熙看着她皴裂的唇和哪怕精心修饰,却也无法遮掩的憔悴面容,叹了一口气,轻声道:“你先起来,有什么事我们进去再说。” 琳琅看着乔熙,咬着牙从地上起来。 她的身形摇摇欲坠,似乎是强撑着。 乔熙扶着她进去,顺手关上了玉生阁的大门。 半晌后,琳琅用手撑着案几坐着,接过乔熙递过来的热茶。 “乔熙,你知道摄政王做了什么吗?”琳琅乍然开口,单刀直入。 乔熙被问得一愣,萧淮策昨夜才刚刚回到皇城,能做什么? 她缓缓道:“我不知道。” “昨夜,他人还没有迈进摄政王府,却已经叫张莨带了口谕过来,废黜了后院所有的女子,还要求我们所有人三日之内搬出摄政王府。”琳琅说到这里,喝尽了杯中的茶水,自嘲一笑:“自然,这其中也包括我。” 乔熙瞳仁微震,显然也被琳琅的话惊到了,下意识道:“他......真的这么做了,我以为……他只是安抚我。” “摄政王从不诳语,显然你早就有了口风,也想必知道,他做这一切自然是为了你。我猜想,摄政王大概觉得我们的存在碍着你的眼了。”琳琅说的平静,不带半分喜怒。 乔熙看着她一潭死水的模样,心中也有些不好受,她沉思了一下,道:“我可以让萧淮策留下你,但是我这个人小气,我能做的只是让你留下。” 琳琅笑着摇头:“我还不至于没有这一点点骨气。” 乔熙听出她话语中的讽刺,心口骤紧。她不说话,等着琳琅的下文。 而后者的笑意收敛,缓缓道:“我会离开摄政王府,也不会再来打搅你,我只想你答应我一件事,让摄政王放过我的父亲。” “你的父亲?”乔熙终于明白了琳琅是来做什么的。 他没有想到,萧淮策会这么翻脸无情。毕竟是琳琅的父亲啊,两个人当了这么多年的夫妻,竟是没有半点情分吗? “我父亲是当朝丞相高瞻,琳琅是我和摄政王成亲前换的名字,我本叫高适婉。”琳琅说到这里,语调幽远:“父亲和摄政王意见不合,我嫁给摄政王,本意也是调和两家的矛盾。” “我只是没有想到,父亲没有把我当做女儿。他完全不顾我的处境,和陛下一起谋划,如何置我的夫君于死地,” 琳琅说到这里,惨然一笑:“摄政王也没有将我当做妻子,他胜战回朝,第一件事就是休了我,押解了我的父亲。” 乔熙听着琳琅用这么平静的语气说出这么惨烈的事实,心头唏嘘不已。可是她又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萧淮策对所有人都不留情面,偏偏安生保全了她,她无论说什么,都显得假情假意。 琳琅看乔熙不说话,心中几分庆幸。她多害怕乔熙会突然开口安慰她,她已经够难堪了,实在不想要这样居高临下的安慰。 她咬了咬牙,在乔熙诧异的目光中,直接跪在了地上:“我只求你,保全我父亲的一条命。哪怕从此匹夫布衣,再也无缘高官厚禄。” 琳琅抬眼看向乔熙,泪凝于睫:“我父亲他千百种不是,也是我的父亲,乔熙,我求你。” 乔熙握着琳琅的手臂,将她拉起来:“别跪在地上。” “我求你。” 乔熙叹了一口气:“我答应你。” 她说完,直接走向了玉生阁的门口,拉开大门,看向门外站着的奴婢,轻声道:“备马,我要进宫。” ...... 金銮殿,李延坐在龙椅上,脸色因为病态而发白。 萧淮策从前都是站在高台之下的,今日却是直接站在了李延的身侧。 危楼难倚(二十三) 萧淮策从前都是站在高台之下的,今日却是直接站在了李延的身侧。 他信手拿过一旁的执笔太监托盘上的奏章,用朱红的毛笔批阅,唇角浅淡的笑意,冷而锐。 “黄河水患久久不好,想来是周大人做事不够认真所致,既然如此,周大人还是早些辞官回家吧。” 他的语调凉薄轻慢,三言两语间就决定了一个人的生死。 他话落,就有人将那位面如死灰的周大人拖了出去。 在场的臣子都是人精,谁不知道这周大人是丞相高瞻的党羽。众人不约而同地沉默,竟是没有一个人开口替那位周大人求情。 现如今丞相高瞻已经入狱,党羽被废,下面那些同丞相有牵连的人,一个比一个提心吊胆。毕竟谁都怕死,谁都怕一夜之间从高官变成一无所有。 “呵......”萧淮策拿过了一个新的奏章,只是翻开看了一眼,便是冷笑:“王大人,不知我的夫人是如何得罪了你,你竟要让陛下竞她为皇贵妃。” 那位被点名的王大人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语气颤抖:“摄政王......这奏章是半月前所上,臣也不知道它为何会出现在这里,碍了您的眼。” “摄政王,”一直不说话的李延缓缓开口,语气低缓:“适可而止。” “陛下娶我夫人的时候,想过适可而止吗?”萧淮策侧过脸,冰冷的视线看着李延,里面攒着呼之欲出的怒气。 李延心中有愧,被他这般诘问,一时之间倒是沉默。 他不说话,只是掩面又低咳了两声。 萧淮策的笑意愈发的冷。 他全然没有在乔熙面前温文尔雅,体贴入微的模样,强势泠冽得就像是另一个人。 “陛下既然身体抱恙,那么往后的早朝,也就不必来了。” 他这话说得实在是大逆不道,虽然多数人碍于他的权势不敢多言,可还是有几个老臣举着板箸往前走,道:“摄政王这是想当董卓吗!” “李大人这建议提的甚好,这董卓,也并无不可。”他纯然不掩饰,一身戾气和迫人的气势简直叫人直不起腰。 “摄政王......”李大人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你这是想要篡位。” 笑意更冷漠。 “本王如今的位子,不进则退。”萧淮策说到这里,看向已经面色惨淡的李延:“陛下,本王说的对吗?” “摄政王好谋算。”李延回答的平静,早在他将乔熙接进宫的那一天,他就料到了这个最坏的打算。 萧淮策若是死了,他的权力终究会被李氏江山占有。可若是没有死,那这江山,也许就要易主。 只是他赌输了,现如今的形势,与人无尤。 萧淮策看着李延波澜不兴的脸,语气平淡,意有所指:“陛下似乎早就料到了这一天。” “朕不是料到了这一天,而是料到了你萧淮策睚眦必报。”李延说完,似乎是不欲再同萧淮策多说什么,他侧过脸,看向了龙椅旁边镶金嵌玉的柱子。 萧淮策则是微笑,如同闲庭漫步一般,一步步从高台之上走下来,站在了那位两鬓斑白的李大人面前。 “李大人,本王念在你年事已高,给你一次机会,只要你承认你方才是错了,本王就饶你性命。”他说完,从腰间一把拔出了佩剑。 有臣子倒抽一口冷气的声音。 自古臣不能御剑面圣,这摄政王,是真的锋芒毕露,势不可挡了。 李大人辅佐了李氏江山三朝皇帝,骨子里是个忠臣。 他瞪着萧淮策,倒是不管不顾了:“你有本事你就在陛下面前了结了我,萧淮策,你作为摄政王,真是辜负......” 他说到一半,眼睛瞪得快要掉出来,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胸口的利剑。 而萧淮策笑着拔出已经没入李大人胸口的剑,淡声道:“聒噪。” 伴随着他的动作,喷溅出一大股红色的血花。 那李大人倒在地上抽搐了几下,很快就没有了生息。 萧淮策看向面色惨烈难看的众人,语调散漫:“这就是和本王作对的下场,以后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各位好好掂量。” 话语似乎意有所指。 这一次,整个金銮殿是真的鸦雀无声。 而李延面无表情地看着李大人的尸体,心中几分厌烦。 果然是老了不中用了,这般和萧淮策直接对峙,除了血溅当场的无用牺牲,还能改变什么?至多只能让他这个做皇帝的,显得更加窝囊而已。 高瞻入狱,底下的众人不知有多少已经入了萧淮策的麾下,这个江山,已经不是他的江山了吗? 就在这样气氛焦灼死寂的时候,有太监尖利的声音从庭外传来。 “启禀陛下,启禀摄政王,摄政王侧妃在外候着,说要进来。” 萧淮策直接将手中的利剑随手扔在了地上,他扯过一旁礼部尚书的外衣,慢条斯理地擦干净自己的手,之后换上了一副温文尔雅的面目。 可怜那礼部尚书文质彬彬的读书人一个,被这样冲鼻的血腥味熏得整个人都站不住,脸色惨烈,摇摇欲坠。 而萧淮策已经快步走到了外面。 他看见乔熙站在不远处的长廊下,一身粉缎襦裙,看起来就像是不谙世事的小姑娘。 他心口蓦然一软,走过去的时候,脚步都放轻。 乔熙一直在原地等着那位传话的太监回来,她其实没有把握可以进去,因此在看见萧淮策的时候,微微一愣。 “阿策......”她喊他的名字,声音还带着吹久了寒风的哝声哝气。 “怎么过来了?”他语调轻柔:“是不是有什么急事?” 乔熙沉默了一下,看着萧淮策完全看不出半点狠戾的面容。 乔熙想不通,明明是这样温雅的面目,怎么就会做事那般不留余地。 她心头复杂,看着他修长的手指,缓缓道:“你将府上的女子遣散的事我已经知道了,这是你的决定,我不会干预,我只是......有一件事想要求你。” 萧淮策宠溺地捏了捏乔熙的鼻尖,暖声道:“什么事这么严重,都用上求字了?” 危楼难倚(二十四) 萧淮策宠溺地捏了捏乔熙的鼻尖,暖声道:“什么事这么严重,都用上求字了?” “阿策,放琳琅的父亲一条生路可好?” 乔熙说完,看着萧淮策已经微沉的脸色,急急补充道:“这件事会让你很难做吗?我原本以为不过就是你一句话的事,倘若难做,你就当我......没有提过......” 而萧淮策微笑着将她拥进怀中,温声安抚道:“不难做,不过就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你若是想,我也能留他一命。小乔,这种事情,你只消同我说一声,犯不上什么求字。” 乔熙只是安安静静地靠在他的怀里,没有再多说什么。 两个人就这么站了很久,久到乔熙差一点忘了她此行的目的。 心口钝钝的,很难受。 她哑声道:“阿策,我还没有见过金銮殿,是什么样子的?” 萧淮策看着乔熙发间的玫瑰簪子,笑得宠溺:“我带你进去看看。” 乔熙愣住了。 她想了一箩筐的说辞,可是也没有想到,这件事会这么易如反掌。 萧淮策牵着乔熙的手走进金銮殿的时候,李大人的尸体已经被处理干净。 李延坐在高堂之上,是第一个看见乔熙走进来的人。 他的手捏着龙椅的把手,差一点点,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他想问问乔熙,自己究竟是哪里不如萧淮策?她为什么就不愿意留在自己身边? 乔熙没有注意到李延的目光,她有心事,一路上都走得心不在焉。可是萧淮策却在第一时间察觉了,他睨着李延,眼神中有森森杀气。 这样不加掩饰的杀气,哪怕在之前,也是少有。可是今天,竟只是因为自己多看了乔熙两眼吗? 李延心中复杂惊讶,却是惨然一笑。 这一边,萧淮策已拥着乔熙走到了众人的面前,一步步迈上高台后站定。 他拥着乔熙,雅致的面容,笑意温淡,看着众人,道:“三日后本王会让小乔做本王的王妃,届时还望大家不吝前来。” 底下的众人先是惊艳于乔熙的容貌,只觉得这样的女子站在萧淮策身边,也能完全不被占据了光彩,实在是难得。之后他们听见萧淮策的话,便是齐声的恭贺。 乔熙在万众恭贺中,对上了李延破釜沉舟的视线。他应该是已经掩盖得很好了,可是乔熙还是看出来了。 乔熙知道即将会发生什么,按照系统的剧情安排,待会儿那为数不多的几个效忠李延的大臣,就会在李延的指使下,当众行刺萧淮策。 很愚蠢,可是穷途末路,也是唯一的办法的。 所有人心知肚明,李延的皇位坐不了多久了。 乔熙不想助李延对付萧淮策,可是如今,她退无可退。 乔熙承认萧淮策对他而言,和之前世界的两个位面已经有了不同。她心动了,哪怕很轻微,也的确心动了。 不同于对楚淮的愧疚,是心动。 可是也是因为这样,乔熙更不能让这份心动打乱她回家的路。 她的丈夫还在等她过去,她的淮深还在等她去救他,她不能被这份心动打乱了计划...... 朝堂之上,众人心思诡谲。 然而下一刻,场面急转直变。 那位上一刻还在萧淮策身边接受众人恭贺的女子,这一刻已经将匕首刺进了萧淮策的后背。 [解锁场景三:助李延对付萧淮策。获得奖励:下个世界背景自选。] 乔熙在刺进匕首的那一刻,心慌意乱地想,她应该是刺对了地方的吧?她记得赵盼兮说过,这一处不经过五脏六腑,看似凶险,其实没有大碍。 明明在这之前,乔熙还是很确定的。可是此刻,她听着萧淮策的闷哼,突然就没有那么确定了。 她看着萧淮策侧过脸看向自己的模样,那眸色暗沉,里面有受伤的痕迹。 他哑着嗓子,问自己:“小乔,为什么?” 乔熙扬起笑,润泽漂亮的唇,话语温柔似水,杀伤力却不容小觑,她说:“阿策,不要怪我,我只是为了自保。” 好一个为了自保! 萧淮策的眼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竟是沾染了几分血意:“你今天来,就只是为了做这件事?” 乔熙没有回来,而是将那把精巧的匕首从萧淮策的身体里抽出来。 她将匕首放进袖子里,在众人瞠目结舌的视线中,扑通一声跪在了李延面前。 萧淮策的脸色彻底难看了下去。 [恨意值:两颗星。] “小乔,起来。”他的语调已经满含警告。 而乔熙只是看着李延莫名的神色,开始一边落泪一边说:“陛下,一切的事情都是萧淮策一人所为,我从来没有参与过谋朝篡位的事情!还望陛下日后不要责怪于我。” 一番剖析,声泪俱下。 李延以为,乔熙应当是玲珑聪慧的女子,不至于这般看不清局势,自己和萧淮策谁占上风,简直就是一眼可见。 可是她却做出了这样的事情,说出了这样的一番话。 李延知道,此刻萧淮策的情绪不佳,自己如果顺着乔熙的话说下去,必定会加剧两个人之间的嫌隙。 因此,他温声道:“朕答应你,不论发生了什么,朕都不会责备你。” 不得不说,他心中有几分满足。尽管乔熙的做法让萧淮策心生警惕,彻底打乱了他的计划。可是她向自己示好,他很受用。 而乔熙哭得一塌糊涂的脸上露出了几分喜气,可是这喜气还没有来得及完全流露,她整个人已经被萧淮策扯进怀中。 他的声音贴着她的耳,怒意昭彰:“免死金牌?乔熙,你怎么不求求我,你就不怕我杀了你吗?” 乔熙心尖一颤,大哥,才两星的恨意值,你怎么就有这么可怕的想法了? 乔熙不是个喜欢硬碰硬的主儿,见状见好就收,被萧淮策抱着,没有挣扎。 她被带离了朝堂,一路都被萧淮策扛在肩上,只觉得五脏六腑都要被颠出来。 马车上,乔熙看着萧淮策薄有失血的脸色,小心翼翼道:“你......你先不要和我生气,你先上个药吧。” 危楼难倚(二十五) 马车上,乔熙看着萧淮策薄有失血的脸色,小心翼翼道:“你......你先不要和我生气,你先上个药吧。” 萧淮策神色复杂地看着她,道:“乔熙,你还会在乎我受伤与否吗?你那一刀,我看捅得挺顺手的。” 乔熙闻言,又开始啪嗒啪嗒掉眼泪:“我只是怕死......” “怎么个怕死法,你倒是好好和本王说说。”萧淮策扯着唇,冷笑了一声,他凑近乔熙面若桃李的脸,用手捏了捏,低声警告:“给本王好好说。” 乔熙委屈,摄政王生气的样子这么吓人的吗? 她嘴一瘪,嘟嘟囔囔:“你每天干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不知道哪天命就没有了,我不得给自己留条后路吗!” 这话但凡从旁人的口中说出,萧淮策想,他连全尸都不会给那人留。 可这个人是乔熙。 明明一腔怒气,他还是狠声道:“你大可放心,本王就算死,也会替你留好后路。” 乔熙鼻尖一酸,这次是真的有了想要哭的感觉,而不是做戏。 她咧着唇角,笑得傻兮兮的:“萧淮策,你会长命百岁的。” 她抱住一身戾气的男人,轻声重复了一遍:“你会长命百岁的。” 萧淮策不知道怎么样的人生是长命百岁,只是这一刻乔熙抱着他认真重复的模样,让他突然就消弥了所有的怒气。 反而,还有些无奈的温柔。 “你少暗算本王两次,本王才能长命百岁。”他故意压低声音,威胁道:“再有下次,看我如何收拾你。” 乔熙扑哧一声笑了,心头又有些酸,连这样的事,他都能轻轻放过。 她乖巧地说:“不会再有下次了。” [爱意值:五颗星。] 乔淮策抚摸着她绸缎一样的秀发,低声道:“小乔,以后若是离开玉生阁,同我说一声。” 乔熙心口一跳,顿时露出一丝苦笑,爱是真的,恨也不能被治愈。 她说:“好,我以后再也不出去了。” 摄政王府门口,却出了意外。 琳琅一身白衣站着,看见马车停下的一瞬间,直接冲了过去。 “摄政王,臣妾有话要说。”乔熙听着琳琅的声音,那声音实在是太过凄厉激越,她有些不解地想要拉开了帷幔。 下一刻,手腕被人轻轻握住。 萧淮策轻声道:“你在马车里面等我,我处理好了你再出来。” 乔熙点头,模样乖巧:“好。” 琳琅看见萧淮策的黑色暗纹长袍出现的那一瞬间,整个人如同疯了一般扑上去。 “摄政王!”她狼狈地跌在了马车的边缘,手扯着乔淮策的衣摆,声音哽咽又绝望:“妾身嫁给摄政王这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摄政王为何非要逼我至此!” “你说什么?本王听不明白。”萧淮策皱着眉,不耐烦地扯出自己的衣摆:“你如今已经不是本王的王妃,这句妾身还是不要说了。” “是了,我已经不是你的王妃了。”琳琅笑意癫狂:“那谁是呢?她乔熙吗?” “闭嘴!”萧淮策的声音透着寒意,哪怕乔熙在马车里,看不清他的面容,还是觉得被冻得一哆嗦。 可是琳琅却仿佛没有感觉,恨恨地说:“她乔熙是什么人,摄政王你真的知道吗?她前脚答应我替我父亲求情,后脚就叫人杀了我的父亲!” “你在说什么?”乔熙心一咯噔,直接开口。 她这辈子最受不了别人栽赃自己,顿时拉开了马车的帷幔,看向琳琅:“我没有做过这些事,我今天去皇宫还为你父亲求请,摄政王已经答应我留你父亲一条性命。” 萧淮策看着乔熙据理力争的模样,眼底的暗潮划过,不发一言。 “你胡说!”琳琅却声嘶力竭:“我父亲已经死了!他已经死了!乔熙,你在这里装什么好人!” “是本王做的。”萧淮策的语气平淡的就像在谈论今天的天气。 乔熙和琳琅不约而同地看向他,前者惊讶,后者失控。 “摄政王......为什么?”琳琅的语气难听到了极点,像是老妪一般沙哑。 萧淮策没有理会,他弯腰进了马车,将乔熙抱起。 乔熙仿佛是今天才第一次认识这个人,她任由他抱起自己,没有作出半点反应。 越过琳琅的那一瞬间,萧淮策说:“琳琅,谁让你去找乔熙求情的,本王不喜欢乔熙为了除本王以外的人分心,你不知道吗?” 一句话,杀人见骨。 乔熙被萧淮策抱进玉生阁的时候,似乎还能听见琳琅疯狂的笑声。 她周身发冷,止不住地打颤,声音难听还飘浮:“你答应我......说不伤她的父亲。” 萧淮策轻笑,亲昵地捏她的鼻尖:“骗你的,傻姑娘。” 下一刻,他收敛了笑意,语气冷淡:“小乔,不许为了别人求我,我不喜欢。” 乔熙在这句话中,读出了叫人不能直视的偏执占有。 她的喉咙有些发紧,说话的时候语调断续:“你原本不想把这件事告诉我的吧?那今天,为什么还让我看见琳琅?” 萧淮策笑了,笑意玩味又漂亮,妖异深红的眼眶,一片浓烈颜色:“因为啊......小乔,你实在是太不乖了,我不指点一下你,你怎么会知错?” 乔熙想,她不该一直没有心生警惕的。大约是因为从前的位面从一开始就正常,性格偏执,而萧淮策总是对自己温文尔雅,看起来没有半点不妥,她才把他当成了正常人。 乔熙想,她若是集满恨意值,会是什么样的境况,想必她的处境,会比前两世更加糟糕。 “不说这些了,等等我派人过来给你用午膳,嗯?”他将之前的种种一笔带过,用平常的不能更平常的声音,问她想要吃什么。 事实上,乔熙什么都不想吃。 她觉得恐怖,这样的萧淮策,她后知后觉发现了自己的处境危险。 “阿策......”她喊他的名字,努力让自己的模样不是太心虚:“你以后,能不能不要骗我?” 萧淮策笑笑,语气温吞:“如果,小乔很乖的话。” 危楼难倚(二十六) 萧淮策笑笑,语气温吞:“如果,小乔很乖的话。” 乔熙不可能很乖。 她需要完成任务。 乔熙躺在柔软的绒被里,看着窗外藤萝上的霜花,轻声道:“他杀过很多人,有些甚至对他没有威胁。裴栖,他也会杀我吗?” 系统沉默了一下,用无关痛痒的声音说:[乔熙,你不会死,这个世界是虚拟的,你只需要完成任务。] 乔熙苦笑:“我知道,可是我还是不想死在他的手上。” [你爱上他了?]系统的语调低沉:[乔熙,别做傻事。] “只是动心而已,”她回答得诚恳:“可是我这样的人,真是难得动心啊......如果死在自己心动的人手上,我也太惨了。” [完不成任务,你会更惨。]系统不但没有安慰她,反而落井下石。 乔熙气鼓鼓地屏蔽了同系统的聊天,之后坐在床上,放任自己放空思绪。 她想起了昨夜,萧淮策拥着自己至极点的时候,语气颤抖又温柔,他说:“小乔,就这样陪我一辈子,再过一个月是你的生辰,我把皇后的凤冠送给你当生辰礼物。 这么大逆不道的话,被他轻描淡写地说出来。 乔熙的眼角还有被欺负出来的眼泪,脑子乱得像浆糊,心却开始发颤,如此悖伦背德。她的小位面们,都是狠人,这位尤胜。 他百无禁忌。 她想,裴栖说的没错,完不成任务她会更惨。 乔熙在婚礼的前一天逃出了摄政王府,不同于那时刚刚来到萧淮策的身边,逃只是一种手段,这一次,乔熙想一鼓作气集满恨意值,一时半会自然不能被找到。 因此,她精心规划了逃跑的路线。 乔熙从摄政王府的暗道离开的时候,没有惊动任何人。 她在玉生阁前前后后待了整整一年,对于外界的一切,一时间竟有些恍惚。 笼子里的雀从华美的牢笼离开,总会对周围的新鲜事物感到新奇。 她沉浸在短暂重拾自由的喜悦上,没有注意不远处一辆华贵低敛的马车缓缓驶过。 张莨驾着马车,压低语气问车内的人:“摄政王,要不要去将夫人带回来?” 萧淮策坐在车内假寐,闻言捏紧了手中的佛珠,声音冷沉:“不要管她,在外面吃了苦,自然就知道回来了。” 他的语气除了泛冷以外,听起来没有任何的不妥。 可是张莨听着,却觉得有一种说不出的诡异之感。 他恭敬地应下,心中发毛,亦是不说话了。 而车内,萧淮策缓缓睁开眼,眼底已经是一片猩红。他勾着唇,笑得又轻又狠,低喃道:“真是养不熟的小猫,合该把你的爪子一个一个剪掉。” [恨意值:四颗星。] 乔熙走出去没几步,乍然听见系统的声音,步伐踉跄了一下。 好家伙,这么快就发现自己的不见了?怕了怕了。 乔熙这般想着,连滚带爬、不顾姿态地开始飞跑,她倒是没有想别的,只是觉得自己应该离那摄政王府远一些,才比较安全。 乔熙去了城外,在一户农户家中住下。 这家农户的夫妇二人都外出山上狩猎了,只留下一个小女儿在家中。 这天晚上,乔熙教那个小姑娘下五子棋打发时间,只是下着下着,她就心不在焉了。 明天就是婚礼了,萧淮策怎么没有和她想的那般,到处张贴她的画像,重金寻人呢? 事出反常必有妖,随着时间的推移,乔熙越发不安了。 而这份不安,也在当天夜里得到了验证。 一群官兵模样的人冲进了这家农户,之后悄无声息地带走了乔熙。 乔熙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天牢里。 她试图动动手脚,发现自己双手双脚都被绑住在了椅子上。 刑部尚书左大人摇头晃脑地走进来,一双绿豆大的眼睛看着乔熙,真真是贼眉鼠眼。 乔熙被他看得一阵恶寒,她不用想都知道这是谁的手笔,于是心中有底,字正腔圆道:“我要见摄政王。” 左大人笑出声:“你一届草民,见什么摄政王,摄政王现在正在忙着婚事,哪有时间见你?” 乔熙:“?” 大哥,你这话我没法接,这和我想的剧本不一样。 见乔熙不说话,左大人缓缓踱步走向她,一本正经地说:“有人举报你是黑户,没有良籍。” 乔熙眨出几滴眼泪,一副有些被吓到的模样:“我有的......” “在哪呢?”左大人显然没有被说服,打量着乔熙,冷声道:“我们搜遍了你全身,也没有发现你的良籍,你没有良籍私自乱窜,是重罪,要流放的。” 乔熙心说,萧淮策今天肯定是要把我就回去的,流放什么的不存在好吗? 但是表面上,她却愈发惶恐:“我真的是良民,我真的认识摄政王......” 左大人冷笑一声,也不说信了还是没信,直接出去了。临走的时候,顺便熄灭了牢房的烛火。 没过多久,乔熙接着牢房外面细微的灯火,看见一个一身黑衣的男人从外面走进来。 可是牢房实在太昏暗了,乔熙没有看清他的长相,只觉得这身形挺拔劲瘦,颇有些眼熟。 他进来后也不说话,只是替乔熙解开了手臂上的绳子。 乔熙以为他是来救自己的,连忙伸出被绑的双手:“壮士,我手上也有......” 然而下一刻,乔熙听见了一道熟悉得不能更熟悉的声音:“在凳子上趴好。” 乔熙瞠目结舌:“阿策......” “谁给你的胆子,直呼摄政王的名讳。”他冷笑一声,单手掐着她的腰,将她按在凳子上。 乔熙感觉到自己的衣裳被一件件掀起来。 饶是两个人有过肌肤之亲,她还是羞得满脸通红:“你......你想做什么?” 下一刻,利落的巴掌落在她的臀上。 乔熙的眼泪登时就飙出来了:“你变态啊!” “你再说一遍?”他声音冷戾,动作更重。 乔熙觉得他应该手下没有留情,是真的往死里在打自己。 “你不能......不能打我。”她有气无力地说:“或者,你换个人来。” 危楼难倚(二十七) “你不能......不能打我。”她有气无力地说:“或者,你换个人来。” “换个人?”他缓缓重复这三个字,眼尾眯起,有危险之气扑面而来:“小乔想换谁呢?你觉得本王会让别人看见你这副样子吗?” 他欺近她,亲亲她的耳垂,动作无限温情。 乔熙被打了两下,原本就敏感,这一吻让她半边身子都发麻。 她像小猫似的呜咽一声,决定开始卖乖:“那......那你轻点打我,好不好?” 萧淮策温柔地摸摸她的脸,笑笑,低声道:“不好。” 乔熙忍住了翻白眼的冲动。 好了,现在谦谦君子不装下去了,露出真面目了是吧! 她默默地挪了挪火辣辣的臀,声音哝哝的,流露出几分任人宰割来:“那......你快点打吧。” 萧淮策就没有听过这么嚣张的要求,想来是自己把她吓得不够狠。 他动作不留情面,真的是想要让她长记性的狠重。 乔熙自觉被打屁屁已经很丢人了,哪怕眼泪汪汪却没有再发出什么声音。 萧淮策似乎不满她的平静,许久,他嗤笑一声,将软绵绵的、像个布偶似的她直接拎了起来,用手夹在腰间就往监牢深处带。 乔熙被颠得都要吐了,屁股火辣辣的痛,又羞又气,脸色属实很难看,她低低哀求:“你慢点走。” “小乔,你知道为什么这慎刑司从来都没有不开口的犯人吗?”他倒是将她放下,又从背后抱住她的腰,让她不至于滑倒在地上。 乔熙咽了咽口水,手放在他的手臂上,下意识握紧:“不知道。” 大哥,你不会想要给我看真人s、m吧? 乔熙这般想着,便看见几个小吏模样的人拖着惨叫的犯人走到了她的面前。 那小吏将犯人绑在长凳上,端着煮沸的水就走了过来。 乔熙揪紧了萧淮策的衣裳:“你别......别吓我了,你要干什么?” 萧淮策看着怀中美人脸色惨白的样子,温柔低语:“给小乔长长见识。小乔不是不想当本王的摄政王妃吗?你一个没有良籍在身的人,没有本王的庇佑,你可知你会遭遇什么样的对待?” 乔熙听着萧淮策的话,眼睁睁地看着那两个小吏将一桶滚烫的热水烫在了犯人的背上。 乔熙听着犯人的惨叫,声音不成调:“他们想......想烫死他吗?” “小乔真可爱。”他宠溺地捏捏她的鼻尖,一旁的小吏已经铁桶中拿出血淋淋的铁梳子,他柔声缓缓解释:“他们会用这个铁梳子,将他背上的肉一条一条梳下来,这个叫梳刑。” 乔熙在心里暗骂封建王朝不做人,腿却已经软得彻底。 浓烈的血腥味伴随着犯人的哀求哀嚎,让乔熙产生了自己身处十八层地狱的错觉。 她不敢多看,只是闭着眼捏着萧淮策的衣领,开始求情:“放......放了他......我不想看了。” “这才哪到哪,这伤口必须见骨才好。” 萧淮策叹了一口气,俯下身将乔熙整个抱进怀中,他的下巴搁在她的发顶上,声音慵懒:“本王不舍得让小乔留下伤口,可是断了你的经脉,让你一辈子跑不了,本王却是敢做的。” 乔熙觉得双腿已经开始发疼了。 没过多久,伴随着那个血肉模糊的犯人昏过去的同时,乔熙也没有出息地晕了过去。 乔熙醒来的时候,刑房里只剩下她和萧淮策两个人,她趴在在他的腿上,周身都是他身上好闻的气味。 可此时此刻,乔熙手脚发冷。 她的心灵受了不小的打击,今天发生的一切,让她心有余悸:“阿策,我们离开这里,好不好?” “小乔现在可以告诉我,你为什么想要逃跑吗?”他没有回答她,只是温柔地抚摸她的头发,话语也是平静,听不出半点怒气。 乔熙被他阴晴难测的模样吓得下一刻就要服软,却听见系统说:[你现在火上浇油,说不定恨意值直接飙满。] 乔熙觉得很有道理。 她做了一下心理建设,还是轻声道:“我不想做摄政王妃。” 萧淮策指尖的动作一顿,却是沿着她的发一路蜿蜒到她才受了伤的臀上,他指尖用力,问得却平淡:“为何?” 乔熙痛得龇牙咧嘴,却还是控制了一下表情,说:“因为我不想当乱臣贼子的妻室,万一你失败了,我会和你一起被后世唾骂。” 他看似被她义正严辞的话语逗笑,温柔的捏着她的下巴迫使她抬头。 只是他的眼底冷淡,很寒凉的颜色:“那么当初我将你从李延身边带走,你是否还觉得可惜了?” 乔熙但凡还有点理智,就能看出萧淮策现在的情绪不对劲。 可是她刚刚受了惊吓,现在又被弄疼了,同样有些口不择言:“是啊,可惜了,我差一点就要做皇贵妃了。” 话说出口,她就后悔了。 因为她分明看见萧淮策幽深如寒潭照水的眼眸里,划过了清晰可见的痛楚。 乔熙用手臂撑着自己凑近她的面容,道:“我不是这个意思,这是我们两个吵架,同旁人没有关系,萧淮策......我......” “既然是这样,如果本王想让你生下本王的子嗣,你想必也是不愿意吧?”他打断她,语气越来越平静,亦或者是,死寂。 乔熙心口咯噔,解释道:“不是我愿意不愿意的问题,是我没有办法生下你的孩子,因为......” 只是她所有的话,都没有来得及说出口。 乔熙在他用力吻住自己的那一刻,听见了系统讽刺的声音,他说:[恨意值:四星半。] 乔熙被他扔到冰冷坚硬的床上时,她才发现自己受伤的臀已经被妥善包扎了。 萧淮策真是个坏人,下手那么重,可是在四星的恨意下,他也只是吓吓自己,打的还是最不容易受伤的地方。 乔熙鼻尖一酸,也不知道是痛的还是心里难受的。 而萧淮策当着她的面,一颗一颗解开了繁复精致的领口。 他轻睨着她惨败可怜的脸色,神情带着居高临下的冷酷之意。 危楼难倚(二十八) 他轻睨着她惨败可怜的脸色,神情带着居高临下的冷酷之意。 他说:“小乔,觉得可惜也没有用了,你早就已经是我的人了。除了我,还有谁有资格碰你?” 这一天湿冷的牢房,他一边发了狠对待她,一边却温柔地亲吻她的眉眼。 他俯首帖耳,温柔低语,与她耳鬓厮磨缠绵。漂亮狠戾的面容,话语缠绵,血腥甜蜜。 他娓娓告诉她,他预备如何谋朝篡位,如何将那九五至尊的帝王……至于死地。 乔熙听着他在她耳畔款款道来的话语,一边哭一边想:完了,装都不装了,萧淮策是真的黑化了。 乔熙想着,突然便觉得往后的生活变得很惨淡。 那个在自己面前装得温文尔雅的摄政王,恐怕是一去不复返了。更可怕的是,恨意值还没有刷满...... 这一天的正午,刑部尚书左大人看见摄政王抱着已经昏睡过去的女子走出来时,殷勤地迎了上去。 “摄政王,臣按照你的吩咐,只是吓了吓王妃,绝对没有伤王妃一根头发。”左大人说到这里,谄媚一笑:“摄政王以后有这些事情,都可以让臣去办。” 萧淮策对此不置可否,语调冷沉地开口,意有所指:“你手下的那些人,绑人的时候动作太重,本王的夫人手腕都红了。” 左大人觉得很无语,心中暗暗想道:您在牢房里打您夫人的时候,您夫人的哭声我们又不是没听见,怎么我们绑一下就不行了? 可是表面上,他却是惶恐地说:“摄政王,下次臣肯定不会出这样的疏漏。” 萧淮策撂下了一句“杖责一百”,便举步离开了。 左大人看着身边面如菜色的副官,用力挥了挥袖:“没听见吗!还不去领罚!” 副官自觉阎王打架,小鬼遭殃,到底是苦了他们这么下面的人。他灰头土脸地去领罚了。 这一天,摄政王府的婚事没有举行。 萧淮策将乔熙抱在怀里,将象征王妃的服制随手扔进了火盆。 他亲昵地亲亲她的侧脸,嗓音喑哑危险,他低声道:“当什么摄政王妃?我让你当皇后娘娘。” 乔熙没有说话,她知道,萧淮策不是来问自己意见的,她只是来通知自己的。 此刻她乖巧得就像一只鹌鹑,揪着萧淮策的衣袍,一声不吭。明明还是一如既往的娇艳欲滴的唇,小脸也是明艳动人,只是神色多了几分小心,再没有从前那么恣意了。 乔熙在改变对萧淮策的态度。 今天,她被他从慎刑司抱进摄政王府的时候,听见他说,要将服侍自己的那些人全部杀了,因为他们没有看好自己,让自己跑了出去。 她曾经动心了,可现在也害怕了。 人命如草芥,这样一个目空一切的男人,多狠。他从前只是爱自己,所以诸多纵容。如今爱里掺杂了恨,注定是一份叫人窒息的爱。 而她,还要在这份爱恨交加中,和他继续相处。乔熙从前可以收放自如,如今却觉得有些狼狈了。 毕竟只要动心了,很多事就失控了。连乔熙引以为傲的演技,偶尔都变得不再收放自如...... 庆历十一年的冬天,摄政王萧淮策举兵谋反,改国号庆熙,史称景成帝。 庆熙一年,他册立皇后乔氏女,而六宫虚设,无一妃。 传闻乔皇后体弱,所以一直被娇养在藏椒殿中,没有出来过。至于为何六宫虚设无妃,则是因为乔皇后善妒,不能容忍任何一人接近皇帝。 乔熙对这些传闻嗤之以鼻,她不善妒,身体也很好,唯一不好的,就只是寂寞而已。 萧淮策用藏椒殿建了一座比玉生阁、槿阙台更大更华美的牢笼,打算豢养她一辈子。 又是一年冬至,转眼萧淮策登基已经满一年了。 雪意纷飞,良辰时节。 天色尚早,雪色照得房间亮如白昼,萧淮策还没有下朝,乔熙坐在小榻上,腿上盖着厚重的毛毯。 婢女锦娘替乔熙端过来一个手炉,道:“皇后娘娘好生暖着,不要着凉了。” 她说完,忧心地看了一眼乔熙的左脚。 乔熙顺着她的目光,也将视线落在了自己的左脚上,她笑着安抚:“不碍事。” 萧淮策不喜她同旁人交谈,她同婢女说话,总是言简意赅。她怕她太热切,会给这些婢女带来杀身之祸。 乔熙说完,便只是沉默地盯着自己的脚踝。 世人只知景成帝和皇后娘娘鹣鲽情深,爱后如命,又有谁知这位深情雅致的帝王,曾在登基之初,差一点捏碎了新后的脚踝。 这样残酷的惩罚,哪怕是对待寻常的贩夫走卒都显得狠辣,却用在了身娇体弱的皇后身上。 而这一切,不过是因为她去监牢看了一眼废帝李延。 那个时候,萧淮策是怎么说的? 他说:“小乔,不许看别人,不许走向别人,不许为别人流泪。你只能看我,爱我,走向我。” 你只能看我爱我走向我。 多么偏执的话语。 乔熙到了今时今日,都能想起萧淮策说这些话时的模样。 话语绝望、神情偏执、眼尾猩红。 他给自己留下了永生不忘的记忆。 她难得忤逆他一次,走出了藏椒殿,只为去见一眼故人,得到的代价却是,差一点废了一只脚,还有藏椒殿满殿人的性命。 那天夜里满殿的血,哀嚎声不绝,真是如同炼狱一般的景象。 她怯懦不敢再看,忍着钻心的剧痛想要离开庭院,却有血溅到她惨白失色的脸上。他走向她,一点点替她擦去,亲吻她失血的唇,眉眼温柔,哑声道:“我帮小乔擦掉,就不脏了。” 而她没有忍住脚踝的剧痛,到底昏了过去。 据说那时,萧淮策见她昏过去很是着急,当即叫了赵盼兮过来。 乔熙醒来的时候,伤口已经妥善处理了。 赵盼兮不忍看她,只对萧淮策说,她也许会成为一个跛子。 而萧淮策在听见这句话的时候,却是当着赵盼兮的面亲吻她的侧脸,哑声满足地说:“这样也没有什么不好的,小乔想要去哪里,我都抱着你去。” 危楼难倚(二十九) 而萧淮策在听见这句话的时候,却是当着赵盼兮的面亲吻她的侧脸,哑声满足地说:“这样也没有什么不好的,小乔想要去哪里,我都抱着你去。” 乔熙不想激怒他,还能在如此压抑的氛围中回以一笑,赵盼兮却是吓得双腿发颤。 这位新登基的皇帝从不在皇后面前称朕,宛若寻常夫妻,看似周到细致,温存体贴,似乎是深爱他的皇后。可本质却又那么残忍,以爱为名,将这个美丽的女子生生禁锢在一方天地里。 终于有一日趁着萧淮策不在,赵盼兮忍不住问她:“皇后娘娘爱陛下吗?” 乔熙用手撑着下巴,认真思索了一下,之后便笑了:“这个世界,我最喜欢他。” 乔熙想,他做了那么多过分的事,她也做了很多过分的事,他们两个是扯平的。 她不怪他,只是......有些怕他了。 此时,天光明亮,乔熙揣着锦娘给她的暖炉,昏昏欲睡地闭上眼。 她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突然落进了一个清冽的怀抱。 萧淮策将她抱在怀中,动作小心翼翼的,生怕惊扰。 可是乔熙还是醒了,她睁开眼看着他,道:“你回来了?” “今天早朝有些忙,忙好了我就立刻过来了。我让张莨给你去城外带了桂花糖,张莨要我同你说,小竺怀孕了,他说你知道了,想必会开心一些。” 他的语气平和又温存,若不是那四星半的恨意值,和身处藏椒殿不能踏出的处境,乔熙都会以为他不曾怨怼自己。 他真的是个很能忍的人,从来都不会喜怒形于色。大约是因为从前是摄政王,后来当了皇帝,处事圆滑周到,手段滴水不漏。这大概,是他的生存本能。 现如今,他亦是愈发深不可测,乔熙也越来越看不清他了。 而除却那次在监牢的怂恿,系统已经很久没有出现了。没有人催促,乔熙也就没有再去攻略恨意值。 她有些安于现状,萧淮策对她的每一分占有欲和控制欲,她都能接受,她不想改变什么。亦或者说,潜意识里,乔熙不想再看见他失控的样子了。 因此她笑笑,说:“我很开心,你可要嘱咐张莨,好好照顾我的侄女。” 萧淮策见她笑了,雅致的面目温柔泛滥,一双桃花眼深情得能叫人溺毙,他说:“自然。” 乔熙满意地靠在他的怀中,而后者拉起她的手腕,看着她凝霜白皙的手腕上的银铃。 之后,他像往常一样,动作小心地在铃口的缝隙洒进了香料。这铃铛不会响,可是却会伴随着人的走动,抖落下香粉。乔熙若是离开了藏椒殿,萧淮策用专门的信蝶,天涯海角都能找到她。 他困住她,却还是不能心安。 “这铃铛有些旧了,我给小乔换一个,好不好?”他替她将衣裳重新整理好,温声道:“马上就是春年了,小乔想要什么礼物?” 乔熙笑得眉眼弯弯,她说:“我想要的阿策都会给我吗?” 他也是笑,说:“自然。” “如果,我想要的是皇位呢?”她问得天真。 萧淮策回答得很干脆:“那就给你,我禅位。可是,我不能接受小乔和旁人说话呢......” 他说到这里,露出了几分苦恼,笑得更加温和:“小乔每次同旁人说话,我都想杀人。” 他说得轻描淡写,就好像在开一个无关紧要的玩笑。只有乔熙知道,他说的每个字都是真的。 她抱着他,轻轻地说:“我只和阿策说话。” 他很轻易地被安抚,笑容带上了满足:“小乔爱我吗?” “嗯,爱你。”她这般回答。 萧淮策似乎喟叹了一声,他俯身吻住她的唇,语气沙哑:“小乔,我也好爱你。” 他们看起来,没有一点嫌隙,没有一点怨怼,神仙眷侣一般。 一翻云~雨,乔熙趴在他的胸口,气息不稳地喘息。 萧淮策握着她的手腕,他看着上面的铃铛,许久,才缓缓道:“小乔,你其实很怪我吧?” 乔熙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说这样的,她观察着他的面容,那上面波澜不兴,看不出喜怒。 乔熙知道他从来不做没有意义的诘问,因此她没有犹豫太久,就低声说:“我不怪你,阿策。” “你不怪我吗?”他的声音欺近她的耳畔,撩拨着她最脆弱的神经:“包括我杀了李延吗?” 整整一年,这么多的风平浪静以后,他还是将这句话问出了口。 乔熙听见自己心头的叹息,这个春年,想必是不好过了。 其实萧淮策问过她很多次,只是她从来都选择缄默,不曾回答过。这个答案,他们两人心知肚明。 那是一条活生生的性命,是同乔熙曾经有过牵扯的人。理智上,乔熙知道成王败寇,可是情感上,她不可能没有怨过萧淮策将事情做得这么决绝。 其实软禁终身也可以,为什么就直接要了性命? 像是在回应乔熙的犹豫,一直没有出现的系统,缓缓开口,他说:[乔熙,你的时间不多了。] 乔熙听着,心里一沉,她的脑海中,开始一帧帧回放着这一年来发生的一切。 这一年,萧淮策手段偏执地留住自己,他不许自己对除了他以外的人笑,一味软禁,索取无度,多数时候的温柔,还有更多时刻的偏执顽固。 外人看来他是衣冠楚楚的君子,九五至尊的帝王,只有乔熙知道他的本质已经被控制欲取代,满满都是叫人心惊的占有欲。 她明明应该觉得害怕的,可是每每看向他,只觉得他眼中的患得患失清晰得叫人心惊。 可现在,不能再拖了,系统已经在催促了。 因此,哪怕哪怕她明明知道他的情绪有多么不安,却还是要伤害他。 她低着头,一言不发地抚摸着萧淮策修长的手指,许久,动作凝滞下来,连笑容都透上了一丝勉强。 她心中已经有了决定,声音很是平淡:“阿策,他好歹是我的故人。” 乔熙想,这句话说完,他的恨意值大约也该满了吧。 危楼难倚(三十) 乔熙想,这句话说完,他的恨意值大约也该满了吧。 她陪了他这么久,他的恨意值却再也没有降落下去过,曾经的楚淮,纪淮深,他们都会心软原谅自己。 而萧淮策,他记仇得很。 乔熙知道说出这句话有什么后果。他的恨意值集满,她完成任务。 而萧淮策却是在长久的沉默后,脸上的温柔散尽,突然发出了古怪的笑声。那笑容讽刺又喑哑,带着薄怒:“小乔,我关了你一年了,整整一年,你的眼中,怎么还会有旁人?嗯?” 乔熙张了张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而萧淮策红着眼,用力捏着她的下颌,他低吼,声音那样崩溃:“你说啊!为什么!” 乔熙只觉得她的腮边又酸又痛,连带着眼角都有了生理性的泪迹。 她哽咽了一下,始终维持着惶恐不安的模样看着他。 “小乔,我说过了。你只能看我一人,只能爱我。” 他的语调偏执地低喃,晦暗的眸注视着她,阴森沉沉。面容上一贯翩翩风度的伪饰,也慢慢染上了疯狂的神色:“你为什么还将李延当做你的故人,为什么!你为什么要去牢中看他,你为什么要为了他和我作对!” 萧淮策说完这些话,骤然松开了对她的桎梏,乔熙因为瞬间的失力跌坐在了床榻上,心头略微升了疲惫。 她终究还是激怒了他。 而系统的声音,在乔熙的预料中再度响起:[恨意值:五颗星。] [恭喜宿主完成任务,即将开启时空跳跃。] 乔熙怀着几分微弱的希冀,商榷道:“暂时不要,好不好?” 系统冷笑了一声,语气讽刺:[楚淮恨了你一辈子,他直到临死才原谅你,你以为萧淮策会是例外吗?] 乔熙笑得没心没肺:“说不定呢?谁知道结局会是什么样子。” [乔熙,我们来打个赌吧。] “什么赌?” [如果楚淮能原谅你,以后的世界,完成任务后你决定什么时候去留。如果不能,从今以后……不要再让自己越陷越深了。] 乔熙露出了势在必得的笑容:“我不会输的。” 她说完,不再理会系统,反而是看向了萧淮策猩红的目光。 她说:“阿策,别这么看着我,我害怕。” 那盛怒中的男人冷笑以待,自顾自开口,言语透着讽刺:“小乔,好可惜,我不是你的故人。” 他想,他这辈子都不会让乔熙离开藏椒殿了。他要将她好好藏起来,栓在床边,一生都只能看见他一个人。那脚踝也不必治了,就让它坏了吧,不必再治了...... 喜欢别人有什么要紧,她永远都只能看他,甚至,只要他不想,她连远一点的地方都走不了。 而乔熙仿佛没有看见他眸中的偏执狠戾,她抱住他,哑声道:“你是我的余生。” 一句话,安抚了情绪已经压抑到了极点的男人。 ...... 这一年的春年,景成帝的皇后第一次接受万民朝拜。 她坐在萧淮策的身边,一身端方典雅的皇后华服,面容笑意款款。 繁华热闹的京城,皇帝从头至尾没有看一眼身边簇拥的臣民,他只是一瞬不瞬地看着他的皇后,用一种猩红的、冷戾的视线,直勾勾地看着她。 换成任何的一个女子,也许都会在这样的视线下觉得骇然,甚至落泪哭泣。 可是乔熙却只是无奈地对他笑,她说:“阿策,不要这么看着我,我不会离开的。” 她轻轻握住他的手,在他愣然的目光中,缓缓说:“我会陪你,一直陪着你。” 萧淮策的笑容带着怀疑,他一点点抽回自己的手,之后把玩着她腕间的手铃,冷冰冰地说:“小乔,我不相信你的真心,我只相信我的手段。” 乔熙沉默地点了点头,心头却已经有了些委屈。 距离萧淮策的恨意值满,已经过去了整整半年,而他对自己的爱恨浓烈,两者都再也没有下去过。 他没有对自己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只是每每午夜梦回醒来,她总能看见他在漆黑的夜色中看着自己,用一种沉彻入骨的占有欲,一寸寸掠过她身上的每一寸肌理。 哪怕,他已经察觉她在看他。 没有人知道温文尔雅的帝王,雅致得就像是天上的神仙,可是却会有这样的眼神,就好像狼一般阴森沉沉。 乔熙笑了,轻声道:“没有关系,我们还有很多年。” 我们还有很多年,我不信我抹不平你的恨意。 春年以后,乔熙开始日日早起,替萧淮策采晨露。 皇后在藏椒殿的花园里采摘着名花上的露水,熬成一碗茶,日日差人送去养心殿。 萧淮策一开始是怔然,后来便开始有了期许。 终于在半月后,他看着她手指上的冻疮,皱着眉道:“你何必自寻苦吃。” “阿策,我只想让你安心。”她将手蜷在他的掌心,很小很软,叫人心都冷硬不起来。 “安心什么?安心你日日给自己找事?”他话语冷淡,手指却已经下意识地摩挲着她指尖的疮伤。 乔熙笑得甜而乖,就好像三年前她刚刚来到他的身边,只是他养在竹苑的一个外室,她那时,就是这么对自己笑的。 萧淮策听见她说:“阿策,我们还有一辈子,我们把以前的事都忘了,好不好?” 他眸色暗沉地退后一步,松开了她的手,走得不带一丝丝犹豫。 可是乔熙分明听见系统说:[恨意值:四星半。] 乔熙无奈地想,真是口是心非的男人。 可是她啊,有的是耐心,有的是时间。 五年后...... 乔熙在夏日的午后清醒,听见蝉声聒噪。 时间果然是抚平伤口的良药,如今,萧淮策对她的恨意,已经降到了两星。 这其中的艰辛,不一而论。 这五年没有发生什么大事,唯独一年前,出了点岔子。 先是边关急报,时局动荡不安,萧淮策先后派了好几批十万记的兵马去了边关御敌。 好不容易战事平息了,没过多久,乔熙又在去养心殿的路上不慎跌进太液池,从此落下了畏寒的毛病。这一年来,她一直在喝药调理。 危楼难倚(三十一) 好不容易战事平息了,没过多久,乔熙又在去养心殿的路上不慎跌进太液池,从此落下了畏寒的毛病。这一年来,她一直在喝药调理。 虽然萧淮策之后也曾在皇宫里大刀阔斧的调查,寻找推她跌进太液池的人,可是未果后,便也作罢了。 不过祸福相依,她虽然跌下太液池,却也让萧淮策对他的态度大为改观,他开始温和体贴得就像曾经一般。 而不久后,他的恨意值也降到了三星。 一切,不过就是一年里发生的,可是却久远的恍若隔世一般。 乔熙想着想着,又开始犯困了,她发现,自己近日来精神越发不济了。 此时,她想到这些旧事,眼中更多了几分疲惫困倦。 她撑着手肘看着空中的烈阳光晕,精致的眉眼微微眯起,说不出的慵懒妩媚之色。 经年的娇养,让她有了媚骨天成之态。那份娇艳,越来越叫人挪不开眼。阳光站在她的身上,她白皙的肌肤几乎透明。 萧淮策下朝回来,看见的就是这样的乔熙。 五年的光景,还是没有让他习惯她的面容,每每见到,还是难免心悸屏息,他似乎越来越爱她了。 萧淮策走向她,下意识步伐轻慢。 “小乔在想什么?”他在她的耳畔低语,雅致温和的眉目,柔和细致。 乔熙回过神,微微一笑,道:“没想什么,今日阳光很好,我想着我夜里去小竺那里,估计月色也不错。” 她说完,见萧淮策沉默着,便笑着道:“阿策是不是忘了,你答应我今天让我出宫的,今日是小竺的麟儿的生辰。” 萧淮策的眸色微暗,语调不知怎的,有一些发紧:“今日吗?” 乔熙点头,看向他,眼光温柔:“是啊......阿策,你要同我一起去吗?” “小乔,你知道我不喜欢你出去。”他放低了声音,带着说不出的脆弱。 乔熙觉得这份脆弱很突兀,她指尖下意识绻紧,有种失血的疼痛感。 可是她的眉目却愈发柔和,唯独笑意带上了无奈:“阿策,我已经四年没有见过小竺了。” 除了满月宴,萧淮策再也没有同意她出去见旧友。 一开始只是不同意她踏出皇宫,还可以偶尔离开藏椒殿,可是后来她跌进太液池,便是连藏椒殿也出不去了。 他有许多理由禁锢她。 字字都是为她好。 她知他控制欲,便也渐渐不再有出去的念头,一生只见他一人罢了。 唯独这一次,她不抱希望地小心提出,他不知怎,竟是突然松口。 乔熙托着腮看着他,笑得狡黠:“阿策是天子,一言九鼎。” “没说不让你去。”他梳拢着她的发,低声絮语:“张莨去边疆行军了,你去见了小竺,也好抚平她一人在家的孤寂之心。” 似乎是想要呼应他的这番话,门口,太监苏声集跌跌撞撞地走了进来。 他说:“陛下,边疆战事告急,张将军,恐怕是撑不住了。” 萧淮策放在乔熙发间的手微微一顿,他眸光微漾,看着乔熙的眼神,多了一份叫人心惊的偏执。 乔熙听见他说:“朕知道了,你退下吧。” 苏声集脸色焦急,他似乎开口想要再说些什么,他的唇无声的张合着,却在对上乔熙若有所思的目光后,马上住了嘴。她站在原地神色纠结了半晌,到底还是咬着牙退下了。 而萧淮策只是轻轻将她抱进怀中,在冗长的沉默后,他说:“小乔,我陪你去参加生辰宴,好不好?” 乔熙没有多犹豫,回答得雀跃:“自然是好的,阿策陪着我去,我很欢喜。” 萧淮策想问她,是真的欢喜吗? 可是这话梗在喉间,到底没有问出口。 乔熙只当作没有察觉他任何一丝异样,连唇角的笑容,都未变分毫。 这一天正午,萧淮策陪着乔熙用完午膳,侍女锦娘端上了每日的补药。 “皇后娘娘,您该用药了。”锦娘说完这句话,低着头,将放着药的木托盘放在了桌上。之后,她跪下,将药盏举着,端向乔熙。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一向谨慎小心的女子,这一次看着乔熙,却是不慎将手中的药彻底打翻了。 乔熙莫名地看着她,锦娘已经脸色惨白地跪下:“奴婢做事不谨慎,望娘娘恕罪。” 乔熙笑着扯了扯萧淮策的龙袍。 那衣摆冰冷繁复,散发着天威不能冒犯的气势。 唯独乔熙,也只有乔熙,她敢肆无忌惮地扯着那衣摆撒娇:“阿策,药都翻了,我今日不吃了,好不好?” 萧淮策垂眸,看着那勾着自己衣摆的白皙手腕,凝脂如玉,皓腕胜霜雪。他轻轻握住那一寸柔迤,小心收拢在掌心。 他说:“小乔,不喝药你的身子不会好。” 乔熙唇角的笑容淡了一些。 她苦恼地皱了皱眉,说:“可是那药真的很苦。” “我给小乔准备了梅子,很甜,小乔喝完药吃梅子,就不会苦了。”他好耐心地哄着她,世人眼中不近人情的帝王,此刻就像一个寻常丈夫一般说着琐碎的话语,哄着自己的娇妻。 乔熙却是看着他,问得天真懵懂,她说:“阿策,吃了梅子就真的不会苦吗?” 他沉默了一下,轻轻地说:“不会。” 后来锦娘重新端了一碗补药上来,这次没有再打翻。 乔熙看着那泛着苦味的汤药,没有犹豫地端起。 她打着商量,有些雀跃地说:“阿策,喝完药我们就出门,好不好?” 而他雅致的面容细微苍白,握着她的手腕拿过她手心的药,轻声道:“太烫了,晚点再喝。” 这一晚,就是整整一个下午。 夕阳西沉,乔熙将冷冰冰的药汁一口气喝下去,只觉得这药似乎比平日更苦了。 萧淮策用指尖捏着梅子,动作迅速地放在她的口中,之后将她用力抱在怀里,哑声喊她的名字:“小乔。” 乔熙笑意释然,她说:“阿策,我见不到小竺了,对不对?” 他整个人僵住,之后一点点移开两个人之间的距离,语气沙哑地说:“小乔,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危楼难倚(三十二) 他整个人僵住,之后一点点移开两个人之间的距离,语气沙哑地说:“小乔,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什么时候知道的,其实从一开始就已经知道了。 是什么样的人。能让她跌下太液池还染上寒症,只有萧淮策。 这个皇宫,只有他,能伤她。没有人能在冒犯九五至尊最宠爱的皇后的前提下,还能全身而退,除非这是萧淮策的意思。 她所有的伤害。都来自于他。 而这一年的所谓的药,大约也都出自他手。 乔熙有些苦恼又无奈地想,那两星半的恨意值在这一年降下去,是不是因为自己快死了,他心中有愧。 她不知道是否如此,可也不打算问了。 她只是有些遗憾地想,自己和系统的赌约或许是要输了吧...... 他还是这么恨她。 恨不得让她去死。 乔熙心头闷闷的,堵得很难受。 她尝到了喉间的血腥味,才笑着说:“阿策为什么要杀我?” “小乔......”他抱紧她,声音破碎支离:“很快,我处理完一切,就去陪你。” 萧淮策眼眶猩红,那一双桃花眼,血丝蔓延。 他抖着唇,哆哆嗦嗦地抬手,轻轻捂住了她的口鼻。 之后,他在她平静而潋滟的目光中,试探地一点点俯身凑近她,最后却在自己的手背上落下一吻。 那样克制,那样绝望。 乔熙觉得他唇上的温度,似乎透过掌心,传递给了自己。 她的眼眶也有了酸痛的感觉。 可是她反而弯着眉,漾开一抹笑。 萧淮策的眉眼中,恸意更深。 他几乎不敢去看她带笑的眉眼,仓惶地别开了视线。 他说:“你还记得一年前的边关急报吗?一年前我就知道,这个王朝气数已尽。而国破,我身为帝王只能殉国。小乔,我没有办法……我想我是个疯子,而你很不幸,被我这个疯子爱上了。” 乔熙没有回应,只是看着他痛苦而疯狂的面容。 她其实想说,萧淮策,这个世上不会有人比我更知道你的疯狂。可是我从来都是清醒的,自愿的,一步步走向你。 我清醒得知道自己接近的是个什么样的人,我比你自己还了解你。 而萧淮策看着乔熙,再度开口时,语气陡然转变,是那样的温柔。只是他说出的每一个字,都是惊世骇俗的偏执:“可是我怎么能丢下你?你生得这般美好,又这般柔弱,若是没有了我,要怎么一个人在乱世中生存下去。” 他松开放在她唇上的手,用双手托住她的面容,他猩红的眼底,都是她的倒影。 他开口,语调沙哑模糊:“我一想到你会看见许多除我以外的人,你会对别人笑,甚至,你也许会遇见比我更好的人。” “我不能想这些,我一想到,我就快要疯了。” 乔熙沉默地看着他,只觉得不是快要,他已经疯了。 可是她为什么一点都不生气,她甚至还伸出手,轻轻抱住他。 他说:“阿策,我有些冷,抱紧我好不好?” 他大约没有想到她会是这个反应,愣了半晌,才缓缓抱住她。 他说:“小乔,你怎么还敢抱我?” 支离破碎的声音, “我一年前就知道了。”她却是这般说。 萧淮策整个人僵硬地不像话。 乔熙发觉自己的手脚都有些酸软,她拍着他的背脊,道:“我准备的寿礼在梳妆台上,等等我睡着了,你就让人带给小竺。阿策,我胆子小,若是国破,你快些来找我,好不好?” 他整个人都蜷缩着,将她痛苦揉进怀中,声音错乱沙哑,他说:“好。” [恨意值:一星半。] 乔熙笑意温柔,她觉得神智越来越沉了。 “阿策......” “我在。”他这般说。 乔熙微笑,声音小小的:“你是不是觉得我贪生怕死?那个时候......我为了自保,还当着李延的面,故意捅了你一刀,就是为了和你划清界限。” 萧淮策没有想到她会突然提这些旧事,他眼睫颤动,将她抱得更紧,声音也更沙哑:“我没有这么想。” 乔熙知道,他是骗自己的。 虽然任务失败了,她还是如自己最不愿意的那般,死在了他的怀中。 可是她却没有预想中那么痛苦,甚至还有几分释然:“阿策,我那时是有苦衷的......其实啊......” 她说到这里,轻轻闭上了眼,道:“倘若国破,就算你保全了我,我还是会陪着你离开的。我不想,也不会活在一个没有你的世界。” “小乔......”他的眼中有不可置信,这一天,他第一次露出了震惊。 可乔熙没有看见,自顾自说下去:“那药......我在今天以前,真的以为是补药,方才锦娘......打翻了,我才发现原来是毒药。可是啊......阿策,我......还是喝了,我想让你知道......我......我真的愿意陪着你,哪怕是,去死。” 萧淮策一直努力维持的平静,突然有了深刻的裂缝。 有大滴大滴的眼泪,落在乔熙的脸上。 她认识他将近十年光景,第一次听见他这般崩溃的哭声,嚎啕痛哭,声音绝望又凄厉。 乔熙想说,阿策,不要哭了。 可是她说不出口,她已经没有力气了。 彻底失去神智之前,她听见系统复杂万分的声音。 他说:[恨意值:零颗星,爱意值:五颗星。] 总会有一个人,让你抛下所有的戾气…… 国破的那一天,景成帝安置好了皇城的百姓,之后便死在了火海中。 新帝的将军找到他的时候,他的尸体已经被烧得蜷缩成了一团,焦黑可怖。 还是有眼尖的士兵发现,这被烧得扭曲的尸体中,竟是有一个物件。 士兵对将军说:“将军,那废帝怀里有东西。” 将军看着眼前毫无体面可言的尸体,眼前一亮,语气急切地说:“拿出来看看,说不定是传国玉玺!” 可是景成帝将那件物件抱得死紧,四五个士兵用力想要掰开,都是无果。 将军没有办法,用锋利的刀连砍数刀,劈开了面目全非的尸体,才看见里面安放的小小锦盒。 盒子上的布帛,是景成帝迥劲有力的笔迹,上面写着:传国玉玺在藏椒殿的花园榕树下,烦请将吾与吾妻合葬。吾妻怕虫子,水葬最宜。 在场之人,都是唏嘘。 后来将军拿到了传国玉玺,命人将景成帝的尸首和那精致的锦盒细心收敛,葬进了般若海中,算是给了最后的体面。 有渔人深夜打渔,似乎看见景成帝和皇后的蜃楼,两相缱绻,情深意切。 街上有孩童歌曰: 藏椒殿,帝王妻,性娇柔,作虞姬; 山河碎,废帝殁,传国玺,不及妻; 般若海,共赴泉,有来世,盼君期。 若得比目何辞死,只羡鸳鸯不羡仙。 飞烟倾城(一)月票加更 世人眼中矜贵清雅的总统先生成了她的入幕之宾,初时他极尽温柔,喁喁情话,她看向他,表情无辜:“宋淮越,义妹也是妹。”他闻言褪尽伪装,慢条斯理地冷笑:“你喜欢,待会也可以叫我哥哥?”——飞烟倾城 傍晚,落山的太阳晕开一大片错落分明的红,红得烧眼。 浮华的烟火市巷,微风穿过,带来了草木的腥气。潮湿而长着青苔的小道,踩上去有些滑脚,想来若是走得快了,便不大好站稳。 乔熙沿着青石小道往家中走去的时候,听见不远处的巷口传来两个女子争吵不休的声音。 “说到底你们家不就是个没后的孤寡户,在我面前逞什么能?”中年女子的声音,尖锐,带着说不出的刻薄。 后者啐了一口,怒骂道:“好过你儿子去南城当总统府的走狗!” 之后,便是锅盆倾翻,骂咧厮打的声音。 乔熙见怪不怪,连脚步都是轻快的,不曾停留一下。 毕竟这样的闹剧,每天都会发生。 这里是旻(min,第二声,同“民”)国,一个历史上不存在的朝代。 其实这个世界里的人的衣着服饰,很像乔熙曾在历史课本上学到的民国。只不过这里没有什么战争,也没有外敌入侵。除却衣着和环境,再也找不到半分相似点。 旻国分为南北两城,由两个家族分立统治。 北城由老派家族王家统治。政府叫督察府,统治者被称为督主。 南城则由新派家族宋家管理,政府叫总统府,统治者被称为总统。 乔熙所处的地方是旻国的北城。 她的人物身份是一户普通人家的养女。 这户人家的夫妻两城分居,其家中唯一的亲生女儿随着父亲住在南城,而她跟着养母张碧痕住在北城。 现如今,她就读于一所普通的女子中学,18未至,却因系统赋予她的倾国倾城美貌的加成,在女高已经算个风云人物。 而她的攻略对象,是南城的总统,宋淮越。 宋淮越,时年26岁,南城现任总统,据说样貌惊人的清贵出尘,见过真人的都说,他看起来是个顶尖的谦谦君子。 而比起他的外貌,更让百姓暗中议论的,则是他的上位行径。 据说这位总统先生看起来脾气温和,如玉雅致。可是他当初为了拿到统治权,却手段残忍地杀了许多人,累累性命堆积成山,人命之多,多到浦江水都淹不住。 这些传闻或真或假,不得而知。 但是无论从哪一处而言,乔熙都不能不承认,她和宋淮越的的生活,是天壤之别。 目前为止,她还没有想好要怎么接近他。 乔熙推开家中的院落大门走进去的时候,张碧痕正把早间从集市买来的猪肺焯过热水,动作利落地放在陈旧的案几上。 一股子说不出的腥臊之气扑面而来,乔熙下意识皱了皱眉,张碧痕却是冷笑了一声:“你倒是越长大越金贵了,怎么?这味道你还闻不得了是吗?” 乔熙无意同她争执,沉默地走向了一旁的别间,低声道:“阿妈,我先去写课业了。” 飞烟倾城(二) 一股子说不出的腥臊之气扑面而来,乔熙下意识皱了皱眉,张碧痕却是冷笑了一声:“你倒是越长大越金贵了,怎么,这味道你还闻不得了是吗?” 乔熙无意同她争执,沉默地走向一旁的别间,推开门之前她低声道:“阿妈,我先去写课业了。” “念书人就是了不起哦!”张碧痕看着她娇艳动人的面容,忍不住阴阳怪气,啐声埋怨:“别人家的姑娘,谁这么大了还在念书的?你长的这么好看,怎么不早点嫁人好给你阿妈我减轻负担?” 乔熙知道她心里不痛快,毕竟一个女人操持家庭,躁郁难免。 她没有说什么,安安静静地合上了房门。 房门关上的一瞬间,便阻隔了外面的声音,周遭顿时安静了下来。 乔熙靠在门上,默默出神。其实算起来,她已经进入这个身体两年了。 然而天壤之别的人生,让她想不出任何办法去接近宋淮越。 她连活下来,都是艰难,更何况完成任务。 这一次的世界,系统没有给她太多的剧透,除了最开始的基本背景,其他的都要她自己的摸索。 或许是因为萧淮策的事情,他对自己的态度冷淡了许多,也几乎不再出现同自己交谈。乔熙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自然也就没理会。 阳光西沉,乔熙从布袋子里拿出课本,开始认真地做珠算题。 想她一个大学生,读书时也算是半个学霸,到了这个鬼地方,却是只比文盲好一些。 这珠算考试,她次次倒数。她本就是好强的个性,一时的失败,反而更激发了她的胜负欲,她学得更加卖力了。 窗外传来了剁猪肉的声音。 乔熙知道,张碧痕要做烧卖了。 张碧痕在巷口开了一家早餐店,只卖三样东西。猪肺汤味道香,烧卖皮薄馅大,馄饨用精瘦肉包好,滴上几滴酱油和香油,色香味俱全。 可以说,这是这附近生意最好的一家早餐店。 也是因为生意好,张碧痕每天下午就要开始忙碌,准备第二天要卖的各式各样的东西。 而同样是每一天,乔熙做完课业,便要去煮晚饭。等到第二天早晨,她还要洗完两个人的衣裳,之后陪着张碧痕去街口摆摊,等到早餐店的生意冷清一些,才能去念书。 一日一日,周而复始,极其枯燥又平淡的生活。 乔熙对此没有什么怨言,她在这里,不是什么影后,不是纪淮深的宝贝,不是楚淮的公主,不是萧淮策的掌中娇。 她只是一个要为了生存努力的普通人。 乔熙用最快的速度处理完课业,之后便折身去了厨房,手脚麻利地开始淘米。 她是张碧痕捡来的孩子,在这样物质不算丰富的时代,张碧痕能留给她一口吃喝,已经是仁至义尽。更何况,张碧痕还有一个亲生女儿。 那个女孩叫张莞香,跟着父亲早早离开了张碧痕。 但就算是这样,那也是张碧痕的亲身女儿,和自己,是完全不一样的。 乔熙煮完了饭,张碧痕也差不多将手头的的事情忙好了。两个人在露天的凉亭吃饭,期间也不说话,只是各吃各的,气氛沉默。 傍晚的黄昏热烈,带着灼烧感。 乔熙喝着粥,觉得发热,汗水粘住不透气的苎麻校服,说不出的难受,容易叫人心浮气躁,不大爽利。 可是她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已经很能忍耐了。 她吃得鼻尖冒汗,脸色还是很平静,只是将不多的几块肉夹到张碧痕碗里,之后,她开口说话打破沉默:“阿妈,你多吃点。” 张碧痕此刻松懈下来,没有了刚的忙碌,心火也息下去不少。 她看着乔熙手背上的伤口,还有浆洗得已经发白的校服,难得有了几分愧疚。 比起其他的普通人家,她其实并算不缺钱的,只是为了让莞香能读最好的高中,她每年都要花费了不少钱。莞香如今在读着贵族中学,要一年一百大洋的学费,几乎是她每年三分之二的收入。 她尽心尽力的供养着自己的孩子受最好的教育,而乔熙......她连生活费和学费都是自己挣的。 对这个养女,她实在是有些厚此薄彼。 张碧痕想到这里,心头有愧,语气难得一见的温和:“明天下课了先不用回来,去南城给你姐姐送些换洗衣裳过去。” 乔熙点头,道:“好。” 张碧痕又从口袋里拿出一枚油汪汪的银元:“这钱,你留着下个月用。” 乔熙愣了愣,道:“阿妈,我有钱。” “叫你拿着就拿着!”张碧痕横眉一竖,语气不耐:“怎么这么多废话。” 在现实世界中,乔熙也同样早早就没有了父母。对于张碧痕的关心,她很受用。 她将银元放在内衬里,笑着道:“您放心,我一定帮姐姐把衣服带过去。” 乔熙是个讲求效率的人,这一天她早早做完了作业,将事先打包好的衣裳拎在手中,踩着下课铃快速离开学校,刚好赶上了一班电车。 她上车的时候,阳光落在她发白的旧布料,发白的绣鞋,还有那同样有些泛白的红头绳上。 这样普通的装扮,众人却侧目。 只因她实在生得太过漂亮名艳,和穿戴的这些东西格格不入。 亦或者说,是她的模样根本就不是挤电车的人,合该被如珠似玉娇养。 想来,这样的容貌气质,若是正在富贵人家,该是怎样的人间绝艳,可是她显然就生在了寻常甚至有些贫苦人家,这样的美貌,反而成了罪过。 周遭的人目光,纷纷透露出几分惋惜。 乔熙已经习惯了被人打量,没有什么反应地上了车,站在了人群之中。 张莞香在南城的贵族中学念高三,中学叫南城中塾,她和乔熙一样,马上就要毕业了。 南城中塾有校车,张莞香应该没有什么挤电车的机会。 乔熙和张莞香没见过几次,这个姐姐对于她而言,陌生的很。 电车上摩肩接踵,乔熙也只能随着车子的发动摇摇晃晃地站着,她看着手中的包裹,略微出神。 飞烟倾城(三) 电车上摩肩接踵,乔熙也只能随着车子的发动摇摇晃晃地站着,她看着手中的包裹,略微出神。 张碧痕这样一个粗鲁拮据的女人,给张莞香买的衣裳,却永远都是门口裁缝店最好的丝绸。 乔熙还没有穿过丝绸的衣裳。她的粗布校服,都有些发白了。 车子穿过登达仕街,眼看就要抵达目的地,司机却突然晃晃悠悠地将车子停了下来。 “所有人,下车检查!”是巡警的声音。 乔熙这才发现,自己已经到了南城的地界了。 她掌心生出了一点汗,脑海中划过一个有些清晰的念头:宋淮越是南城总统。 可是很快,她就笑了。 那又怎么样? 身份悬殊,她怎么见得到他? 乔熙跟着人流从电车上走下来,几个巡警让大家将随身携带的包裹都打开。 这样的突击检查,在时局不安的年代算是常有。 乔熙的包裹里都是衣裳,她害怕弄脏了,打开后用双手捧着,小心翼翼地站着。 没办法,这是张碧痕辛辛苦苦赚钱买来的衣裳,她不想它在自己手上有个什么万一。 那巡警分成两批,一前一后开始检查起来。 一群普通人遇见别着枪的“高级人”,无一不噤若寒蝉,战战兢兢。 唯独乔熙。 她只是有些着急想要离开,脸上隐隐生出几分不耐。毕竟,那所贵族中学马上就要下课了。 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没注意这里发生了什么。 而不远处,一辆黑色的斯蒂庞克安静地停下了路边。 此时,有巡警用手翻着乔熙举着的衣裳,动作不怎么温柔,甚至可以说,有些野蛮。 乔熙皱眉,忍不住道:“警察先生,请你动作轻点。” 大腹便便的巡警冷笑一声,不屑地看着乔熙,目光撞到她的面容,先是惊艳,之后便被她眼中的冷淡弄得恼羞成怒,他粗声粗气地说:“几块破布料,你叫我小心?” “您不小心也不要紧,若是弄坏了,您赔我新的就好。”乔熙回答得不卑不亢。 可是她忘记了这是什么时代,她才说完,那位巡警已经一个耳光打在了她的面上。 乔熙被打得偏过脸,在心里骂了很多句脏话,想要让自己忍耐下来。 可是她到底没有忍住,重新转过脸的一瞬间,毫不犹豫地一个巴掌甩到了巡警的脸上:“平民没有人权是不是!你凭什么打我,警察了不起吗!” 她说完,又是两个耳光,打在了没有反应过来的巡警脸上。 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住了,乔熙从愤怒中清醒过来,意识到自己刚刚做了什么,二话不说,拔腿就跑。 可是两边的巡警都已经冲向了她,乔熙没有办法,只能往街道对面跑。 她看见那里停着一辆斯蒂庞克,乔熙认识,这是政府高官专用车,价值600万大洋。 看样子,里面坐着的人必定也绝非等闲之辈。 而那本来想追她的巡警见她奔向那辆车,像是见了鬼一般停在原地,不敢再上前一步。 他们这种在政府办事的人都知道,南城只有一辆斯蒂庞克,是总统先生的。 而乔熙还处于我打人了,我可能要吃牢饭的假想中,没有意识到车里的人也许比巡警更可怕,她不仅接近了,还在短暂犹豫后直接打开车门坐了进去。 驾驶座上没有人,大概是有事离开了。而后座,却有一个叫乔熙熟悉得不能更熟悉的身影。 男人穿着定制西装,用精致得体的剪裁,修饰出温和雅致的伪装。他腕间的表看起来很名贵,表盘幽蓝,石英质地,在安静的空间里,秒针每走一帧,都发出细微的声响。 他的袖口是精美雕花的鎏金袖扣,领带是深灰色的。 乔熙的目光接着一寸寸上移,她心口狂跳,眼眶酸涩。 她看见他突兀的喉结,薄而淡的唇色,挺直的鼻梁,纤长低垂的睫毛,还有那双幽深昏暗却又漂亮得惊人的桃花眼。 他的气质温柔雅致,带着点斯文气,却也叫人不敢亲近。 “阿策......”乔熙的语气沙哑,开口的时候,口不择言。 对方只是更加平静地看着她,那双幽深的眸,没有一点波澜。 而她惊觉失言,哪有什么阿策,这是宋淮越。 “出去。”他开口,明明是这样清淡的语气,可是那里面的冷意和上位者与生俱来的压迫感,叫她心尖紧缩。 满满的酸痛蔓延到眼眶。 乔熙知道萧淮策是怎么死的,系统告诉她,他死的时候抱着她的那方骨灰,尸首面目全非。 他那么好看的一个人,怎么就死得面目全非了呢? 乔熙看着宋淮越的脸,一时哭一时笑。 后者大约是将她当做了疯子,他眼底划过冷戾,从温文尔雅的伪装中皲裂,逸散出戾气。 乔熙被他压在车门上,喉间被一把枪顶着。 乔熙看着他,只是流泪。 她说:“先生,你相信吗?我在梦里见过你。” 宋淮越当总统的这些年,有无数的女子用各种不顾廉耻的方式想要爬上他的床,可是第一次,有人只是这样面对着他哭,他就已经被撩乱了心弦。 他将枪抵得更重,眉目一沉,声音虽然温淡平静,可是却已经透上了威胁:“小丫头,我的耐心有限,你是自己下去,还是我一枪崩了你。” 乔熙让自己从崩溃的情绪中缓和过来,她对着这张脸,在心里慢慢说服自己:他是独立的,和萧淮策,楚淮,纪淮深都没有关系。 这样暗示了几遍,乔熙终于恢复了几分正常。 她当着他的面从校服口袋里拿出手帕,一点点擦掉脸上的泪水。 她微笑,对上宋淮越看似温淡,却分明已经透出冷漠冰戾的视线,带着几分抱歉,轻声道:“对不起,刚刚把先生认成了别人。” 宋淮越眼中有细微光影浮动,启唇,语气淡而平直:“下车。” 乔熙笑得乖觉:“先生,外面的警察在追我,我下去会被打死的,我怕,想要留下。” “小丫头,你知道我是谁吗?”他被她的大胆弄得微微一愣,之后眉心微凝,似笑非笑,语气也透着意味深长。 飞烟倾城(四) “小姑娘,你知道我是谁吗?”他被她的大胆弄得微微一愣,之后眉心微凝,似笑非笑,语气也透着意味深长。 我不仅知道你是谁,还知道你以后会爱我爱得死心塌地。 “这款车是斯蒂庞克,这是政府官员的车不是吗?”乔熙用手一点点挪开他抵在自己喉间的枪,笑得眉目弯弯:“先生是官员,可能还是个大官。” 宋淮越眼中带上了几分兴味,但是很快就重新冷淡了下去。 他其实看见了刚才在车外发生的一切,也知道乔熙跑上他的车是因为什么,所以才没有第一时间一枪崩了她。只是他的耐心有限,不想浪费在这种女高中生身上。 他语气温淡:“我对乳臭未干的小丫头没有兴趣。” 对于二十六岁的宋淮越来说,十八岁的乔熙,的确就是个小丫头片子。 乔熙很生气,她心里不服,脸上的表情却很无辜。 她塌下腰,绵若无骨地靠在宋淮越身上,实在大胆:“先生,我不叫小丫头,我叫乔熙,我也没有乳臭未干,我不小,已经十八了。我阿妈像我这么大的时候,我姐姐都四岁了。” 宋淮越看着乔熙被麻布衣裳盖住的,勾勒出弧度的细而韧的腰,眸光未见波澜。 “十八了?”他语气淡淡重复。 乔熙微喜:“是的。” 只是下一刻,她被捏着后领拎开,宋淮越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一脸呆愣的模样:“才十八,还说自己不是小丫头。” 乔熙心中气得吐血,一双眼睛瞪得大大地看着他。 宋淮越觉得她的面容红红的,倒是可爱,只是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羞的。 他想着她的年纪,难得生出几分纵容,不再理会她,只是捏捏眉心,闭上眼假寐。 乔熙便蜷缩在角落,巴巴地看着他。 刚才上车的时候动作匆忙,此刻她将身后的包裹放在腿上,将里面散乱出来的旗袍细心收纳好,动作细致又认真,就像在完成什么大事。 不多时,司机从不远处的大楼走了出来。 “宋先生,这位小姐......”司机的目光停留在乔熙的脸上,显然有几分疑惑。 宋淮越微微掀开眼睫,语气温和,眉眼却带着说不出的寡淡之气:“你问问她去哪里......送她一程。” 他此刻还不曾意识到,自己对这个初见的小姑娘,已经破了太多例。 乔熙先是一愣,之后便笑得眉眼弯弯,毫不客气地说:“那多谢了,我要去柳斜英街的南城中塾,我去那里找人。” 宋淮越点了点头,示意司机开车。 司机知道在宋淮越身边最好多做少说,因此只是发动了车子,便一言不发了。 而乔熙听着车子发动的声音,有些欢喜。 张碧痕的嘱咐,她还是想要好好完成的。虽然不知道宋淮越为什么突然变卦愿意帮自己了,但是能够准时去找张莞香,对她来说算是解决了一桩麻烦。 她将包裹放在自己的腿上,饶有兴致、好整以暇地托着腮,一双湿润漂亮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看着宋淮越:“我刚刚听见司机喊您宋先生,宋先生,那些警察好像很怕你。” 宋淮越眉心微动,他侧过脸看她,淡薄含漠的眸色:“小丫头,你胆子很大,连警察都敢打。” 乔熙低着头看自己白皙柔软的手,带着几丝欣赏,她生得可真好看。 她开口,语气无辜天真:“是那个巡警先打我的。” 宋淮越的目光落在了乔熙有些泛红的侧脸上,那一块面容泛红,隐隐能看出巴掌的痕迹。 认真说来,她看起来很美,很柔弱,这样的伤痕让她显得更加我见犹怜。 只是这般姿色的女子,谁能想到她打起人来的时候,竟是说不出的果决,一点也没有手不能提的柔弱样子。 没有多久,车子在南城中塾的门口停下。 “小姐,你可以下车了。” “多谢。”乔熙笑笑,看了一眼宋淮越面无表情的侧脸。 她没有同他道别,只是拉开车门走出去的那一瞬间,突然折过身跪在车座上,像是献祭一般将腰身挺直到极限,眸半阖,仰着头轻轻吻了宋淮越的侧脸。 宋淮越的第一个反应是:她的嘴唇很软。 很软,带着夏日水果的香甜香气,细微的湿润感。很熨贴,叫人沾染一次就忘不掉。 宋淮越不爱吃甜的,可是他余光看见乔熙的脸,她的脸上有一层白白的绒毛,还带着十八岁少女的饱满欲滴,细嫩得叫人心口发烫。 他想到了去年阳山司令进献给他的水蜜桃,似乎也是这样的甜软白,还透着一层清淡的粉色。 宋淮越因自己的联想,脑海空白了一瞬。 他恢复意识的时候,已经将乔熙按在了身下。 斯蒂庞克的车门开着,青春娇媚的少女被西装革履的俊雅男人以一种隐晦、且饱含隐喻的姿态,压在了身下。 可是乔熙不但不怕,反而伸出手,轻轻勾住他的腰身:“宋先生舍不得我走吗?” 宋淮越露出了他们见面以来的第一个真切笑容,很淡,未达眼底,还带着点睥睨之气,但是语气很温柔:“十八岁了?” 乔熙小猫似的“嗯”了一声,之后歪着头认真思索了一下,笑得更加灿烂:“认真算起来,还有一个月才过十八岁的生日。” 宋淮越的目光落在她发白的学生装上:“你看起来,不像南城中塾的学生。” “我当然不是,那里面是我的姐姐,我今天是来这里给她送衣服。” 乔熙揪着宋淮越清冷挺括的西装外套衣摆,声音像是羽毛拂过他的心脏:“可是宋先生,我也想来这里。您看起来,很有钱,而我,我很喜欢钱,它能熨平我人生所有的不圆满。” 他因她的直率天真而笑意加深,他拍了拍她的发顶,温声道:“去吧……送好东西就回来,我在这里等你。” 乔熙看着男人温柔平淡的笑意,知道他是松口了,于是乖巧地说“好”。 等到女孩已经蹦蹦跳跳地跑了很远了,司机才看向宋淮越意味不明的神情,道:“先生,您......” 飞烟倾城(五) 等到女孩已经蹦蹦跳跳地跑了很远了,司机才看向宋淮越意味不明的神情,道:“先生,您......” 宋淮越捏了捏眉心,声音缓慢:“我打算将她留在身边。” 她很单纯,直白简单,而且......而且她很香,很甜,身子小而软,实在很漂亮。 她身上,还有一种要命的香味,激起他未有过的心动。 司机见状没有多问,刚才的话,已经逾矩了。他只是有些羡慕地看着已经走远的乔熙,高管贵胄养小金丝雀并不罕见,可是先生却是头一遭?一夕攀上南城最尊贵的人,这小姑娘走的是什么好运道。 一面之缘,竟已改变人生…… 贵族高中就是和普通的女高不一样,装饰得典雅西式,校门口的正中央还有精致雕塑,校园里种满了法国梧桐,连看门的警卫都是腰间别着新式洋枪,看起来新潮又前卫。 这是一个乔熙没有接触过的世界。 她拎着包裹在门口等着,门卫见她衣着简陋,查问了一番。 乔熙凭借着漂亮脸蛋,不仅没有受到为难,而且还被送了一根黄酒冰棍。乔熙谢过门卫的冰棍,一边嗦着略带酒香的冰棍,一边在青石砖瓦的地面上来回踱步。 张莞香下了学,远远就看见了自家这个便宜妹妹。她脸上划过一丝不耐烦,先是支开了自己的同伴,才做贼似的跑到校门口,在乔熙尚未来得及开口喊她之前,拉着她的手走到了一旁。 “东西给我,你可以走了。”张莞香说完,才发现自己手上沾了冰棍融化后的糖水。 她嫌弃地擦了擦,看向乔熙的目光更加不友好了。 乔熙将手里的包裹递给她,目光细细地打量过张莞香的装扮。 她穿着碧色旗袍,烫了齐耳的波纹头,那只能算普通样貌的脸上,眉毛画得又细又长,淡梅色的口脂上色均匀,仔细看,还细细上了一层蜜粉。凑近了还能闻到,她的身上有一股浓郁的巴黎香水的气味。 好时髦,好前卫。 乔熙看了又看,终于还是没有忍住,淡声道:“阿姊,阿妈赚钱不容易的,有钱省点花。” 张莞香冷笑了一声,她的眉毛挑起一个锋利又夸张的弧度,嗤笑道:“你还管到我头上了,我让张碧痕给我掏钱了吗?她心甘情愿的,你管个屁!” 乔熙觉得,张莞香说这些话的样子,像极了熊孩子。 尽管,十八岁的熊孩子能算巨婴了。 “我也不想管你,要不是阿妈让我过来,我连看都不想看你。”乔熙眉眼一冷,气势瞬间迫人了几分。 她原本就是极具攻击性的美,冷下脸的时候,气场强大得叫人不容忽视。 已经有几个男学生难掩惊艳地看了过来。 乔熙没有注意到,她已经习惯活在这样的目光中了。可是张莞香察觉了,心头愤怒,在乔熙一身简陋,素面朝天却还能美得惊心动魄的前提下,她的认真打扮却泯然众人的结果,简直就是一场笑话。 如果此时乔熙知道张莞香的心中所想,她肯定会叹一口气,说:“小朋友,你和一个用美貌碾压整个娱乐圈的女人比什么?没有可比性的好吗?” 可是她不知道,她看着张莞香越来越愤怒的眼神,难掩不解,却还是劝说道:“我看你们高中也没有几个人化妆的,你若是想画,可以自己去赚钱,何必让阿妈给你负担。阿妈为了你的学费,每天一大早,天不亮就......” 她后面的话,全部戛然而止。 张莞香一耳光打在了她的脸上,用一种能称作狰狞的表情看着她,咬牙切齿地说:“谁有那种破落的阿妈!我阿爸是巡警队长,我阿妈是教书老师!” 乔熙想,今天出门之前应该看黄历的。一天被打了两个耳光,真是流年不利。 她深吸了一口气,想着这是张碧痕的女儿,想着张碧痕的养育之恩,到底没有把这一耳光还回去。 她用一种冷淡到不能再冷淡的目光看着张莞香,缓缓道:“阿妈如果知道你今天说的这些话,必定会伤心有你这样一个狼心狗肺的女儿。” 张莞香用一种吃人一般恼羞成怒的眼神看着乔熙,可是又不敢再做什么吸引更多的目光,只能恶狠狠地看着她。 乔熙嫌弃地“啧”了一声,才出于想要气她的心思,慢悠悠地说:“忘记告诉你了,我过几天也会来这里念书。” 张莞香只觉得自己怕是听见了什么天方夜谭,她嘲讽地看着乔熙:“就你?你哪里来的钱。” 乔熙笑了,道:“我生得漂亮,多的是冤大头的男人愿意给我花钱。” 她说完,没有管张莞香起到通红的脸色,步伐轻盈地离开了。 乔熙听见有男生上前去向张莞香打听自己,张莞香说:“你说她?不过就是我家保姆的女儿,下人而已。” 乔熙眉心微皱,替张碧痕心疼了一下。 宋淮越的车子还停在原地,那车子底盘高,乔熙不怎么优雅地爬进去,还没坐稳,就听见宋淮越淡淡的语调:“小丫头,你口中的冤大头就是我吧?” 乔熙一愣,之后倒是乐了:“宋先生还偷听我说话?我是故意气她的,宋先生天人之姿,睿智非凡,怎么看也不是冤大头。” 她说得谄媚讨好,小意逢迎。 宋淮越却并不怎么吃这一套,他从西装内衬里拿出一个铁盒,指尖翻开,夹出一根雪茄,当着她的面点燃。 车子发动,宋淮越用指骨夹着雪茄,半眯着眸子,隔着轻烟薄雾,看着乔熙娇艳欲滴的面容,他微笑了一下,哑声道:“想清楚了?” 乔熙点头:“想清楚了。” [爱意值:半颗星。] 宋淮越低笑了一声,声音多了几分沙哑,他难得存了坏心,故意激她:“我这个人喜新厌旧,如果以后有了合适的女子,或许还要结婚,到那时候,你只能离开。” 乔熙挑眉,面上露出惊愕,心里却在冷笑:好家伙,还敢和别人结婚,真是要上天了! 飞烟倾城(六) 乔熙挑眉,面上露出惊愕,心里却在冷笑:好家伙,还敢和别人结婚,真是要上天了! “我不是不懂事的人,”乔熙笑笑,露出点委曲求全来:“在外,宋先生就说我是你的义妹,这样就不损伤宋先生清誉了。哥哥觉得好不好啊?” 她已经得心应手地换了称谓,表情滴水不漏的乖巧,叫人挑不出一点错。 宋淮越没见过像乔熙这么复杂的女子,她可以如同阅尽世事浮华的女子一般风情万种,也可以像只小兔子一样单纯无辜。 他的掌心发烫,顺从自己的心意,掐着她的腰,将她往怀里带。 乔熙靠在他的怀中,任由他将轻烟落在自己的脸上,尽管表情无辜,只是心里却已经在骂了——好家伙!狗东西!让自己抽二手烟! 而宋淮越和她鼻尖亲昵相抵,金属的领撑触碰到她娇嫩的肌肤,他哑声笑道:“义妹?这个主意不错,那我在外叫你妹妹?” 乔熙笑不出来了,这是表面君子,实质闷骚老流氓?怎么比自己还不要脸! 乔熙内心翻白眼,真是狗东西! 可是面上,她笑得更加乖巧,说:“都听宋先生的。” 宋淮越将乔熙带回了总统府。 富丽堂皇的大门从两边打开,斯蒂庞克一路畅通无阻的开进去,驶过公园一样大的前院,才在一处西式的建筑群中间停下。 主楼是白色的建筑物,二楼以上向南一侧是清一色落地明澈的玻璃窗户,风格很像西式城堡。周遭插了红旗和总统府旗帜,多了几分庄严肃穆。 此刻,因为是傍晚,整个建筑灯火通明。 乔熙下了车,站在总统府门口时,恰到好处地流露出了三分意外,三分不知所措,和对宋淮越的四分依赖。 她抬着头看他,软软地喊他:“宋先生......我们为什么会来总统府?” 宋淮越有些喜欢乔熙这种没见过世面又很依赖自己的样子,唇角微挑,道:“我是南城的总统,小丫头,你忘了吗?我姓宋。” 乔熙流露出了无知少女的惊讶,和攀上高枝的诚惶诚恐。 宋淮越的乳母赵婶从里面走了初来,老人家看见他带回一个女子,先是一愣,之后道:“瑾由,这位小姐......” 乔熙知道,瑾由是他的字。 “赵婶,给她准备一个房间,离我的卧室近些。”宋淮越的声音温和,他没有明说乔熙的身份,态度模棱两可。 赵婶是见惯世面的,闻言什么都没有问,就去给乔熙准备房间了。 乔熙略带拘谨地站在原地,看着宋淮越的侧脸,低声道:“宋先生......我想给我阿妈打个电话。” 宋淮越点头:“我带你去。” 宋淮越带着她走进了大厅,大厅里的暖气管子烧得极暖,屋子里的陈设简洁而大方。 他的掌心是温热的,捏着她的手,叫人心头安定。 乔熙低着头看着两个人交握的双手,眼中划过一丝笑意。 她抿了抿唇角,让自己的笑容不要太明显。 宋淮越牵着乔熙在大厅的沙发处坐下,皮质的沙发,上面垫着狐狸毛制的毯子,看起来很温暖。 乔熙的手微动,下意识摸了摸细滑的毛毯。 “这是电话,会用吗?”他声音低哑,很撩拨耳廓的音调。 乔熙的耳朵泛红,脖颈低垂小弧度点了点头。 宋淮越侧着脸,目光若有若无地落在她的身上。他不知道有没有人同她说过,她的脖颈生的很漂亮。 细而白,看起来就像烧制得恰到好处的白瓷器。 宋淮越抬头,用指腹划过乔熙的侧颈,脸上藏着笑:“不会也不打紧,我教你。” 乔熙默默翻了个白眼,想说你看不起谁?你家的电话是长得先进了一些,可是我以前拍年代戏的时候,不知道见识过多少好吗? 但是表面,她露出一丝无措来:“我不会......” 他明显很喜欢她这样的反应,身体微倾,将她的手握在掌心,声音带着呵出的热气,划过她的耳畔:“号码多少?” 乔熙报了张碧痕住所附近最近的电话,在一个茶楼里。 “找到自己要拨打的数字,转一圈,在这个数字的地方停下,明白吗?” 乔熙猜想,宋淮越大约没有教人做过这种事,自己的窘态于他而言可能很新鲜,他的笑容有扩大的趋势。 他笑起来的时候,皓齿很白,唇色淡红,很漂亮。 乔熙想,真是个恶趣味的男人。可是,也是真的温和。自己今日这么多无礼冒犯,他都不介意。 只是美色当前,他实在是很好看,乔熙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电话过了一会儿便接通了。 那头,张碧痕对于乔熙的去向不大关心,听她说已经给张莞香送了衣服过去了,便道:“你想在外面住多久都没事,只不过你明天早上还回来吗?你不回来的话,早餐摊子忙不过来的。” 乔熙默默算了算时间,若是坐最早的电车去北城,约莫还是来得及的去帮忙的。 “我每天都会回来陪你卖早点。”乔熙保证道。 张碧痕闻言,没有别的话,只随口一句:“别太晚睡,别影响功课。” 乔熙说:“好”。 张碧痕挂断了电话,从口袋里拿出一枚硬币放在桌上。 “老板,电话费。” 而乔熙捏着被挂断的电话,对上宋淮越若有所思的目光。 在现实世界中,乔熙不怎么有机会看纪淮深穿复古洋西装,这种西装厚而长,需要很强大的气场才能穿得出挑。 乔熙发自内心地觉得,宋淮越穿得太出挑了。 她甚至觉得,他这样不说话,只是一味看着人的样子真是要命,那双幽深深邃的眸子,似乎能叫人溺毙,当真是人间难得几回看。 她的喉咙有了痒痒的,鼻子也是。 她扬起一个甜甜的笑,忽略这些念头,轻声道:“宋先生,我想在贵族中学念书。” 她说完,觉得鼻子下面愈发痒了,似乎还湿润的液体流了出来。 乔熙还没有反应过来是什么,宋淮越脸色微变,已经从口袋里拿出手帕捂在她的口鼻上。 飞烟倾城(七) 乔熙还没有反应过来是什么,宋淮越脸色微变,已经从口袋里拿出手帕捂在她的口鼻上。 “你流鼻血了。”他说的很平静,捂住她鼻子的手松了些力道,示意她自己捂住。 他的手帕上还有一股很好闻的清冽香气,乔熙用力嗅嗅,露出一个烂漫的笑容:“宋先生太好看了,我心火燥热,才流鼻血的。” 宋淮越这辈子估计也没有这么被人调戏过,他愣了许久,才抬手拍了一下乔熙的额头:“让你血流不止算了。” 乔熙笑得狡黠又无辜:“宋先生真狠心。” 赵婶给乔熙准备的房间,就在宋淮越的旁边。 房间里面有一股子好闻的茉莉花油的味道,素净西番莲雕饰的床头柜,清一色的米色装饰和物件,随处可见蕾丝花边装饰,看起来很适合闺阁小姐。 乔熙用力嗅嗅空气中的茉莉花味,几分商榷:“赵婶,我喜欢玫瑰花香。” 赵婶看着乔熙乖巧的模样,笑着道:“玫瑰花也有,在梳妆台的第二格,明天味道淡了,姑娘重新换上就好。” 乔熙道了谢,目送赵婶离开后,只是虚掩了门。 在总统府住的第一个夜晚,乔熙躺在冰凉柔软的丝绸上,睁着眼听着门外的动静。 天色已经很暗了,乔熙在等宋淮越上楼。她没有想到宋淮越会将自己放在他的隔壁房间,明明在车上的时候,他的眼神是那样暗沉,她不可能看错,他应该是想要占有自己的。 可是如今,她只将自己放在了隔壁。 乔熙有些读不懂他的心思,所以必须要好好试探一番。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乔熙都快要睡着了,终于听见了那期待已久的脚步声。 乔熙一个打挺从床上起来,连鞋都没穿就跑了出去。 萧淮策换了一身灰色的丝织睡袍,鼻梁上架着金丝眼镜。他看见乔熙,用手抬了抬镜框,露出一截冷白的结实有力的手腕。 他的语气淡淡的:“怎么还不睡?” 乔熙注意到,他白天戴着的手表已经被摘下,现在换成了一串沉香佛珠。 乔熙踩在冰冷的瓷砖地面上,一步步走向他。 她的头发又黑又软,绸缎一样披在身后。身段又是那般玲珑有致,身上穿着红色的吊带丝绸睡衣随着她的动作微拂动,似乎有潋滟水波。 如果他没有看错的话,她没穿内衣。 太大胆了。 相较于其他十八岁的女孩透着酸的青涩,她已经纯然活脱脱的妖精模样。 她在离自己只有一步之遥的地方站定,歪着头,乌黑的瞳仁干净至一尘不染。玫瑰花一般娇艳的唇,吐出天真的话语:“宋先生是真的打算拿我当妹妹吗?” 她那样大方、坦然,用身上的每一寸姿态告诉他,她在勾引他。 宋淮越觉得有些好笑,如果她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可还会这么大胆? “乔熙,你还小,你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至于其他……很晚了,去睡觉吧。”他拍拍她的肩膀,语气意味深长:“还是说,你今晚不想睡了。” 他以为,她应该害羞了吧?可是事实上,乔熙等的就是他这句话。 乔熙心头狂喜,表面却是含羞带怯地看向他:“不想睡了。” 宋淮越的额角青筋狂跳,有些疼。 “你知道我为什么带你回来吗?”他说话的时候,用手捏住了乔熙裸露的肩膀。 她穿着红色的吊带睡衣,衬得皮肤很白。 他在看见她的第一眼,就想要捏住她的肩膀了。 果然,如他预想中的那般,很滑很软。 乔熙乖巧体贴地看着他,完全不阻止他的动作:“我不知道。” 宋淮越的神色在反光的镜面下,看不怎么真切:“因为你身上有种叫人很舒服的特质。” 乔熙低着头看了一眼他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他的肤色冷白,手指修长漂亮,那串沉香佛珠,很配他的气质。 她收回视线,顺着他的话往下问:“什么舒服的特质啊?” 宋淮越的眸色一黯,唇角勾起的笑容看起来温和,却叫人有种说不出的压迫感。 他说:“你不会想要知道的。” 乔熙觉得他说这话的时候,很诚恳。 她耸耸肩,道:“那好吧,我不问了。” 宋淮越松开放在她肩膀上的手,话语又恢复了清淡平静:“你说你不想睡是吗?” 乔熙对上他意味不明的时候,不知怎的,有些怵得慌。 她犹豫了片刻,才笑得很是无所畏惧:“是的!” 宋淮越点点头,说:“那去书房写作业吧,我让赵婶给你准备几张你要去的贵族中学之前的考试卷子。” 乔熙:“哈?” “去吧,明天早上我检查。”他的语气更加温和了。 乔熙欲哭无泪,偏偏对着他不容置喙的模样,没胆子拒绝。 宋淮越支开乔熙后,才推开自己的房门走进去。 他摘下眼镜,眼睑处已经泛红了。 刚刚乔熙问他,是什么样叫人舒服的特质,他没有告诉她。 事实上,这种叫人舒服的特质,叫欲望。 她太合他的心意,又太小,连十八岁都没满,他真怕他一个没控制住自己,将她玩死在床、上。 不过...... 他的唇角勾起一抹笑,眸色带上几分欲念,俊美的面容叫人不敢直视的堕和诡艳之气。 不过以后,他会好好调教她。 书房里装潢简单,一水儿摆具全是黑核桃木做的。 乔熙趴在厚重的书桌上,奋笔疾书地刷卷子。 系统的声音突然响起:[爱意值:一颗星。] 乔熙无语凝噎,这是什么毛病?她在这里写作业,给他写出爱意值了。 还是说...... 乔熙灵机一动,为自己的想法而振奋:还是说,宋淮越喜欢有上进心的女孩子! 好家伙,四个世界了,终于碰见一个注重内在美的了。 乔熙为自己刚才打算色诱他的行为感到羞愧,并且打算从今往后一定好好学习,争取用自己优秀的内在美打动他! 在这个念头的鼓舞下,乔熙挑灯夜读到了凌晨三点。 宋淮越端着热牛奶走进来,看着桌子上已经完成的厚厚一沓试卷,摸了摸她的头发。 飞烟倾城(八) 宋淮越的唇角几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之后拍了拍乔熙的头,算是鼓励:“挺好的。” “那......我去睡了?”乔熙试着将自己的手腕抽出来。 宋淮越捏着她藕白的手,没让她走。 乔熙疑惑地看着他。 宋淮越微笑,带着几分温柔蛊惑:“以后不要叫我宋先生。” 乔熙问得真诚:“那叫什么?” “有外人的时候,叫我哥哥。没有外人的时候,叫我的字,瑾由。” 乔熙觉得这没毛病,点点头答应了:“好......瑾由,我去睡了。” 他笑得很好看:“去吧。” 乔熙想,宋淮越真是个温和的人。她很难将他和外界传闻中,手上人命数不胜数的冷酷之人联系在一起。 也许,是那些传闻错了。 毕竟他笑起来的样子,倾倒风华的好看。怎么看,也不像杀人无数的刽子手。 乔熙打着呵欠往楼上走,唇齿间还有牛奶香甜的味道。她觉得自己很幸运,毕竟她对宋淮越的接近,似乎太顺利了一些。 她摇摇晃晃地走,脚踩在木质的楼梯上,因为困倦,步伐轻飘飘的。 之后,她推开房门,跌进柔软的床里,几乎没过多久,就陷入了沉睡中。 入睡之前,她想:这么多世界的位面,宋淮越的性格最温和,最像她的丈夫纪淮深。 约莫是因为睡前的迷糊乱想,她在梦里梦见了他。 那是一段乔熙没有任何印象的记忆。 西雅图破旧的阁楼,她被自己的唯一至亲,她的亲生舅舅关在里面,逼仄的空间,日日的死寂氛围,真是叫人发疯。她一开始还不停地求救,可是却一直得不到任何救援,到最后她心如死灰,干脆不再挣扎。 她听那些照顾她的那些人都说,她是疯子。 后来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有一天,她看见了纪淮深。 他站在门口,光影和灰尘就在空气中盘旋,他身处其中,好看得就像油画里的人。 而她如同丧家之犬般蹲在地上,仿佛丧失了言语的能力,只是傻傻地看着他惊怒痛惜的眉眼。 在乔熙的记忆中,她从未见过纪淮深如此愤怒。 她听见他说:“房间里面的人是我的未婚妻,你敢非法监禁她,我会请最好的律师,让你把牢底坐穿!” 咬牙切齿,冰冷狠戾。 “纪爷......”中年男人分明战战兢兢,却还是字字确凿地说:“乔熙是个疯子,她有反社会人格。” 而纪淮深一脚踹在了还想喋喋不休的男人的腹部,之后用尽全力撞开了那扇门。 砰的一声,灰尘攒动,光线被铁门的晃动切割得支离破碎。 画面中的乔熙下意识用手抱住自己的双腿,缩成小小的一团坐在地上,像受惊的小动物,眯着眼看着他。 “小乔不怕,”他听见他的语气,温柔到叫人心碎,满满的小心翼翼,他说:“不怕,我来接你回家。” 而她再度抬头,眉眼漠然,已经不见慌乱。她不做任何反应,任由他将自己抱起,却在他起身的那瞬间,用力咬住他的肩胛。 是夏日,单薄的白色衬衫有血渗出来。 而他只是沉默地梳弄着她的发,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说:“我的小乔有我撑腰,想怎么样都可以。” 乔熙在梦里看着纪淮深肩膀上触目惊心的伤口,想要阻止那个发疯的自己,却怎么也做不到。 好不容易她终于伸出手,似乎能够将那个发疯的自己推开,却有一道声音将她唤醒。 “乔小姐,你该起床了。”是赵婶。 她睁开眼,目光还有些涣散。 女人怜爱地看着乔熙一头冷汗,神情恹恹的样子,暖声道:“乔小姐做噩梦了。” 乔熙不说话,只是从床上起身,之后飞快地离开了房间,折身推开了一旁沉重的乌木大门。 那是宋淮越的房间。 乔熙不相信做这个梦是偶然,最后定格的画面,一定有什么暗喻。 宋淮越听见开门的动静,微微侧目。 晨间的光线像熟透的苹果,很暖的红色打在他的身上,他整个人看起来矜贵极了。 他大约已经醒来很久,姿态随意地坐在沉木椅子里,修长的手指拿着一杯咖啡,腕间还带着那串沉香佛珠。 他丝质的灰色睡袍衣摆如同轻烟一般,若有若无地垂在地上。 他听见开门声,将咖啡放在一旁的桌上,金丝镜框后的眼睛温和平静,他扬起眉看着她:“怎么了?” 乔熙不说话,只是快步走向他。她动作急切,视线模糊不清,光裸冰冷的足踩在他的脚背上,用力一蹬,双腿分开跨坐在他的身上。 宋淮越很平静,甚至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他看着她的急切,半晌,神情似笑非笑,多了几分挪揄:“小乔,你才住进来第二天,是否有些太主动了?” 乔熙不说话,只是红着眼扯开他的睡袍,露出肩膀处的肌肤。 那上面也同样有一道伤疤。 她抖着手去摸,声音紧巴巴的:“这是怎么弄的?” “你说这里?”宋淮越目光平静地扫了一眼:“不知道,生下来就有的。” 乔熙有些坐不稳,整个人跌在了他的怀里,呼吸粗重,整个人似乎在发抖。 宋淮越握住她的腰,他察觉小姑娘的情绪有些不正常,于是淡声道:“你这样子怎么出门?我让人送你去北城。” 乔熙将脸埋在他的怀里:“宋淮越......” “嗯?”他姿态慵懒地把玩着她的头发,眼中晦暗的占有欲一晃而过,语起却很温和:“小乔怎么了?” “我......”她看向他,心头的情绪太复杂,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这般目光沉默。 宋淮越觉得她不说话,眼泪汪汪看着自己的样子有些可爱。 他捏捏她的脸,道:“你不是要去给你养母帮忙吗?有什么话,回来再说。” 乔熙说“好”,有几分精疲力尽地上了车。 系统终于主动开口了:[你不要胡思乱想,这只是一个虚拟世界。] 乔熙不相信,语气微重:“他身上有伤痕!和纪淮深身上的,位置一模一样!” 飞烟倾城(九) 乔熙不相信,语气微重:“他身上有伤痕!和纪淮深身上的,位置一模一样!” [这只是为了让人物更逼真,一切都是假的。]系统不为所动,语气益发冷淡:[乔熙,我希望你能分清现实和虚拟,不要在无关紧要的事情上浪费太多的心力。] 乔熙听见这样的说辞,第一反应是要反驳的,可是话到了嘴边,又觉得缺乏了一些说服力。 她只是怀疑地问:“所以,真的只是因为巧合吗?” [不是巧合,是有意为之,既然用了你丈夫的脸,我就会将一切人物特质贴合到最佳。] 系统说完,语气放缓,劝说道:[乔熙,不要多想了,这对你来说没有一点好处。] 在系统的再三保证下,乔熙暂时相信了。毕竟相较系统的说法而言,前世今生更像是是无稽之谈。 也许是为了转移她的注意力,没有过多久,系统发布了第一个支线任务:[解锁场景一:参加酒会。] 乔熙愣住,觉得这个任务有些过分简单了。 “就这样?” 系统似乎是嗤笑了一声,缓缓道:[还有后半句话,当众亲吻宋淮越。] 乔熙点头,很平静地接受了。 这样的刁难才是她认识的系统。 不多时,车子抵达熟悉的旧巷口。她从车上下来,恰好看见张碧痕扶着推车从远处走了过来。 乔熙跑过去帮忙,张碧痕只是看了她一眼,就像是察觉到了什么,松开了手中的东西,快步走到了巷口。 乔熙没有拦,有些事,她早晚会知道。有些话,自己也早晚要说清。 张碧痕自然不是瞎子,她看见了那辆停在巷口的车,车是简简单单黑色轿车,只是上面有北城总统府的标志。 张碧痕对上车内司机探究的视线,登时脸色一白,魂不附体地往回走。 乔熙正帮她将推车上的东西搬下来,破旧的桌椅板凳被一个个拿下来,发出不堪重负的声音:“阿妈......” 张碧痕红着眼睛,在听见乔熙叫她的那一瞬间,毫不犹豫地扇了她一个耳光。 “你还有脸叫我,你不是说住在同学家吗?乔熙,你有这么显赫的同学吗?北城总统府,你想做什么!” 她的声音都在发抖:“你是不是......和那司机......那男人的年纪做你爷爷都够了!” 乔熙震惊地看着张碧痕,终于知道这巴掌是因为什么。 她捂着脸,只觉得这段时间挨的巴掌多的有点离谱。 脸庞倒是没有痛感,只是有些发烫。 她缓了缓心口的不适,才轻声说:“阿妈,总统先生收我当了义妹。” 张碧痕笑了,明显是不相信的:“就你......凭什么?” 是啊,凭什么? 一个父母不详的市井女子,念最普通的中学,有什么地方值得总统先生垂青。 乔熙撩了撩耳边的碎发,笑得很平静:“因为我漂亮。” 张碧痕心头一沉,有些明白了。 什么义妹,估计就是情人吧...... 如果是乔熙的脸,也难怪......是个男人都会心动。 总统当情人,好过嫁给普通人家受气。她张碧痕只是给了乔熙一口吃的,没有权利置喙她的人生。说到底,她不是这姑娘的亲娘。 她眼神复杂的看了乔熙一眼,倒是没有多问别的,只是说:“我也没有什么可以交代你的......你得空了多回来看看。” 给乔熙见张碧痕这般平静,倒是松了一口气,道:“好,我会的。” 张碧痕弯着腰开始继续整理桌椅,道:“回去吧,不用你帮忙了。” 乔熙知道张碧痕说一不二,今天的事情,她多半是有些伤心了。 她垂了眼睫,没有强求:“那我先回去了,阿妈,我明天再来。” 张碧痕将折叠起来的桌椅放在地上,语气冷淡:“以后不用来帮忙了,你既然有了新生活,也要搬出去,那就不用管我了,说到底我也就给了你一口饭吃,你这些年......该还的也还了。” 乔熙怎么会不懂张碧痕是害怕她常常过来,惹得宋淮越不痛快,表面上却是安静地应下,说:“阿妈,我知道了。” 司机将送乔熙到南城中塾的校门口,他的语气恭敬,很是有礼:“乔小姐,您先去上学,晚间我会过来接您的。” 乔熙点头,道过谢往学校走去。 南城中塾的校长大约是提前收到了消息,站在校门口等待多时。 校长是一个干练的中年女人,烫着时兴的波纹卷发,一身黑色的收腰旗袍,玻璃丝袜包裹着细长的腿,深蓝色的高跟鞋羊皮质地,很是时髦。 她的目光落在乔熙身上,带着几分意外和恭敬:“是总统先生的义妹吗?” 乔熙默认,乖巧地喊人:“校长好。” 校长脸上的笑容热切了几分,她拉着乔熙的手往学校里面走,一路的嘘寒问暖。 两个人到了库房,她叫人给乔熙换一套了簇新的校服,很柔软的衣料,整体是灰色的,样式有些像现代的水手服。 乔熙不怎么喜欢这么幼稚的风格,可是这衣裳比之她身上原本的粗布,不知道妥帖多少。 她向校长道了谢,才走进高三部。 南城中塾总共就只有两个高三班,意料之内,她和张莞香是一个班的。 张莞香看见她的一瞬间,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眼珠子似乎都要突出来。 乔熙的身份是宋淮越提前一一叮嘱过的,自然是没有人说漏嘴,可是她生得太美,哪怕没有校长的种种举动,也本就引人注目。更何况校长主动送她到班级门口,又是一番妥善安排,难免叫人侧目,紧接着猜测她的身份。 乔熙被校长亲自安排坐在教室的第三排,正正中间的位子。 张莞香则在她的斜后方,她的身材算是较为高挑的,坐在最后一排。 这一天,张莞香一整天坐在座位上没离开过,她一双眼睛死死盯着乔熙,恨不能从她身上盯出一个洞。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张碧痕养的那个赔钱的养女,有朝一日竟然有资格和她坐在同一个班级上课。 飞烟倾城(十)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张碧痕养的那个赔钱的养女,有朝一日竟然有资格和她坐在同一个班级上课。 乔熙这样的“下等人”,和她呼吸同一片空气,都是侮辱空气。 而乔熙完全没被干扰,没心没肺地学到了傍晚,一点也不受影响。她知道,张碧痕不愿意让旁人知道她的家境,自然也不会在旁人面前揭自己的短。 说到底,她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有张碧痕这样一个破落的生母,她在南城中塾读书,和北城的一切早就没有瓜葛了。 乔熙太明白她心中所想,所以才分外替张碧痕寒心。 下学的时候,天空中有蒙蒙细雨。 乔熙站在校门口,看见张莞香和几个女生手牵手从她面前走过。她们都撑着蕾丝花边的洋伞,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更多是打量,算不上友好。 张莞香平日是住校的,不到礼拜六是不会离开学校的。 几个人眼神探究,分明是想看看这位神秘的新同学究竟是什么身份。 乔熙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们从自己面前走过,之后扬起了一抹略带讽刺的笑。 为了看自己一眼,特意绕远路回宿舍,也是辛苦。 她兀自出神,远处一辆普利茅斯缓缓停下。 司机拿着伞,从驾驶座出来,小跑着到乔熙面前,替她撑开伞:“小小姐,宋先生在等您。” 不过半日,连称谓都换了。 她越来越吃不准宋淮越心中究竟是怎么想的了。 宋淮越坐在后座,一身精练的西装,腕间的表已经换了一块。 他双腿交叠,姿态随意,在听见乔熙上车的动静时,微微侧过脸:“学校好玩吗?” 乔熙扑进他的怀里,司机见状尴尬的别过脸,连忙关上车门。 “像什么样子!”宋淮越低斥,语气却还是很温柔。 除了第一次见面时的不愉快,他这个人在自己面前,都是温柔雅致的性子。 乔熙在他的怀中用力蹭了蹭,见他不阻止,便有些得寸进尺的意思:“瑾由,我是不是很土?” 宋淮越看着她未经修饰的发和素面朝天的脸,唇角扬起一抹笑:“没有,你很可爱。” 乔熙闻言仰着脸看他,眼神可怜巴巴的:“我看见学校的女孩子都有洋伞和裙子,我也想要。” 宋淮越看着她一脸殷切的模样,笑了:“好,我让下面的人去给你置办。别的女孩子有的,我都会给你。” 乔熙这才心满意足地靠在他的怀里,之后回去的路上,总统先生这位不知天高地厚义妹提出了一大堆要求。 无非女儿家的吃喝玩乐的物件,宋淮越一一应下,好耐心的样子。 乔熙知道宋淮越答应得这么痛快,是因为这些东西无关紧要。 而她之所以提,则是想让他慢慢养成答应自己要求的习惯。 晚间的用完饭,乔熙就收到了洋伞和裙子。 一整排的洋伞,都是洋超市最新潮昂贵的款式,而那些裙子,很多都是意国的设计师的珍藏款。 宋淮越作为旻国总统,拿出手的东西,果然都是最好的。 乔熙几经挑选,换上了一条水滴镂空的露背连衣裙,她穿着连衣裙,像只漂亮的小鸟,也像朵娇艳欲滴的玫瑰花。她顺着回旋的余地一路往下,步伐轻快地走到宋淮越的面前。 她问他:“宋先生,我穿这条裙子好看吗?” 宋淮越用平日里批示国民经济计划,作报告时调节话筒,签下一份份重要文件的手将她揽进怀中,在她的耳畔低低地说:“好看,让哥哥抱抱。” 他的声音很有磁性,刻意温柔的语调,简直是撩拨小姑娘的利器。 乔熙撩人不成反被撩,被他抱在怀中,一身不吭,耳廓通红。 宋淮越常年握笔握枪的手有一层薄薄的茧,他漫不经心地抚摸着她的背,看着她气息越来越紊乱,眼眶都开始有水光,才微笑着柔声道:“小乔,你还没有成年,不该这么穿。” 乔熙的目光无辜,刚想要再接再厉,继续开口说什么,电话响了。 宋淮越随手捞起电话接通,他听电话的时候侧着脸,大厅的灯光在他的脸上勾勒出很好看的错落光影。 对方不知道在那头说了什么,他平素温柔雅致的面容渐渐多了几分冷意,声音也寒气森森的:“你告诉唐希,他如果不想当少校了,自然会有很多人想要当。” “这些事,还要我教你怎么做吗?” “......呵,我现在就过来。”那声冷笑,叫人手脚冰冷。 乔熙听着他很是威严的话语,突然觉得自己最近有些冒犯了。 她怎么敢不管不顾撞进他的怀里,怎么敢一点都不怯场地撩拨他。 他再怎么温柔和善,怎么能俊雅随和,也是旻国总统,一句话予生予死。 她怎么敢这么大胆嚣张? 乔熙后知后觉地有些怵了。 而宋淮越啪嗒一声挂断电话,再度看相乔熙,已经恢复了温柔模样。 他扣着她的腰将她单手抱起,放在一旁的沙发上。 乔熙愣了愣,宋淮越已经扯过一旁的床单替她盖上:“我要出去一趟,你等等自己上去睡觉,可以吗?” 乔熙握着他的手,声音乖巧:“你......要去哪里?” 宋淮越说:“酒会。” 他说完,看着乔熙很是期待兴奋的眼神,补充道:“你还没成年,不能喝酒。” 乔熙将他的手握得更紧:“我可以,我想去。” 宋淮越知道,他不该同意的。可是一时之间,他看着她雀跃的目光,没忍心拒绝。 他不知为何,对这个莫名其妙闯入他的世界的女子,总是比平常多了许多忍让。 “可以去,但是不许喝酒。”他让步。 乔熙满口答应。 酒会在南城的爱德丝特大酒店。 乔熙身上的水滴镂空连衣裙新潮又漂亮,很适合这样的场合。 她提出不更换,宋淮越没说什么,只是在快要抵达之前,将自己的西装外套披在了她的身上。 夜色化不开的浓稠,宋淮越看着她,眉眼藏匿在背光的阴影处,像藏着一潭很温柔的月光。 飞烟倾城(十一) 夜色化不开的浓稠,宋淮越看着她,眉眼藏匿在背光的阴影处,像藏着一潭很温柔的月光。 他说:“小乔听话,等等不许将外套脱下来。” 乔熙故意问他:“那如果宴会厅很热怎么办?” 宋淮越捏捏她的脸,说:“那就忍着。” 他说的温和,乔熙却听出不是玩笑话。 她适可而止地停了话茬,靠在他的怀中不说话了。 此时,两个人也抵达爱德丝特大酒店。 宋淮越从口袋里拿出眼镜,用镜布擦拭干净了,慢条斯理地戴上。一系列动作缓慢,却带着说不出的矜贵性感。 乔熙看着他,笑得很是狡黠:“瑾由,你戴眼镜的样子很好看,特禁欲系。” 宋淮越显然不知道乔熙口中的禁欲系具体是什么,但是这不妨碍他看清小姑娘一脸的毫无保留的欣赏。 他勾了勾唇角,笑容淡淡的:“女孩子家家,不要动不动说欲字。” 行吧,老古板。 乔熙撇撇嘴。 不远处,几个穿着军装、气度不凡的男人看见宋淮越的车子,马上走了过来,之后,他们在车门口有序地分立而站。 司机把车门打开,两排的男人便齐刷刷的躬身行礼。 宋淮越连眼神都不带半点波澜,他摘下手中的皮质手套放在司机手上,之后将车内的乔熙牵出来。 两排男人跟随着宋淮越的脚步往里面走,竟是没有人多问一句乔熙是谁。 酒店厅堂在女人正在唱歌助兴,乔熙认得她,这是最近炙手可热的新星陶莉丝。 陶莉丝在台上卖力地唱,台下的众人穿梭在美酒佳肴之间,各自饮酒交谈。 宋淮越问乔熙想不想去吃东西。 乔熙将他的手握得紧紧的,声音恰到好处的紧张依赖:“你不和我去吃东西吗?” 宋淮越弯着唇,流露出一丝笑意来。 而他的身后,有人有礼地向乔熙解释:“总统先生时间宝贵,身份也不合适与大家同乐,总统先生只是来发表讲话的。” 乔熙闹了个大红脸,乖乖松开宋淮越的手,道:“那我去那边吃姜糖饼,等等你发表讲话的时候,我在底下给你打气。” 这话天真又可爱,乔熙虽然生得娇艳,可是套着宋淮越过分宽大的衣裳,顶着一张素面朝天的脸,怎么看都是个孩子。 一群人都流露出了看孩子的眼神。 宋淮越温声道:“我义妹年纪小,大家多担待。” 宋淮越这话说得如此郑重,几个男人见状诚惶诚恐,恨不能指天发誓:“总统先生,您义妹这样可爱,谈不上担待,都是我们这些做下属的应该做的。” 宋淮越笑笑,离开的时候,摸了摸乔熙的头发。 方才迎接宋淮越的几个男人,有两个人留在了乔熙身边。 他们跟乔熙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倒是很有礼。 “不知道小小姐怎么称呼?”其中一个人问道。 “乔熙。”乔熙将手中的姜糖饼放进嘴里,尝了一口有些过甜了,便从一旁拿了杯纯净水喝了几口。 那人听见乔熙的回答,认真思索了一下南城有没有姓乔的大家闺秀,发现查无此人后,才小心翼翼地说:“乔小姐不是南城人吧?” 乔熙将琉璃精釉的水杯放在一旁,她的指腹粉白,轻轻贴在玻璃杯壁上,碾着杯沿转了一圈,才笑着说:“我不是南城人,是哥哥的家人。” 两人相视,从乔熙的话中读出了隐含的亲密。 果然,哪怕是所谓凭空冒出来的妹妹,也总归是有些真切情谊在其中。看刚才总统先生的样子,对这位妹妹也很是宠爱。 只是不知道,这样的宠爱能持续多久。 不过乔熙到底是宋淮越身边第一次出现的女子,两个人的态度还是很恭敬的。 乔熙没有注意他们的眼神变化,她的目光落在不远处的歌女陶莉丝身上。 她歪着头笑笑,语气很天真:“那旗袍真好看。” “乔小姐穿的洋装也好看。” “陶莉丝虽然漂亮,不及乔小姐身上的气质高贵。” 两人开始恭维。 乔熙听着只觉得有些好笑,她才在宋淮越身边待了几天,就已经从鱼目被养成了价值连城的珍珠吗? 不过是借了宋淮越的光而已。 乔熙顿时没有了交谈的兴致,也不愿再和这两人说话,她随意说了个借口支开二人,走到了角落。 她的身份并不是人尽皆知,宋淮越这个总统从来低调。而他的义妹,更是除了出去迎接他的几个人之外,无人知晓。 乔熙算是捡到了一时的宁静,站在角落安静地用着手中松软可口的蛋糕。 复古的吊灯高悬在穹顶上,一旁的唱片机放着悠扬的外国歌谣。 这个世界于乔熙而言,就像陶莉丝身上的那件旗袍,精美漂亮,可是却不是属于她的世界。 就好像现实世界中那万众瞩目的影后领奖台,从来不是她真的想要停留的地方。 她所渴望的,也许只是一个小小的,能够让她感到安全的密闭空间,入眼可及都是不加修饰的真诚坦率? 这个空间,曾经有人捧在她的面前,是她的丈夫纪淮深。她那时拒绝得很决然,她被繁华精致的桂冠,和璀璨的镁光灯蒙蔽了视线。 可是如今,乔熙只觉得后悔。她被隔绝在了热闹之外,茕孑一身,冷眼看着这觥筹交错的盛大舞会。 她想,如果能够早些完成系统的任务,她是不是就能见到纪淮深了? 她想抱抱他,告诉他自己已经不是从前的乔熙,她想留在他的身边,陪他看无数次的日落日升,有人温言。 于是乔熙在这样的浪漫寂寥中,只觉得置身事外,她大概......有些想念他了。 她兀自发着呆,大厅的灯光突然一瞬间湮灭。 而礼台的中央,一道光线缓缓明亮起来。吊灯折射出璀璨的光线,如同支离破碎的水晶珠子,落在宋淮越俊美温雅的脸上。 他真的生得好看,无关恭维,只是陈述。那清润的眉眼,黑曜石一样的瞳仁,皮肤很白,色彩冲突之下,平生出反差强烈的性感。 飞烟倾城(十二) 他真的生得好看,无关恭维,只是陈述。那清润的眉眼,黑曜石一样的瞳仁,皮肤很白,这样的色彩冲突,生出反差强烈的性感。 他脱了下西装,换了一身军装,越发衬得他身姿像青松一样挺拔,他皮质的军靴看起来冷冰冰的,那些灯光落在上面,犹如低低流淌过银色的溪流,亲吻过他的足尖。 他看起来那么高高在上,清淡的视线并不带有半分戾气,甚至,他唇间还带着微笑,却是那样强烈的压迫感,仿佛这个世界的一切都该臣服于他。 他开口,声音温和隐约透着冷淡,是很枯燥的陈述,只是被他说出来,就是会让人不由自主地侧耳倾听。 有少校模样的人跪在地上,乔熙听见宋淮越喊他唐希,是今天电话里的那个名字。 叫唐希的男人不过三十出头,坚毅的面庞泛红,大约高居上位,少收到这样的折辱。 宋淮越却不为松动,当众撤了他的少校军衔,改成了少尉。 唐希眼眶猩红地低着头,从乔熙的角度看,他的眼中都是不甘愤恨。 乔熙隐隐约约有些明白,原来不甘是弱者才会有的,宋淮越的脸上永远只有运筹帷幄的浅淡笑意。 她看见宋淮越从礼台上走下来,他在众人战战兢兢的目光中走到了她的面前。 他说:“小乔,回家。” 乔熙这才后知后觉地回想起系统的任务。 她脸上有些细微的红,为了即将发生的事。 宋淮越发现小姑娘没有跟上自己的脚步,反而拉住了他的手,牵制他的脚步。 他完全没有刚才在礼台上的冷清模样,弯了眉眼,温柔地问:“怎么了?” 乔熙从所有人都能听见的声音说:“宋淮越,我不想做你的义妹了。” 大厅传来倒抽一口冷气的声音,那跪在地上的唐希也侧过脸,看向了乔熙。 她站的地方光线昏暗,宋淮越更是遮挡住了她的身型,众人只能隐隐约约看见她的侧脸,妖娆、娇滴滴的艳,风情万种和青涩纯净杂糅在一起,微妙得勾人心弦。 众人不约而同地得出了结论:是祸水的模样。 乔熙知道很多人在看着自己,可是她还是没有退缩。她松开宋淮越的手,之后踮着脚,环住他的脖颈。 这样的动作很吃力,她好不容易站稳,对上宋淮越平静无波的视线。 那里面的神色很复杂,像是浮着碎冰的河流,温柔和冷淡参半。 “小乔,你想做什么?”他问得平静,就像在问一个孩子,似乎并不在意她的无礼举动。 乔熙从行动回应了宋淮越她想做什么。 她去亲吻他,很莽撞的一个吻。 她的贝齿磕到他的唇,有血腥味,和玫瑰花的香气。 乔熙知道有很多人在看她,最专注而直接的视线,是宋淮越。即使她闭着眼,却也感觉到了他的目光。 一瞬不瞬的,强烈而直白。 他用目光将她一寸寸剖开,看见她红透的面容,怯懦的本质。 乔熙听见系统说[解锁场景一,获得奖励改变过去一次。] 她心头一松,就想要结束这个吻。而宋淮越在众人看不见的角落,用力扣紧她的腰。 他描绘她的唇型,掀起波澜。 将平静而纯粹的相触,寸寸深入、贯彻。 乔熙的腿都发软,整个人像是没有骨头一样挂在他的身上。 她听见他笑意模糊,低声说:“小乔,这个才叫......吻。” 她脸红到不行,埋在他的心口,于是没有留意到宋淮越看见不远处的高台角落时,眼中一晃而过的冷意。 他的眼神这样冷,可是却漫不经心地捏着她红透的耳垂,用只有听见的声音说:“要不要再来一次,哥哥教你。” 乔熙听着他带着几分蛊惑的话语,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而他依旧不放过她,低低地说:“小乔乖,把头抬起来。” 乔熙忍着羞赧,缓缓抬起头,又听见他说:“乖,像刚才那样,吻我。” 乔熙不知道,为什么总统会有当众接吻的癖好。 她还是很乖地去够他的唇,整个人几乎贴在他的怀中。 温热交缠,一寸寸禁锢。 [爱意值:两颗星。] 乔熙已经不能很清楚地记得枪响那刻的情状,就好像她不记得宋淮越是怎么一边这样温柔地亲吻她,一边却举起枪优雅地杀人。 他连杀人的时候,眼底都是温柔笑意。 人群中有尖叫声。 之后枪声更加纷杂,更多的人加入了这场混战。 似乎有人说:“保护总统先生!是北城王家的人!” “妈的杂碎,就知道搞暗算!” 很多的骂咧之声。 其实她其实应该什么都不管的,她只用像只小鸟一样安静地蜷缩在他的怀中,让他保护自己就好。 他听见宋淮越对刚才陪着自己的两个人说:“带我义妹离开这里。” 她应该跟着那些两个有些聒噪的人离开的。 可是为什么在看见有人偷袭他的时候,她会去挡子弹。系统没有设定这个任务,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乔熙有些没想明白。 其实是不疼的,毕竟除了宋淮越,没有人会让她疼。 她抱着宋淮越,血洇在他的军装上,她看着他慌乱惊痛的眼神,苦笑了一声,说:“瑾由,对不起啊,我一整个晚上都在做傻事。” 尽管不会疼,可是那么多血流出身体,到底伤身。 乔熙昏过去的那瞬间有些无奈地想,她喊他瑾由,又是一件傻事,明明说好了,在外面要喊他哥哥的。 乔熙仿佛又听见系统的声音,那声音带着点复杂:[爱意值:三颗星。] 到底是因祸得福。 她不知道,宋淮越抱着她的时候,这个泰山崩于前都能脸色不变的男人,面色惊慌,手都在发抖。 他和赶过来的外国医生说:“我把我最重要的人托付给你们,你们一定要救活她。” 这个年代,枪伤、大出血还是一件轻易可以夺去一个人性命的事情。 总统先生身份尊贵,那几个外国医生的态度很恭敬地应下,却又听见他缓缓补充道:“她死了,就是你们杀了她。” 飞烟倾城(十三) 总统先生身份尊贵,那几个外国医生的态度很恭敬地应下,却又听见他缓缓补充道:“她死了,你们就是你们杀了她。” 话语中的隐喻,不能更明显——偿命。 ...... 乔熙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医院里。 病房里的陈设很干净典雅,床头放着一束娇艳欲滴的红色玫瑰。 乔熙抬手想要去摸玫瑰花瓣,听见了脚步声渐进。 宋淮越握着她的手,将其重新放回了被窝里:“不许乱动。” 乔熙看见,他的眉心微凝,自己醒了他也未见喜色。 她的唇瓣有些干,她下意识抿了抿,又把手轻轻伸出来,去扯他的衣摆:“......你怎么了?” “乔熙,谁让你自作主张,谁让你挡到我面前的?”他问的平静,可是乔熙听出了其中隐忍的怒气。 她故作委屈的撅嘴,目光落在他袖口上的精致烧釉上,声音还带着鼻音,沙沙哝哝,微微的软:“这么容易生气啊......我只是......当时着急啊。瑾由,你可能不知道,你对我而言,很重要。” 也许情绪可以伪装,可是这话是真的。 宋淮越大约是叹了一口气,他坐在她的床畔,抬手摸了摸她血色淡薄的脸:“痛不痛?” 乔熙摇头,模样很乖:“不痛。” 宋淮越以为她是在说谎。 怎么可能不痛呢?这样的枪伤,就算是男人也会觉得难捱。 而乔熙,她看起来如此柔弱。 隔着病服,他用手轻轻抚过她的患处,声音平静:“不要乱动,晚些的时候我过来给你换药。” “你怎么给我......”乔熙惊愕地看着他,毕竟伤口的位置是心口处,她想到了一些什么,脸上有红晕:“可以叫护士来换的。” “小乔,如果没有必要,我不想让别人看见的身体,哪怕......她是女人。” 宋淮越说的很平静,只是陈述,只是他修长漂亮的手却探进被褥里,掌心炙热,轻轻反握住她的手。 乔熙的手凉凉的,上面还有一层轻薄的汗。他便好耐心地一点点抹去她掌心的温凉。 “怎么出汗了?屋子里很热吗?”他低声问她,语调很好听。 宋淮越实在有着极具欺骗性的外表,成熟优雅的姿态,乔熙听不出他话语中的刻意调弄,只觉得他是关切。 不知为什么,她有些紧张了。 她看着他,眼睫颤抖得不像话:“也不是......很热,你不是说,你要去忙吗?” “你的成年生辰快到了,想要什么礼物?”他没有回答她,只是不动声色的转了话题,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目光从她的衣领处一寸寸掠过,清润平淡的表情,一贯的温文尔雅。 可是乔熙却觉得他不像是在问自己要什么礼物的,反而......她更像他期待已久的礼物。 “什么礼物都可以吗?”她故意这般问。 宋淮越说:“如果是天上的星星,那可能有些难办。” 他将乔熙的手轻轻包裹在掌心,唇角是若有若无的笑:“但是再困难,我都会努力给你。” 乔熙看着他神情温切的目光,迷迷糊糊地想:大约误打误撞的三星爱意,足够他极致宠爱她。 她眼底有很明亮细碎的光,就好像宋淮越此生所有的明亮,都盛在了里面。 宋淮越以为乔熙会要一件梦寐以求的礼物,可是他却听见她说:“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做你的女人,而不是妹妹。” 攻心之战,乔熙首战告捷,赢得很漂亮。 宋淮越少年时做过一方军阀,看起来再怎么温和无争,骨子里从来睥睨一切。 他原本是想天长日久,将乔熙完完全全的捏在手心的。 可是到底是他先爱上了,于是那些算计一瞬间消失殆尽,溃不成军。 他输了。 于是只剩下满心满眼的温柔,他甚至想祈求时光倒流。 祈求能够让他们那时初遇的时候,他能从那该死的警察手中救下乔熙,不要去玩欲擒故纵的游戏,只是认认真真告诉她,乔小姐,我大概是对你一见钟情了。 宋淮越想,也许那个时候他一时心软将她带回总统府,就已经证明了她和其他的一切人或物都不一样。 从一开始就不一样,其实动心一开始就有了,只不过他的深爱稍微的缓慢了一些。 宋淮越轻吻乔熙的额头,语气叹息。他说:“小乔,这种事不该是女孩子提出来的。” 乔熙笑得无所谓:“这有什么关系,既然两情相悦,谁提出的没有区别。” 宋淮越笑得很温柔,乔熙从来没有见过他笑得这么温柔,满船星河流淌,温柔泛滥成灾,他说:“有关系的,小乔,你太矜贵了,合该被我捧在掌心娇宠一辈子。” 乔熙听着,脸开始一点点发烫。胸口的心跳,似乎也开始不正常了。 这一枪,似乎留下了后遗症,乔熙开始管不住她的心跳了。 ...... 从医院里修养出来,乔熙又开始平平静静的生活。 她有的时候会去北城看张碧痕,只是因为那次宴会上的枪战,乔熙每次出门的时候,宋淮越都会派人跟着她一道过去。 而学校里,张莞香一如既往的不待见她。乔熙感觉自己可能是被孤立了,班上和她说话的人寥寥无几。 只不过乔熙对此并不太在意,毕竟她原本就不是愿意和人深入交往的性格。她的警惕心太重,相信一个人总是要花比常人更多的时间。 生日这天恰好是冬至,气温转寒。 所谓的十八岁生日,乔熙其实并没有太多期许。她不爱过生日,对于自己的生日也未曾真的有过太多期待。 毕竟她没有告诉宋淮越她想要的生日礼物,她想着,他若是潦草准备了也是难免。 所以,当熟悉的斯蒂庞克停在了南城中塾的门口时,乔熙的目光投出几分意外,之后,便是更多的欢喜从眼底浮现。 司机打开了车门,她小跑着过去,没有注意到身后张莞香等人的目光。车门关上的一瞬间,乔熙很是不见外地将自己冷冰冰的手放在宋淮越的西装内衬里。 飞烟倾城(十四) 司机打开了车门,她小跑着过去,没有注意到身后张莞香等人的目光。车门关上的一瞬间,乔熙很是不见外地,将自己冷冰冰的手放在宋淮越的西装内衬里。 他的鼻梁上架着金丝眼镜,白净如玉的脸斯文隽秀,那双深邃的眸子藏匿在镜片后,有着温和平静的光彩浮动。 乔熙觉得,宋淮越真是天下一等一温柔好说话的人。 “今天出门的时候,我叫你带上的手套还有毛毡马甲,你都没有穿是不是?”这话絮絮叨叨的,实在是有些老父亲的样子了。 乔熙胆大妄为地戳着他眉间的褶皱,语气夸张又可爱:“瑾由,你真拿我当你妹妹管了?” “你若是我妹妹,你哪有胆子这样对我动手动脚?”他扣着她的下巴晃了晃,语气意味深长:“我定治得你服服帖帖。” 乔熙夸张得睁大眼睛:“呦!你这威胁谁呢?” 伴随着两个人的交谈,司机发动了车子。 不远处,张莞香看着眼前这一幕,脸色苍白,身型摇摇欲坠。 她的女伴笑着问她:“张莞香,你吹牛了吧?乔熙的身份,看起来可不一般啊。” “你不是说乔熙是你家的佣人吗?你家何德何能,能用得起总统府的人?” 后面说话的是将军家的女儿陈青春,她的目光透出几分轻蔑,像是小刀子一样割在张莞香的身上,极其尖锐。 几个人说着话,没有关心张莞香还站在原地,直接避之唯恐不及地离开了。她们心有戚戚地想着,这段时间,有没有做什么冒犯乔熙的傻事。 总统府的人,不是她们能得罪的。 而张莞香脸色苍白,恨恨地想,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都是乔熙,都是她害得自己这么狼狈。 今天的事,都是她害的! 而车内,被乔熙调侃以后,在外说一不二的总统先生只是叹了一口气,纵容地将她抱进怀里。 “今日成人礼以后,我就会和外界澄清,你不是我的义妹。你之前没有成年,又是与我非亲非故,若是说是我的义妹,最是不会遭人闲话。” “我自是没有什么,可是你一个女子,外面太多闲言碎语,我怕你受了委屈。”他说完,轻吻她的额头,声音愈发低沉如晦:“小乔,生日快乐。” 乔熙意外地看了他一眼,声音也少了许多玩笑,认真起来:“你之前答应我认我做义妹,是因为这个?” 他默认地笑了,捏捏她的脸,道:“不说这些了,我给你定做了你之前一直说喜欢的旗袍。” 他从侧边拿出一个袋子,微微扬了扬下巴示意乔熙拆开:“看看喜不喜欢。” 乔熙整个人都绻在宋淮越的怀中,从脚尖勾着他的膝弯,仿佛献祭似的,仰着头,去亲吻他的唇角:“瑾由给我买的,我都喜欢。” 他似乎意外她突然的主动,背脊一僵,之后反扣着她的后颈,舌尖探进去,加深了这个吻。 说来,这是他们之间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个吻,发生在斯蒂庞克的后座,她在他的怀中,小小的、纤弱的,秾纤合度,含苞待放。 宋淮越说:“小乔,做我的女人,好不好?” 乔熙的脸色通红,讷讷地说“好”,竟是真的有了几分发自内心的娇怯。 车子抵达总统府,乔熙拿着宋淮越送她的旗袍上了楼。 大厅里已经陆陆续续有了很多人,大多都是司令将军一类的军衔,在南城都是跺跺脚抖三抖的人物。 可是今天,那些人都安分得恨,毕竟宋淮越若有不满,南城的时局顷刻就能倾翻,他们所有的富贵人生,也都会变成泡影。 乔熙上楼以后,他们才开始轻声交谈起来。 “那就是总统先生的义妹?长得是好看,可是看起来,有些小啊。”一个中年男人窃窃私语道。 “你不要命了?在这里评价总统先生的义妹!人家几岁是你一个将军能管的,你以为是不入流的莺莺燕燕吗?这可是义妹!”另一个男人低声喝止。 宋淮越进来的时候,所有人都噤了声,恭恭敬敬地行了军礼。 宋淮越颔首,一如既往的浅薄笑意,今日似乎多了些许真切:“今天是我义妹的生日,大家不用拘泥。” “不知......总统先生是如何同乔小姐结下情谊的?”说话的是军区司令,年过六旬,精神矍铄。 宋淮越笑意加深,开始一本正经地胡说:“小乔的父母和我过世的父母交情匪浅,她是故人的孩子,又流落在外多年,我为了补偿,认她做了义妹。而且,前几日她还为我挡枪,于我有救命之恩。” 一番说辞,于情于理于义都顾全了。 没有人在意乔熙是不是真的是所谓故人的孩子,他们只在意宋淮越的态度。 而显而易见的是,宋淮越态度分明很在意。 所有人对乔熙更是不敢小觑了。 那老司令正想赞美几句宋淮越和乔熙之间的兄妹之情叫人感动,却又听见宋淮越再度开口,语气多了几分温存之情:“可是小乔为了我受伤以后,我发现她对我而言并非兄妹这么简单,我对她是心悦的。今日正好是她的成人礼,我打算日后慢慢追求她。” 他说到这里,看着众人难掩惊愕的语气,慢条斯理地下了定论:“是我于礼不合,是我情难自抑,但是与小乔无关,所以今天以后,别让我听见什么不干净的话。” 最后一句话,算是指出了这一番长篇大论的最终目的。 总统先生的话,不听到最后一句都不知道深意。众人心有余悸焉,开始庆幸自己没有恭维得太早。 乔熙出现在二楼的围栏处的时候,底下歌舞升平,热闹得一点都不像刚经历了一场心战。 她撑着阑干,朝着沙发上独自品茶的男人微笑。宋淮越笑意加深,轻轻放下了手中的杯盏。 而众人的目光也隐隐约约地落在二楼的美人身上,难掩惊艳之色。 乔熙穿了一件赤红色的旗袍,在水晶吊灯下浮动着繁复惊艳的暗纹,旗袍的开叉不高不低,恰巧好能露出被玻璃丝袜包裹的修长漂亮的小腿。 飞烟倾城(十五) 乔熙穿了一件赤红色的旗袍,在水晶吊灯下浮动着繁复惊艳的暗纹,旗袍的开叉不高不低,恰巧好能露出被玻璃丝袜包裹的修长漂亮的小腿。 她穿着这么艳丽明媚的颜色,本该是张扬的,可是眼底蕴着笑,看着宋淮越的时候,分明是浮光流窜,小女儿家的娇柔。 她就像放在丝绒匣子里的红玫瑰,恰恰好的含苞待放,恰恰好的撩拨心弦。 不愧是能叫万年铁树不开花的宋淮越心动的女子,生得太惊艳。 而乔熙一步步从楼梯上走下来,她走得安静轻盈,完全不受众人视线的干扰。 宋淮越从沙发起身,坚定沉稳,大步迈向她。 乔熙在第三级楼梯上站定,她这般站着,要比宋淮越高一些。她笑着看着他,眼神得意。 而宋淮越礼节周到地亲吻她的手背,克制又温柔地说:“小乔,你今天很漂亮。” 乔熙拾阶而下,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礼物还是要拆开看才更漂亮。” 呵......多么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姑娘,竟然还敢这么撩拨他。 她不知道在她面前的人,只是戴着君子面具,而并非真的君子。 他对着她温文尔雅地笑,脑海中却不知道已经将她如何欺负地低声哭泣,逃脱不得。 他亦是开口,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那晚上,我可要好好看看。” 乔熙被反将一军,脸色通红。 是夜,总统府笙歌不歇灯火通明。 宋淮越命人从国外的拍卖会上,买回了伊丽莎白的钻石皇冠,戴在了他的小玫瑰盘起的发上。 他轻声问她:“喜不喜欢?” 问得这般随意,就好像送出去的不是价值一座城池的宝物,而是轻若羽毛的普通物件而已。 乔熙摸了摸头上价值连城的皇冠,很任性地说:“我不喜欢别人戴过的。” 宋淮越说:“那就不要,我叫人做一顶更昂贵漂亮的送给你。” 那顶昂贵的皇冠被乔熙随手放在了茶几上,她笑得像个十成十的祸水:“一定要最贵的,到时候,你亲手给我戴上。” 宋淮越说:“好。” 众人想,总统先生是有做一个昏君的潜质的。 宴会还是热热闹闹地举办了下去,只是众人都关注的二人,心思却早就不在这场生日宴会上了。 宋淮越看着乔熙白净雪腻的脖颈,不动声色地想着,她的皮肤这么娇嫩,若是在上面留下痕迹,该是怎么样的消退不去。 他想得出神,眸色却平静得如同一潭静水。 乔熙察觉到他的目光,于是笑了:“瑾由,我们偷偷去楼上,好不好?” 宋淮越从锡盒里拿出雪茄,他每每情绪起伏大的时候都喜欢抽烟来掩饰。 他将烟点燃,吸了一口,烟草和雪松的香气混在一起,落在乔熙的脸上:“去楼上等我。” 乔熙说好。 片刻后,宋淮越的卧室。 乔熙踮着脚用力,坐在窗台上。 她看着面前俊雅斯文的男人,带着几分湿润可爱的眸子,很灵动:“雪茄是什么味道的?” 宋淮越碾灭手中的雪茄,因为用力过大,那雪茄从中间被折断。 他捏着乔熙的下巴吻住她:“小姑娘家家不要知道这些事情。” 乔熙闭着眼迎合他的吻,小脸很快就红透了。 宋淮越用手臂勾着她的膝弯,将她的双腿缠在自己的腰上。 夜色很凉,那冷清清的月光像是流水一样,从窗棂的缝隙透进来。 她很乖,像小猫一样在自己怀中。 宋淮越知道自己骨子里的肆虐欲,可是他看着乔熙,那些明明期待很久的恣意为之,全都变成了不忍心。 他很温柔地亲她的眉尾,将手腕的佛珠卸下,随手放下了一旁。 他问她:“会不会怕?” 乔熙摇头,软软糯糯地说:“如果是你,一点也不怕。” 宋淮越眉眼浸润月光,温柔到不可思议:“我会很轻,不会弄疼你,嗯?” 尾音勾缠,足够叫女孩子红了脸。 乔熙最后的意识是——他没有骗她,真的不疼。 后来这场宴会,身为主角之一的乔熙再也没有下去过。 宋淮越再次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时候,衣着得体,之后脖颈侧边有艳红靡丽的抓痕,在他白皙的皮肤上,清晰的刺眼。 在场的众人都不是傻子,都明白这是发生了什么。 宋淮越面色平静地接受众人的寒暄,他的指腹捏着高脚玻璃杯的杯柱,眉眼寡淡,越到后面越是情绪冷淡。 众人找了几个由头,三三两两地离开了。 而宋淮越等到宾客散尽,才重新举步往楼上走去。 他重新推开门进去,乔熙已经睡的很沉了。 她的脸红扑扑的,大约是被褥太热,有一条腿从被子里面探出来,又白又细,上面还有宋淮越留下的指痕。 他伸手去摸,薄薄的镜面后面,眼神越来越幽暗。 宋淮越没有多为难自己,他俯身亲亲她的脸,就着方才未散尽的潮。 他重新占据。 乔熙在睡梦中被扰醒,听见宋淮越喑哑沙质的声音,他说:“小乔乖。” 乔熙眼底还有刚睡醒的雾气,咬着唇被他抱在怀里,可能很疲惫的,可是姿态却好乖巧。 夜色未尽,还是很漫长。 ...... 乔熙第二日难得睡迟了,她醒来的时候,宋淮越已经离开了。 他的公务每一天都是繁忙的,这个时候不在,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乔熙看了一眼墙上的古铜壁钟,时针已经指向了8。 她一个激灵从床上起来,因为用力过猛,身体酸痛,差一点就摔倒在了地上。 她咬唇站起来,脸色慢慢透出红。 宋淮越昨夜已经替她仔细收拾,除了酸软,倒是没有其他不适的感觉。 她只是有些意外,毕竟他平日里看起来这般斯文雅致,实在不像是重yu的人。怎么到了床上,就变得那么...... 乔熙脸色更红了,她没有再想下去,而是拿起一旁已经准备好的校服穿上。 她在学校,从来就是安分守己的。 乔熙已经过了爱打扮的年纪,除了面对宋淮越的时候还能生出几分打扮修饰的心情,平日里简直不能更随意。 飞烟倾城(十六) 乔熙已经过了爱打扮的年纪,除了面对宋淮越的时候还能生出几分打扮修饰的心情,平日里简直不能更随意。 她随意收拾整齐了便下了楼,赵婶已经准备好了早餐。 乔熙扫过琳琅满目的餐点,拿起一个虎皮蛋糕,一边咬一边就迫不及待地往外走去。 “小姐,牛奶你还没喝!”赵婶一如既往地细心又絮叨。 乔熙怕她难过,又重新折过身去喝了桌上的牛奶,才说:“赵婶,我真的要来不及了,我先去学校了。” 赵婶叹了一口气,宠溺的看着乔熙说:“快去吧,只是你刚刚吃了早饭,记得让司机路上开稳当一些,不然胃该不舒服了。” 乔熙应下,快步往外走去。 只是动作过大,又扯起一阵酸意。 昨天夜里…… 她脸色微红,渐渐放慢脚步,她想着,今天晚上还是不去招惹宋淮越了。 北城行政大楼。 宋淮越刚刚开会完会议,偌大的会议室只剩下他一个人。 他捏着眉心,传唤了外面站着的秘书:“杨秘书。” 杨修从外面走进来,道:“总统先生,您有什么吩咐?” 宋淮越修长的指节在桌子上叩了叩,他的语气很平淡:“小姐呢?” “小姐今天八点起身,司机现在应该已经将她送到学校了。”杨修显然是提前做过了功课,说出来的话很是完备。 宋淮越点了点头,道:“我今天下午还有什么事吗?” 杨修回答得有条不紊:“您下午要听取银行行长和驻南城英国大使馆的经济汇报。” “几点能结束?”他一边说着话,一边翻开一份文件,细细浏览以后,拿过桌上的钢笔,行云流水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大概,下午六点。” “叫他们提前一个小时准备,五点我要离开。”宋淮越说完,将文件递给杨修:“这份文件你去交接一下。” 杨修保持着一个秘书该有的所有专业素养,什么都没问,拿过宋淮越递过来的文件就去办事了。 议事厅又只剩下他一个人。 他寂淡如水的目光落在窗外,那里是北城行政大楼的后花园,现在新植了一片玫瑰,温室种植,再过几个月就能开花了。 他想着,等春节的时候,他可以带着她来看看。 这般想着,未免失笑:明明几个小时前他还抱着她,怎么现在,就又开始想念了。 宋淮越有些嘲笑自己小题大做,他的笑容淡淡,透出了几分在这场沉溺中的甘之如饴...... 南城中塾,教室。 乔熙发现,今天班里的人有些不一样了。 她才刚刚进去,那一向和张莞香一起孤立自己的陈青春便带着几个小姑娘,跑到了自己面前。 “乔熙......你今天怎么来得这么晚啊?” 乔熙见她们犹犹豫豫的样子,笑了笑,好整以暇地说:“有什么话,直说就好。” “乔熙,我们......都是来向你道歉的。之前对你多有误会,听信了很多对你不好的传闻。” 陈青春算是个耿直的女孩子,说完这句话后,见乔熙面露不接,讪笑了一声,道:“之前的事情是我们误会了你......所以才一直不理你。但是现在,我们都已经知道了真正在造谣的人是谁了。” 陈青春是北城分区将军的女儿,在南城中塾算是身份显赫。张莞香从前对她诸多巴结,也在她面前说了自己不少坏话,才使得她从一开始就不待见乔熙。 可是今天,她竟主动来向乔熙示好了。 乔熙笑的有些无奈,还带着几分不解:“所以?” “所以,我和班里的同学想和你重新认识,交朋友。”陈青春说完,满脸诚恳地看着乔熙。 乔熙也是有过青春年少的时光的,这个年纪的小姑娘,最容易受人挑拨,可是本质却不会太坏。 她笑着点了点头,道:“我没放在心上,大家既然是同学,以后好好相处就是了。” 陈青春没有想到乔熙能这么大度,她同身边的几个女孩子交换了视线,彼此眼中都有松了一口气的意思。 刚才一直不敢搭话的几个女孩子,其中一个也开口,道:“都是张莞香,她说你是她家佣人的女儿,为了上我们学校,勾引了一个有钱的乡绅,所以......我们才不待见你的。” 乔熙倒是没有想到张莞香会说这种话,她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后座脸色铁青的张莞香,没说什么,漫不经心地收回了视线。 而后排的角落,张莞香对上乔熙的视线,又看着方才眼前的这一幕,已经气红了眼。 不过还好,昨天她就知道乔熙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很快,她就会让她当众下不来台。 她在乔熙转过身的一瞬间,露出了恶意满满的视线。 “原来是这样。”此时,乔熙看着陈青春,语气透出几分了然和息事宁人:“这中间,估计是有什么误会吧。张莞香看起来,不像是这种人。” 装白莲花嘛,谁不会呢? “乔熙,你别装了!”张莞香却忍无可忍地站了起来,她看着乔熙的背影,咬牙切齿地说:“阿妈都告诉我了,你去当了总统先生的情妇!” 周遭,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此起彼伏。 乔熙的第一反应,是完了。 这话如果传到现在宋淮越的耳朵里,按照之前的位面的手段作风,张莞香不知道能不能留个全尸。 她登时冷下了脸,语气压低包含警告:“你这条命如果还想要的话,不该说的话,我劝你过过脑子!” 张莞香早就被妒嫉冲昏了头脑,口不择言道:“你既然敢做,你还怕别人说吗?乔熙,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为了生活,你什么都可以出卖!你就是个没爹没娘的赔钱货!如果不是我阿妈好心,你十八年前就该饿死街头。” 乔熙听着张莞香的话,到底冷笑了一声。 她只是没有想到,张碧痕完全不替自己着想。她本意是想叫张碧痕安心,却没有想到她会不加求证告诉张莞香,让这件事变成了她的女儿伤害自己的手段。 飞烟倾城(十七) 她只是没有想到,张碧痕完全不替自己着想。她本意是想叫张碧痕安心,却没有想到她会不加求证告诉张莞香,让这件事变成了她的女儿伤害自己的手段。 她转过身,重新坐回了座位上,完全不顾石化的众人,缓缓道:“大家都是南城的人,自然知道总统先生的手段,有些谣言,我是不要紧的,可是传到了总统先生的耳光里,就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结果了。” 陈青春没有张莞香那么蠢,她连忙道:“我们班里的同学,都不会乱说的。” 众人见状,也纷纷附和。 乔熙笑着点点头。 张莞香没有想到陈青春她们会是这样的反应,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满满不甘:“你们不觉得她脏吗!才十八岁,就用自己的身体去换前程!” 乔熙没有再回过头看张莞香,她只是冷声道:“我好心再劝你一遍,你别说了,我不想阿妈断后,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你威胁我?”张莞香不可置信地看着乔熙,之后,像是受到了什么极致的屈辱一般,拿起身后的凳子直接朝着乔熙扔过去。 她的想法很简单,张碧痕对乔熙有养育之恩,她就算真的攀上了总统那根高枝,又能拿自己怎样?她在自己面前,永远都是低一等的。 乔熙只觉得有什么东西撞到了她的背上,她没有痛感,只是按照那物件撞过来的声响,乔熙猜测自己是伤着了。 之后是一声闷响,那凳子掉在了地上。 乔熙还是没有太大的反应,倒是一旁的陈青春倒抽一口凉气。她没想到平日里看着温柔可人的张莞香,竟然会做出这种事,简直不敢置信。 而乔熙已经将倒在地上的凳子放正,她在全班噤若寒蝉的氛围里说:“张莞香,把你的凳子拿回去,大家晨读吧。” 就好像她根本没有受伤一样。 整整一天,班级里的氛围都诡异非常。 放学铃响的瞬间,乔熙拿起书包就往外走去。 张莞香叫她名字,她没有理会,心中已经生出了几分厌烦。 她打算回去以后,有机会和宋淮越说一声,给自己换一个班…… 今天来接乔熙的,还是熟悉的斯蒂庞克。 乔熙意外的挑了挑眉。 昨天是生日,所以宋淮越亲自来接自己了。可是今天是什么大日子,值得他百忙之中抽空过来接自己放学? 她有些没想到他会来。 车内,宋淮越见乔熙进来了,露出一抹笑:“下学倒是积极,下课铃还没打完,你就跑出来了。” 乔熙看着宋淮越温润的侧脸,犹豫了一下,才轻声道:“瑾由,你以后不要来接我,好不好?” 宋淮越脸上的笑容未减,之后金丝镜框后面的眸子,冷锐三分:“为什么?” 乔熙咬唇,认真地说:“太招摇了,我昨天被班里的同学看见了。” 宋淮越终于看向乔熙,车子发动,他的面容逆着光,陷在阴影深处:“你不想让别人看见我?” 乔熙想说,是啊。您不知道您是总统吗?多招摇啊,我当然不想。 但是话到嘴边,她还是婉转了三分:“毕竟是学校,我同你非亲非故,被别人看见不好。” “非亲非故。”他低声重复这四个字,不再看乔熙,笑意淡淡的:“确实不好,我明白了。” 乔熙不知道她明白了什么。 她这一天过得鸡飞狗跳,如今车内安安静静的,乔熙扯着宋淮越的西装外套,语气带着几分哝软:“我有些困,你抱着我睡,好不好?” 宋淮越实在不明白,为什么他们明明前一刻才闹了不愉快,她怎么下一刻就能没心没肺,巴巴地靠在自己身上。 他应该冷下心肠推开她的,他这辈子,还没有被人这么嫌弃过。可是为什么手却不听使唤,已经将她抱了个满怀。 乔熙很是满意,用软软的脸蹭他的下巴,说:“你身上真好闻。” 宋淮越被她蹭得血都往身下涌。 再度开口,他的语气沙哑了不止一点点:“睡吧,到了我叫你。” 一路沉默无话,乔熙睡得很香。 宋淮越低着头看着她恬静的睡颜,眼底一片温柔。 只是期间,乔熙调整姿势的时候,宋淮越从她宽松的校服上衣里,看见了她发红的后背。 他不记得自己昨夜有这么粗暴,他皱着眉,带着几分怀疑揣测,将已经熟睡的女孩子放在腿上,之后,小心翼翼地揭开她的上衣。 背后,一片通红的痕迹,严重的地方,泛着淤青。 一瞬间,他的眸色冷到不能再冷。 他周身的戾气之重,让开车的司机都忍不住侧目。 “先生......”司机惶恐不安地喊他的名字。 宋淮越面无表情地平复了情绪,他将乔熙抱在怀里,小心避开了她的伤处,道:“等等让杨修去查查,今天小姐在学校发生了什么。” “是......”司机不敢多问,连忙应下。 乔熙是傍晚的时候饿醒的,醒来的时候就发现后背冷冰冰的,似乎是被擦上了什么药膏。 乔熙心里一咯噔,大脑开始飞速地运转。倒不是她多么待见张莞香,可是她好歹是张碧痕唯一的女儿,她说什么都还是要保住她的。 她开始想着借口,只是还没有想好,房门就被推开了。 乔熙来不及装睡,傻傻地看着宋淮越走了进来。 他温砺带着薄茧的手从她的腰侧探进去,一寸一寸卷起衣摆。 乔熙见他不说话,决定主动搭话:“我不小心撞了一下,不太严重,可能......就是看着红了一些。” 宋淮越淡淡地“嗯”了一声。 他的手腕上的佛珠触肤生凉,乔熙几不可见地瑟缩了一下,才乖顺地说:“我下次一定注意,不会让自己受伤了。” 宋淮越扯着她的肩胛,动作温和地将她拉起来,他用手梳拢她的头发,问道:“饿了吧?先去吃饭。” 乔熙看着他静水深流的眸子,只觉得里面一片晦暗浓郁。刚才的饥饿感一瞬间消失得彻底,此时此刻,这饭,属实是有点吃不下了。 飞烟倾城(十八) 乔熙看着他静水深流的眸子,只觉得里面一片晦暗浓郁。刚才的饥饿感一瞬间消失得彻底,此时此刻,这饭,属实是有点吃不下了。 “你......”乔熙组织着措辞,小心翼翼:“你是不是生气了?” 宋淮越捏着她的下巴,语气晦暗生涩,意有所指:“小乔,你也知道我生气了啊?” 他说得这么温柔,可是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只有冷淡。 乔熙简直欲哭无泪:“我不说,就是不想让你担心。” “究竟是不想让我担心,还是想要保住你想要保住的人呢?”他的喉间是模糊的语调,低低的沙哑:“你养母的女儿,你倒是宝贝得紧。” 乔熙没有想到,宋淮越已经什么都知道了。那么自己刚才的扯谎,岂不是火上浇油? 她从心头生出了许多慌乱,连带着目光都有了几分瑟缩:“瑾由......你听我说,那个人是我的姐姐,虽然没有血缘关系,可是她也算是我的家人。” 她说得小心求全,每个字都是满满的商榷退让之意。 而宋淮越目光平直地看着她,里面的情绪平淡如水。 乔熙看不出他心中所想,于是更加心头纷乱。 “小乔,”他看着她不知所措的样子,开口的时候,语气薄有笑意,那双墨黑深邃的眼睛,里面满满都是晦暗未明:“为什么这么害怕?嗯?你怕我杀了她吗?” 话落,他的眼底生出嘲弄的笑意,很淡,可是乔熙看得一清二楚。 他未加掩饰的神情,一针见血的话语,直指出她心头最深处的慌乱。 乔熙惊诧地抬眼看他,那句“不是”梗在喉间,连自己都觉得没有说服力。 她只能重新低下头,漂亮的面容未染铅华,干净到一尘不染,很容易叫人心生怜惜:“瑾由,别这么和我说话,我会害怕的。” 宋淮越眼里凉薄的笑意湮没成灰,他温凉的手指扣住她的后颈,唇与唇之间的厮磨,催生出些许安抚的味道。 “该害怕的人是我吧?我竟不知道,我在你的眼中这么残忍。” 他的鼻尖亲昵地蹭过她的面容,她听见他的声音,那样深沉低哑的晦暗,叫人的心都蜷缩:“小乔,其实你如果想要留下她的性命,我就会留下。只是......不许再骗我了,知不知道?” 乔熙的手嵌进柔软的锦被里,她揪紧身下的床单,声音低低的:“我不会了。” “好乖。”他喟叹,话语中的温柔,更像是哄小猫小狗似的温情:“以后,不许再骗我,嗯?” 乔熙知道,不会有下次了。 她低估了一国总统的权势,还以为自己那些小聪明可以混淆一时,可原来,他什么都知道,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下。 乔熙想,她大约不会再做这样没有意义的蠢事了。 晚间的时候,宋淮越带着乔熙下楼,他就像是把刚才发生的一切都忘了,姿态温柔到如同什么都没有发生。 乔熙坐在他的身侧,吃着他递过来的各式食物,难得没有起挑逗的心思。 宋淮越看着她尖巧的下巴,声音淡淡地说:“多吃点,你太瘦了。” 这么正常的一句话,不知道为什么,从宋淮越的口中说出,就是如此的引人遐想。 她脸色微红,依从他的要求,吃的比往常还要多一些。 饭毕,宋淮越将她抱在怀里,小心翼翼地避开了她背后的伤口,道:“刚刚我只替你简单处理了伤口,我叫了私人医生过来,他会带上好的跌打药,涂上了明天就能化淤。” 乔熙其实没有痛感,张莞香制造的那处伤口对于她来说,真的是无关痛痒,可是她还是依从了宋淮越的话,没有拒绝。 她知道,她的每一句不疼、拒绝,在宋淮越的眼中,就是偏袒、包庇。 而他这般骄傲,不可一世的男人,怎么会容许她在自己的面前维护另外一个人。 她最好,就是什么都不说。 晚上,乔熙在宋淮越的要求下泡了药浴,他推开浴室的门进来的时候,乔熙还泡在药桶里。 他穿着白色的衬衫,纽扣系到最上面一颗,领口处的领撑是墨蓝色的,很雅致。 他总是会很在意这些细节处的修饰。 乔熙的手捏在木桶边沿,一双狐狸眼被热气熏得湿润润的。 她抿了抿水分饱满的唇,才道:“瑾由,我还在洗澡。” 宋淮越将袖口一寸寸挽起,露出半截精瘦有力的冷白色手臂。 他没有回应她的话,只是问:“泡了多久?” 乔熙说:“半个小时了。” 宋淮越点了点头,从一旁拿过浴巾,之后将手伸进药香味的浴桶中,将乔熙整个人捞了起来。 乔熙只来得及低低地惊呼一声,就已经整个人靠在了他的怀里。 她的耳朵贴着他的胸口,只觉得他的声音比往日更加真切动听了。 他说:“我来替你上药。” 乔熙的脸发红:“这种事,可以让赵婶来的。” “赵婶年纪大了,还有老花眼。”他说完,将她轻轻放在了床榻上。 浴巾被撤开,她整个人很没有安全感,下意识蜷起来。 宋淮越没有马上替她上药,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低声道:“小乔,在我面前不许遮挡。”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尾微微发红,看起来神情透着偏执,还有一股说一不二的强硬。 乔熙觉得,宋淮越可能没有她想的那么温柔。 她低声:“我害羞。” 宋淮越弯下腰,掌心滚烫,敷在她的脚踝上,微微用力,让她平直地躺在他的身下。 他的目光如实物,一寸寸掠过她的肌肤。 乔熙被看出了一身鸡皮疙瘩。 被人这样注视,没有人会觉得自在。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听见宋淮越说:“转过身趴着,我替你上药。” 认识宋淮越这么久,乔熙没有见过他像今天这么强势直白,她知道他有意让自己记住这次撒谎的教训,于是也就不反抗了。 微凉的膏体落在她的患处。 这天之后,乔熙觉得她在宋淮越面前,几乎已经没有了羞耻心。他将她看得太仔细,以至于她在他的面前,真的彻底没有了秘密。 飞烟倾城(十九) 这天之后,乔熙觉得她在宋淮越面前,几乎已经没有了羞耻心。他将她看得太仔细,以至于她在他的面前,真的彻底没有了秘密。 第二日晨,乔熙还是如往常一样去了学校。 张莞香也许是忌惮昨天的事,看见乔熙的时候,眼神躲闪了一下,倒是再也没有寻衅滋事。 乔熙乐得清净,便也没有去深究她怎么突然安生了下去。 国文课结束的时候,每层教室的管理员开始挨着教室通知,同志的内容很简单:有重要人物要来学校演讲,请所有同学立刻到礼堂集合。 南城中塾从来不乏重要人物的演讲,乔熙一开始还没有察觉什么,只是到了礼堂,看见礼台上严阵以待的全体校园领导,还有那精心布置的簇新红毯和漆木长桌,以及那桌子上几十大洋一朵的荷兰精品郁金香,才隐隐察觉有些不对劲。 乔熙为自己的猜想感到好笑,说到底三星的爱意而已,宋淮越又怎么可能为了她屈尊出现在在这里。 他每天的议程那么繁忙,傍晚时分偶然能来接一接自己,已经称得上白忙之中抽空出现,又怎么可能推掉那么多国家大事,出现在小小的南城中塾里。 更何况,总统先生和女学生恋爱,这么罗曼蒂克又张扬的新闻,显然不符合他一贯低调的作风。 乔熙这般想着,心中算是安定了几分。 陈青春捏着两瓶牛奶坐在了乔熙身边:“乔熙,你要不要喝牛奶?” 知道这是善意,乔熙笑着接过,道了谢。 陈青春的父亲好歹是个将军,她的零食,自然是好的。可是这牛奶比起她每日喝的,味道还是寡淡了许多。 乔熙喝了小半瓶,到底没有勉强自己再喝下去。 “也不知道是什么大人物,不过他出现了,倒是让我们少上了两节课,也算是好事情。”陈青春开心地晃了晃脚,脚尖点在前座凳子的横木上。 乔熙笑笑,顺着陈青春的话往下说:“那个外文老师的国语太蹩脚了,听得我难受。” “英国人嘛......”陈青春笑着道:“这样说起来,咱们学他的母语,可比他学我们的学得强,他的普通话,说得可真像鸟语。” 乔熙有些羡慕陈青春想说什么就说什么的性子,宋淮越的性子深沉难测,她总是要认真读出他的话外之音,才敢说话,这样的肆无忌惮,是件难得的事。 她被她的笑容感染,两个小姑娘嘻嘻哈哈的开始说笑,头挨在一起,说到开心的地方,笑声便大了一些。 正当两个人说得起劲的时候,却发现周遭已经渐渐安静了下来,两个小姑娘抬起头,看见礼台上,一众学校领导恭恭敬敬地站成两排。 校长拿着话筒,这个干练的女人,今天显然有些紧张,开口说出的第一个字,就有些发抖:“同学们,今天是个特别的日子,今天早晨,学校收到消息,说总统先生可能会来视察。学校领导在第一时间做好了准备,我们都满怀期待地等待着这次宝贵的视察。” “现在,让我荣幸地向同学们宣布,南城中塾自旻国成立,建校二十年以来,终于第一次有幸接受总统先生的莅临。下面,让我们掌声欢迎总统先生!” 在一片如雷震动的掌声中,乔熙的脑子一片空白。 他们正在热烈欢迎的总统先生,昨天还在替自己上药,那双掌控着旻国命脉的手温存地拍着自己的肩膀,一言决定普罗大众命运的唇说出温柔缠绵的话,哄自己入睡。 而现在,他坐在礼台的正中央,模样气质矜贵而遥不可及,无论从什么角度而言,都叫人一眼不忘。 如同那次的酒会上,他在台上指点江山,她在人群中看着他不可侵犯的凛然。 只是这一次,他不会走下来,更不会当着众人的面,牵起她的手。 乔熙觉得这种感觉很奇妙,她隔着人群看着他,而他却不可能在这样密密匝匝的人群中,一眼看见自己。 乔熙不知为何,鼻尖有些酸。 身侧的陈青春一直在重复着:“总统先生他......生得真好看。” 短短的一句话,翻来覆去,似乎是词穷了。 人在面对太过惊艳的人或物时,总是容易大脑一片空白,陷入词穷。 乔熙觉得很庆幸,她认识宋淮越的时间够久,所以对他的美貌,已经有了细微的免疫力,不至于词穷露怯。 她甚至还能表面风平浪静地回应:“嗯,他确实好看。” 陈青春知道乔熙和总统府关系匪浅,看向她的目光,不由得多了几分羡慕。 乔熙只是看着台上的宋淮越不说话。 宋淮越发表的讲话很官方,同样滴水不漏,叫人挑不出错。 乔熙听着,心脏却不知为何,越发悸动。 明明再寻常不过的讲话,不是吗?她也不是第一次听到了,为什么还会这般莫名心悸。 乔熙心中,渐渐有了一个不敢面对的答案。 其实,她很期待吧? 很期待宋淮越能够像上次一样,当着众人的面,对自己说一句回家。 甚至,她还期待他是为她而来的。 女孩子的虚荣心,谁也不能免俗。 谁不想在万众期待之下,被人放在掌心里疼爱呵护。 乔熙这般自我开解着,线条越来越快,却在下一刻,听见了自己的名字从高台之上传来。 乔熙的第一反应是自己听错了。 她抬起头想要确认,发现包括张莞香在内,所有的人目光都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乔熙听见宋淮越的声音,就像是山间最清冽温柔的泉水,一点点划过她发烫的心口。 他说:“我今天来这里,除了上述的一切,还有一件自己的私事。我爱上了贵校的一位女子,她叫乔熙,今天来这里,我想问她,她愿不愿意成为我的妻子。” “如果愿意的话,小乔,坐着不要动,我走向你。”他说到这里,低笑了一声,语气愈发温柔如水:“如果不愿意的话......我再想想办法。” 飞烟倾城(二十) “如果愿意的话,小乔,坐着不要动,我走向你。”他说到这里,低笑了一声,语气愈发温柔如水:“如果不愿意的话......我再想想办法。” 乔熙知道这是个什么样的年代:混乱、而喧哗、颠沛流离。 这不是王权或皇权至上的年代,王的威严难以撼动。这样流离的年代,最容易颠覆的,就是那高位之上的权柄。 总统先生的妻子,最好有着与他相当的身家背景,强强联合,才能让两个人的未来更加稳定。 所以她从来不奢望宋淮越能对说出这样一番话,更不曾想过他会在众目睽睽之下,堂而皇之地说出。 他说,自己不愿意的话,他再想想办法。 可是他是总统啊,为什么要冒着丢尽脸面的风险,这样对自己执着不悔? 乔熙傻傻的看着他,脑子一片空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刚刚还自我嘲解,说自己对宋淮越已经免疫了。可是现在,却像是丧失思考能力一般,傻傻坐着。 打脸来得太快。 乔熙笑不出来,心口又酸又麻。她太震撼了,心软得彻底。 而宋淮越见她不说话,于是笑着看向众人,道:“我不知道小乔有没有答应我,我要下去问问她。” 乔熙知道自己不算一个好姑娘,她这个人:自我为中心,没心没肺,忘恩负义,记不住别人的好,还动不动就让身边的人伤心。 所以她也从来不奢望,这样的自己,会被一个人毫无保留地喜欢着。 可是宋淮越......真的好爱她。 愿意为了她,将身段放到最低。 乔熙看见他从光亮处一步步走向自己,好多女学生红着脸让路,他连侧目都没有,只是一瞬不瞬地,认真地看着她。 而陈青春她们见状,早就识趣地起身,离乔熙这个焦点远远的了。 乔熙没有察觉,只看见宋淮越走到自己的面前,他在自己面前蹲下,旁若无人。 他唇边的笑意无奈又温柔,他说:“怎么能发呆这么久?小乔,给我一个答案。” 乔熙没有再做任何犹豫,她眨了眨湿润的眼眶,之后笑得傻气又可爱:“我当然愿意的。” 宋淮越唇角微扬,她执起她的手,在众目睽睽之下,将一枚戒指缓慢而坚定地套在她的无名指上。 几乎硬币大的鸽子血,浓稠如同血色,未经太多的修饰,套在她白皙的手指上。 乔熙看着这枚价值连城的戒指,扑哧一声笑了:“有点暴发户。” “你上次说,你要一个比那女王的王冠更昂贵的饰品,我替你找到了。”他语气更加温柔:“是有点大了,可是够贵。” 乔熙笑得更加灿烂:“我挺喜欢的。” 宋淮越亦是笑意加深,他低下头,在她的手背上落下一吻。 他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小乔,我很高兴,因为我会名正言顺地拥有你。” [爱意值:三星半。] ...... 总统先生和小玫瑰的婚期,订在了一个月后。 恰好是圣诞节,据说是耶稣降生的日子。 乔熙看着报纸上偌大的头版头条,忍不住弯了唇角。 很久没有主动出现的系统,缓缓开口:[乔熙,别太不能自拔。] 乔熙脸上的笑容淡了许多,她将报纸重新放在桌上。撇了撇嘴,语气嘟囔:“小栖栖,你真的很扫兴。” [好心提醒而已,我怕你分不清什么是真,什么是假。]系统说完以后,又消失不见了。 乔熙的好兴致被搅扰得彻底,也没有了继续看报的心思。 宋淮越又不在家,她顿感无趣落寞,转身就打算去楼上睡觉。 赵婶走了进来,脸色有些难看地对乔熙说:“夫人,张莞香在外面找你,说是你母亲生病了。” 乔熙心头咯噔了一下,有不好的预感。 她几乎每两个星期就会回一趟北城看张碧痕,明明前几天,她去见她的时候,她还好好的,这才过了几天,怎么就生病了? 乔熙连鞋子都没来得及换,踩着毛茸茸的拖鞋就走了出去。 张莞香站在门口,一脸拘谨地看着威严高大的总统府建筑。 她原本进去找乔熙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竟是突然怯场,说什么都不敢多踏进一步。 张莞香因自己的唯唯诺诺而感到自我厌弃,于是在看见乔熙的那一瞬间,脸色更加难看。 乔熙没有在意她的脸色,语气急切:“阿妈怎么了?” 张莞香知道,自己不该对乔熙动手的。 可是她看着她一身绫罗绸缎,一看就是被娇养得极好的一瞬间,心中的天平一瞬间倾斜,整个人已经感到了极度的不平衡。 她用力将她推倒在地,眼眶通红,咬牙切齿:“乔熙,你还有没有良心,阿妈都生病了,你还在这里吃香的喝辣的!” 乔熙见张莞香气急败坏的样子,只以为她是心疼张碧痕了,于是心头愧疚,只是站起来,好脾气地说:“我进去收拾几件换洗衣服。和你回北城。我身上还有些钱,我们送阿妈去医院吧。” 张莞香闻言,愈发心头生恨,她眼神躲闪了片刻,才恶狠狠地说:“谁要你的去看她,也没有人稀罕你的臭钱!” 乔熙也有了火气:“钱没有臭不臭的,只要能救命那就是救命钱。你不是说阿妈生病了吗,我和你回去吧。” 张莞香的眼神中有了更多的慌乱,她站在原地,神情漂浮:“你不用回去,把钱给我,我去看阿妈就好,你先给我......五百大洋,如果......不够,我再来问你要。” 乔熙被她犹犹豫豫、吞吞吐吐的样子,弄得很是不耐烦:“什么病要用五百大洋?我去给阿妈打电话,自己问。” 张莞香扯住她的胳膊:“不需要!” “那你倒是说,阿妈生什么病了。”乔熙后知后觉生出几分怀疑。 张莞香看着她的目光,愈发恼恨:“乔熙,总归是你欠我的。” “你骗我的,对吗?”乔熙心中有了答案,不由得冷笑:“阿妈根本就没有生病,你只是诓我出来,对吗?” 飞烟倾城(二十一) “你骗我的,对吗?”乔熙心中有了答案,不由得冷笑:“阿妈根本就没有生病,你只是诓我出来,对吗?” “是!”张莞香一双眼睛红彤彤的,语气也多了许多不甘:“我就是诓你出来的!乔熙,给我五百大洋,我现在就走。” 乔熙笑了笑,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你倒是告诉我,你要钱做什么?” “你管不着,把钱给我,我现在就离开。”张莞香说完话,直接伸出手来,要钱的姿态做得淋漓尽致。 乔熙的笑容冰冷,她后退两步,站在四级阶梯之上,睨着她,语气冷冰冰的:“我如果不给呢?” 张莞香显然有备而来,几乎不加思考,直接道:“我会告诉阿妈,你和总统订婚了以后,明明自己荣华富贵享之不尽,却连她唯一的亲生女儿都不愿意照拂!” “张莞香,是你母亲对我有养育之恩,不是你。”乔熙冷冷地看着她,不松口:“随你怎么告状,我累了,你走吧。” 张莞香站在原地,整个人就像被人重重的打了两个耳光,一张脸憋的通红。 她看着乔熙离开的背影,眼神生恨。 她马上就要毕业了,按照她的成绩,是上不了一等学府的,唯一的出路,就只有出国深造。 可是张碧痕的家底已经被她掏空,再也没有钱给她。她只能自己想办法,乔熙就是她想到的办法。 她不愿意求乔熙,更不想向她示弱,也是绝对不会愿意对她卑躬屈膝,所以才想到了欺骗这一办法。 只是她没有想过,乔熙不仅察觉了,还拒绝得这么干脆。 张莞香冷笑了一声,心中有了打算。 可是没关系......这个旻国,不是只有宋淮越一个人位高权重...乔熙不愿意给她,她就去找王致远! 王致远其人,是旻国南城的统治者,三十岁,性情暴戾,不好接近。但是......她有入门帖,这个帖的名字,就是她作为北城总统未婚妻的阿姊。 哪怕是王致远,估计也不会将她拒之门外。 张莞香眼中划过一丝浓烈的恨意,她没有再在总统府门口停留,带着满心的不甘离开了。 乔熙没有将这个意外的小插曲告诉宋淮越,她知道,会有人告诉他今天发生的一切。 无论,她愿不愿意。 总统府内,多的是宋淮越的眼线。而他对自己的在意,足够所有人都关注她的一举一动。 就算她不想让张莞香被宋淮越盯上,但是她却一而再再而三地找上自己,宋淮越的耐心告罄也是早晚的事。 乔熙不知道宋淮越还能忍耐多久,她想,她该和张碧痕提提这件事,让她提点一下张莞香了。 晚间,斯蒂庞克在总统府门口停下。 宋淮越手中提着一个包装精美的袋子,里面是他特意带回来的巧克力蛋糕。 他记得,小乔喜欢吃巧克力。 此时,他步伐稳重地朝着大厅走去。 “先生。”赵婶走了上来,笑着道:“夫人刚刚上去,现在应该睡了。” 宋淮越的视线落在了自己手中的袋子上,收回视线,轻微颔首,往楼上走去。 乔熙不在的时候,宋淮越总是这样惜字如金。他从来不是在乔熙面前装出来的温柔君子,他所有的温润如玉,不过就是迷惑她的一种方式而已。 他朝楼上走去,牛筋底的皮鞋落在楼底上,声音沉闷。乔熙确实没有睡,三十分钟前,她收到了系统的任务指令。 [解锁场景二,成为总统夫人,在结婚仪式上当众悔婚。] 乔熙在听见这个要求以后,只觉得脑子里面哄得一声炸开,一片空白。 她想要质问系统,是不是刻意捉弄她,可是系统仿佛知道了她要说什么,在下一刻不紧不慢地补充道:[你当然可以为了一个虚拟人物心软,可是乔熙,你的丈夫还躺在病床上,等着你救命。] 诛心之论,不过如此。 乔熙所有的愤怒诘问,一瞬间梗在了喉间,她说不出半个字拒绝。 她没有从前那么没心没肺了,所以轻而易举就被噤了声。 她只是有些委屈地说:“宋淮越他......从来没有做过对不起我的事,你太过分了。” 系统似乎是叹息了,又或者什么都没有,只是她的错觉而已。 乔熙不知道。 宋淮越推开房门进来的时候,乔熙已经因为系统的话心头纷纶,气急攻心,发了低热。 直到床边微微塌陷,宋淮越身上清冽好闻的古龙香水味将她包围,她才从昏昏沉沉中勉强找回了一些意识。 “怎么脸色这么差?”他的语气似乎是很严肃,说话的时候,手已经摸上了她的面容,他因她偏热的体温讶然,再度开口更加低沉:“我去拿温度计。” 床边的塌陷消失,取之是被扯到她鼻尖下的被子。 乔熙心口一恸,握住了那只为她盖被子的手。 她说:“宋淮越......瑾由......不要走。” 她孩子气的话叫他心软,他叹了一口气,低声道:“听话,我哪里都不去,马上就回来。” 乔熙不松手,只是一直哭。 她的意识消散得七七八八,只觉得喉间有腥甜的味道涌上来。 她握着他的手不肯放,哭得很难看。乔熙想,她此刻的样子,估计丑极了。 可是为什么她却听见系统说:[爱意值:四颗星。] 她心头的愧疚感愈发深刻。 后来,宋淮越在她的耳边低声细语地说了些什么,那样温柔的声音,就连十五夜晚最明洌如水的月光都不能比拟。 他喊她小乔、乔乔甚至是心肝,一声比一声温柔,哄着她放手。 其实他大可以直接挥开她的手的,她发着热,并没有太多的力气,他可以直接挥开她的手的。 可是他却没有这么做,只是哄着她,用尽温柔。 她终于乖乖的松了手,有吻落在她的额间。 比起她的体温,他的唇微冷,是叫人觉得舒服的温度。 脚步声远了又近。 乔熙穿了一件睡裙,领口处隐隐可见里面蕾丝花边覆盖的胸口,他将温度计放在她的腋窝处,语气很柔和:“小乔乖,不要乱动,好不好?” 飞烟倾城(二十二) 乔熙穿了一件睡裙,领口处隐隐可见里面蕾丝花边覆盖的胸口,他将温度计放在她的腋窝处,语气很柔和:“乔熙乖,不要乱动,好不好?” 乔熙骨子里性子要强,平日里的娇柔也多半都是装的,只是,也只有这一刻,她流露出的所有脆弱不安,都是真的。 她这般深切、真实地眷恋他,乖乖地听着他的要求,手攥着他的无名指不肯松开。 宋淮越的无名指上戴着一枚素净的银戒指,只有朴素的暗纹,内里刻着乔熙名字的拼写。 乔熙攥着它,有些难过地想,这个任务真伤人,她真是个坏女人。 这场高热,直到后半夜才消退下来,她才陷入沉睡。 乔熙前半夜睡得不安稳,后半夜疲惫交加,睡得不省人事。 所以她也不知道宋淮越是怎样守了她整整一夜,怎样用尽所有温柔话语去哄她,怎样轻吻她干裂的唇,一口口渡给她水喝。 宋淮越这辈子,从来没有对谁做过其中的任何一件事。 可是在这天晚上,他都甘之如饴地给了乔熙。 他给了她自己的毕生温柔,倾尽了所有。 乔熙醒来的时候,宋淮越坐在窗台边,正在翻阅着文件。 她无意识地低低哼了一声,他便动作利落地合上文件,走到了她的身边:“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乔熙看着他,眼神里面有一层轻朦的水汽。 宋淮越弯下腰,亲她的鼻尖:“怎么发烧了?” 乔熙摇摇头,眼神无辜:“可能着凉了。” 宋淮越摸着她的下巴,语气冷淡了几分:“是和张莞香说话的时候着凉了,是不是?” 乔熙一愣,知道他是要迁怒了,她连忙摇头:“不管别人的事。” 宋淮越没有被她的话安抚,呼吸似乎反而更加沉重了几分,他指腹有些用力地擦过她的侧脸,蹭出一片薄红:“你就知道替别人开脱。” 乔熙知道,他是有些生气了。 她勾着他的脖颈拉近两个人之间的距离,亲他纤长的眼睫,亲他眼尾那弯勾人心魄的红:“瑾由......不生气。” 于是他沉默了一下,说:“好,不生气。” 乔熙心口一软,带着真心实意,声音很轻:“我从前听别人说,南城总统宋淮越是个手段狠烈的人,可是你在我面前,怎么这么好说话?” 宋淮越看着乔熙湿润漂亮的眼睛,吻上去,动作明明强势,可是落下的时候带着轻柔:“小乔觉得是为什么?” “因为外人说的都是假的。”乔熙沉默了一下,才带着几分试探开口。 她知道,她在赌,赌宋淮越真的本性温润,而非伪装。若是这样,她之后的背叛,才不会让自己太过下场惨烈。 宋淮越握住乔熙的手,一根一根亲吻过去:“因为你很乖。” 乔熙一愣,心开始往下沉,她声音极轻地问:“那如果,我不乖了呢?” “找个笼子把你关起来,只给你食物,隔绝外界,只能看见我一个人。等你明白自己逃不出去,明白除了我再没有人可以庇护你,你就不会想着离开我了。” 他说完,看着乔熙有些变了的脸色,笑笑,更加温柔的说:“只是说出来吓吓你,我不舍得的,乔熙,不要怕我,你是我的妻子。” 到底是总统,他看穿了乔熙刚才的试探,也丝毫不犹豫的给了她一个恰到好处的警告。 乔熙收到了,于是也扯出了一抹笑:“瑾由,以后不要这样同我说话,我会害怕的。” “嗯,不吓你了,小乔这么乖,是我的错。”他这般说着,双手捧着她的脸,落下一个吻...... 宋淮越离开以后,乔熙让司机送她去了北城。 已经是下午了,张碧痕这个时间没有摆摊,而是和往常一样,在庭院里准备明天要买的东西。 乔熙捏着一袋子大洋,粗略一看约有一千枚以上。 她走进去,将袋子放在了张碧痕的面前。 张碧痕手中的动作一顿,连带着脸上的表情,都有几分滑稽的凝滞:“我说过了,我不需要你的钱。” “阿妈看报了吗?我和宋淮越要结婚了。”乔熙说完,又低声强调了一遍:“我没有做见不得光的事情,这钱是我丈夫的,很干净。” 张碧痕眼眶一红,那张操劳过度的脸,带着不安和心痛:“我不是这样想你的,乔熙,我是心疼你,你给我的钱已经很多了,我不能再要了。” “张莞香昨天去总统府找我了。”乔熙知道张碧痕骨子里是多了心软的一个女子,她握住她的手,在她惊讶不安的目光中,缓缓道:“这钱,你留着,一半给张莞香当学费,一半自己用,你年岁大了,不要再摆摊了。” 乔熙说完这些,见张碧痕还是不说话,垂下眼睫,往后退了一步:“你有什么事,就打电话同我说。阿妈,我......先走了。” 张碧痕在乔熙转身离开的那一瞬间,哽咽着叫她的名字:“等等……乔熙。” 乔熙转过身看着她。 张碧痕步伐急切地走向她,将那袋大洋放在了手里:“阿妈不能拿你的钱,你已经从总统先生那里给阿妈拿了几次钱了,这次太多了,阿妈不能收......阿妈不能让你还没嫁进去,就叫人看不起。” 乔熙眼底的水光,一瞬间泛滥。 “你帮我的够多了,莞香已经长大了,不能再用你的钱。阿妈还有力气,自己也会赚钱。” 张碧痕看着自己的养女,满心的愧疚,不知从何开口,只能在冗长的沉默后说:“我看了报纸,上面说你圣诞结婚,也没有几天了,到时候,阿妈就不去,阿妈怕给你丢了面子。” 她说完,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玉佩:“这个你留着,就当阿妈给你的贺礼了。不值什么钱,你可别嫌弃。” 乔熙是哭着回去的,手捏着那枚圆形的未加修饰的青玉玉佩,哭得像个孩子。 她知道婚礼上会发生什么,张碧痕不去,对于她而言,反而是了却一桩心事。毕竟到时候场面复杂,她真怕她受不了。 飞烟倾城(二十三) 她知道婚礼上会发生什么,张碧痕不去,对于她而言,反而是了却一桩心事。毕竟到时候场面复杂,她真怕她受不了。 可是当乔熙亲耳听见张碧痕说的这番话的时候,还是心痛得不行。 这个女人,到底是她的养母。 ...... 婚期渐近,日子也一天比一天冷。 这一天,是平安夜,也是婚礼的前一天。 宋淮越忙着公事和明天就即将到来的婚礼的准备,晚间没有回来吃饭。 恰巧南城中塾也快要放假了,班里举行了班会,陈青春带着班主任和校长的期许,小心翼翼地问乔熙要不要参加平安夜聚会。 现如今的乔熙,哪里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学生,那是总统先生的心上人,没有人敢怠慢唐突了,说话之前,都要再三斟酌。 乔熙正为了即将到来的婚礼烦心,接到陈青春的邀请,没有多想便参加了——毕竟她一个人在总统府等着宋淮越回来,也只是胡思乱想而已。 更深层的原因是,今天,她不是太想面对他。 南城码头,一群学生上了早早准备好的邮轮。深夜出航太过草率,众人不过就是在停泊的邮轮上聚会而已。 少年人总是有少年人特有的朝气蓬勃,此时邮轮的甲板上,几个男孩子正在跳着探戈。 而乔熙穿着蓬松大红的纱裙,整个人像是被撑在云端之上,遥不可及的美丽动人。 她坐在不远处,撑着脸注视眼前的一切。她看似笑意淡淡地看着那些男孩子跳舞,实则是在回忆着自己早就远去的少女时代。 乔熙的心理年纪早就和情窦初开没有干系了,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的过去叫人太不愉快,她甚至不记得自己的少女时代具体发生过什么,一切都模糊不已。 她这般想着,眼神更加专注。 那几个少年早就察觉了乔熙的目光,于是心头早就乱成一团,脚步也跟着凌乱,之后连连跳错,还互相踩了脚。 这样的狼狈,引得乔熙身旁的女学生都笑了起来。 乔熙也笑着喝完了自己面前的血腥玛丽,下一刻,她在一众女孩子的说说笑笑以及簇拥声中,缓缓站了起来。 夜风叫人松懈放肆,乔熙步伐轻快地往甲板上走,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拿起了一旁的话筒,语气张扬又恣意:“我给大家跳支舞吧!” “乔熙......”陈青春在一众沉默中,小心翼翼地说出了众人心中所想:“你......身份尊贵,不适合给我们跳舞。” 乔熙只是无所谓地摆了摆手,道:“有什么尊贵不尊贵的,大家都是同学!我给大家跳芭蕾吧,我以前最喜欢芭蕾了。” 她是真的有些醉了,说出来的话不加思考,只求一时的爽快。 原本还有人想上前阻止的,可是却在乔熙跳出第一个动作以后,生生说不出半个字。没有别的原因,只是太美了,美到叫人说不出一句话来。 那红色的裙子随着她的动作裙摆轻快飘动,像是燃烧了一团火。 乔熙天生就适合舞台,适合被众人用惊羡包围。 她跳得太投入,因此没有到台下,众人的目光已经从惊艳变成了惊恐。 宋淮越穿着黑色的长款西装,胸针是幽蓝色的,和袖口上墨黑的袖口交相辉映。他太矜贵,本就叫人不好接近,此刻那雅致的面容散尽温和伪装,低沉如水。 他一步步走向甲板,夜风袭起他的西装衣摆,穿过的风都有了冷冽之意。 乔熙回过神看见这一切的时候,宋淮越已经站在了她的面前。 乔熙被着突如其来的意外惊到,下一刻崴了脚,直直往前面跌去。 宋淮越上前一步,稳稳地扣住她的腰,之后一言不发地抱住她。 乔熙的发间还有彩带一类的东西,宋淮越看见了,于是好耐心地替她清理。 他的眉眼寂静,周身的气质却越来越压迫。 乔熙忍不住开口:“我自己要跳的,和别人没关系。” 可是她说话的时候,有清淡低醇的酒气,宋淮越闻到了,不仅没有回应,反而脸色更难看。 他抱着她往外走去,不置可否。 两个人均不发一言地回到了总统府,乔熙被他抱在怀里,听着他沉稳的心跳。 他的情绪,似乎比刚才平静了许多。 于是乔熙再度开口:“真的不关别人的事。” 宋淮越将她放下,眉眼之间一瞬间攒上了薄怒:“自己走上去。” “瑾由.....”她讨好地喊他,却被他冷声打断。 “听不懂吗?我叫你上楼去。” 宋淮越从来没有用这种口气对乔熙说过话,太冷洌了,里面的本质透着残忍和惩罚的意味。 乔熙的酒醒了大半,一声不吭地往楼上走。 她推开卧室门走进去的那一瞬间,听见了物件被扔在地上的碎裂声,此起彼伏。 乔熙想象不出温润雅致的宋淮越,气急败坏地扔东西的样子。 ...... 宋淮越冷静下来的时候,大厅已经是一片狼藉。他看着不远处站着的赵婶,淡声道:“叫人收拾一下。” 下一刻,已经恢复了往日的滴水不漏。 宋淮越得知乔熙不在的时候,他正在开会,那是一个很重要的会议,外国代表同他撰述着两国建立友好关系的种种好处。 他笑意温和地一一颔首,心头却早就焦灼。 他不能丢下南城民众的责任,不管不顾地立刻撇下这个外国代表去找人,又不能不担心她是不是遇到了急事,于是自己折磨着自己。 毕竟,他以为她连招呼就不打便出门,如此仓促,必定是碰到了什么状况。可是等到会议完毕,杨修走过来,却告诉他:“总统先生,夫人只是出门参加同学聚会了。” 宋淮越今年二十六岁,不是十八岁。他早就没有了十八岁的少年的一腔热忱,青春恣意。他在十八岁的乔熙面前,差了整整八年的光景。 哪怕再多的权势地位,也不能将这十年的沟壑填平,他的心里不是没有落差。 于是他带着满腔焦急去找她,却看见她在甲板上,一舞倾城。 宋淮越那时的第一个念头是:她还没有对自己跳过舞。 飞烟倾城(二十四) 于是他带着满腔焦急去找她,却看见她在甲板上,一舞倾城。 宋淮越那时的第一个念头是:她还没有对自己跳过舞。 所以他竟然不知道,她跳起舞来,有这么好看。他因她的美丽而倾倒,也因她毫不知晓的散发魅力而妒嫉。 是了,他妒嫉得要命。他的小乔,怎么能跳舞给别人看? 他想把她关起来,让自己独自贪婪地注视和占有她的一切。 可是他又不忍心伤害她的笑容,生怕这朵小玫瑰枯萎在自己的手上, 一时意识拉扯,仿佛着魔了一般。 一直到此刻,他才终于稍微冷静了下来。 于是他换上了往日的伪装,举步往楼上走去。 可是他高估了自己自制力,也低估了乔熙这两个字对自己的影响。 他看见她坐在床上,脸上还有醉酒后的绯红。 她对自己笑,说:“瑾由,我就知道你不会生我的气的。” 于是他的理智摧枯拉朽,如同被点了一把火,烧的一干二净。 他扣住他的后颈,堵上她的唇。 一个绵长的吻。 乔熙看见宋淮越发红的眼眶,那双漂亮的桃花眼,沾染上了氤氲的红,眼尾处勾起艳色。 他问她:“好玩吗?” 声音沙哑地可怕。 乔熙吃不准他话里的意思,于是在短暂的沉默后,轻声道:“你在说什么?” “我问你,好玩吗?”他缓缓重复,指骨划过她的后颈,字字带着诘问:“好玩吗?” 乔熙眼睫颤动,就像折了翼的蝴蝶,脆弱又不安:“不好玩。” “以后不许了,听到吗?”他的唇贴近她的耳,热气划过耳畔,一片通红。 乔熙点头,这次没有任何犹豫。 而宋淮越看着她,许久,他摘下手腕上的沉香珠子,随手扔在了一旁。 他双手捧住乔熙的面容,投入至缠绵。 平安夜夜晚十二点的钟声从市中心的钟楼响起,预示着这一天已经结束,圣诞已降临,命运轮转,一切都即将被时光推着跃上舞台。 宋淮越唇角有淡薄的笑意,他将她抱得很紧,在她的耳畔轻声说:“小乔,新婚快乐。” 乔熙的心口却是痉挛般的痛,被激出生理性的眼泪。 她抱住他,不置一词。 她再怎么不愿意面对,这一天还是来了...... 宋淮越将婚礼现场安排在了爱德丝特大酒店,是傍晚,街灯开始陆陆续续点亮。 这场世纪婚礼吸引了诸多报社和社会大众的目光,有很多记者早在上午的时候就已经蹲在了附近,就为了拍的第一手的资料。 乔熙的婚纱是一条白色的纱裙,裙边是深红玫瑰色的花边修饰,素净中透着一点点艳色,婚纱收紧的腰身很好地勾勒出她纤细的身段,总体而言,极美。 乔熙坐在化妆镜前,犹如漂亮的木偶,任由几个化妆师替她装扮着。 她心事重重,心绪早就已经乱得不成样子。现如今的表面平静,已经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 即将在婚礼上发生的一切,正在磨蹭着她脆弱的神经。 “夫人,您今天真美。” 不知道是谁的恭维之词。 乔熙只是继续沉默,无心回应。 她努力露出一丝笑意,薄纱下的双手却下意识攥紧。 八点的钟声响起,总统先生的新娘从爱德丝特大酒店的门口款款而入。 乔熙没有至交好友,是宋淮越的下属牵着她走进去的。 酒店已经装饰了无数繁复精美的玫瑰花束,红色的玫瑰花瓣从穹顶上方飘落,落在乔熙的身上。 她踩在红色的地毯上,看着不远处穿着白色西装,风度翩翩的宋淮越。 他手中拿着一朵白色的玫瑰,笑意雅致,大约是因为喜悦,少了许多平素的不易亲近。 他的样子太好看了,真像万千少女的梦中情人。 是了,总统先生原本就是无数闺阁少女梦里人。 乔熙在某一个瞬间,觉得宋淮越和纪淮深的面容在心中缓缓重叠了。 重叠地别无二致,不留缝隙。 乔熙想,她真是个坏女人。 宋淮越他看着乔熙,看着她一步步走向自己,只觉得余生的美满,似乎已经近在咫尺。 他知道,他远远没有表露出来的这么冷静自持,他的心跳飞快,简直紊乱得不成样子。 他平生从未如此紧张,从未…… 宋淮越想,既然熙喜欢他温润雅致的模样,他愿意装一辈子,在她面前表演一个完美体贴的丈夫,只要,她留在自己的身边,他可以湮灭自己的本性。 他在乔熙快要走向自己的时候,上前一步,握住她的手。 她的指尖冰冷,他握得更紧了一些,想要给她支撑和安慰的温度。 乔熙看着宋淮越温柔的眉眼,心口却生出了许多荒芜无力之感来。 你看,人生就是这样,被许多东西推着走,作出违背本心的选择。 神父站在宋淮越的身后,脖颈上带着十字架,看起来庄严而慈祥。他开口,声音沧桑而神圣:“宋淮越先生,你是否愿意娶乔熙小姐为你的妻子。无论健康还是疾病,无论贫穷还是富有,都愿意永远爱她、照顾她,尊重她、接纳她、对她忠贞不渝直到生命的尽头。” 宋淮越看着乔熙,那样深切的注视,满心满眼的温柔,他缓缓开口,每一个字都是最最郑重的承诺:“我愿意极了。” “乔熙小姐,你是否愿意嫁给宋淮越先生,成为他的妻子。无论健康还是疾病,无论贫穷还是富有,都愿意永远爱他、照顾他,尊重他、接纳他、对他忠贞不渝直到生命的尽头。” 乔熙觉得一瞬间周遭的一切声音都变得很远,她的眼眶痛痛的,脑海中一下是她的丈夫纪淮深的温柔笑意,一下是宋淮越对自己无底线包容的过往种种。 可最后,理智还是战胜了感性。 她是很感动,甚至也许还有些爱上了宋淮越,可是那又怎么样? 这只是个虚拟世界,她动心已是错,如果还因为动心影响了任务的完成,那就是错上加错。 乔熙往后退了一步,在宋淮越略带不解的目光中机械开口,一字一顿:“我不愿意。” 飞烟倾城(二十五) 乔熙往后退了一步,在宋淮越略带不解的目光中机械开口,一字一顿:“我不愿意。” 在场的宾客,一片哗然。 总统的订婚宴出了这样的纰漏,新娘当众悔婚,这简直就是一场笑话。 可是没有人笑得出来,现场的氛围只能用一片死寂来形容。 宋淮越还牵着乔熙的手,他将她的手握得好紧,甚至有尖锐的痛意出现,乔熙听见自己骨头错位的声音。 她一张脸煞白,眉眼之间却还挑衅般的,依旧蕴着甜甜的笑意。 宋淮越在这样笑意中,脑海中那根叫理智的弦越绷越紧,越绷越紧。 他听见乔熙说:“宋淮越,我后悔了,我发现当总统夫人也没有什么意思,就好像昨天,我连出去玩都要被你管束,这样的生活我觉得透不过气来,我们还是分开吧。” 于是那根弦被绷到了极致,最后,啪的一声——断了。 [恨意值:三颗星。] [恭喜宿主完成场景二解锁,获得奖励下个世界任意金手指一次。] [乔熙,你果然足够冷静心狠,你做的很好。] 乔熙对着系统不甘示弱地笑笑:“多谢夸奖。” 九点的月光如水清冽,总统先生攥着悔婚的妻子,离开了富丽堂皇的酒店。 乔熙被他一路拖着带上了车,他的面容这么平静,攥着她的手却下了狠力。 乔熙没有挣扎,平静坦然,嘴角的笑容明丽清晰得叫人觉得讽刺。 车子后座的隔板被推了上去,司机在发动车子的那一瞬间,似乎听见了后座传来女孩子惊慌失措的哭声。 乔熙身上精美的裙子从中间被扯碎,露出莹白裸露的双腿。 是冬天,哪怕是车内也不能算温暖,这样暴露在空气中,马上就因为颤栗激起大片小小的鸡皮疙瘩。 宋淮越的手强势地伸进她紧闭的大腿内侧。 他的指腹上有薄茧,这样的细致摩挲,又痛又麻。 乔熙咬着唇,可怜兮兮地看着他,哽咽哭泣:“瑾由......她希望她的哭泣能叫他稍微心软一些。 可宋淮越不说话,依旧沉默地看着她。 他今天没有戴眼镜,清隽温和的长相,肤色很白,看起来分明是温和的。 但乔熙脑海中的警铃却已经大作,因为他的抚摸,她脆弱的神经马上就要被折磨得不成样子了。 乔熙抬手捏住他的衣袖:“瑾由......别生我的气。” 宋淮越低沉的嗓音,不急不缓:“小乔,你惹到我了,而我还没有想好要怎么对待你。不想当我的妻子,那当情人好不好?” 情人二字,羞辱的意味太重。 宋淮越看着她愈发难看的脸色,却没有打算放过她:“如果是当情人的话,你就得永远藏在见不得光的角落,将来我会和别的女人生儿育女,你如果听话,我勉强可以让你当一个姨太太,乔熙,这样的安排,你可还满意?” 乔熙觉得心有点疼了,宋淮越这个狗男人,嘴真毒。 她是个坏女人,他是个狗男人,真是绝配。 这么一想,她的笑容真切了一些, “满意极了。”她没心没肺般笑,眯着眼凑近他,去亲他的下巴,补充道:“如果,你舍得的话。” 她说得得意自信,似乎笃定他不会。 “我为什么不舍得?”他冷笑。 “因为你爱我。”她这样回答。 宋淮越眼底的暗沉越来越浓重,有深刻的怒气,在他的眼底蕴开,不怎么看得分明,可是压迫感很重。 乔熙被他的视线弄得讪然,一时间掌心溢出汗,再也说不出什么得寸进尺的话来。 后来宋淮越问她:“那么小乔,你爱我吗?” 乔熙的笑意勉强了几分,哑声道:“总统先生有样貌有身价,怎么会有女子不爱?” “那我问你,你爱我吗?”他的声音死一般的平静。 乔熙说不出“爱”字,在她当众拒婚,给他天大的难堪以后,所谓的爱,瞬间就变得单薄无力。 乔熙听见宋淮越叹了一口气。 在她缄默之后,他反而笑了,笑意带着无奈,和几分疲惫,他说:“小乔啊,你骗骗我也好啊,小姑娘怎么这么诚实?嗯?” 乔熙在这句话中,读出了危险的隐喻。 车子抵达总统府的时候,宋淮越还是和之前一样,扯着乔熙的手往楼上走。 她身上的婚纱破破烂烂的,一双眼睛还泛着红,一看就是出事了。 赵婶站在一旁,面含担忧地看着宋淮越将乔熙扯上楼去,她大概是想要帮帮乔熙的,可是宋淮越的样子骇人得厉害,她到底没有勇气上前帮忙。 而楼梯上,乔熙步伐踉跄,在路上几次被台阶磕到。她忍着不出声,也不求他放慢脚步。 从某种意义上说,乔熙这个人,很倔。 进入卧室的一瞬间,宋淮越松开了乔熙的手,之后抬手,啪的一声关上了房门。 乔熙站在门口没有动,只是用一种看似沉默又平静的视线看着他。她知道,她把他惹急了,他在路上还能忍着没有收拾自己,已经是给足了她颜面。 此时,宋淮越已经脱下了西装外套,那领带打的是温莎结,他面无表情地伸手去扯,因为手法不当,那领带从中间被生生扯断。 乔熙打了个寒战,一脸莫名地看着他。 宋淮越在外、在乔熙面前,从来是矜贵自持而温雅的,她从未见过他这个样子。满身的戾气,似乎要从那熨贴的白色衬衫里溢出来。 他平日里总是将纽扣一丝不苟地扣到最上面,现在却已经耐心告罄,扯开了衣领,两粒纽扣直接被扯掉,落在了地上。 乔熙看见他坐在自己对面的沙发里。 那处光线昏暗,乔熙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 她看着他,心中却隐隐有了预感——她将另一个宋淮越,从他的身体里释放出来了。 真正的,阴暗又手段残忍的宋淮越。 似乎是想要印证她的猜想,她听见宋淮越“啧”了一声,似乎不耐烦极了。 之后,他看着乔熙微白的脸,反而笑了,语气温柔地说:“小乔,脱光,爬过来。” 飞烟倾城(二十六) 之后,他看着乔熙微白的脸,反而笑了,语气温柔地说:“小乔,脱光,爬过来。” 乔熙只觉得一阵寒意,从脚尖一点点往上窜。 乔熙猜想,此时此刻,她的脸色想必也是很难看的。 同样,她的声音也很干涩:“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她震惊的样子大概很好的取悦了他,他听见他轻笑,再度开口,语气愈发温切:“我本来不想把这些搓磨人的手段用在你身上,毕竟太狠戾,而我这么爱你,又怎么忍心让你难过。可是......” 他说到这里,缓缓笑了,笑意讽刺:“可是你也看不上我的爱,不是吗?与其这样,乔熙,我宁可你永远怕我,再也不敢违逆我。” 乔熙记得她第一次见到宋淮越的时候,他坐在车里,自己莽莽撞撞地冲进去,他虽然生气,却还是很温柔地对自己说:“小姑娘,出去。” 后来两个人相处的时光里,他也是温文尔雅的。 就连房事上,他也是温柔到极点,连初次都没有叫自己痛过。 就是这样一个纪淮深,有朝一日他竟然会对自己说:“脱光衣服,爬过来。” 乔熙有些不寒而栗地想,这才是他的本性吧?和楚淮、和萧淮策相比,更加阴暗,更加叫人恐惧。 乔熙不进反退,往后退了两步,摇着头,拒绝得坚定:“我不要。” 宋淮越一点都不生气,甚至好脾气地笑笑,他说:“乔熙,想想你的养母,想想你的便宜姐姐。我想让她们消失在这个世界上,易如反掌,你明白吗?” 真是烂俗狗血的套路,女主角被男主角用亲朋好友的性命威胁,不得不屈服。乔熙接过无数这般叫人窒息的剧本,她只是没有想到,这样的套路,有朝一日会发生在自己的身上。 她深吸了一口气,有些委屈了:“我们之间的事,你怎么能拿这个威胁我?” “别让我说第二遍,”宋淮越打断她的话。 他的双腿随意交叠着,从口袋里拿出雪茄,点燃,深深地吸了一口:“乔熙,今天我就会让你知道,我总会有千百种方法叫你屈服。” 有好闻的烟草味在空气中流动。 他看起来似乎很有耐心,只是捏着雪茄的手,骨节发白。 乔熙知道宋淮越是动真格了,于是她看着他,眼底的光碎裂成细碎的水汽,从眼眶里落下来。 乔熙在哭这方面,从来都是信手拈来的。 她吸吸鼻子,让自己的样子看起来更委屈一些:“你别这样,瑾由,你爱我的,不是吗?” 宋淮越说:“是,爱你。小乔,跪下。” 乔熙永远都不想回忆这天晚上发生了什么。 她真的脱完衣服跪在地上,用手掌撑在厚重的地毯上,一点点爬到了宋淮越身边。 她的皮肤娇嫩,这样的动作膝盖已经红了一大片。可是更红的,是她的脸。 她全身的血都往头上涌,产生高烧的错觉。 乔熙从来没有让自己这么狼狈过。 宋淮越的手段,真的狠。 他没有骂她半个字,只是用这些动作,就已足够叫她自觉羞耻。 他不费吹灰之力,就将她的自尊心碾进尘土里。 视线里出现他的皮鞋,乔熙停下,仰起头看着他,希望自己做到这个份上,他可以消气。 她应该是哭了,这次不是演的,是真的难堪到哭了。 她喊他的名字,语气已经有了求饶的意味:“宋淮越,不要了。” 才三星的恨意值,乔熙以为,这样的惩罚,自己这样的低姿态,已经足够他消气了。 宋淮越沉默地替她擦干净面容上的泪水,他的动作缓慢平静,那双眼睛毫无波澜,里面墨色的瞳仁,依旧是乔熙见过最漂亮的模样。 他好温柔地俯下身,亲她的唇角。 他说:“小乔,哭什么呢?” 见她不说话,他的眼眶渐渐猩红,带着说不出的偏执戾气:“你如果不想嫁给我,为什么要答应我的求婚。乔熙,你叫我觉得如此难堪,我又怎么会轻易放过你?” 一国总统被当众悔婚,大约是真的颜面尽失吧。 她放软了态度,抽抽噎噎地说:“对不起。” 宋淮越俯下身,凑近她单纯又无辜的脸,他将口中的烟雾徐徐喷在他的脸上,看着她被呛得低声咳嗽。 他红着眼脸,眸中血丝拉长,妖异又冰冷的笑容:“小乔,你这么单纯,一定不知道,什么叫强、制、镐、朝吧?” 乔熙脸上所剩不多的血色,在这一瞬间,褪得干干净净…… 结束的时候,她趴在她的怀里,一双眼睛已经哭肿了。 而宋淮越连衣物都还是熨贴的,从始至终,他都自持得很,看着她失控,看着她崩溃哭泣,未曾手软。 “还跪得住吗?”他擦干净手指上的水光,语调泛嘲。 乔熙深吸一口气,忍住眼眶的酸涩,咬着牙不说话。她已经够狼狈了,不想再开口发出什么奇怪的声音。 宋淮越低笑了一声,他拿过床上的西装外套,披在乔熙的身上。 他用很温柔的声音说:“今天晚上就跪在这里,知道吗?” 乔熙在心里骂了无数句狗男人。 但是她实在不想和宋淮越再起任何冲突,表面上乖乖巧巧地点头应下了。 “说话。”语调微冷。 “……好。” 宋淮越亲亲她低垂的眉眼,一瞬间温柔下来,笑着说:“好乖。” 之后,他干干脆脆地起身,再也没有多看她一眼。 乔熙跪到半夜,小腿有些抽痛。 一开始只是隐隐的痛,之后那痛意越来越尖锐。 乔熙哽着声音喊宋淮越的名字:“瑾由......我腿疼,好疼。” “宋淮越......” “狗男人,我靠!” 宋淮越其实一直都没有睡,他躺在床上,却无时无刻不在观察着乔熙的方向。 他刚刚有些心软,掀开被子,想要下床将她抱起。 之后他就听见她在骂自己,他干脆停下动作不理会她。 不知怎么,他竟然觉得有些好笑。 然而他高估了乔熙的乖巧,她在喊了他两声之后,见他没有反应,已经自己自发自觉地爬上了一旁的沙发,坐在了上面休息。 飞烟倾城(二十七) 然而他高估了乔熙的乖巧,她在喊了他两声之后,见他没有反应,已经自己自发自觉地爬上了一旁的沙发,坐在了上面休息。 乔熙想得很简单,大半夜的,自己叫了他两次他都没回应,估计是睡死了。既然如此,自己还是早些休息吧,何必傻乎乎地跪在地上给自己招疼。 乔熙坐在沙发上,开始敲着自己酸痛的腿。 她一边敲一边想着,明天该说些什么缓解两个人之间的关系。毕竟,还有一颗星的爱意值没有收集。 乔熙这个人,有些鸵鸟心态,她原本对宋淮越有许多好感。可是这天晚上被他这么一吓,那些好感缩回去大半。 换句话说,就是乔熙有些怕他了。 然而她坐在沙发上没有休息多久,突然被一道身影挡住了眼前原本就微弱的灯光。 乔熙心跳慢了一拍,有些迟钝地抬起头,便看见宋淮越面无表情地站在自己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 乔熙脑海中划过的第一个念头是: 偷懒被发现了,哦嚯,完蛋! 第二个念头是:顺毛顺毛顺毛。 她这般想着,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抱住宋淮越:“要不......我们重新举办一次婚礼吧,我发誓,这一次,我一定不会反悔了。” 乔熙自我安慰,好歹只有三星的恨意,又能有多难办。 哄不就完了? 而宋淮越听着她不知所措的话语,开口时,语气很凉薄:“我凭什么再娶你?小乔,你以为你是谁?嗯?” 口是心非!我是你四颗星的爱意的所有者,是你心尖尖上最喜欢的人! 她的语气更加真诚:“瑾由......我其实,真的想嫁给你的。” 宋淮越想,他不该相信她说的任何鬼话。 可是为什么心头却已经控制不住,产生了悸动。 乔熙见他面色松动,心头松了一口气。 宋淮越披在她身上的西装外套宽大,她很是小心地掀起衣摆,露出自己红肿的膝盖,煞有介事地说:“瑾由,这会不会留疤啊?” 说完,又眨了眨湿漉漉的眼睛,语气无辜地说:“留疤了。你会不会不喜欢我了?” 宋淮越听见自己心口妥协的叹息,似乎有个声音一直不厌其烦地对他说:“宋淮越,已经够了,她才十八岁,还是个孩子,你晚上已经把她吓哭了,还不够吗?你该原谅她,给她一次机会的。” 这话语在他的脑海中一遍遍重复,一次比一次更清晰。 他还没有做出决定,手却已经轻轻拍着她的发,以示安抚。 乔熙着实是松了一口气。 她生怕再产生什么变数,于是低低地撒娇道:“我今天...…还可不可以睡觉啊?” 宋淮越觉得,自己大概是着魔了。 他抱起乔熙,将她放在了自己刚刚躺过的那侧被褥里。 那被褥里还有着他的体温,很暖和。乔熙舒服地叹了一口气,之后就没心没肺地入睡了。 宋淮越却睡不着,他看着乔熙恬静的睡颜,两个自我在心中拉扯。 他怎么就在她的三言两语下,就轻而易举地放过她,还抱着她上床入睡。 他明明打算,让她留下一个深刻的教训的。她让自己在婚礼上,在所有看客面前丢了脸,从来没有人敢这样折辱触怒自己。 可是乔熙,她不仅仅做了,她还全身而退了。而他看着她眼底的青灰,竟然硬不下心肠惊扰她。 此刻,她正躺在自己的身侧,睡意安然。 宋淮越想,他从前,分明也是那样一个手腕铁血,说一不二的人。可是现如今,怎么就这般好说话了? 他自我诘问了片刻,又释然了——只是因为,这个人是乔熙罢。 最先爱上,爱得深刻的那个人,从一开始就是被动的。哪怕他从前在神坛之上,也只能被生生扯下。 怪不了谁,是他自愿喜欢她的。 宋淮越沉默地注视着她的睡颜,指尖刚想要抚摸上她的面容,却听见她的梦呓。 她说:“阿策,不要死。” 那指尖悬在半空,如同电影的慢镜头,一帧一帧地缓慢停顿。 慢镜头结束,他的手已经悬在她的脖颈上方咫尺之距。 他的目光猩红犹如困兽,手却在一寸寸收拢。 可是很快,在他触到她温热的肌肤的那一瞬间,他慌乱地撤回了手。 宋淮越看着自己发抖的手,眼神幽暗到了极致…… 乔熙这一夜应当是担惊受怕的,可是意料之外,她睡得很安稳。也浑然不知这一天夜里发生了什么,半分也没有察觉到宋淮越对自己那一瞬的杀心。 晨间醒来,膝盖已经被人妥善包扎了。 乔熙盯着自己膝盖上的纱布,弯了弯唇角。 真是口是心非的男人,还不是心疼自己了嘛! 她几乎能够想象昨天夜里,宋淮越就着微弱的灯光给自己处理伤口的模样。 他似乎永远都是这样,什么都不说,却妥善地将一切都处理好了。 乔熙从床上起身,晨间的阳光落在她的脸上,温热的。她在窗口站了一会儿,才松懈了神经,朝着门外走去。 只是意料之外,那门把手纹丝不动。 乔熙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被宋淮越关起来了。 她只觉得一阵寒意从脚底往上窜,她的掌心渗出了汗。 怎么一个两个,都喜欢把她关起来。 乔熙一直觉得,宋淮越是所有位面中脾气最好的那个。 哪怕昨夜,他虽然失控,但是自己似乎也已经成功地安抚了他。可是为什么一早醒来,她还是被他关了起来? 从前的位面在做小黑屋这件事之前,好歹还是有些征兆的,可是宋淮越,他前一刻还在温柔地给她上药,就连晨起的时候,也没有惊动她。 怎么此时此刻,她却已经被囚禁在了这方寸之内。 乔熙往后退了两步,步伐踉跄地跌在了地上。 她只能让自己努力镇定下来,她还差一星的爱意值,两星的恨意才能完成任务,她不能乱。 乔熙的指尖嵌进掌心,只是没有痛感,所以也起不到任何转移注意力的所用。她的脑子嗡嗡一片,就这么坐在地上,枯坐了很久。 飞烟倾城(二十八) 乔熙的指尖嵌进掌心,只是没有痛感,所以也起不到任何转移注意力的所用。她的脑子嗡嗡一片,就这么坐在地上,枯坐了很久。 今时今日,一切都已经脱轨了。 乔熙也终于不得不承认,她从来没有猜透宋淮越的想法,也猜不透他真正的情绪。她才是这段关系中,被牵着鼻子走的人。 正如现在,乔熙不知道他将自己关起来是为了什么。 未知,永远都是最叫人害怕的。 赵婶推门进来的时候,便看见乔熙穿着单薄的睡衣,坐在地上。 老人家手里拿着早点,还在冒着热气,她看着她,眼底是心疼,还有一丝不解。 她说:“夫人,您又何必和先生过不去?” 乔熙想回答,我也不想的。 可是表面上,她只能勉强笑笑,接受赵婶所有的不解和疑问。 “先生今天要去处理昨天婚礼的闹剧......可能会晚些回来。”赵婶说到这里,犹豫了一下,低声道:“夫人在房间里好好休息,有什么需要,吩咐我就好了。” 乔熙眯着眼,看着窗外错落的阳光。 她的皮肤很白,这样迎着光,更是白皙到了极点,像是某种易碎的瓷器:“那瑾由他有没有说,我要在这个房间里休息多久?” 赵婶心疼地看了她一眼,重重叹气。 她说到底只是一个下人,虽然身份和旁人相比尊贵几分,又怎么敢揣测宋淮越的想法? 她只能抱歉地说:“夫人......这个,我也不知道。” 乔熙没有强人所难,她笑笑,语气平静:“没关系,我也只是随口问问。他想要怎么样对我,赵婶您也不能做什么,您还是先离开吧,您在这里待久了,我怕他会对您迁怒。” 赵婶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放下手中的早餐,低声嘱咐:“夫人记得吃饭啊。” 乔熙机械地点头,笑容却透上了几分狼狈。 宋淮越真狠,就这么没有一点征兆的,便将自己关了起来。 门被赵婶从外面重新锁上,乔熙拿起餐盘上的面包,食不知味地啃了一口。 今天的面包,似乎不怎么甜。 乔熙忍不住悱?,好家伙,大约是她生活太苦了。 她叹了一口气,默默自我安慰道:“自作孽,不可活,乔熙,是你先辜负人的。” 她这么开导完自己,心态顿时平和了许多。 这天早晨之后的整整五天,宋淮越再没有出现过。 虽然在其他世界,她也常常被位面们关起来,可是无论是楚淮还是萧淮策,他们都会尽可能陪在自己的身边。 而宋淮越,他也许是下定决心要给她一个教训。 乔熙与世隔绝,甚至不知道现在外面是什么样子,不知道她当场拒婚究竟造成了什么后果。这个安静到死寂的房间,只有她一个人。 而赵婶,她除了第一天送早餐和自己说过话以后,便再也没有开口说过半个字。 乔熙猜到了,这是宋淮越的授意。 既然是他的授意,那就不会有转圜的余地。 于是乔熙等着他消气,这一等,就是整整五天。 第五天,乔熙打碎了装着红豆粥的瓷碗。 她用碎裂的瓷片,割伤了自己的手腕。 那过来收餐具的小女佣进来的时候,便看见乔熙躺在地上,手腕下是一大滩血,一旁是沾了血迹的瓷片。 小女佣吓得脸色苍白,慌不择路地往外面走,步伐踉踉跄跄,正在装晕的乔熙听见她说:“不好了,夫人自杀了。” 那声音凄凄切切,像是害怕到了极点, 乔熙想说,自己下手很有分寸,不会有性命之虞。 可是很显然,她不能说。 她只能有些抱歉地听着那小女佣被她吓坏以后的哭声。 苦肉计这一招,果然是很有用,没有多久,就有急促脚步声重新传来。 是赵婶和总统府常驻的医生。 乔熙被一群人抬上了床,由医生替她包扎了伤口。 乔熙听见那医生说:“打电话过去,叫总统先生不用担心,夫人的伤没有什么大碍,只是流了血,要好好休息。”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赵婶年纪大了,见不得这些血淋淋的场面,听见乔熙没有事,连忙道:“谢谢医生了,夫人要是出了什么事,我真不知道要怎么和先生交代。” “赵婶不用担心,夫人没事的。总统先生已经在往回赶了,应该马上就能到了。”有小厮说道。 “先生今天不是要去开会吗?”赵婶疑惑道:“怎么可能马上回来。” “总之......您别着急。” “作孽哦,夫人怎么这么大的气性。”赵婶叹了一口气,忍不住埋怨。 乔熙听着众人互相之间的宽慰话语,心里也不好受。她只能用这种方式逼宋淮越出现,她没有想到这会让大家都这么紧张。 说到底,也算是她考虑不周。 而此时,又有脚步声在门口响起,房间一瞬死寂,气氛凝重了不止一点。 “先生,您回来了。”是赵婶。 她的语气惊讶,之后是汇报:“夫人没有什么事,您别担心。” 乔熙听见西装被重重掼到沙发上的声音,宋淮越的语气,是她从未听过的冰冷:“出去。” 除了赵婶,众人鱼贯而出,没有人敢多做停留。 “先生......”赵婶忧心地看了一眼脸色苍白的乔熙:“夫人她......也就是一时想不开。” 宋淮越单手扯开自己的领带,他的目光透出森冷之意:“您也出去。” 赵婶叹了一口气,到底没有再敢多停留。 乔熙听见门被砰的一声重力关上的声音,她吓得一哆嗦,整个人都抖了一下。 宋淮越是生气了吗? 他生气的样子好可怕。 乔熙听见他的脚步声渐近,之后,是冰冷的手碰上她的脸。 他的笑容很冷,带着凉薄之意:“别装睡了,小乔,你的睫毛在抖。” 乔熙觉得自己属实是个没出息的。她见自己显然已经被拆穿,干脆也就不挣扎了,破罐子破摔地睁开了眼。 宋淮越站在自己的面前,他身上是平素的黑色款式衬衫,因为身材太好的缘故,他将衬衫穿出了雅致和性、张力并存的美感,乔熙能看得出里面包裹的结实而不失美感的身体。 飞烟倾城(二十九) 乔熙能看得出里面包裹的结实而不失美感的身体。 她看着他的胸口发呆,默默地回想着两个人之前亲密时候的种种,脸色多了几分血色。 而宋淮越没有察觉乔熙的小心思,他只以为她是不敢看他。 于是她捏着她的下颌,迫使她抬起头:“怎么?用自杀来逼我?乔熙,你可真是出息了。” 乔熙想说,她是个下手很有分寸的人,不会有生命危险,她只是想要逼他出现。可是她到底没有说出口,毕竟她现在说什么,也只会被当成辩解吧。 于是她无辜地眨眨眼,默认了。 宋淮越看着她小巧苍白的面容,扯着唇冷笑了一声,之后他扯起她受伤的手,动作不带任何温柔意味。 他将医生刚刚包扎好的手腕重新扯开。 乔熙的伤口在刚才已经被很好地处理了,现在只能看见一道红色的划痕。 他看着乔熙的伤口,眼底依旧蓄着温和的笑容,开口时语气不紧不慢,却已经隐含残忍的警告意味:“这么浅的伤口,能死人吗?” 乔熙愕然地看着他,他明明是带着笑的,可是为什么语气能这么冷清寡淡? “瑾由......”乔熙酝酿了一下情绪,红了眼圈,就开始吧嗒吧嗒掉眼泪:“你怎么能对我说这样的话?” “我以为,你想要去见你的阿策。”他的吻落在她手腕的划痕上,之后,舌尖温柔地舔着那尚且豁开口子的患处。 他看着乔熙震惊的模样,语气更加温和,透着蛊惑的意味,他说:“小乔,阿策是谁啊?” 阿策就是你啊...... 乔熙的第一反应,是想要抽回手。她在宋淮越的视线中,看出了隐含的危险。可是她试了试,不仅没有挣开,反而被握得更紧。 乔熙难得失算,她不知道宋淮越是什么时候知道了萧淮策的存在,也许...是自己无意中说出口的?可是如果是这样,为什么宋淮越一直到今天,才来质问自己? 她看着他,几乎就想说,你就是阿策。 可是很明显,没有一个正常人会相信这样的说辞。 乔熙脑海中划过那未满的恨意值,于是她闭上眼,不去看他猩红的眼眶,干巴巴地说:“是我曾经喜欢过的人。” “小乔啊......”宋淮越轻笑,他突然没有一点点预兆的,用舌尖重重碾过乔熙手腕上的割痕。 割腕的时候是不疼的,现如今那些疼痛却因为宋淮越的动作,变本加厉地还给了自己。 乔熙痛到连哭都哭不出来,只能无力地攥着他的衣摆,小声地求饶:“瑾由......我错了,好疼。” 宋淮越没有停下,他看着她一瞬间痛到痉挛没有半分手软。 之后随着时间推移,乔熙已经满头冷汗的样子,他才停止这场惩罚,慢条斯理地卷去自己唇上的腥甜。 他摸着她的脸,用温柔亲昵的语气,姿态缱绻地说:“你真是叫我生气。” [恨意值:四颗星。] 此时此刻,乔熙腕间的伤口已经变得更加触目惊心,因为刚才的二次撕伤,红色的血流在冰蓝色的床褥上,艳红刺目。 乔熙又痛又慌乱,在彻底晕过去之前,她听见宋淮越讥笑,用冰冷的声音说:“小乔,你有我疼吗?” 这一次,乔熙昏过去整整三天,才幽幽转醒。 醒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已经不在当初的卧室里了。 这是一间偏僻而幽静的房间,房间小而精致,一切应有尽有。 乔熙看见床头放着一个精致的细口花瓶,里面放着一枝红色的娇艳玫瑰。 不远处封闭的玻璃窗外,能看见大片的郁金香。 那窗户很低,亦或者是这个房间很低。乔熙仔细去看,发现窗户的边沿和外面的花园在同一水平面上。 她步伐漂浮地走到了窗边,那窗户的高度,差不多在她的脖子处。 她透过窗户往外看了许久,猜测自己身处的房间,大约是介于一层和地下室之间。 宋淮越将自己安置在这里,是打算将自己藏起来吗? 乔熙倒也不是第一次被关起来了,而且这次,在宋淮越弄伤她的手腕之后,她就做好了心理准备。 她还算平静,于是在窗口站了一会儿,观赏着窗外的景致。 有开门声传来,乔熙循着声音转过身,看见宋淮越站在门口。 他穿着白色的西装,笑容温和又优雅,手里拿着艳红色的玫瑰。 两人的目光交接,宋淮越笑笑,缓缓道:“你醒了。” 乔熙只觉得自己的喉咙在这一瞬间,有一种干涩到痛的错觉。 她张了张嘴,到底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看着他笑。 宋淮越亦是笑,他越过乔熙,径直走到了床边,将瓶子里的玫瑰取出来,重新换上了更加新鲜的一枝。 “玫瑰花很衬你,你昏睡的时候,我透过玫瑰花看你,觉得你就像是漂亮的睡美人一般?可是我不是你喜欢的人,所以我吻过你很多次,你都没有醒来。”他的声音带着悠长的喟叹。 乔熙顺着他的话,也将目光放在了那鲜艳的玫瑰上面。 她不知怎么回答,正兀自出神,听见宋淮越喊她的名字,他说:“小乔,坐到我的怀里来。” 乔熙从来都不会拒绝的宋淮越。 她扬起一抹笑容,就好像两个人之间没有丝毫芥蒂,她坐在他的怀中。 后者用手臂梏着她的腰,笑意温雅:“睡了这么久,也该好好吃饭了,想吃什么?” 乔熙沉默了一下,太久没有说话了,开口的时候干涩且痛:“想喝粥。” 宋淮越亲亲她的面容,温切道:“好,我叫人去准备。” 乔熙点点头,不说话了,只是冲着他甜甜地笑。 宋淮越也笑了,笑意温和,带着说不出的温雅矜贵。 他用手抚摸着她绸缎一样柔软的头发,缓缓说:“小乔,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就觉得你长得很漂亮,漂亮到我受了蛊惑,将一个没有经过任何调查的人放进了总统府。” 乔熙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提这个,于是只能维持着笑容,一脸天真地看着他。 飞烟倾城(三十) 而乔熙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提这个,于是只能维持着笑容,一脸天真地看着他。 宋淮越的手轻轻扣上乔熙的手腕,那里的纱布还有没有拆,隐隐约约能看见红色的血迹。不过这也是正常的,毕竟这样的伤口,没有十天半个月是好不了的。 “我很爱你,无论是你的容貌,还是性格,都是我最不能自拔的类型,我原本想,我会纯粹地爱你一辈子,可是如今,这份爱里面掺杂了很多恨意。” 宋淮越注视着乔熙的手腕,语气依旧好平静:“恨这种东西,伤人又伤己。但我不会放过自己,也不能放过你。” “你打算把我关在这里。”乔熙说出了他的意图。 宋淮越笑了:“嗯,想把你关在这里。” 他说到这里的时候,乔熙还是平静的,这是她意料之中的。可是下一刻,宋淮越说出的话叫她惊愕。 “我发表了声明,说你在婚礼上精神错乱,才会做出那么多有违常理的事。而事情发生没有多久,你就自杀了。” 乔熙在某一瞬间没有控制住自己,震惊不已地看着他,脸上的笑容,同样险些维持不住。 宋淮越却仿佛没有看见。 她听见他心满意足的笑声,他说:“小乔,这样也没有什么不好,我早就该这么做了,早就该把你藏起来了。而如今,你也只有我了。除了我,没有人能让你活下去。” 乔熙在很久之后,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她的笑容透着几分勉强:“所以,大家都觉得我死了吗?” 宋淮越露出了一个温文尔雅的笑容:“你可以这么理解。” 乔熙没有顾忌地面的冰冷,她赤着脚走向他,捏着他的衣摆,语气哀求:“我阿妈会很难过的,至少告诉她,我活着。” “是我说的不够清楚吗?”宋淮越扣着她的后颈,让她更加彻底地仰视着自己:“小乔,你只有我。” 他的手顺着她的后颈一路往下,最后停留在她的腰际。 他将她整个人搂进怀中,姿态亲昵得仿佛是最为亲密无间的情人。 乔熙听见他说:“小乔听话,吻我。” 乔熙闭上眼,依言去亲吻他的唇。 他的唇很冰凉,上面还有清淡的烟草香味。 他刚才抽烟了吗? 是自己叫他觉得苦恼了吗? 乔熙这般想着,将他的衣角攥得更紧。 她从来不做无谓的挣扎,如果宋淮越想,她能成为这个世上最柔顺乖巧的女孩,绝不做半点忤逆他的事。 毕竟,乔熙这个人别的优点没有,就是做人这方面,识趣得很。 他们像是陷入爱河的眷侣,在昏暗的房间里拥吻。 ...... 第一城雪停下的时候,旻国的南城和北城,迎来了久违的蜜月期。 载着北城督主的防弹汽车,在总统府门口缓缓停下。 王致远今年三十岁,一个男人最最黄金的年纪,成熟的心智和英俊的皮囊兼具,不同于宋淮越温雅精致得不带半点瑕疵的长相,王致远的样貌是偏向阴柔的,带着说不出的病态感。 他坐在车内,看着身旁不断颤抖的张莞香,语气平静得如同一潭死水:“最好是如你所说,宋淮越真的深爱你的姐姐。” “督主,”张莞香的脸色有几分惨白,却还是强撑着底气,哆哆嗦嗦地说:“总统先生对我的妹妹,的确是深爱,这一点,您单从不久前的订婚宴,就能看出来吧?” 王致远笑得冷淡,他看着车窗外庄严肃穆的总统府,眼尾勾起一个尖锐的弧度:“你说......宋淮越会把他的掌上明珠藏在什么地方?” 张莞香听着王致远的话,眼底闪过一丝阴沉冷漠的颜色:“无论藏在哪里,我都会替您将我的妹妹找出来。” 王致远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你倒是个心狠的。”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张莞香不算漂亮的脸上,划过一抹狰狞的笑容:“是乔熙不管我的死活在先。” “只要让我带走乔熙,我不仅会送你出国深造,并且会给你一大笔钱。”王致远在下车之前,重复了一遍两个人之间的协议。 张莞香应得坚定:“我不会叫您失望的。” 两个人进去的时候,宋淮越坐在大厅的沙发上,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细框眼镜,温文尔雅的模样,一点都不像手染鲜血,狠戾残酷的上位者。 他的目光从王致远的身上划过,不动声色地在张莞香身上停留了一下,笑笑,道:“督主的品味,越来越......返璞归真了。” 一句话,没带半个脏字,却已经足够叫人觉得难堪。 张莞香咬着唇,脸上有明显的难堪划过。 她不敢说话,只能憋着气站在王致远身侧。 “总统怕是误会了,这是我收养的小姑娘,和我不是那种关系。”王致远笑了笑,随口帮张莞香和自己打了圆场。 他径直坐在了宋淮越的对面,刻意展露的一身威严,纤毫毕露:“总统这些年过得可还好,自从我和你携手杀了上一任总统之后,我们就没有再见过了。” 宋淮越笑得益发温和:“督主说的当初的事,我已经不记得了。” “是不用记得了,总统先生什么都有,记这些做什么?”王致远回答得从善如流。 赵婶从厨房端过来茶点,放在两个人面前。 王致远吃着面前的点心,状似不经意开口:“我听下面的人嚼口舌,说总统之前的未婚妻已经过世了。” “督主消息倒是灵通。”宋淮越笑得眉眼冷淡凉薄:“没心没肺的女人,死了倒也干净。” “总统先生......”一旁一直不说话的张莞香陡然开口,她上前几步,跪在了宋淮越面前,满目诚恳:“乔熙是我唯一的妹妹,可否让我看看她的灵位?” “请便。”宋淮越镜面下的眸光一闪而过的戾气,之后他随意挥了挥手,示意旁边的下人带着张莞香过去。 王致远面无表情地看着张莞香被人带出去,才重新扬起一抹笑,道:“听说总统很钟爱那个女子,今天看来,倒也是谣传。” 飞烟倾城(三十一) 王致远面无表情地看着张莞香被人带出去,才重新扬起一抹笑,道:“听说总统很钟爱那个女子,今天看来,倒也是谣传。” “一个女人而已,更何况已经死了。”他扯着唇角,冷漠一笑。 而此时的后花园,张莞香找了借口支开了带她过来的下人,开始按照王致远一早就找到的位置,一刻不耽误地朝着花园深处走去。 没有人会自愿被囚禁,乔熙必定会愿意和她离开! …... 乔熙听见了敲门声时,第一反应是愕然。 宋淮越进来的时候,什么时候敲过门。 下一刻,她听见张莞香的声音在门外响起:“乔熙,我来救你出去。” 乔熙的第一反应,是觉得好笑。 这算什么?黄鼠狼给鸡拜年? 她扯着唇,笑意冷漠。 只是下一刻,她想到了自己未集满的爱意值和恨意值。 于是,乔熙沉默了一下,在张莞香再三试探的呼唤下开口:“我没有钥匙,你能进来,带我走吗?” 张莞香和王致远事先都没有料到乔熙竟然被反锁在了里面,毕竟好歹算是心爱的女子,怎么会将事情做得这么决绝。 “你被总统关起来了?”张莞香的语气犹带着不可思议。 乔熙似真似假地叹了一口气,道:“我已经在这里很久了。” 张莞香闻言,顿时急得团团转,带不走乔熙,她的钱可就飞了。 她的目光胡乱打转,一点办法都没有,却突然余光看见不远处的窗台上放着一把钥匙。 张莞香没有半点疑心地拿起那枚钥匙,之后插进了匙孔里。 咔嚓一声,门被打开了。 张莞香看见乔熙,她穿着一件白色的睡裙,一头墨黑的头发披散着,肤色洁白,唇色鲜红,因为长期没有出门的缘故,还带着病态的白皙。 一言概之,就是活脱脱的妖精,已经美得不像正常人了。 “走吧。”张莞香恍了一下神,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她强行压下妒嫉,急切地扯住乔熙的手腕,道:“和我离开这里。” 可是令她没有想到的是,下一刻,这个被她扯住手腕的女子都嚎啕大哭起来:“你不要碰我......我不走。” “你疯了!刚刚是你说你要离开的!你宁可被宋淮越关在这里,你都不肯和我走吗?”张莞香难以置信地看着乔熙。 后者用一种极度轻蔑的目光,扫过她的面容,只是张莞香努力去看的时候,依旧是楚楚可怜的样子。 张莞香实在担心会招来人,耐心已在告罄的边缘,她不耐烦地重复一遍:“乔熙,刚刚是你和我说,你想离开的。” 如果不是不符合人设,乔熙想对她说:谁和你走谁傻逼。 她原本的确想和张菀香走,激发宋淮越的恨意值。但是在后者打开门的那一瞬间,她就想通了:张菀香怎么能这么轻而易举地打开门?这其中,是否有宋淮越的刻意试探? 更何况,张莞香并非真的想帮自己,她只想拿自己去换取利益,她又不是傻子,不会看不出来。 “我不会和你走的,我心甘情愿被宋淮越关在这里。”乔熙说着话,用力挣脱张莞香的手,跌跌撞撞地往床边跑去。 张莞香只是片刻犹豫,之后眼色狰狞地看着乔熙。 下一刻,她从口袋里拿出刀子:“既然你不愿意走。就不要怪我了!” 乔熙在心里骂了张莞香无数句,又在想宋淮越怎么还不来,再不来,她可能就要挂彩了。 正当她这般想着,有一道冷洌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是宋淮越的声音,平静而毫无波澜:“王致远,这就是你主动来找我的原因吗?” 张莞香就像被施了定身术一样,僵在了原地。 乔熙在心里重重地呼出一口气,还好她刚才一瞬间想通了,不然现在石化的人,估计还要加上自己。 王致远原本站在宋淮越的身侧的,此时看着眼前混乱的一幕,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他快步往前走了几步,之后毫不犹豫地一脚踹在了张莞香身上:“贱人,谁准你到处乱跑的!” “督主......督主赎罪,”张莞香哽咽着,断断续续地说:“我是无意中看见的,我只想带走我的妹妹,没有做他想。” “这里没有你的妹妹!”王致远咬牙切齿地训斥,余光看宋淮越的反应。 宋淮越却没有理会,只是缓缓走到了乔熙面前。 他在她的面前坐下,温砺的指腹带着薄茧,替她擦去眼眶底下的泪水:“怎么不和张莞香跑?你想被我一直关在这里吗?” 他的语气这么温柔,乔熙却听出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想起了昨夜,昨夜的时候,他也是这么一边温柔地对她说话,一边动作毫不留情地占有。 昨夜种种,历历在目。 乔熙吸吸鼻子,露出几分真情实感的委屈来:“我......不会离开你。瑾由,那天的事情,我也很后悔,是我错了,你原谅我,好不好?” 宋淮越看着她委曲求全的样子,眸色渐深,他的嗓音低哑:“如果我还是不愿意原谅你呢?” 乔熙整个人扑进他的怀里,她湿凉的面容轻轻蹭着他的颈窝,语气柔软到不能更柔软:“没有关系......没有关系的,瑾由,我愿意等你,等你原谅我的那天。不管是谁,我都不会跟着他离开你。” 乔熙说完这一番肉麻的话,自己在心里嫌弃了一下自己。 宋淮越将她抱得很紧,他的嗓音不稳:“小乔,我还能相信你吗?” 被问的少女笑意甜蜜到了极点,就像沾染了蜜糖的刀锋,既诱人又致命:“你可以相信我的,宋淮越,我爱你。” [爱意值,五颗星。] [恨意值:两颗星。] 乔熙的心里说不出什么感觉。 他就这么......原谅了自己吗? 而一旁,王致远看着乔熙,不由自主地出神。 这个女子,怎么生得这么好看。 难怪宋淮越这样不近女色的人,也不能自拔。 如果是自己的话,大概也会想要将一切最好的东西送给她吧。 啧...... 真要人命。 [人物:王致远。爱意值:两颗星。] 飞烟倾城(三十二) 乔熙诧异地看了一眼不远处一身军装的男人,四目相对,乔熙心虚的侧过了视线。 这个人......怎么长得和李延那么像。 乔熙这般想着,心头又有些乱了。 她将脸埋在宋淮越的怀里,为了掩饰自己的情绪,小声地说:“瑾由,让他们走,好不好?” 她将脸靠在他的胸膛上,所以没有发现他锋利的视线,划过王致远的面容。 乔熙还以为,她将一切的情绪都掩饰得很好。 而宋淮越面无表情地看着王致远,收回视线后,有一下没一下地梳弄着乔熙的发,真有意思,一面之缘的男人而已,怎么就能让他的小乔对他起了心绪? 他一边这般想着,一边不动声色地将手从乔熙的发转移到她的侧脸。 乔熙没有察觉宋淮越的情绪,还在他的怀里得寸进尺地撒娇。 两个人旁若无人的亲昵,有些刺眼。 王致远面沉如水,淡声道:“既然没有别的事情,我就带张莞香先离开了。总统,我提醒你,喜欢的人也是需要尊重的,你消除她在这个世上的一切痕迹,让她只能附庸着你生存,这样的爱,是不是太过沉重,也太过自私了?” 一番话下来,每个字都让宋淮越的脸色更难看几分。 “督主方才没有听见吗,是小乔自己心甘情愿的。”他扯着唇,笑意透着几分冰冷嘲讽:“督主这些话,未免有些越俎代庖了。” 王致远闻言笑笑,举步离开。 只是在离开之前,他深深地注视了乔熙一眼。乔熙还不容易缓和情绪,抬起了头,就察觉他眼底深沉又浓重的情绪,透着眷恋。 她顿时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更加干脆地别过视线。 这个王致远,生得和李延太像了。 上一个世界,李延已经死在了萧淮策的手上,这个世界,乔熙不想王致远重蹈覆辙。 两个人离开之后,宋淮越才轻轻地抚摸乔熙的面容,他的语调温切,柔声絮语:“小乔,我不喜欢你看王致远的视线。” 乔熙不说话,只是安抚性地抱住他。 宋淮越的指尖落在乔熙的眼眶上,一点点加重了力气,语调却还是一如既往的温和:“张莞香已经知道你还活着了,她甚至异想天开,想要将你从我身边带走。” 乔熙听出了宋淮越话语之中的隐喻,她的心脏一点点收紧,有不安的心绪涌上心头:“瑾由……不要伤害别人。” 宋淮越说:“嗯,我不会。” 这一天夜里,乔熙被宋淮越带出了这个昏暗的房间。 他将她豢养在身边,不许她踏出总统府半步。 一切似乎都已经恢复成了当初的样子,他还是翩翩温雅,君子如玉的模样,只是偶然午夜醒来,乔熙会看见他一个人站在窗台抽烟。 他背对着自己,衬衫的衣摆收紧黑色的西装裤里,直角肩,腰劲瘦而线条优美。 他还是那样,看起来一点点缺点都没有,趋近完美。 乔熙唯一不知道的是,他为什么要独自一个人在窗边抽烟。 而关于张莞香,乔熙再也没有听见过同她有关的消息。 彼时她还不知道,张莞香这个人,已经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了。 宋淮越从来不能容忍任何人对她的觊觎,哪怕......没有得逞。 时间一晃而过,便是半个月。 早春的寒意消散得干干净净,乔熙披着围巾,穿着素色的旗袍,坐在房间里画画。 终究是乱世,就算宋淮越是一国总统,也未见得清闲。 乔熙很寂寞,只能用画画这一类事情来打发时间。 自从半个月前开始,总统府里的人就已经不同乔熙说话了。期间,乔熙有一次试探地同一个小姑娘聊天。 第二天,宋淮越就将她赶了出去。 乔熙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只是赶出去,可是她不敢细问,她怕这个答案,是她所不能承受的。 宋淮越公务繁忙,每天要等到傍晚才能归来,乔熙在这样日复一日的寂寞中,学会了怎么消磨时光。 她明明是这样一个张扬的女子,却越来越能捱得住寂寥平静的时间了。 这一天,宋淮越归来的时候,乔熙刚好画完了一副落梅图。 白色的梅花孤零零地陈放在画面上,旁边是大片的留白。 宋淮越从她的身后抱住她,声音贴着她的耳畔,微烫:“今天做了什么?” 他将她抱得很紧。 冰冷的皮带贴在乔熙的腰上,叫人忍不住瑟缩。 乔熙闻到他身上的血腥味,和硝烟的气味杂糅在一起。 她没有像往常一样笑嘻嘻地回答他,反而说:“瑾由,你身上有让我害怕的味道。” 他似乎是沉默了一下,之后,声音更轻:“对不起,我下次会注意。” 他将一支娇艳的玫瑰放在了乔熙面前,语气温和再温和:“今天看见会议室后面的玫瑰开的很好,特意摘给你的。” 他亲亲她的侧脸,带着讨好:“小乔,我在南城给你种满玫瑰,好不好?” 乔熙青葱白嫩的指尖掐住一片玫瑰花瓣,扯下来:“太破费了。” “谈不上破费,你喜欢比什么都要紧。”他将脸埋在她随意披散的发间,不动声色地嗅着,眼睑一点点染上了红。 乔熙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抵着自己。 她才反应过来,宋淮越已经抱起了她。 他哑声说:“小乔,我这辈子都栽在你的手上了。” 乔熙闻着他身上掺杂着血腥味的清冽香气,露出一个甜甜的笑。 她因他的强大在这个时代无忧生存,所以她只能接受他的阴暗面,改变不了什么。 ...... 乔熙醒来已经是深夜,宋淮越没有睡在她的身侧。 她看见房门半掩着,有月光一般明亮的灯光从缝隙里洒进来。 乔熙披上了一旁的睡衣,举步往外走去。 前段时间,宋淮越在卧室门口放了一个慈禧太后御用的珐琅彩花瓶,用来给乔熙画画。如今,乔熙站在那花瓶后面,恰恰好遮住了她大半个身子。 乔熙低头看见大厅里,此时正是灯火通明。 宋淮越坐在沙发里,半张脸都陷在阴影里,表情看起来阴森森的,有些骇人。 飞烟倾城(三十三) 宋淮越坐在沙发里,半张脸都陷在阴影里,表情看起来阴森森的,有些骇人。 几个穿着军装的男人跪在地上,被人钳制住肩膀,姿态狼狈。 在宋淮越身边的日子长了,这些场面,乔熙都能平静地面对。 她打算往回走,可是下一刻,却看见了王致远。 他跪在角落,被人捂住了口鼻,双眸因为愤怒烧得通红。 乔熙心脏跳得飞快,生生止住脚步,站在了原地。 她看见大厅中央有一个男人不断挣扎着,挣开钳制他的力量跌跌撞撞地奔向宋淮越。 之后,他扑通一声跪下,抱住宋淮越的腿,哀求道:“总统先生,我愿意以后都留在您的身边为您效劳,赴汤蹈火,还请您放过我一家老小。” 一家老小四字,让乔熙的神经绷得更紧了。她没有察觉,自己的双手已经攥紧得不像话了。 “你不过是王致远身边的一条狗,我为什么要留在身边。王致远,你说对吗?”宋淮越的声音,完全没有平日在乔熙面前的温柔缱绻,冰冷得就像一个陌生人。 原来这些穿着军装的男人,都是王致远的部下。看他们胸前的标志,似乎品衔都不低。 此时,那个男人急切地想要表忠心,见宋淮越这般说,完全不顾王致远还在场,急切不已:“总统先生您说的对,您就把我当一条狗留在身边吧!” 他说完,咬了咬牙,堂堂七尺男儿,当着众人的面前发出狗吠。 “汪!” “汪!” 很滑稽的场面,却没有一个人笑得出来。 一旁的王致远,一双眼睛冷漠地注视着这个狼狈不堪的男人,眸子里面酝酿着激越愤怒的情绪。 而宋淮越平静笑笑,墨色的眸子晦暗,笑意未达眼底。他从腰后拿出枪,对准脚边的人。 “总统先生......你饶了我一条狗命吧!汪汪汪!你饶了我吧!” 有难闻的尿骚味在空气中弥漫。 在后者惊恐的哀求声中,宋淮越扣动了扳机,一声枪响,那个人直直地往后倒去。 宋淮越挥了挥手,道:“除了王致远,把他们都杀了。” 一瞬间,哀嚎声尖锐刺耳。 宋淮越一直冷静的脸色,顿时多了一丝阴郁:“小乔还在睡觉,动作利索点。” 杀人不过头点地而已,短短几分钟,乔熙看见一群人被轻易地夺去了性命。 他们像是一具没有任何尊严的畜生,被人拖着淌血的身子,离开了富丽堂皇的大厅。 乔熙忍不住干呕了一声,眼底有生理性的泪水。 这样的场面,太挑战下限。 而宋淮越在这样人间炼狱一般的场景下,还能平静地补充:“别忘了解决他们的家人,不要留后患。” 有下属战战兢兢地说:“那......刚出生的孩子呢?” 宋淮越抬眉看了他一眼,明明不带什么情绪,那个问话的人就腿一软,差点跪了下来。 他见状,只是淡声道:“我说了,不要留后患。” 乔熙的心一寸寸发冷。 这样的一个男人,她曾经一次次挑战他的底线,却还能全须全尾地活到今天,真是一个奇迹。 乔熙想到了自己曾经听过的传闻:总统先生手段狠戾残忍,手中的亡魂性命,浦江水都淹不住。 竟然是真的吗? 大厅里已经重新恢复了平静,有人将王致远口鼻上的布帛揭开。乔熙听见他说:“宋淮越,业债太多的人,不得善终。” “你还是先关心关心自己吧。”宋淮越完全没有将他的话放在心上,他起身,缓缓走向他:“明天开始,整个旻国都是我的,而乔熙......她也永远都会是我的。” 乔熙看见他一步步走到了灯光之下,一身铁灰色的西装,矜贵非常。 他眉眼含着笑,下一刻却一脚踹在了王致远的心口上,后者跌在地上,一张脸憋的通红。 乔熙听见他急促的呼吸声。 “知道我为什么不杀你吗?”宋淮越慢条斯理地看着王致远狼狈不堪的样子,踩在他胸口的脚越来越用力:“我会慢慢折磨你,一天天剜下你的肉,让你生不如死。” 乔熙看见王致远已经吐出了一口血,她再也没有办法停在原地,举步就想往楼下走。 却听见王致远说:“乔熙如果有一天知道,你把我关起来,还杀了她的姐姐,你觉得她会怎么看你?” 乔熙的脑子里轰的一声,一片空白。 什么叫,杀了她的姐姐。 宋淮越他将张莞香怎么样了? “她啊,一辈子都不会知道的。”宋淮越的语气偏执又病态:“但凡会打扰我和她的幸福的人,都不该存在在这个世上。王致远,你怎么会蠢到暗算我?所以比如怪我心狠手辣,是你为了乔熙,为了一己之私提前发动战争的。” “呵......”王致远冷笑,他的血滴在木质地板上,一片暗色的痕迹:“我只是想带走她,而你,宋淮越,你挑起两城战争,不惜用万千人的性命为代价,也要成全你的一己之私!” 宋淮越笑笑,说:“对,我就是这样的人。” 乔熙已经被震惊地出神,直到她看见宋淮越揭开了大厅中央的木板,露出了里面的地下暗格,之后将王致远踢了进去,才回过神。 一切,不过发生在一瞬间而已。 有谁能想到,督主会被藏在总统府大厅之下? 他会在这里,被一点点折磨致死。 乔熙想起了李延,那个时候,他也是在监牢里,被萧淮策折磨致死。 乔熙躺在床上,脑子里乱糟糟的,却在下一刻听见系统的声音:[解锁场景三:救走王致远。] [乔熙,这个任务,没有奖励。] 乔熙苦笑了一声,就算不是任务,她大概......也会救下他吧。 乔熙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房间的,她像是行尸走肉一般上床,开始假寐。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听见轻慢的脚步声,宋淮越掀开了被褥,从她身后抱住她。 他身上有刚刚沐浴完的香气,完全没有半点血腥味,那样叫人安心的气味。 乔熙感觉到,他温热的吻落在自己的额头、鼻尖、嘴唇上,一寸寸描绘,满满的爱意。 飞烟倾城(三十四) 乔熙感觉到,他温热的吻落在自己的额头、鼻尖、嘴唇上,一寸寸描绘,满满的爱意。 她表面不动声色地装睡,被褥底下的手,却已经攥紧。 乔熙想,他在自己面前这么温柔,这么体贴。若不是亲眼看见,她又怎么会相信他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 这一夜,乔熙被宋淮越拥在怀中,听着他平静的心跳,清醒到天亮。 次日,宋淮越像往常一样去工作。 离开的时候,他温柔地抚摸乔熙的发,对她说:“小乔,乱世快要结束了,等一切安定了额,我重新送你一场婚礼,好不好?” 乔熙问他:“瑾由,什么叫乱世快要结束了?” 他没有回答,亲昵地蹭蹭她的鼻尖:“你不用知道这些。” 乔熙故意问:“瑾由是和南城达成永久和平了吗?” 宋淮越俯身亲她的下唇,浅尝辄止的一个吻。 只是在离开的那一刻,他齿间用力,咬破她的下唇,似笑非笑:“你很关心南城?” “当然......我阿妈在南城。”乔熙说得坦然。 宋淮越摸着她下唇的伤口,语气意味深长:“难道,不是因为那位对你一见钟情的督主吗?” 乔熙酝酿了一下情绪,露出几分真切的震惊来:“督主?......瑾由是在说那天的男人吗?你如果不提,我都已经不记得了。” 她完全没放在心上的样子,显而易见地取悦了他。 宋淮越怜惜地摸了摸她的下唇,语气温柔又偏执:“无关紧要的人,小乔只要记得我就好了。” 之后,他便离开了。 乔熙在床上躺了一会儿,下了床,像往常一样往楼下走去。 总统府的佣人见她出现,不约而同地离开。他们都躲着她,避免同她产生任何对话。 乔熙却是随意坐在大厅沙发上,没有半分不自在。她看似专心致志地,对着沉香梨木桌子上的一盆水果绘画。 大厅里只剩下赵婶一个人,乔熙对她说:“赵婶,我想吃芝麻汤团。” 后者笑着点了点头,便离开了。 乔熙在安静的房间里静坐了一下,深吸一口气,放下了手中的画笔。 她起身,掀开了中央的地毯,学着昨天宋淮越的样子,打开了暗格...... 当乔熙带着满身是伤的王致远坐上后花园的轿车时,终于有人察觉不对劲,跑了过来。 “夫人,先生吩咐了,您不能出门。”那人说到这里,惊恐地看着副驾驶座上脸色憔悴的男人:“这这这......这人是谁?” 乔熙拿出今天从宋淮越书房里准备的手枪,对准了自己的额角:“别拦我,不然我死在你的面前。” 语气不算恨,但是里面的威胁掷地有声。 总统先生娇宠乔熙不是什么秘密,只是这么一句话,就足够叫所有人犹犹豫豫,不敢向前。 乔熙看了一眼旁边脸色憔悴的男人,道:“还有没有力气,自己包扎一下,我要开车。” 她说着话,将一个医药箱子扔在了王致远面前。 后者笑了,哑声道:“可以。” 乔熙开着轿车,堂而皇之地离开了总统府。 因为那一句以死相逼,竟是没有一个人敢拦。 乔熙一路朝着小路,朝着深山里开。 而此时的总统府,宋淮越一双眼睛猩红,他看着空无一人的暗格,怒极反笑:“给我找,把旻国翻过来,也要把小乔给我带回来。” 身后,是一排噤若寒蝉的干部:“是......” “王致远直接格杀,至于小乔,谁要是让她少了一根头发,我要他的命!” 乔熙在开车的时候,听见系统的声音:[恭喜宿主,成功完成场景三解锁。] 系统顿了顿,继续道: [人物:宋淮越。] [恨意值:四颗星。] 乔熙的方向盘打滑,差一点开错了道路。 她终于把他惹急了。 一切的一切,都朝着不能挽回的深渊,一路驶去。 深夜,乔熙将车子停在一座废弃的古庙里。 王致远的脸色已经比一开始好了很多,多了几分血色。 乔熙一边学着古人钻木取火,一边道:“明天你直接开着车往边界走,再过半天的脚程就到厄国境内了。到时候,你就在那里生活吧。王致远,不要再回来了,我救不了你第二次。” “那你呢?”王致远的声音沙哑:“乔熙,宋淮越不会放过你的。” 乔熙皱眉,低声道:“我知道。” “乔熙,跟我离开吧。” 系统像是要催促乔熙一般,在此刻开口:【你和王致远离开,远走高飞,按照宋淮越的个性,恨意值飙满不成问题。】 乔熙何尝不知道。 可是她不想这么做。 明明是有些怕他了,可是她却不想一走了之。 于是她对系统说:“恨意值我会想办法攒满,宋淮越那里,我必须回去。我不能......让他一个人。” 系统沉默了。 乔熙看向王致远,说出了对待系统时同样的答案:“我不会和你离开了。” 她顿了顿,笑着补充:“我有些爱他......虽然他......不是个好人。” 王致远温和的眉眼有浓重的愤怒,一划而过。 他的面容透着阴霾,一双手攥紧,骨节咯咯作响:“爱他?乔熙,你没看见那天晚上他做了什么吗?这样一个魔鬼,你告诉我,你爱他?” 他仿佛听见了什么天方夜谭,笑容透着难言的苦涩。 乔熙在短暂的沉默后,弯了弯唇角,像一个旧社会的柔顺且不懂抗争的妻子该有的样子,缓缓道:“我只希望,我做的一切,能叫神明稍微宽恕他一些。” “王致远,”乔熙看着他眼中的失望,语气平静,字字认真:“我这个人很自私,我并不是想要救你,我只是不想他手中的业债越来越多。” 王致远眼底所有的情绪,都伴随着她这句话一点点沉寂下去,彻底黯然失色。 短暂的休整,乔熙笑着对他说:“你开着车离开吧,宋淮越他应该已经派人来找我了,明天......我会自己下山。” “乔熙......”王致远顿了顿,哑声道:“此去,后会无期。” 飞烟倾城(三十五) “乔熙......”王致远顿了顿,哑声道:“此去,后会无期。” 乔熙微笑:“祝你一路平安。” 王致远发动车子离开以后,乔熙才卸下脸上的笑意。她重重地呼出一口气,呼叫系统:“栖栖,你和我说说话吧,这天色,怪瘆人的。” “为什么不和王致远离开?”系统的声线平稳,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乔熙在里面听出了极为克制的愤怒。 乔熙耸了耸肩,用随意的口吻,说出了慎重的决定:“我不会离开他的。” “他是个刽子手......”系统似乎是不解:“乔熙,你不害怕吗?” 乔熙没有回答,其实她想告诉系统,宋淮越会伤害很多人,可是他不会伤害自己。 你觉得我会害怕,那是因为你没注意到宋淮越看着我的视线。里面一片温柔,哪里有半分戾气。 乔熙这般想着,渐渐出神。 不知过了多久,她听见不远处传来了脚步声。 乔熙在简陋的篝火旁搓着手,借着借着火光,看着不远处赶来的那群人。 乔熙本想说:“这么冷的夜晚,大家要不要一齐烤烤火?” 可是下一刻,话语被梗在喉间。 她看见那群人从中间分开,有序地让向道路两边,之后,宋淮越从人群的末端,一步步走向自己。 他穿着军装,更深露重的夜,他身上带着着深山的潮湿,深山的露水打湿了裤脚,看起来极其寒冷。 就像他的眼睛,冰冷,淡漠无温度。 他一步步迈过噤声的人群,之后走到乔熙的面前。 乔熙没有想过会这么快见到宋淮越,他居然跟着这些人,找了自己整整一夜吗? 乔熙决定先下手为强。 她慌乱地站起来,眼底含着一包泪,跌跌撞撞地朝着宋淮越跑去。之后,她在众人的注视下,紧紧抱住他。 “瑾由,我好害怕......”她吸吸鼻子,语气要多委屈就有多委屈:“这里好黑,晚上还有好多虫子。” 宋淮越用指尖挑起她披散的一缕发,漫不经心地把玩着,语调透着冰冷讽刺,意味深长:“这么害怕也要帮着王致远逃跑,小乔。你叫我这么能不生气。” 下一刻,他捏住她的下颌,迫使她抬头。 乔熙眼底刚刚酝酿好的泪水,顺着眼角划过:“你别这么凶我。” “凶你?”宋淮越扯着唇,冷笑连连:“我现在想做的,可不单单只是凶你。”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语气一瞬间温柔下去:“小乔告诉我,王致远从那边走的?你说出来,我就当做今天的一切没有发生过。” 这里有三条离开的山路,每一条都有乔熙事先留下的车轴痕迹。 乔熙闭上眼,不敢去看他猩红的眼睑和幽深不见底的眸色,只是语气沙哑地说:“我不知道,我刚刚睡着了。” “呵......”他低笑了一声,下一刻,用力钳制住她的腰,那力气和他低柔的语调产生极端的割裂感,简直判若两人:“睡着了,真是个好借口。” [恨意值:四星半。] 还差一点,就可以完成任务了。 乔熙是被宋淮越抱着下山的。 她靠在他的怀中,听着他跳的飞快的心脏,心里有些难受。毕竟人只有运动和情绪起伏之后,才会有这么剧烈的心跳。 她抬手摸摸他的胸口,语气柔软:“你刚刚赶过来的时候,是不是很着急?” 饶是宋淮越,也想佩服一下乔熙的心态,此时此刻,她竟然还有心情问他,自己赶来的时候是不是很着急。 “着急?”他轻笑了一声,带着些许的嘲弄:“你不过是一个背叛我的人,有什么地方,是值得我着急的?” 少顷,乔熙坐在熟悉的斯蒂庞克里。 车内,宋淮越闭着眼假寐,没有多看她一眼。他的情绪很平静,平静得毫无波澜可言。 这样的宋淮越实在太冷静了,冷静到乔熙产生惶恐的心态。 乔熙记得,那天他枪杀王致远的旧部之前,也是这样的平静。 他这个样子,比发怒还可怕。 乔熙咬着牙去握他的手:“你说话。” “小乔,”他反握住她的手,侧过脸,缓缓睁开低垂的眼睫,平静地注视着她:“我会杀了王致远。” 乔熙在心里泪奔:我只想和你聊天,不是想听你说这么可怕的话题。 于是她看着他沉静的面容,带着几分商榷,缓缓开口:“瑾由,你已经杀了我阿姊,能不能......放走王致远,他对你,已经构不成任何威胁了。” “你果然已经知道了。”他抚摸她细滑的面容,眼神越来越阴沉可怖:“小乔,你为什么要知道这些事?是谁告诉你的?王致远吗?” “他什么都没有对我说,是那天我在楼上,亲耳听见的。”乔熙慌乱的别过脸,她有些害怕宋淮越这种诡异的平静语气。 “原来如此......”他的目光在她细滑的面容上流连,带着无限温情,无限眷恋。 下一刻,他缓缓道:“小乔,把这些都忘了,我们重新开始吧。” 似乎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带着不可转圜的决然。 他只是在知会她。 乔熙的心有密密的疼痛感,她还没有察觉危险:“怎么忘?” “我找医生给你催眠,忘记前尘旧事,当我一个人的小乔,好不好?” 乔熙在想,上一个想要让自己忘记一切的人是谁。 是楚淮。 他在穷途末路的恨意之下,不惜抹杀自己的过去,也要叫自己留在他的身边。 而如今,宋淮越走上了和他一模一样的路。 她试图抽回自己的手,本能反应道:“瑾由,这样做是不对的。没有了记忆,我就不是你认识的小乔了。” “是啊。”他竟是赞同地点头,却在下一刻,语气淡漠地说:“可是那又怎么样?只要你在我身边就好。” 乔熙惊骇地看着宋淮越平静的眸子,却听见宋淮越对司机说:“转道,去医院。” 乔熙愿意留在宋淮越身边,可绝对不是失去记忆,像傀儡一般活着。 这不是中世纪,那所谓的药水只是一个噱头。若是真的催眠医生,她也许真的会忘了一切。这太可怕了,没有人可以坦然接受。 飞烟倾城(三十六) 这不是中世纪,那所谓的药水只是一个噱头。若是真的催眠医生,她也许真的会忘了一切。这太可怕了,没有人可以坦然接受。 乔熙的身体比理智更先做出了反应。 她扯着宋淮越的手臂,难得一见的慌乱:“不要这样......” “别怕,我会一直陪着你。”他温柔地抚摸她的脸,语气如同羽毛一般轻柔,可是本质却是如此的冰冷。 乔熙只觉得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她咬着牙,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去拉车门。 这个年代的车门还没有所谓的保险栓,乔熙一拧车门就开了。 激烈的夜风刮在乔熙的脸上。 而宋淮越的脸色阴沉到了极点。 那双平日里温和的眸子在镜面之后,也透出了令人害怕的狰狞。他不敢去碰她,生怕她再做出什么事,只能咬着牙说:“小乔,回来。” 一字一句,像是从齿缝里迸出的。 乔熙不甘示弱地回应:“叫司机停车。” 今晚,她需要离宋淮越远一点。 他们都需要冷静。 宋淮越的声音滴水成冰的冷:“停车!” 车子摇摇晃晃地停了下来,刚好停在了百乐门的门口。 乔熙这辈子都没有这么灵活过。 她在宋淮越朝自己自己伸出手的那一瞬间,飞快地跳下了车,朝着百乐门冲了进去。 宋淮越已然怒到了极点,一双眸子里是泛滥的血丝,一身的戾气叫人不寒而栗。 他一脚踢开车门,抬腿就往里走。 秘书杨修原本在另外一辆车上,见宋淮越打算进去,连忙拦住:“总统先生,您的身份不能去这种地方。” 宋淮越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他肤色很白,额角的青筋蜿蜒出狰狞的痕迹。 “政府临时检查,将百乐门给我围起来!一只苍蝇都别给我放出去!” “是。” 乔熙在跑进百乐门的一瞬间,就知道是自己犯傻了。 有句话怎么说来找——瓮中捉鳖。 她现在就是那只鳖…… 十分钟后,乔熙被迫和那些不明就理的客人一起,整整齐齐站成两排。 大厅里脂粉香味浓郁,混着酒气,便有几分说不上的刺鼻。 乔熙低头看着纹理西式的地毯,像只鹌鹑似的低着头。在宋淮越的皮鞋映入眼帘的那一刻,下意识缩了缩脖子。 她不敢抬头看他,却能感觉到他极具压迫感的视线落在自己的发顶,实在是......骇人得厉害。 乔熙皱了皱鼻子,是自己犯蠢了,她应该往大街跑的。 “乔熙,你可真是长本事了。”他的语气冰冷,居高临下,不紧不慢,叫人心口沉闷。 乔熙乖乖道歉:“我们......出去吧......不要影响人家做生意。” 宋淮越沉默晦涩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却是没有多说什么。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乔熙片刻,之后,扯着她的手腕,将她拉出了百乐门。 说到底,一切就像一场闹剧。 这一天回去的路上,宋淮越问她:“为什么这么不愿意催眠?乔熙,我以为忘记一切也不失为一种幸福。” 乔熙看着窗外歌舞升平的繁华街道,心头生出了几分疲惫。 她原本想,再等等吧。 今天晚上给宋淮越的刺激已经够多了,她不想再让他难过。 可是如今,她却觉得自己的想法太可笑。 她已经将宋淮越逼到了这种地步,就算再怎么粉饰太平,也没有半点用处,毕竟,她到底还是要集满恨意值的。 快点慢点,又有什么区别? 因此,她哑声道:“瑾由,记忆是一个人最重要的东西,毕竟,每个人都有无法割舍的人或物。” “小乔无法割舍的是什么呢?”他这般问她,姿态散漫。 这天晚上,他一直都是这样,冷静,隐忍而未见怒气,情绪一直未曾失控。 乔熙想,分明是四星半的恨意值,宋淮越却表现得比之前三星要平静得多。 她笑笑,道:“很多,阿妈,你......还有......” 她顿住,像是想起什么一般,脸色白了又白。 宋淮越捏住她精巧的下巴,迫使她看向自己。 这天夜里,他第一次露出了失控愤怒的情绪:“还有谁?” 乔熙心头酸酸的,还是哑声道:“阿策。” “这是我第二次从你口中听见这个名字了,”宋淮越努力让自己克制下来,他看着乔熙惨白失血的脸色,语气颤抖:“小乔,我很不喜欢你这么亲密地喊别人。” 可是乔熙就仿佛害怕对他的刺激不够多一般,继续道:“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相遇吗?我看着你落泪,说什么也不肯走。瑾由,你知道为什么吗?” 除了乔熙失踪的时候,宋淮越人生头一遭,有了恐惧的感觉。 他几乎想要对乔熙说:“我不想知道,别说了。” 可是他怀抱中的美人笑意没心没肺,道:“因为啊,你长得和他简直一模一样。” 乔熙看着宋淮越死气沉沉的铁青脸色,继续摧垮他的理智:“我还是喜欢当你的义妹,宋淮越,你还是把我当成义妹,好不好?” “因为我发现,我没有办法把你当成他啊......” [恨意值:五颗星。] [恭喜宿主完成任务,是否开启时空跳跃。] 乔熙说:“再等等吧。” 总统先生这辈子第一次爱一个人,被那不知死活的小玫瑰当成了早死的白月光的替身。 他只觉得情绪前所未有的失控,一时之间,脑海中一片空白,所剩下的仅存的意识是:藏匿她!征服她!占有她! 身体比理智更快做出了反应,乔熙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宋淮越已经抱住她,将她重新收拢在怀中。 车窗上是倒退的精致,无数的灯光折射出绚烂的光彩。乔熙听见宋淮越的声音,字字寒凉,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绝望。 他说:“小乔,我爱你。” 乔熙在这三个字中,听出了更多的无望。 不知为什么,有一个念头越来越清晰,这可能是宋淮越对自己最后的温柔了。 而斯蒂庞克驶进夜色之中,带着义无反顾的决然...... 熟悉的卧室,空气中缭绕着腻人的香气。 飞烟倾城(三十七) 熟悉的卧室,空气中缭绕着腻人的香气。乔熙躺在床上,身体发软,虚弱地不像是自己的。她甚至连抬起自己的手指都做不到。 她想起了上楼之前,宋淮越逼自己喝下的那本茶水。 他说:“流了这么多眼泪,真怕你脱水。” 这么温柔的语气,之后,他便不容分说地,喂她喝下了一整杯茶水。 乔熙隔着眼底的雾气,看着宋淮越的背影。 他看见站在一个镂空的铜色香炉前,正在往里面放着香料模样的东西。 乔熙在床上,难捱地呜咽了一声。 宋淮越听见她的声音,缓缓转过身。 他怜惜地抚摸她的面容,带着几分安慰:“第一次都是这样的,多闻几次就好了。” 他的指尖温度偏凉,触碰到她发烫的肌肤,简直像是夏日炎炎下的冰块一般,叫人觉得惬意。 乔熙先是觉得舒服,下意识蹭了蹭,之后才惊恐地看着他的脸,语气哆哆嗦嗦,咬牙切齿,还有些微的崩溃:“你刚刚给我喝了什么?” 宋淮越看着她一边朝着自己大吼大叫,一边却不能违抗身体的本能,忍不住地靠近他的模样,笑容温雅动人:“我在爱你。” 乔熙在他这样轻描淡写的语气下,终于开始口不择言。 她说:“宋淮越,我们还没有订婚,义妹也是妹。” 她的这句话,轻而易举地叫他唇边的笑容凝固。 他黑色的发垂下,半遮住眉眼,冷白色的肌肤,唇色发红,看起来禁欲又叫人堕落。 他说:“小乔,你我心知肚明,我从没有把你当成妹妹。” 这样无辜又脆弱的语气,试图去唤醒乔熙本就不多的愧疚之感。 他唇角微抿,低垂的眼睫像是掺了星星,一步步蛊惑着乔熙卸下心防:“你现在很需要我,对吗?乔熙,你的身子好软,出了好多汗?为什么要抗拒身体的本能,你不想我抱抱你吗?” 他说着从前从来不会说的秽语,那般清冷的一个人,此刻眼尾一点点变红,满满的占有欲叫人心惊肉跳。 乔熙用尽全身力气,才没有被他彻底洗脑。 她用尽全力推开他,四肢酸软,连滚带爬地缩到了床角:“出去!我叫你出去!” 宋淮越扬唇笑了笑,他不阻止她的动作,也不接近她,只是缓缓道:“你喝的茶水里被我下了药,这药和香炉里的熏香相辅相成,会让人丧失理智,被欲、念控制,时间一长,无论你的心里有谁,你的身体都没有办法离开我……一辈子都没有办法。” 宛如诅咒。 乔熙听着他的陈述,眼底因强烈的冲动而涣散的目光,一点点重新聚焦,变成了恐惧。 “刚刚你说,你是我的义妹。”宋淮越仿佛没有看见她眼底的哀求和恐惧,他的声音一点点染上了阴郁的本质,褪尽伪装,慢条斯理地冷笑:“如果你喜欢的话,待会儿也可以叫我哥哥。” “前提是,如果你还有力气说话的话。” 他上前将乔熙抱在怀中,亲吻她眼泪汪汪的双眼,直到那里面的泪迹被难耐替代,才柔声道:“小乔乖,说爱我,我就给你。” 乔熙想说:“宋淮越,你不做这些事,我也会说爱你。” 可是她的力气显然不允许她说这么多的话,她的声音哽咽,从氤氲不清的哽咽声中,声音沙哑地说:“爱你。” 似是喟叹,他亲吻她的面容,道:“我也好爱你。” [恨意值:四星半。] 他对她的恨意,就这么被消解了半颗星。 ...... 时光荏苒,一转眼就是半年的光景。 大雪天,雪意浓浓。外面的烟花很绚烂,沸反盈天的热闹。 宋淮越雷霆手段,用自己的铁血方式成功坐上了旻国唯一统治者的位子。 时间回到一个月前,彼时乔熙成了他唯一的妻子。 他们在教堂重新举办了婚礼,在神父面前互相说着“我愿意”,神仙眷侣,羡煞旁人。 只是没有人知道,宾客散尽的那一刻,乔熙媚眼如丝的跌进他的怀里,声音像沾满蜜糖,又甜又粘。 她说:“瑾由,我想……” 小半年的时间,她的身体如宋淮越所说,再也离不开他。 穿着白色西装的宋淮越真的很好看,是那种高高在上的好看,如同云端里的人,清冷雅致,不沾染半点人间烟火气。 乔熙在他的怀中小猫一样乱蹭,他安抚地拍着她的背脊,修长白皙的手穿过她的发,柔声道:“等等我们就回去了,小乔忍忍。” [恨意值:三星半。] 乔熙的脸红成一片,在他的指尖捏住她耳垂的那一刻,低低地尖叫了一声。 宋淮越一愣,显然没有想到她有这么大的反应,少了许多逗弄的心思,带着她回到了总统府。 这天,宋淮越替乔熙收拾她身上的衣物,摸到她腿间的濡湿。 他低下头看,一手的水泽。 下一刻,她转身去找了家庭医生。 那医生看着躺在黑色床榻上的美人,心中升起了一丝同情,于是当医生这么多年,第一次违背医德,说了谎话。 “夫人的身子太......柔弱,如果继续用药,可能会吃不消。甚至......有生命危险。” 宋淮越沉默了很久,送走医生以后,将穿着玫瑰色睡衣的乔熙抱在怀中。 他的下巴抵着她消瘦的肩膀,语气很轻很轻:“小乔,我们从今天开始,不吃药了。” 乔熙一边觉得松了一口气,一边却已经忍耐不住身体的不适,将他抱得更紧。 她充满暗示性地亲他的侧颈。 又是一度巫山...... 乔熙坐在窗台前,看着外面的雪景,想着一个月前的种种,兀自出神。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窗外的雪才缓缓停下,乔熙举步走向了床榻,百无聊赖。 她不太愿意离开房间,这具身子敏感多情,不知什么时候就会人前失控,乔熙不喜欢众人带着同情的目光。所以她只是待在房间里,一日复一日的等着宋淮越回来。 他会给她带回玫瑰,日复一日,不曾间断。 他很爱她,只是这份爱中,掺杂着叫人窒息的占有欲。 飞烟倾城(三十八) 他会给她带回玫瑰,日复一日,不曾间断。 他很爱她,只是这份爱中,掺杂着叫人窒息的占有欲。 只不过大多数时候,他都将一切掩饰得很好。不过偶尔,他会用一种满是独占欲的目光看着她,他会问她:“小乔,你爱我吗?” 乔熙说:“爱。” 他就会瞬间收敛所有情绪,又变成那副温文尔雅的模样。 只是认真说来,哪怕只是这样一次两次的流露,也足够叫人心惊肉跳。 然而除去这些不讲,他算是一个极为优秀的丈夫。 他能顾全她所有的情绪,绝不让她有一点点后顾之忧。哪怕是最最简单的生理期,他也会因怕她身体不适留在家中陪她。 他将她捧在掌心,宛若至宝。 乔熙想,她是有些爱上宋淮越了吧?所以才能在这样扭曲被动的关系中,获得幸福感。 可是,每当她想要认真去想这个问题的时候,却发现这份爱朦朦胧胧,连她自己都看不太分明。 这一天的雪景很美,乔熙将房间的暖炉烧好,听着窗外的风声,安静地找些事情来打发时间?她已经越来越能忍受寂寞了。 宋淮越进来的时候,便看见乔熙坐在床榻上,正在翻阅着一本画册。 她看起来很乖,因为低下头的缘故,有几缕发垂在脸颊边,纤弱的美。她看起来,真的一点点锋芒都没有,是那种叫人可以没有半点顾忌,放心地完全拥有拥抱的乖巧。 宋淮越就这么站在门口看着她,目光深沉又温和。 其实在还没有结婚之前,他心中对乔熙的恨意还很浓烈。被悔婚、被算计放走宿敌、被当作替身、他不可能没有一点点怨怼。 所以后来每每深夜,他看着她被药支配心智,一双眼睛沾染着支离破碎的雾气,也会平生肆虐欲。 一种负面的,极端的占有欲。 所以他也曾在深夜欺负她,可是彼时,这个傻姑娘只知道看着他,几乎从来不反抗。 他没有办法在这样的眼神中恣意。渐渐的,又恢复了从前的温柔。 只是那药,他一直狠心一直没有停掉。 直到结婚那天,医生说她的身体受不了这么烈性的药了。 他的第一反应是后悔,应当立刻停用,第二个念头却是:还好,哪怕现在停了,她的身体也不能离开她了。 很自私、很可耻不是吗? 宋淮越自觉不是好人,可用这样偏激的手段来对待自己心爱的人,他也觉得自己太过禽兽。 但是这样的念头,没有办法压抑他的本性。 哪怕知道自己手段不堪,灵魂溃烂、光鲜的外表之下,本质有多叫人不能的阴暗丑陋,他还是不愿意放弃伤害她, 他宁可这般自我厌弃,不屑唾弃自己,也没有办法放过乔熙。 说到底,他更害怕她离开他。 他不知道要怎么留住她。 宋淮越举步,小心翼翼地走向她。 他从乔熙身侧抱住她,从口袋里拿出玫瑰,动作温柔地放在她的掌心:“小乔......” 乔熙合上书本,唇角的笑容娴雅。 她低下头,去看自己手中的玫瑰花。 玫瑰很漂亮,握在手里,花枝光滑。 宋淮越怕她扎到手,从来都是将那些花刺一根一根全部剔除掉。 乔熙在这一刻,想到了自己。 她就好像这玫瑰花一般,也是被他剃掉满身的锋芒,柔顺而无害地躺在他的掌心。 宋淮越娇养的乔熙,多乖巧。 乔熙只希望这样的自己,能让他安心。 乔熙躺在宋淮越的怀中,笑意很甜:“谢谢你的花。” 他俯身亲吻她漂亮的眉眼,声音沙哑:“说什么谢谢,给你什么都是应该的。” 乔熙唇角漾着笑,仰着头承受他的亲吻。 他们看起来,很美好。 若是有看客经过,大抵也会感慨一句神仙眷侣。 在一吻结束的时候,乔熙捏着手中的玫瑰花,看着他水光潋滟的唇:“瑾由,我们,可不可以从头来过啊?” 宋淮越看着她带着渴求的视线,眼神一寸寸晦暗下去。 他抚摸她细腻的面容,低声道:“小乔,现在这样不好吗?” 当然不好,宋淮越,你没有真的原谅我,怎么会好?哪怕这些日子,她已经努力让他安心,努力让他感受到自己的温柔。 乔熙心里有些失落,却是看着他,露出一抹黯然的笑容:“挺好的。” 宋淮越抚了抚她的发,冰凉的手指顺着耳发一路蜿蜒至面容,他的动作很轻,想对待一块易碎的玉:“小乔,你恨我吗?” 乔熙听出他声线中的不稳。 房间的青瓷台灯开着,碎裂的光落在他的脸上。乔熙看见他眼眶里的湿气。 于是,她抱住他,笑着说:“你对我好点,我就原谅你,好不好?” 宋淮越眼底才渐渐有了明亮的光彩,他的声音带着低微的叹息,像是一种承诺:“小乔,就这么留在我的身边,我会对你好。” 最后一次的尝试解决,终究以无果告罄。宋淮越不敢打破现状安稳,不敢冒一点点失去她的风险。 从头来过,这是多大的变数。 于是他们用沉默的姿态埋葬了悲伤的过往,以自欺欺人的姿态相拥在一起。 仿佛只要这样,这过往的种种伤痛,就能够被一笔带过。 从那以后,宋淮越和她都开始闭口不提那些过往,不提她身体的敏感缘何而来,不提曾经发生的一切。 就好像,他从始至终,都只是单纯地宠爱着她而已。 张碧痕也在一个同样的大雪天,被宋淮越接到了总统府。 这个中年失去女儿的可怜妇人,在乔熙面前才愿意流露出脆弱的一面。 她说:“乔熙,我的莞香没了,阿妈只有你一个孩子了。” 乔熙满心的愧疚,却不敢对张碧痕说一句实话。 要怎么说呢? 难道要告诉她,一切的始作俑者是我的丈夫? 这样只会有一个结果,张碧痕丧命,宋淮越再一次将她同外界隔绝起来。 所以她只能加倍好好对待张碧痕,努力让她每天都过得舒心。除此以外,乔熙什么都做不了。 飞烟倾城(三十九) 所以她只能加倍好好对待张碧痕,努力让她每天都过得舒心。除此以外,乔熙什么都做不了。 张碧痕也将她当作了唯一的依靠,待她很好,知道她畏寒,还日日为她熬参汤调理身子。 而宋淮越,也变得像从前一般温柔,温雅到了极致,一点不见血腥残忍的影子。 一切,似乎都变得很好。 唯独叫众人都没有料到的一点是,乔熙三十岁这年的冬天,她突然生了一场重病。 这场重病来的没有一点点征兆,宋淮越发现的那天,也是乔熙第一次发病。 那天她看见宋淮越归来,起身想要走向他,不怎么的,却感到一阵眩晕。 之后,她当着宋淮越的面,鼻口流血,直直地昏过去。 昏过去的那一瞬间,乔熙看见宋淮越惊痛慌张地奔向自己。 她的身体昏到了,可是意识却很清醒。 系统对她说:[乔熙,你中毒了。] 乔熙的第一反应,是觉得意外。 “我还会中毒的吗?” [你只是没有痛感,不是不会死。]系统说到这里,顿了顿,语气染上了微妙:[你就不好奇,你为什么会中毒吗?] 乔熙很好奇:“为什么?” [宋淮越杀了张莞香,张碧痕为她女儿报仇,所以要毁了你。] [那些所谓的参汤,本身就被下了慢性砒霜。] 原来是这样啊。 乔熙听完,一颗心一点点开始下沉。 若不是她还在昏迷着,她必定是要苦笑一声,而此时,她什么都做不了,她就像个局外人一般,徒劳地看着宋淮越抱着昏过去的自己,他整个人似乎在发抖,唇色雪白,目光慌乱,面色是从未有过的仓皇失措。 他一遍遍地低喃:“小乔,你不要吓我。一遍又一遍,一遍比一遍绝望。 乔熙鼻尖一酸,有异常难过的情绪涌上心头,将她包围笼罩:“小栖栖,我会死吗?” [这是剧毒,乔熙,准备交代后事,去下个世界吧。] 乔熙心有不甘:“你明明早就知道了,为什么不提醒我?” 系统似乎被她的诘问噎住,半晌,才低声道:[乔熙,所有人都有私心,而我,我并不想你在这个世界过多地停留。] 乔熙从来没有哪一刻,像如今这般生系统的气。 她选择冷漠以对,再也不对它说半个字。 而系统见她这个样子,也就渐渐回归了沉寂。 乔熙的意识在系统消失后,一点点回到了身体中,和身体一起陷入了沉睡。 恍惚间似乎听见了宋淮越的哭声,那种压抑的,走投无路的哭声。 她想说:瑾由,不要哭了,我会醒来的。 可是眼皮好重,身体好累,她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乔熙苏醒已经是三天后的事情了。 窗外正在下雪,大雪打在万物上,发出各式各样嘈杂的声音。 有松树被风雪吹打得叩击窗棂,枝影摇曳,雪白中透着几分墨绿。 是春日将至的颜色。 宋淮越坐在她的床边,平素那么干净的一个人,此刻下巴上都是青色的胡渣,一双桃花眼里布满了血丝。 他将她的手握得很紧,就好像沙漠里穷途末路的不归人,攥着他仅剩的水源。 乔熙睁开眼看向他的时候,看见他原本紧绷憔悴、一潭死水的面容,才有欣喜浮现。 他几乎是狼狈地凑近她,开口时,声音沙哑得不像话:“小乔,真好,你终于醒了。” 乔熙知道自己的身体,她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 她笑了笑,笑意憔悴:“瑾由......我觉得很累,是听见你在喊我的名字,我才醒来的。” “怎么会累?”他从她的话语中,听出了某种隐喻。 于是他紧张地看着她,在注意到她眼底的无奈时,动作凌乱地去摸她温凉的手。 他的掌心发烫,似乎想用这样的方式,将热度传递给她。 他像个孩子一般无措地看着他,之后,眼眶里的泪如同惊叹号,寂静无声地滴在她的手上:“小乔,我以后什么都听你的,你不要累,好不好?” 乔熙面色憔悴,笑着摇了摇头:“我们都知道结局的,对吗?瑾由,我中毒了。” “我会给你找最好的医生,医好你。我会把那个人找出来,千刀万剐。”他未料到她会突然提这个,微微一愣,开口时,前半句温柔,后半句狠戾。 乔熙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 她只能道:“别为了我......杀人,好不好?” “小乔......” “你就当,我在为你赎罪吧。”她看着他骤变颜色的面容,知道自己将话说得太重了,可是没有办法,她没有太多的时间了:“答应我......” “我......答应你。”他的语气艰涩,短短几个字,用尽了所有力气。他像是被瞬间抽去生机,脸色竟是比乔熙还要难看。 而乔熙听见他的承诺,一直纠结的眉眼终于缓缓松懈下来。 她弯着唇,笑意很温柔:“好。” “瑾由......”她在他越发悲恸的目光中,低声唤他的名字安抚,声音虚弱。 回光返照大约都是这样,转瞬即逝,很快就会重归死寂。 “我在这里。”他从未这个样子,语气慌乱得不成样子。 “我还有一个愿望。” “什么愿望?” “为了我,好好活着......” 雪,似乎下得更紧了。 赵婶同张碧痕正在楼下交谈,突然听见宋淮越撕心裂肺的哭声。 他说:“小乔!” 一遍又一遍,毫无意义地喊着这个名字。 ...... 十年后。 旻国统一之后,迎来了十年的政局稳定。 总统宋淮越治国有方,将国家打理得井井有条,他的性情温和,对待万事都是从容姿态。唯一遗憾的是,这位兢兢业业的总统自从妻子早故之后,便终生未娶。 旻国十年,宋淮越病逝,享年39岁。 伴随着他的亡故,也有一些未解之谜传出。总统先生不喜奢华,可是每年都会拿走财政部一半的利润,却没有人知道这笔天价财富的去向。 只有他的心腹杨修知道,这笔钱财,不过是为了保住那已故的总统夫人的倾世美貌不朽而已。 世人眼中风度翩翩的总统先生,每天都要抱着亡妻的尸身入眠。 很惊世骇俗,也很病态。 宋淮越死前的最后一段时间,也是杨修陪着的。 他看见宋淮越躺在特制的,能容纳两人大小的透明冰棺里,一脸满足地紧紧抱住棺中沉睡了整整十年的美丽女尸。那女尸唇红齿白,面容依旧是十年如一日娇美,看起来宛如睡着一般...... 他听见宋淮越用温柔的不可思议的声音对那女尸说:“小乔,我已经按照你的吩咐,好好活过了,现在,我也觉得累了。” “我来陪你了,地下很黑,我陪着你长眠。” 之后,他便安心地闭上眼,没了声息。 杨修一个七尺男儿,在这一瞬间哭得不成样子。 后来那人和他将两人合葬,墓碑上按照宋淮越的意思,写着:乔熙和乔熙之夫之墓。 我给你我所有的温柔,所有的阴暗,所有不为世俗容纳的吝啬偏激; 给你傍晚六点钟沾着露水和黄昏的玫瑰; 给你一生一次的不再重来的宣誓; 给你我唯有见到你才会跳动的心脏; 给你我唯一清澈的泪水; 给你一个从未有过信仰的人的忠诚…… 江心月白(一) 她是世人眼中全天下最尊贵的女子,只有她自己知道,午夜梦回,容貌昳丽的少年天子纠缠着她,漂亮的眉眼深红,语调蛊惑,他说:“母后,给我生个皇长子,好不好?”——江心月白 盛宣朝,庆嘉一年,皇城,雪。 瑞雪丰年,雪片覆盖之下一片纯白世界。 本该是冷清时节,可皇城之内,天子脚下,入眼可及是一片热闹喧腾。 街道上过往的众人,脸上都有着喜气。 那卖鱼的摊贩和买瓜菜的婆婆你一言我一语地笑谈,遇到有抠门的小妇人想要讨个便宜价钱,均是破天荒地爽快答应。 这一切的原因无他,只是因为近日大赦天下的圣旨和三年内减税消赋政策的颁布。老百姓的日子好过了,自然也就大方了。 而这两个惠民的政策,都基于同一件大事——新帝登基。 新帝名叫容淮,称庆嘉帝,乃先帝容箴的幼子,时年二十,不过弱冠的年纪。 传闻庆嘉帝样貌生得极好,放眼盛宣朝,无人可比拟。只是心思冷沉,在登基之前,仅凭自身一人便独断专擅锦衣卫和禁军,御下手段极为毒辣。 现如今,他一朝登基,成为新君手握权柄,登顶万人之上。这些往事,怕是也再无人敢提起,众人也只说新君仁厚宽下。 自古以来的惯例,改朝换代后,朝臣会有一次大洗牌,后宫也不例外,会迎来一大批新人。 现如今,庆嘉帝后宫空虚,一年一度的选秀更是近在咫尺。有能力有女儿的人家,单是看着这份皇家尊贵,便都紧锣密鼓地张罗起来了。 更不必说,庆嘉帝年轻俊美,这普天之下的女子,谁不争相倾慕? 诸多喜事之下,皇城之内,正是难得的喧腾鼎沸。 此时,乾嘉宫。 富丽堂皇的典雅宫殿,旁水而依,靠近御花园,能闻到阵阵花香。大厅里金丝碳烧得噼啪作响,厅子里便是温暖如春的模样。 乔熙穿着繁复的华服,端坐在外厅的主位上。 她穿着薰貂做的紫金冠,一式明黄朝袍,袍子上绣着九条金龙,五色云相间,明黄绦,裙摆是八宝平水。端的是仪态端庄,威严端肃的模样。 她的面前跪的一群人,是先帝的后妃,现如今该称为太妃、太嫔、太贵人了。 今日,这些人循照惯例,向乔熙问安。 大约一个时辰,众人才散去。 在接受完后宫妃嫔的行礼之后,乔熙重重吁出一口气,毫无形象地快步往内室走去。 她直喇喇地躺在绣着大片牡丹的软榻上,刚才生硬流露出的端庄都变成了小女儿的娇憨。 照顾她起居的侍婢冬儿原本站在不远处等着传诏,此时见状,连忙跑了过来,脸色大变:“太后娘娘,您可要注意凤仪啊。” 乔熙的嘴角几不可察地颤抖。 是了,在这个世界,她的人物设定是当今太后,十七岁的太后娘娘。乔熙让系统给她安排一个尊贵的身份,属实没有想到,竟然尊贵成这个样子。 按照系统的设定,她是丞相乔邈瞻唯一的女儿,刚入宫便被立为了皇后。 只是不幸的是,先帝容箴在迎她进宫当日,因为太过欣喜,竟在酒宴上饮酒过度中风,至此一病不起。 没过半年,先帝便一命呜呼。 可以说,乔熙这个皇后娘娘,当得就像个笑话。 而如今成了太后娘娘,更是天大的笑话。 “太后娘娘。您听见奴婢说话了吗?”冬儿的声音不依不饶,再度响起。 乔熙无奈地看了她一眼。 这小姑娘不仅仅是她的侍婢,也是她的陪嫁丫头,按照设定,小姑娘从小就是和自己一起长大的。 因此,乔熙对她也多了几分真心话,她语气好笑:“这个皇宫里,有几个人能把我当成太后娘娘的,不过是看在先帝的份上给我三分薄面,你何必费这个心,做这种表面功夫?” 乔熙说得不无道理,可是冬儿却听得心酸:“咱们乾嘉宫,怎忒就被外边那些人欺负!您可是太后娘娘!” 乔熙敷衍地点点头,叹了一口气:“你说的对,可是现在不是没有人吗?” 冬儿还想说些什么,却突然听见门口太监尖厉的声音:“皇上驾到。” 乔熙一个激灵,直接从软榻上起来,笔直地端坐着。 她真是又惊又喜。 惊的是登基刚刚结束,容淮怎么有空来看自己这个名不副实的母后。 喜的是等了这么久,好歹是见到自己的攻略对象了。 今日之前,乔熙都没有见过容淮。 说来也是奇怪,虽说古代的皇宫等级森严,但是她好歹是个皇后,说来那个时候她入宫,先帝中风昏迷,她在先帝床前侍疾,应当是可以见到容淮。 可是她侍疾整整半年,见过先帝几乎所有的儿子,却唯独没有见过容淮一面。 这是一个自己亲生父亲病危,还能风雨不动的男人。 而在即位之后,他也能马上上手国事,不带一丝丝生疏。 想来,没有一年半载的准备,怎么能娴熟成这个样子。这是多狠的心思,多深的谋算。 乔熙对自己的这些小位面已经有了几分了解,如果她没有猜错,恐怕这个容淮早就在等这一天了。 更有可能在听见先帝中风的消息时,恨不能当即便登基吧。 乔熙因自己的想法,感到一阵恶寒。 门口,脚步声渐渐近了。 乔熙听见冬儿结结巴巴的声音:“陛下万福。” 乔熙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自己身边的人,怎生就这般没出息。她好歹是个太后娘娘,就算对方是天子,又何至于吓成这样。 此时,窗外风雪声肆虐,许是风紧,软榻后面的萝窗被风吹开,风雪瞬间窜进屋内。 乔熙被冷得一个激灵,一下子都忘了容淮正往里面走来。 她半跪着,毫不迟疑地伸手去够那萝窗。 容淮进来的时候,便看见丞相家那以有礼有节、知书达理闻名的小女儿,很是不雅地在和一扇萝窗较劲。 乔熙还在后知后觉的够着萝窗,突然有明黄色的龙袍从她侧脸擦过。那一瞬间,她一直闲适的心,就像被什么东西一瞬间揪紧。 江心月白(二) 乔熙还在后知后觉的够着萝窗,突然有明黄色的龙袍从她侧脸擦过。那一瞬间,她一直闲适的心,就像被什么东西一瞬间揪紧。 这是容淮啊...... 而那扇一直关不上的窗户,被他轻轻一推,便安安分分地合上了。 容淮没有收回手,就着这样的姿态,看着被自己环在怀中的娇美女子。 他话语熟稔,似乎两个真的是母子一般:“儿子给母后问安,母后凤体金贵,关窗这样的琐事,下次还是让下人去做吧。” 他的声音极其低醇,像是经年涤荡的泉水,松融清蔼,挟着沁凉之意,直逼人的心扉。 他身上有着清冽的龙涎香的气味,很好闻,叫人忍不住沉溺。 乔熙仰起头,便看见他熟悉的面容。 他束着发,紫金发冠拢起一头墨色的发,带着几分叫人心生惊艳的雅致美好。这般绝佳的面容,偏偏近看时,眼神却隐隐沾染了长年权术玩弄的晦暗,平生压迫感。 没有人可以在这样的注视之下,保持平静。 唯独乔熙,她冲着他笑,道:“不碍事的,就当锻炼腿脚,倒是皇帝你国事繁忙,怎么还有空来哀家这里?” 容淮因她的笑容晃了晃神。 他的这个母后,生得还真是祸国殃民,不但不像端庄娴雅的太后,反而更像古时那种能够摄心夺魄,叫万千爱宠于一人的妃子。 他本是将乔熙当作后宫的一尊像,只需礼节周到便可,可是如今,他看着她娇艳的面容,心口狠狠震荡,太阳穴竟也随着心跳突突直跳。 他这一生活到二十的年岁,没有一日不是冷静自持,此番心跳剧烈,叫他极不安定。 “百善孝为先,朕只是登基时国事繁忙,但是处理完一切之后,便立刻来母后这里了。”容淮不动声色的拉开了二人之间的距离,他隔着榻上的琉璃矮桌,坐在了乔熙的身侧,话语很是诚恳。 然而下一刻,乔熙听见系统说:【恨意值:半颗星。】 乔熙:“......” 好家伙。表面一口一个母后,心里已经记恨上自己了。 装,继续装! 可他越是这样,乔熙想要逗弄他的心思就越重。 她看着他温雅谦和的模样,一边心里颇觉好笑,一边作出欣慰哀戚的样子来:“皇帝生得同先帝真像,哀家看着你,倒是想起了先帝。” 有奴婢端着几碟子干果走了进来,将东西放在矮桌上,躬着腰退下。 这话题敏感,容淮拿过一旁的杯盏,轻啖了一口茶,才低声道:“母后怕是思念父皇过度,眼花了。” 他的举止都有着九五至尊的威仪,若是旁人,大约便不敢说下去了。 可是乔熙不是一般人,他见过的身份非凡的人,又岂止容淮一人。 乔熙从口袋里拿出袖帕,轻轻拭泪:“皇帝若是有空,就多来看看哀家吧。哀家看见你,心里也会觉得好过许多。” 容淮拿着杯盏的手一顿,之后不动声色地放下,温声道:“儿子明白。” 乔熙欣慰地点了点头。 容淮没有坐多久,确实如他所言,他才刚刚登基,国事繁重,几乎一刻不能松懈。 他离开的时候,乔熙捏着手中玉柄芙蓉扇,将扇子放在鼻尖,姿态慵懒地问他:“来年开春就是秀女大选,皇帝可有中意的人?” 据乔熙所知,容淮曾经有两个妻妾,可那二人全都死于非命。现如今,偌大的后宫,一个妃子也没有。 “但凭母后决断。”他的姿态恭敬,在面对比自己还小两岁的乔熙时,口口声声喊着母后,不见一丝丝勉强。 乔熙欣慰地点了点头,道:“皇帝,哀家无儿无女,往后的日子,都靠你了。” 容淮点头,语调一如既往的自持平淡:“母后放心,朕必定会将母后当作生母一般对待。” 乔熙因他方才的恨意值,出于报复的心思,故意恶心他:“哀家也会将你视如己出的。” 容淮一直从容平静的面具,终于有了一丝丝裂痕。 等到他离开了,乔熙放下手中的团扇,躺在软榻上笑得直不起腰。 往后的几天,容淮都没有再来乔熙这里。 乔熙虽想勾引容淮,但也知道不能操之过急。 她为了打发时间,便教了冬儿打麻将,又传唤了先帝的两个太妃,让冬儿教会了她们二人。之后四人一桌,热热闹闹地打着火炉,搓起了国粹。 经过几天的牌友生活,其余三人对乔熙的敬畏之心大大减弱,三人就像寻常闺蜜一般相处着。 “我又糊啦!”慕容太妃说着话,将木牌一翻,看着桌上的另外三人。 “太后......”一旁的张太妃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忍住:“明明是您教会我二人打麻将的,您怎么一直输啊?” 乔熙捂着脸,被这么一问,整个人有些自闭。 偏偏一旁的冬儿还不紧不慢地补了一句:“太后娘娘,您可说好的,奴婢输了的钱,都从您的月例里出。” 乔熙完全自闭了。 “冬儿你放心,太后娘娘金口玉言,这钱一定是不会抵赖的。”慕容太妃笑嘻嘻地朝着乔熙眨了眨眼。 慕容太妃时年二十八,将门之女,说话利落又爽气,不怎么扭捏,见乔熙不说话,很是没有眼力见地又补上一刀:“对了,太后刚刚已经欠了我一盘金锭了,届时一并给了吧。” 乔熙闻言,长吁短叹地摸着木质的麻将:“哀家这个月的月银,怕是要输光了。” “太后娘娘何不去找皇帝?”张太妃拿起一把瓜子,一边嗑着,一边出主意:“皇帝必定是有钱的,咱们国库多的是银子。” 张太妃和慕容太妃年岁相仿,只是她相对温柔许多,说起话来也是不紧不慢的。 很多时候,她都能这般,一语惊醒梦中人。 乔熙眼前一亮,当即拍桌而起。 三人都被她吓了一跳,张太妃的瓜子都掉到了地上。 “张太妃,你说的对,哀家该去找皇帝要钱的!”乔熙真情实感地叹气:“哀家之前怎么没有想到这一出啊!” 她怎么就没想到用这个理由去接近容淮啊...... 江心月白(三) “张太妃,你说的对,哀家该去找皇帝要钱的!”乔熙真情实感地叹气:“哀家之前怎么没有想到这一出啊!” 她怎么就没想到用这个理由去接近容淮啊...... “太后娘娘,您之前月银没有花完,自然想不到这出。”慕容太妃没多想,笑着挪揄道:“人嘛!总是穷极了才能想出办法!” 乔熙心思已定,于是胸有成竹地开始整理麻将:“今天就到这里吧,咱们明日再来。欠你的钱先赊账,哀家明日给你。” “倒也不着急,您最近输的多,臣妾一时半会也用不完。”慕容太妃回答得诚恳。 乔熙:“……” 让冬儿送走两位太妃以后,乔熙才在镜子前开始梳妆。 “太后娘娘今日想梳什么发式?”梳洗丫头语气恭敬。 乔熙笑得灿烂:“给哀家梳一个青春活泼的发髻!” …… 半炷香的时间,乔熙带着冬儿出现在了御书房门口。 总管太监江漓海看见乔熙,连忙迎了上来:“奴才参见太后娘娘!” “皇帝可在里面?”乔熙说着话,不紧不慢地往前走了几步。 “陛下正在里面批阅奏章呢,奴才扶您进去。”江漓海姿态恭敬,真真是体贴周到。 乔熙端着端庄高雅的仪态,由着他将自己扶进了御书房内。 古色古香的宫殿燎着沉香,一水儿乌沉木制的桌椅,整个屋子给人一种压抑的味道。 容淮穿着一身玄黑的龙袍,束发的冠也换成了墨玉,衬得他肤色越发白皙,是叫人挪不开眼的雅致俊美。 他看见乔熙,起身快步走向她,从江漓海的手中接过乔熙,十分殷切的模样,语态也是孝顺至极:“母后怎么不打声招呼自己过来了?若是在路上磕了碰了可怎么了得?” 他像从前的每个皇帝一般,礼重太后,以孝治国。哪怕这位太后娘娘,不过十七芳龄,比他还要小上三岁。 乔熙不屑地想:做戏嘛,谁不会? “哀家特意让冬儿带了参鸡汤过来,皇帝国事烦劳,应当保重身体。”乔熙将一个红漆梨花食盒放在了一旁的案几上,语气很是慈爱:“汤要趁热喝,皇帝快些尝尝,哀家看你喝完,才能放心。” 这太后和皇帝一口一个哀家、母后,让看着这一幕的冬儿和江漓海,生出了几分诡异之感。 认真说来,这两人,若不是太后娘娘那一身衣裳,说是皇帝和宠妃,也没有人会怀疑吧? “陛下,奴才和冬儿就先出去了,您有什么事,传唤奴才就好。”江漓海识趣地叫上一旁傻站着的冬儿,往外走去。 容淮这才坐下,拿过乔熙舀好的汤:“多谢母后。” 乔熙觉得这称呼听着很是顺耳,想想这么多个世界,她还是第一次被自己的小位面这样态度恭敬地对待呢。 这太后,当得爽! 她这般想着,嘴上也没有了分寸,温柔道:“何必言谢,乖儿,多喝些。” 容淮低咳了一声,表情复杂地看着乔熙。 乔熙知道自己殷勤过了,于是脸色讪讪,道:“哀家看皇帝的样子,一时爱子心切,才出此言的。” “是儿臣的荣幸。”他看着她有些拙劣的遮掩,唇角却漾开一抹似有似无的笑痕,淡淡的。 半晌,容淮喝完了一整碗鸡汤。 乔熙低着头,看着那被容淮用完的泛着油光的汤碗,略带遗憾道:“哀家这几日,可能就不能来给皇帝送参汤了,等下个月的分例发了,哀家再过来瞧你。” “为何要等下个月的分例?”容淮拿起一旁的手帕,慢条斯理地拭去唇角可以忽略不计的汤渍。 乔熙很是高兴地想:上钩了上钩了。 但表面上,她却是长吁短叹道:“哀家打算过些时日给乾嘉宫重新装缮,这手头拮据得很。” 一字一句,说得有条有理。 容淮唇角的笑意渐深,几分真切:“倒是朕考虑不周了,待会儿朕让江漓海给母后从些银两过去。” 乔熙财迷本色,忙不迭地问:“多少银两?” “母后想要多少?说一声便是。”容淮觉得,这是件无伤大雅的事。 乔熙就差高兴地搓搓手了,于是笑着道:“哀家多谢皇帝孝心了。” 容淮轻抿了一口一旁热度正好的茶水,不紧不慢地说:“无妨。” “那往后哀家若是没了钱?” “也直接让奴才找江漓海就好。”容淮眼尾漾着笑,看着乔熙明显红润许多的面容,不疾不徐地说:“母后对儿臣的安排,可是满意?” “满意极了!”乔熙欣慰地看着容淮,金钱的魅力之下,她觉得他装模作样的孝子模样都叫人顺眼许多。 她不动声色地说出了此番的第二个来意:“过几日便是正月一的夜宴,皇帝来哀家这里用膳吧。” “母后邀请,朕自然不能不去。” 容淮说着话,起身将乔熙送至门口。 可当他刚打算推开门送走这位母后时,乔熙突然顿住脚步,转过身看向他:“皇帝。” “嗯?” 乔熙抿了抿唇,伸手抱住他的腰身。 今天的气氛这么好,乔熙想努力一下,说不定爱意值就上来了呢? 她的动作实在大胆,饶是容淮再怎么少年老成,也被她弄得耳根泛红,生生往后狼狈退了一步。 乔熙看着他微红的耳廓,语气无辜又天真:“哀家在这深宫里无依无靠,皇帝可要对哀家好些。” 容淮顺着乔熙的话低下头,就看见她仰着面容靠在自己的怀中,一双剪水秋瞳,带着氤氲的湿气,似乎能将人的魂魄都勾进去。 她的身上有一种花香气,很淡,裹挟着说不出的甜味,一点点锋芒都没有,无害又可怜。 那种身不由己的感觉,又一次涌上心头。 容淮发现,自己的心跳又开始紊乱得不成样子了。 身边不是没有过姬妾,只是那两个女子只要稍微靠近他一切,他就觉得排斥。后来他发现那两人是父皇派来的细作,便直接杀了她们。 他自觉自己的足够心狠,可是为什么看着这位所谓的母后,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崩塌得不成样子。 江心月白(四) 他自觉自己的足够心狠,可是为什么看着这位所谓的母后,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崩塌得不成样子。 他努力平复情绪,开口时,算是冷静:“朕自然会照拂好母后,母后大可放心。” 乔熙红着鼻子,带着几分在旁人面前的没有的稚气,如同芳龄十八不谙世事的少女一般,对容淮说:“既是你说了,哀家便信了。” [爱意值:一颗星。] 容淮此人,哪怕浸淫权术,可是情之一字,却还是赤诚模样。 乔熙暗暗想:到底年轻,比宋淮越好哄多了。 她顿时心软软的,于是有些眷恋地摸了摸他的腰。 这样的动作其实已经过分逾矩了,可是容淮不但没有露出不耐,反而耳根更红,轻轻挣开她的手。 “朕绝不诓骗,天气冷,待会又要下雪了,母后先回去吧。”他语态恭敬,带着几分安慰:“朕有空闲暇的时候,也会多多去看望母后的。” 乔熙甜甜地笑,知道他心中防备降低,笑意烂漫:“好,哀家回去了。” 容淮微笑点头,替她推开了御书房的门。 其实,这些琐事他可以让江漓海过来做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容淮更愿意自己为她动手。 而乔熙步伐轻快地往外走,仿佛没有感受到容淮满腔的复杂。 乔熙回到乾嘉宫的时候,天色果然如容淮所说,一瞬间阴下来,又是一场大雪。 冬儿灌了一个汤婆子递给乔熙,好奇道:“太后娘娘和陛下说了什么?我看陛下对您的态度好了不少。” 乔熙捂着汤婆子,晃着脚,语气悠哉:“哀家能说什么?还不是去问他要银子了。” 冬儿是个小姑娘,听不懂乔熙的话里有话,脑子转不过来:“太后娘娘去借钱,陛下为什么这么高兴啊?” 乔熙似真似假地说:“大概能孝敬哀家,他觉得高兴吧。” 乔熙拿过琉璃矮桌上的干果,剥了几颗,分给冬儿一半:“明日叫上慕容太妃和张太妃,哀家又有钱打麻将了!” 冬儿脆生生地应了下来。 往后的几天,乔熙还是像往常一样,和两位太妃还有冬儿一起打着桌麻,也同样,没有一日不输钱的。 容淮三不五时会来看看她,但都只是稍作停留而已。 腊月末的时候,容淮难得在晚膳时间来了乔熙这里,说是一同用膳。 这次过来,乔熙特意改变了一下风格,明显同之前不一样了。 她没有穿太后服制,白色的雪貂毛围领,墨蓝色的绸棉裙,束腰的地方收紧,哪怕里面穿了好几件衣裳,那腰肢还是细得不盈一握。 冬儿去御膳房给乔熙拿枣糕了,乔熙喜静,偌大的乾嘉宫只有她和几个洒扫奴婢。 容淮进入内室的时候,乔熙正在研究观赏着一盆红色珊瑚。 那珊瑚有巴掌大,色彩艳红,很是别致。 乔熙看见容淮进来,放下手中的珊瑚,蹦蹦跳跳地走向他。一身素净,小女儿家的娇憨和艳色复杂地糅合在一起。 “皇帝怎么过来了?”她语气里面的惊喜和依赖,几乎不加掩饰。 容淮愣了愣,他从来没有过这样不加掩饰的情绪,皇家多腌臢,如果直接流露出自己的心中所想,恐怕只能落得个死无全尸的下场。 故而他从小就被教育内敛自矜,收敛自己所有情感。时间长了,他哪怕心中盛怒大喜,表面都能不起波澜。 而他的身边,也都是这样的人。 除了乔熙,她生动得不像个丞相家的女儿。简直无拘无束,随心所欲。 “朕来看看母后的宫殿修缮得如何了。”他不过是随口起了个话题,可是面前的女子,一张脸越来越红。 “这......这修缮嘛......”乔熙想着自己输给慕容太妃和张太妃的银子,没有底气地说:“不着急的,等过完年关,皇帝选秀结束再说。” 容淮看得好笑,唇角微弯,道:“母后可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那倒也不是......”乔熙感觉自己现在的处境,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就是哀家,没钱了。” 虽说后宫的妃嫔,分例本就不高,可是乔熙是太后娘娘,他又刚刚给了她银两,怎么就没钱了。 容淮心中已经有了几分怀疑,表面却是给了她台阶,不动声色地说:“母后既然不想修缮,就先搁置吧。朕今日过来,只是想同母后吃顿晚膳而已。” “冬儿去给哀家拿枣糕的,等她回来了,就能用膳了。”乔熙见容淮没有深究,语气又松快了起来:“我们先说说话吧。” 她拉着容淮的衣摆,不假思索地扯着他坐下。 容淮看着乔熙捏在自己衣摆上的手,目光有一瞬间的闪烁,眼睫也几不可察地颤了颤。 之后,他抿了抿唇,突然道:“朕是该陪母后好好说话的,母后一个人在宫内寂寞,朕应当尽到孝道。” 一口一个孝道,这话,乔熙有些不知道怎么接。 她只能弯着眉眼,唇角漾开一抹笑,给予肯定道:“哀家知道你孝顺。” “还是母后慈爱在先,事事不忘朕。”他挑着唇角,眼底有一抹说不出的暗色。 乔熙以为,他是故意膈应自己的。这是不是在报自己初见时,故意用位分欺负他之仇? 难不成今日,容淮是来找茬的。 她的笑容干巴巴的:“应该的......应该的......” “明日便是正月一日了,母后说的晚膳,不知准备些什么?”容淮见她误会了,也不解释,只是随意换了个话题。 他在细枝末节处察言观色,寥寥几句话就打破了两人之间有些过分僵硬的氛围。 在盛宣朝,正月一日是新年,无论是寻常人家,还是王公贵胄,对待这一日都是郑重的。 此时容淮提到年夜饭,乔熙也被即将到来的年关气氛感染,忘记了刚才的小小吃瘪,高兴地说:“哀家准备了火锅,届时皇帝定会喜欢。” “何为火锅?”容淮果然这般问到。 乔熙想到了曾经的萧淮策,他也问自己什么火锅。 乔熙生出几分得意,轻咳了一声,不紧不慢地解释了一番。 江心月白(五) 乔熙生出几分得意,轻咳了一声,不紧不慢地解释了一番。 而容淮从始至终笑着看着她,眼底平平淡淡一片,却叫被看的人觉得专注。 乔熙自然也感觉到了,她脸一红,默默停下了滔滔不绝的解释:“皇帝可听懂了?” “大约吧,还是要等明日,母后亲自示范朕才能完全领会。” 乔熙难得被容淮捧得这般高,于是忘记刚才的羞赧,更开心了:“那是自然,明日咱们有一晚上的时间。” 她的话是不假思索而出的,并没有想到有任何不妥。 而容淮一愣,眸色低晦昏暗,语调模糊:“有一晚上的时间?” 乔熙觉得,自己这位便宜儿子的语气有点不对劲。 可是她还没来得及细想,冬儿捧着食盒蹦蹦跳跳地走了进来:“太后娘娘,奴婢把枣糕给你拿回来了。” 在乔熙身边待久的人,都渐渐变得同她一般没规矩。 冬儿说完这话,拨开厚厚的珠帘走进去,才看见坐在乔熙身边的容淮。 她脚一顿,脸一白,登时就跪了下去:“参加陛下。” 那盒枣糕眼看就要倒在地上, 乔熙眼疾手快,马上拿过她因手抖已然拿不稳的枣糕,小心翼翼地放在了桌上。 “你这么害怕做什么?”乔熙一边打开食盒检查自己的枣糕,一边好笑叹气:“陛下性格温和,不会和你一般计较。” 冬儿没吭声,默默低着头,不敢去看那九五至尊。 若是放在与御书房,容淮身边有奴婢敢这般莽撞,他必定是会叫人乱棍打死的。 可是此刻,他看着乔熙像只猫儿似的看着吃食,一双眼睛亮的像是掺了月光湖水。 他难得起了几分好心,温声道:“自是无妨,平身,出去吧。” 冬儿如释重负地起身,只是双脚还在打颤,哆哆嗦嗦地往外走。 内室又只剩下乔熙和容淮两个人,乔熙将两块枣糕端端正正地放在一旁,之后才将剩下了四块放在自己和容淮面前。 “皇帝尝尝吧,这枣糕放了阿胶,用了蜂蜜和百合,味道甜而不腻,趁热最好吃。”乔熙语气带着几分高兴。 容淮觉得好笑,不过就是一份吃食,哪里至于高兴。 “既是不宜冷食,母后为何另外留下两块?”他拿起银箸的筷子,在动筷之前,这般问道。 乔熙用手捻了一块糕点,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说:“这是留给冬儿的,她怕你,估计是不敢进来了,等等你走了,我......哀家就把这个给她吃。” “母后和奴婢倒是相处融洽。”容淮的语气平淡,带着一丝丝说不出的意味。 乔熙难得正色:“冬儿是哀家的妹妹,不是奴婢,哀家以后还要给她找户好人家嫁出去的。” 容淮看向乔熙,清雅的面容有几分温色:“母后和朕身边的所有人都不一样。” 乔熙想说:容淮,你也和我所认识的所有位面都不一样,你目前最像个正常人。 但是这话,她自然不能当着容淮的面说,于是她只是笑着道:“哪里不一样?” “母后心善。”容淮这般回答。 乔熙不觉得这是什么谥美之词,毕竟乔熙从来没有将善良这种属性往自己身上套过。 于是她笑得狡黠如狐狸,用柔的不能再柔的声音说:“倒是没有人这般夸过哀家,哀家从前未出阁的时候,众人都对我父亲说,我是姝色倾城......” 乔熙腰肢塌下一个凹陷,整个人都凑到了容淮面前,两个人的鼻间只差一点点就能碰到,偏偏她的面容异常无辜:“皇帝觉得这话如何?” 于是那少年天子看着自己娇美的母后,面容从耳根处一路红到了脖子以下。 他沉默很久,开口时嗓音沙哑得不像话:“这话甚对。” 乔熙笑得像小猫一样:“玩笑话而已,等皇帝的后宫有了妃子,必定是比哀家娇美万倍的。” 容淮几乎是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不会,母后必是最美的那个。” 乔熙欣慰地看着他。 两个人说着话,有菜肴陆陆续续被送进来。 这顿晚饭,吃得很融洽。 乔熙时不时冲着容淮笑,若即若离的距离,足够叫本就对自己有好感的少年在离开时心跳紊乱。 再如何心机深沉,也不过是个初次心动的少年人罢了。 ...... 乔熙打定主意,要在正月一日的夜宴上勾引当朝天子。 而第二日,正月一日如约而至。 这一天,乔熙以庆贺年关为名,免了后宫众人每日的晨昏定省。她连两位太妃的牌局都搁置了,一门心思开始准备晚上惊喜。 她整个白天都待在房间里,开始细细地修饰着自己身上的每一寸肌肤,连一根头发丝都没有放过。 乔熙在现代社会练的是芭蕾,后来获得影后的那个角色里,就有一段叫人津津乐道的舞蹈。 她的跳舞自是不必说,是一等一的漂亮。 但是仅仅是这样,却还远远不够,乔熙希望今天晚上的一切,都是完美的。 容淮没有妻妾,据系统所说,甚至没有经历过男女情爱。乔熙知道自己是个很自私的人,既然她注定要在容淮身上获得爱意值,她就要完完全全占据他,不让他去碰除了自己以外的女人。 她必须要在秀女大选之前,集满三星爱意。 按照往常的经验来看,三星爱意足够他只对自己一人情动。 晌午,冬儿替乔熙一寸寸收拢着抹着玫瑰精油的香腻头发,语气不解:“太后娘娘,您为什么要这么......精心打扮啊?只是和陛下用个膳而已。” 乔熙从铜镜里看着身后冬儿不解的脸,说出的话,一句比一句惊世骇俗:“冬儿,我才十八岁,我不想一辈子都这么冷冷清清的过下去,陛下很好,我心悦他。” 小姑娘脸色一白,顾不得尊卑,一把捂住了乔熙的嘴巴,面容带着骇然不安:“太后娘娘,这些话,可不能乱说啊......您这被旁人听见,可是要被前朝唾弃的。” 乔熙笑笑:“我不想做太后,我想做容淮的贵妃。” 江心月白(六) 乔熙笑笑:“我不想做太后,我想做容淮的贵妃。” “可是……这于礼不合。” 乔熙只是看着冬儿已然失控的惊愕面容,恰到好处地落下两颗泪:“可是冬儿,你不会阻止我的,对吗?” 小姑娘见美人落泪,那本就摇摇欲坠的尊卑礼节,一瞬间支离破碎:“太后娘娘......您说的对,你还这么年轻,不该这辈子就这么凄惶潦草地度过。” 乔熙欣慰地看着她:“冬儿,谢谢你。” 冬儿说出那番话以后,也有些破罐子破摔了:“太后娘娘,您打小就对奴婢好,如果这是您的心愿,奴婢一定替您完成。” 乔熙知道,这番话对一个生存在封建礼教之下的女子,是有多么的难以说出口的。 这次,她的面上有真切的动容:“你放心,我也会完成你的心愿,这个宫里,你是我唯一的亲人。” “以后无人的时候唤我姐姐就好,冬儿,我从来没有将你当作奴婢。” “太后娘娘......”冬儿眼圈通红,破涕为笑:“姐姐。” 言及此,主仆二人不顾尊卑地抱在一起,气氛一时融洽。 在冬儿的悉心帮助之下,乔熙在傍晚前准备好了一切。 容淮进来的时候,冬儿站在乾嘉宫门口,规规矩矩行礼,道:“参见陛下,太后娘娘在内室等陛下了。” 容淮不动声色地往里面走,面色无波澜。 可事实上,他心中分明有几分未挑明的忐忑。 他不知道为什么要答应乔熙在正月一日同她共进夜宴,毕竟按照惯例,这天夜里,皇帝应当与群臣相聚的。 可是那个时候乔熙对自己提出的时候,他竟丝毫没有想要拒绝的意思。 他的这位母后,身上有一种叫他着迷的气质。 他对她,总是比对旁人纵容很多。 容淮迈入内室的时候,房间里空无一人。正中央的八仙琉璃房桌上,放着热气腾腾的锅子,周围摆了一圈的生肉菜蔬。 容淮猜想,这大约就是乔熙说的火锅罢。 他只是微微一瞥就收回视线。 乔熙没有出现,他下意识蹙眉,试探性地喊她:“母后可在?” 下一刻,那屏风后面,传来了清幽的古筝之声。 容淮循着声音,一步步走过去。 那时他还不知道,一屏风之隔,他踏过去了,就是一生沦陷。 乔熙坐在凤凰木的古筝后面,月白的纱裙,隐隐可见肩头白净如雪的肌肤。 她丹唇轻启,眉眼氤氲着说不出的娇媚之气,细看又是纯然的无辜姿态,扣在古筝上的手指,葱白细腻。 此时,她见容淮进来,微微侧着脸,笑意清泠泠地对容淮说:“你会弹琴吗?” 容淮在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这天晚上的乔熙和往常都不一样。 他浸淫朝堂多年,这么简单的心思,他怎么会看不出来。 乔熙今日分明已经出格,他明明可以选择转身离开的,可是他就像被人钉在原地一般,竟是全然动弹不得。 她没有阻止他,是他自己心甘情愿留下。 “会。”他这般回答。 她垂眸而笑,她微微低着头,露出一截细而白的脖颈,那鸦色长睫浓郁得就像是早春的嫩柳,从眼角到眉梢都是妖精般勾人:“容淮,你替我弹个琴,好不好?我想跳舞给你看。” 但凡他还有一丝丝理智,他就应该严辞拒绝她。 可是他说:“想听什么?” 乔熙拨动最后一筝悠扬的低响,她笑意盈盈地起身,道:“想听凤求凰。” 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 这是求爱之乐。 容淮只让自己当作不知其中典故,面不改色地坐下。 而当他拨下第一个音符的时候,他便再也停不下来了。 乔熙应乐而舞,姿态叫人一眼惊艳。 容淮像是被什么驱使一般,随着乔熙的动作,缓缓而奏。 他是皇子,从小不知见过多少名舞盛宴,可是没有谁能像乔熙一样,只消一举一动,就轻而易举地攥取他所有的注意力。 容淮想起小时候,太祖皇帝握着他的手,教下在宣纸上写下的句子:北方有佳人,绝色而倾城。 他从未觉得这样的诗句中人是真实存在的,可是今天,他相信了。 她看见乔熙舞乐,真真是倾国倾城。这样的女子,天生就是祸水。 于是下一刻,容淮脑海中唯一一个念头便是:如此美好而危险的女子世间难得,她不该在十七芳华,就这般清冷的垂老宫中的。 此时,乔熙足尖轻轻停驻,轻盈柔美地舒展开最后一个动作,脚踝处的缅铃发出低而脆的声响,那月白的轻纱裙摆如同委地的雪,缓缓逶迤于地。 她看着他,眼底漾着叫人晃不开眼的笑,话语中有低哑真切的满足:“这是我入宫这大半年来,最开心的一天。” 容淮这才后知后觉地停下了奏乐,他刚想起身,乔熙已经一步步走到他的面前。 她在他的面前蹲下,素白娇艳的一张脸,皎洁如明月,唇色鲜红。一头乌发如同泼墨倾斜,衬托着她不染纤尘的面容。 她缓缓仰着头,看向他,眼底有清澈见底的笑意:“容淮,谢谢你啊。我最想要做的事,就是在心爱的人面前跳舞。” “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他被她直接的话语惊得半晌沉默,找回自己的声音,说出了却没有威慑力。 他明明是想提点她,可是自己已经失了分寸,忘记了敬称。 “我很清楚自己在说什么,”乔熙抬起手,那轻柔的纱往后翻去,露出一截藕白如玉的手臂。 她动作大胆地勾住他的脖颈,道:“你对我很好,事事周到,尊敬得体。可是容淮,我想要的,不仅仅是这样。” 她的气息幽微,抚过他的面容,带着说不出的香:“我想要你喜欢我,就像我喜欢你一样。” 容淮努力维持着面目冷静,可是额角的青筋,都是狰狞突显。他衣摆下的手攥成拳,用尽全力才克制住自己抱住她的冲动。 他哑声道:“你疯了不成......” 最后一个字音,消融在乔熙唇柔软的触觉之中。 江心月白(七) 她怎么能这么大胆...... 容淮眼眶里的血丝一寸寸蔓延,他的自制力在乔熙面前,几乎土崩瓦解,脆弱得如同一纸笑话。 他扣着她的腰,想要分开,却又不敢用力,只能缓缓拉开两个人之间的距离。 乔熙没有挣扎,她任由容淮分开自己与他,唯独笑意甜得厉害,唇上是潋滟的水光,刺目得很。 容淮的脸色滴水成冰,有些迫人。 偏偏她还在不知死活,目光痴迷地看着他笑。 他看着她谅解,再度开口,声音愈发沙哑:“你真是疯了。” 乔熙笑得更嚣张了,肩头都耸动着。 她的黑发在刚才两人的动作之中,如她预料那般,全部松散开来。她唇色鲜红,黑发如细碳描绘蜿蜒,真像画本里所说的妖精。 她用引人坠入地狱的声音说:“我就只疯这一日。” 她说完,在容淮忪怔的目光中,再一次吻住他的唇。 这一次,容淮没有推开她。 这个平生只会压抑自己情感的少年,第一次允许自己放肆。毕竟,如乔熙所说的那样,只是这一次...... 他将她横抱起,往床榻走去。 [爱意值:两颗星。] 乔熙靠在他的怀中,笑意满足。 帷幔被人拉开又放下,荡漾出波纹般的浮光。如同一场虚无缥缈的美梦一般,美好得不真切。 容淮将乔熙放在床上,他拥着她,单手解开她的衣衫。 “朕......我没有经验。”他说完,声音愈发低哑:“我不会弄疼你。” 乔熙觉得他这个青涩又单纯的样子,真是可爱死了。 于是语气更加温柔,像是老流氓一样勾他的下巴:“没关系的,你自由发挥,我不会笑话你......” 后半句话,被他堵在口中。 乔熙最后的意识,是容淮眼尾因情动的红。 很好看,像是一尘不染的云端之上的仙人,因自己坠落的样子,带着毁灭性的美感。 红浪被翻...... [爱意值:两星半。] 这一天的火锅,到底没有人去动过筷子。 后半夜的时候,乔熙在极度的倦怠中睡去,容淮抱着她,就这么看着她的睡颜,专注地像是在看什么稀世之宝一般,看了整整一夜。 其实一开始,他是真的以为自己也能如乔熙说的那样,只放纵一夜。 可是他低估了自己的占有欲,他想要的不是一夜,他想要的,是名正言顺地占有她。 多么可笑又滑稽的想法。 当朝天子竟对自己的母后产生如此大逆不道的想法,多么惊世骇俗。 可他完全不能自控,这个想法如同生根藤蔓,在心头一寸寸收拢,逼出他二十年来平静无波澜的外表之下,最阴暗见不得人的心思。 他想独占她,不叫任何人看见。 他想日日陪在她的身边,让她枕着他的臂弯入睡。 而反观乔熙却是睡得很香,毕竟计划达成,她终于放下心事,睡了个好觉。 ...... 次日晨,乔熙照例被冬儿叫醒。 “姐姐,姐姐,”冬儿推了两次见她还是没反应,动作又重了点:“姐姐别睡了,待会太妃她们就要来晨昏行礼了。” 乔熙被冬儿晃得头晕,好容易才睁开眼睛,声音却沙哑:“今日......我有些累,能不能叫她们回去?” “可是今日日子特殊,是正月前头,按照惯例,是无论如何都要起来的。”冬儿的语气很为难。 乔熙也听出来了,于是叹了一口气,道:“那你叫个婢子进来替我梳洗。” 冬儿点点头,原本打算出去了,又犹豫半晌,附在乔熙耳边道:“姐姐,今日陛下出去的时候,特意叮嘱我好好照顾你,陛下昨夜......” 乔熙脸上飞红,轻咳了一声,道:“成了。” 冬儿登时笑了:“那就好,姐姐心愿达成,我也高兴。” 乔熙捏捏她的鼻尖,道:“你快出去叫人吧,我也该起身了。” 冬儿这才欢欢喜喜地离开了。 等到乔熙梳洗打扮完毕走到前厅的时候,一众人已经到齐了。 慕容太妃和张太妃坐在首位,带着众人道:“太后娘娘吉祥。” “各位姐妹平身。”乔熙笑着做了个虚礼。 慕容太妃坐下后,看着乔熙开心地说:“太后娘娘,咱们的麻将什么时候继续啊?” 乔熙听着便也笑了:“我囊里几块银子,你是非得给我抢去。” 众人见状,也捧场地笑了,气氛一时算是热络。 又是一个风平浪静的早晨。 而养心殿,御前侍女清心穿着宫裙,端着茶水袅袅娜娜地朝着容淮走去。 清心自有她的打算,秀女大选还有一个月光景,陛下后宫空虚,必定也是很久未近女色。 清心的想法很简单,接近陛下,将来哪怕是当个答应常在,也比出宫后嫁给匹夫草草一生要好得多。 “陛下,您的茶。”清心跪下,将茶盏举到头顶之上。 容淮没有看她,只是去拿她手中的茶盏。 而清心确实算准了时机,手一歪,那半杯茶水全部泼在了胸前。 “哎呀......”她故作惊慌地叫了一声,娇滴滴的:“陛下赎罪。” 想来当今天子以勤政仁厚为自我标准,想必不会为难她一个女子。 容淮侧过脸,面无表情地看向她。 眼前的女子湿身而跪,勾勒出曼妙的胸前光景,实在是动人的很。 容淮没说什么,毫不留念地收回视线:“出去。” 可一旁的江漓海却看的心惊肉跳,这小宫女不知道,可是他还能不知道吗? 今日早朝,丞相乔邈瞻下朝后故意停留,进献一舞女,皇帝表面没有说什么,可是等到乔邈瞻离开以后,他看着底下跪着地妖娆女子,毫不留念地起身。 本以为这件事到此为止了,可谁知皇帝走出御书房的时候,竟对自己说:“杀了,弄干净点。” 皇帝生平,怕是最厌恶美人计。 这清心,真是往死路上撞。 而清心又怎么会知道这些,她正眼含秋波,欲语还休的看着容淮:“陛下......奴婢倾慕陛下已久,想留在陛下身边侍候。” 容淮似是笑了,可是那笑声凉薄非常,透着一股子冰冷之气,骇人得厉害。 江心月白(八) 容淮似是笑了,可是那笑声凉薄非常,透着一股子冰冷之气,骇人得厉害。 “怎么侍候?”他启唇,语调似讽刺。 “怎么都可以......”到底是未出阁的女子,哪怕再怎么豁得出去,硬着头皮说完这句话,已经是面色羞红。 容淮冷眼看着她面色羞赧的模样,下一刻,缓缓挑起唇角,笑容冷得叫人心有戚戚:“既然怎么都可以,那么朕不喜聒噪的人。江漓海,让慎刑司拔了她的舌头,以后在朕御前安安静静侍候。” 江漓海心头一寒,而那可怜的清心已经跌坐在了地上,有淡黄色的液体,在地上氤氲开,气味刺鼻。 “陛下......”清心语气哆哆嗦嗦,凄惶得不成样子:“奴婢鬼迷心窍,下次再也不敢了!” 江漓海见状,知道这清心还想挣扎,不敢耽搁,拖着她就往外走去。 而容淮拿着玉制的毛笔,不动声色批阅奏章,不仅没有说任何一句开恩之言,反而道:“御前失仪,直接杀了吧。” 江漓海已经拖着清心走出去好几步,闻言连忙应下,而那原本还在挣扎的女子似乎是吓惨了,直接昏了过去。 这个皇宫,有人高楼起,有人跌落深渊,不过都在天子的一念之间而已。 ...... 是夜,冬儿手持八角宫灯站在乾嘉宫门口,等着容淮过来用晚膳。 皇帝是正午的时候突然说要过来用膳的,太后娘娘听见的时候,却没有流露太多喜色。冬儿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觉得太后娘娘对陛下不像昨日那么上心了。 乾嘉宫前空旷幽长的道路,明黄的华贵轿撵渐近。 黑色银白浮纹长靴从轿撵内踏出,冬儿不敢看,直直跪下去:“参见陛下。” “平身。”容淮看着乾嘉宫正殿的灯火,问询低着头的冬儿:“母后今日可有提起朕?” 冬儿简直出了一身冷汗,答案是没有,乔熙依循惯例接见完各宫太妃后,就去小憩了。 这一睡,便睡到了傍晚。 之后和冬儿聊天的内容,也不外乎是女儿家的吃喝零嘴而已。 冬儿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急得眼里泛起一包泪。 容淮是极其不喜女子这样哭哭啼啼的,可是想到冬儿对乔熙而言,似乎意义非凡,于是破天荒道:“罢了。” 之后,他没再理会冬儿的反应,朝着正殿走去。 江漓海停在门口,看着冬儿眼泪汪汪的样子,好心道:“冬儿姑娘,你以后在陛下面前当差,可别总像今日这样。” 他将一方帕子递给她。 而冬儿看着突然出现的手帕,不由愕然。他她侧首,看向一旁的江漓海。 这皇宫里的太监,没有一个是敢昂首挺胸走路的,残缺的男人,总归是自卑的。这太监不比宫女,他们没有出宫的机会,这一辈子,无论曾经多风光,也只能落得一个老死无人问津的下场。 冬儿是第一次看清江漓海的长相,他二十出头的模样,唇红齿白,面容皎洁,样貌很秀气,隐隐透着几分阴柔。 若是放在民间的寻常人家,也该是个叫媒婆踩破门槛的俊气少年。 可是如今...... 她看着他的目光,多了几分不忍。 江漓海注意到了,却只是将头垂得更低,冬儿和他们不一样,这是太后娘娘开过金口的,心尖上的宝贝妹妹。 他们这些阉人,何苦碍了人家的眼? 而正殿内,乔熙穿着太后仪制,看见容淮进来,四平八稳地朝着他笑:“皇帝到了,那就用膳吧。” 今日傍晚,乔熙收到了系统的第一个任务:[解锁场景一:让容淮心甘情愿地取消半月后的选秀。] 她接到了,自然就要想办法完成。 所以今日,她的目的很简单,她要让容淮自己意识到,她不是一夜春风的露水,而是他心头已然留下痕迹的明月光。 她要他亲口说出,要为自己取消选秀。 容淮并不知道这些猫腻。 此时,他看着乔熙恭谨端庄的模样,神情有一瞬间涌起不解。他狭长深邃的桃花眼微敛,见乔熙依旧不为所动,他的眼底渐有一抹说不出的冷淡意味。 明明昨日,她还是那样千娇百媚,满心满眼都是自己的模样,怎么今日,就变了。 他面无表情地走向她,按照惯例坐在她的身侧。 可是谁知,下一刻,乔熙竟是缓缓起身。 她坐到了容淮的正对面,像是一尊漂亮的玉,冷清清的不带人情味:“皇帝和哀家是母子,还是要注重影响的。” 容淮气极反笑,眼睑发红,面容有些许的加深的冷意,可是语气却是冷静得很:“母后说的是,是朕考虑不周。” 乔熙低眉垂首,道:“用膳吧。” 两个人几乎没有眼神交流地吃完了这顿饭。 用过晚膳,容淮坐在软榻上,看着乔熙捧着金刚经低声诵读的模样,缓缓道:“母后这是打算皈依佛门了吗?” 乔熙心头冷笑:小样,我看你还能撑多久。 表面上,却是一片温婉模样:“这深宫多寂寞,我总是要有些慰藉的。” “母后的慰藉和依靠,难道不是朕吗?”他的嗓音清晰可闻地冷了好几度。 “皇帝这话,自然是对的。” 乔熙还在继续火上浇油:“只是,皇帝身上肩负着给皇家开枝散叶的重任,等半月后秀女大选,还是多花些心思在后宫美人身上吧。哀家这里,还是不要再来了。” [恨意值,一颗星。] 啧......瞧瞧这小气巴拉的。 “母后这是在给朕下逐客令?”容淮的额角疼得厉害,偏偏还在努力按捺自己的情绪。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哀家又怎敢给皇帝下逐客令?”乔熙用最平静的话语,点下最后一把火:“哀家说了,哀家就只放纵那一夜。” “昨夜种种,哀家很满意。只是从此以后,皇帝和哀家,便都要将那一夜彻底忘记了。” 容淮脑海中那根叫理智的弦,一瞬间崩断。 他蓦得起身,快步走到乔熙面前,在她诧异又一潭静水的目光中,劈手夺过她手中的金刚经,之后利落地撕成两半。 江心月白(九) 他蓦得起身,快步走到乔熙面前,在她诧异又一潭静水的目光中,劈手夺过她手中的金刚经,之后利落地撕成两半。 乔熙因他的举动,面上浮现出骇然和惊讶:“你这是在做什么?” [他在做什么你不知道吗?] 乔熙:“不要打扰我的表演,谢谢。” “朕在做什么?”容淮一字一句地重复她的话,红着眼看她,几乎是咬牙切齿:“从今日起,宫内再不许人诵经,若是有奴才胆敢不知收敛再给你送这些玩意过来,朕诛他九族!” 饶是他的发怒在乔熙意料之中,可是他说出的话,还是成功叫乔熙产生恐惧。 她憋了半天,才气鼓鼓地说:“你这个暴君!” “朕便是了,你又能怎样?”他将那稀烂的经书扔在地上,上前一步,双手捏住乔熙的肩膀:“朕不许你忘了朕,乔熙,你不是心悦朕吗?那就继续喜欢!谁准你不喜欢朕的!” 乔熙见好就收,看他情绪已然在暴怒边缘,于是从眼底挤出两颗泪来,以博同情。 她略带委屈地说:“可是我又能怎么办,我这个人心眼小,将来你的后宫妃嫔无数,我若是和你不清不楚地纠缠下去,将来该如何自处?” 容淮眼眶深红,用笃定的语气说:“不会有这一天,朕会取消今年的选秀,日后,我自有办法叫你名正言顺地留在朕的身边!” 【恭喜宿主成功解锁场景一,获得奖励:身体素质加成,可抵挡极端缺血情况。】 乔熙:“我为什么会极端缺血?我觉得这个加成用不到。” 系统:【你会的。】 乔熙:“……” 事情的进展比乔熙预想中还要顺利,这位皇帝权术精纯于心,可关于爱之一字,还是急躁又赤诚的少年模样。 乔熙心头复杂,那种心软的感觉又来了。 她只能在心里,一遍遍叫自己保持理智。 上个世界,她已经对宋淮越生出爱意,这个世界,她说什么也不能再重蹈覆辙! “我是太后,如何能名正言顺地留在你的身边?”她像是寻常女子一般,患得患失,泪凝于睫,因为惶恐不安不依不饶地诘问着。 容淮面容沉如水,他不语,深深地注视了乔熙很久,久到乔熙在他的眼中看出了孤注一掷的决然。 之后,她整个人被他用力搂进怀中。 乔熙听见他开口,一字一句,像是做出坚定的承诺:“你放心,朕既然说出口了,就绝不会叫你受委屈!” 乔熙将脸闷在他的怀中,不说话了。 她有几分难受,是她主动引诱,叫他一步步沉沦在这份爱中不能自拨。可是往后,她还要攒恨意值,让他痛苦。 乔熙这般想着,不敢再去看容淮的眼睛。 偏偏他温柔地摸着她的发,犹在对她承诺:“你放心,朕会待你好的。” 乔熙的心脏泛起细细密密的疼。 她轻轻“嗯”了一声。 这一声,轻易就抚平了容淮刚才所有的不满,他哑声道:“很晚了,朕抱着小乔去睡,好不好?” 乔熙听着他自然而然的称谓转化,抬手轻轻挽住他的脖颈,用肢体表达了愿意。 这一天晚上,两人只是抱在一起,单纯的相拥,用彼此的体温相互温热。 一夜好梦。 ...... 此时天光熹微,容淮便像往常一般去上朝了。 临走的时候,乔熙用锦被中伸出一只手,抬手拉了拉他的衣摆。这动作勾人得厉害,小猫似的。 容淮平素不动声色的面容,一瞬间温软下来。 他弯腰去亲她的面容,哑声道:“天色还早,继续睡吧。朕已经和后宫众人吩咐过了,往后的晨昏定省,一并省了。” 乔熙得了便宜还卖乖,笑得狡黠可爱:“这多不好啊,显得我这个做太后,惫懒得厉害。” “惫懒些有什么不好的?”他捏捏她的鼻尖,语气更加柔和:“若是因那些不相干的人累着了,才是平白惹朕心疼。” 乔熙闻言,抿着唇笑,用手指缠着他的衣摆,软声道:“昏君。” 不像骂人,更像是撒娇。 容淮佯作生气地轻咬她的鼻尖,他的声音贴着她的耳畔,低哑好听得叫人骨头发酥:“小狐狸精。” 两个人又是嬉闹了一会儿,容淮才打算离开。 临走的时候,他替乔熙掖了掖被角,道:“晚间朕带你去朕曾经当王爷的府邸吃饭,那里有一片很漂亮的湖,晚上放河灯,最是不错。” 不过是些哄小姑娘的把戏,但是乔熙却很受用,她点了点头,道:“届时带着冬儿一道过去,她陪着我在乾嘉宫里,也是闷坏了。” “都听你的。” 容淮离开以后,乔熙又睡了一个回笼觉。 醒来的时候日上三竿,冬儿过来替她穿衣裳,低声道:“姐姐,丞相大人在偏厅等你很久了。” 乔熙挑了挑眉,想说:这个便宜爹来找自己,准没有好事,直接打发走吧。 可是好歹那人也是当朝丞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若是轻易得罪了,到时候难免还是容淮难做。 于是乔熙想了想,话到嘴边打了个转,道:“我马上过去见他。” 乔熙顿了顿,看着冬儿一脸懵懂的样子,又嘱咐道:“你是丞相府的旧人,待会就不要过去了,我怕他为难你。” 冬儿乖乖点头,笑着道:“那我去膳房给姐姐带金丝枣糕回来。” 乔熙笑着说好。 乔邈瞻这一次前来找乔熙,的确是有事,而且,还是一件事关家族荣誉的大事。 因此他很是有耐心地等着,从下朝到现在,已经等了一个多时辰。 他只是意外,自家那个循规蹈矩的小女儿,现如今当了太后,竟连起码的规矩都没有,睡得日上三竿,作风是越发大胆了。 而乔熙远远就看见一个中年的英俊男人坐在偏厅品茶,眉眼中多了一抹冷色。她比谁都清楚,无论此人皮相生得再好,也不能掩盖他骨子里没有人性的本质。 究竟怎样的父亲,会将自己的女儿送给一个老朽。虽是荣华富贵,可是这一生,也再没有欢愉可言。 江心月白(十) 究竟怎样的父亲,会将自己的女儿送给一个老朽。虽是荣华富贵,可是这一生,也再没有欢愉可言。 更何况当时,乔邈瞻是不顾原主的意愿,强行将她送进宫的。为了家族荣耀,竟能将自己的女儿牺牲到如此地步。 乔熙这般想着,表面已是冷然。 她朝着乔邈瞻走过去,在坐到主位上时,刻意目不斜视。 为了增加气场,她今天特意穿了一身仪制,配上正红的唇色,看起来威仪不可侵犯。 乔邈瞻见乔熙从头至尾没给自己好脸色,也没说什么,规规矩矩地行了礼:“参见太后娘娘。” 乔熙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道:“丞相大人平身吧。” 乔邈瞻站在原地,看着自家最小的女儿,眼中一抹惭愧颜色划过。 他站得拘谨,乔熙却没有赐座的意思。 而她没有说,按照规矩,乔邈瞻也就只能继续站着。 “太后娘娘在宫中,一切可好?”乔邈瞻生硬地找了个话题。 乔熙笑笑:“自然是好的,父亲给哀家的荣华富贵,哀家都好好受着了。” “太后娘娘......”乔邈瞻没想到乔熙会这么言辞尖锐,他皱了皱眉,道:“太后娘娘既然已经坐上了这天下最尊贵的位子,又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丞相大人说的满足,可是一辈子抱着太后的尊位过活?”乔熙眉眼间多了分讽刺。 乔邈瞻已然招架不住乔熙这么咄咄逼人的样子,面色狼狈地退后一步,道:“事已至此,太后娘娘还是认命吧。” “哀家从不认命,”乔熙说到这里,看着乔邈瞻不安的脸色,不耐烦地“啧”了一声,道:“丞相大人有什么事,就直说吧。” 乔邈瞻闻言,直直跪了下去。 乔熙挑了挑眉,心里嗤笑了一声:这么多铺垫,重头戏终于要开始了是吗? “太后娘娘,臣过去确有对不住你之处,可是过往种种已经不可追,我们还是要以乔家的满门荣耀为先的。太后娘娘的母亲,臣也已经接回府中,让御医好好调理了。” 乔邈瞻说得诚恳至极,乔熙却是冷笑。 是了,乔邈瞻当初就是以原主的母亲为要挟,逼原主答应嫁给老皇帝的。 而乔邈瞻见乔熙不说话,心里几分打鼓,犹豫一下,还是说出了核心来意:“不到半月就是秀女大选了,臣想要请求太后娘娘,可否在陛下面前美言几句,让你的嫡亲姐姐当个贵妃?” “往后你们二人在宫中也可相互扶持,你再循序渐进,让你姐姐当上皇后。” 呵...... 乔熙心中冷笑更盛。 自己被逼迫嫁给老皇帝,而他的宝贝女儿却是已铺好了将来的康庄大道。 说到底,乔邈瞻不就是看中了她乖巧懂事,才让她做他女儿平步青云的垫脚石吗? 可她又不是他那柔弱的女儿,谁能叫她心甘情愿为人鱼肉? 乔熙觉得,没有必要再听下去了。 她不回答,起身就准备离开。 偏生那乔邈瞻不依不饶地在她身后道:“太后娘娘这是何意?” 乔熙绽露一个微笑,在乔邈瞻不解的目光中,笑容一寸寸收敛,冷声道:“贵妃是不可能的,你若是让哀家赐她一个太贵妃,哀家约莫还能答应。说来姐姐若是嫁给先皇,不也是光耀门楣吗?” 乔邈瞻脸色铁青:“太后娘娘!你以为你不答应臣就办不到吗?陛下早就答应臣,要娶臣的萱儿!” 乔熙心中一直以来的疑问,突然有了丝丝线索。 她走向乔邈瞻,一瞬不瞬地看着他,不遗漏他脸上任何一个表情:“丞相,当年我入宫当日,先皇就中风,不是巧合对吗?你和皇帝早有预谋,是吗!” 乔邈瞻的脸上,流露出一丝不安。 很细微,一晃而过,可是乔熙察觉了。 原来她这个太后,从一开始就是用来献祭一生青春的棋子啊。 乔熙眼中的嘲讽之意,终究收敛不住。 她冷眼看着乔邈瞻,宛如两人不过是寻常的臣子和太后,并无半点父女情分:“丞相,哀家已经为了所谓的乔氏满门的荣耀,成为了一个注定孤独终老的太后,哀家欠你的生育之恩,早就该还清了。” 乔熙说到这里,看着乔邈瞻震动的目光,冷声喝道:“来人!” 有宫婢走了进来。 乔熙笑了笑,一字一顿:“传哀家懿旨,后宫重地,从今往后非哀家传诏,丞相不得踏入哀家的乾嘉宫半步!” “至于别处,丞相若是有本事送你女儿进来,大可以日日去看望。” 乔邈瞻身型重重一晃,看着乔熙的目光多了几分恨意。 偏偏后者气定神闲,连语气都没有半分涟漪:“丞相没听见哀家的话吗?还不跪下接旨!” 乔邈瞻几乎是咬牙切齿地看着乔熙,可是这样的视线也不过就是一瞬流露,他很快就收敛了自己的情绪,直直跪下去。 乔熙看着他满是不服的面容,笑得极好看:“今日天色很不错,丞相在这里跪满半炷香,好好想想哀家的懿旨深意。” 乔邈瞻脸色铁青,想想他位极人臣,有多久没有受到这样的羞辱了,偏偏这个始作俑者,还是自己一直以来觉得最好掌控的小女儿。 讽刺!实在讽刺! 当天晌午,乔邈瞻人还没有踏出宫门,他在乾嘉宫被太后娘娘罚跪的事就已经传到了各个达官显贵耳中。 众人表面不说什么,心中却有了算计,想来这个太后娘娘,和丞相大人的关系,实在是算不得一个好字啊。 若是这样,这太后娘娘拉拢一下,也未尝不可。 而这些,都是后话了。 此时,乔邈瞻从皇宫出来,因为长时间的跪地,双腿走路的时候还有些隐约的疼痛。 宫门口,小厮见到乔邈瞻出来,连忙跑过来搀扶他,他的语气很是殷切:“丞相大人,奴才扶着你。” 乔邈瞻在小厮的殷切语气中,面容还是一片阴沉,没有半分好转。他任由小厮扶着自己上轿,在轿帘合上的那一瞬间,他阴沉的脸色变成了极致的愤怒。 江心月白(十一) 乔邈瞻在小厮的殷切语气中,面容还是一片阴沉,没有半分好转。他任由小厮扶着自己上轿,在轿帘合上的那一瞬间,他阴沉的脸色变成了极致的愤怒。 这个乔熙,怕是不能留了! 他既然能让他坐上太后之位,同样也能拉她下来! ...... 容淮到达乾嘉宫的时候,乔熙正趴在桌上,手里捏着绫罗团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扇着风。 她的目光慵懒,看见容淮也没有半分雀跃的模样。 后者倒是不恼,他坐在她的身侧,不疾不徐道:“听说今日,你给了乔邈瞻一个下马威?” 乔熙闻言挑了挑眉,若有所思地看着容淮。这可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不过容淮知道这件事,在乔熙的意料之中。 此时他提起这件事也算刚好,毕竟她正好也有话想要试探他。 “皇帝这是生气了?是因为哀家没有恭敬对待丞相,叫皇帝你心里难受了?”她看着容淮,毫不避讳:“既然是这样,皇帝大可以用蔑视朝臣的名头,直接料理了哀家。” 她这般的伶牙俐齿,倒是叫容淮哑然失笑:“你这一口一个哀家,倒是叫朕不知所措了。朕这还什么都没有说呢,你怎生就这般大的火气?” 乔熙将手中的团扇随手扔在了一旁,好整以暇地明知故问:“皇帝今日不是来寻哀家晦气的?” 容淮笑意温和:“自然不是,朕是怕你受委屈。” “我再大的委屈也受过了,女子一生一次的新婚当夜,你父皇中风,半年后暴毙,你可知这天下人在背后是如何指点我不详......” 她的最后两字,消隐在他的指尖。 容淮用手捂着她的唇,指尖还在发抖。 他的脸色铁青一片,像是听见了什么极端不动听的话语,呼吸都重了:“谁敢乱嚼舌根,朕杀了他。” “皇帝就算是九五至尊,也堵不住天下的悠悠之口啊。”乔熙挥开他的手,故意用话激他。 可是容淮认真地看着她,下一刻,一字一顿,认真地说:“那就杀到所有人都不敢说话为止。” 乔熙听着他不讲道理的话语,鼻尖红红的,她心绪复杂,沉默了好久,才哝着声音道:“你可真是个昏君。” “小乔......”他突然将她抱在怀里,声音沙哑了不止一度:“过去种种,是朕没有保护好你,以后不会再有这样的事了。” 乔熙的目光微微一黯,之后,她缓缓道:“皇帝说的没有保护好,是利用我,在我成为皇后那天,趁先皇防备松懈,联合丞相让先皇中风,之后杀了他吗?” 容淮的拥抱,明显骤紧。 他俯首帖耳,声音在她的耳畔沙哑的不像话:“谁告诉你的!小乔,你乱听了什么流言蜚语?” 乔熙心中早就有了几分答案,此番说出口,也不过是为了肯定自己的猜测,以及……让容淮心中的愧疚加深而已。 “我明白了。”她微微侧过脸,露出几分倦怠:“这件事我不想再提了,容淮......我只原谅你这一次。” 容淮的神情,从刚才的阴沉紧张,一瞬间变成了怔然。 他低声道:“你不追究?” 乔熙从手揪住他的衣摆,故意露出几分委屈求全来:“谁叫哀家喜欢你。” 容淮的眉眼一瞬间温软,一片柔意。 他像是心疼到了极点,亲她的侧脸,呼吸微微发烫,语气是承诺:“朕此生定不负你。” 乔熙享受着他的拥抱和满心真情,唇角的笑容加深。 她从来就不是什么善茬,就算没有办法怪容淮,她也要叫他因这件事对自己多几分让步愧疚。 而此时,系统的声音缓缓响起:[解锁场景二:王府府邸同乔萱共聚。] 乔熙恶寒了很久,折服于系统的恶趣味。 “你就这么喜欢狗血八点档?”乔熙吐槽得毫不给面子。 系统很平静地说:[不喜欢,但是你演的,我勉强可以看看。] 乔熙:“呵呵,我谢谢你这么捧场。” [不客气。] “......” 于是,上一秒还在和容淮互诉衷肠的乔熙,下一秒哑声道:“我现在回想起来,今天下午对我父亲,我也是太过苛难了。” “这是何意?”容淮微微敛眉,俯首看着自己怀中明丽纯然的女子。 乔熙亲亲容淮的侧脸,道:“晚间你不是要带我去你的府邸吗?带上乔萱,好不好?” 容淮的脸色未变,只是看着乔熙的那双桃花眼里,有些微凉意划过。 乔熙知道自己的请求有多突兀,可是没有办法,系统就是个这么喜欢搞事情的狗系统。 容淮的手漫不经心地拂过乔熙的发,声音也淡淡的:“你想传唤乔萱?” 乔熙:不,我一点都不想。 “是的,毕竟......那终究是我的父亲。我还是想要好好化解我们之间的僵局的,若是传唤乔萱能叫他不要太记恨我早间的事,也并无不可。”乔熙说的看似很诚恳:“我当时......也是太生气了,没顾及后果。” 容淮不知道有没有相信她的说辞,就这么注视着她良久,才笑笑,道:“既然小乔都这样说了,朕又有何不可?” ...... 乔邈瞻刚回到家中,前脚才迈入府邸,后脚乔萱就跑到了他的跟前。 乔萱今年二十岁,这个年纪的女子,照理来说本早该有婚配了。可是四年前乔萱在集市对打马而过的容淮惊鸿一瞥,一见倾心,回到家中说哭着喊着非卿不嫁。 那个时候容淮还是一个不受宠的王爷,刚刚成府,先皇对其并不上心,加之他的母妃早亡,可谓是势单力薄。 当时乔邈瞻对容淮的身份并不满意,东宫已有太子,一个不受宠的王爷,诸多不过就是一个藩王而已。可是乔萱却是魔怔了一般,无论如何也不肯另嫁他人,甚至不惜以绝食相逼,至此,她的婚事算是彻底耽搁了下来。 而一年后,看似不显山不露水的容淮,却无声无息地成为了典狱司和刑部的一把手。 他在短短一年时间内,搜集到了朝堂之上所有人的劣迹错处,手捏众臣把柄,权倾朝野不过时间问题。 江心月白(十二) 他在短短一年时间内,搜集到了朝堂之上所有人的劣迹错处,手捏众臣把柄,权倾朝野不过时间问题。 明明看起来是少年温雅,可是这手段,却是称得上一句老练狠戾。 之前虽有女儿痴心一片,可是乔邈瞻还是有些犹豫,直到这件事尘埃落定,才让乔邈瞻彻底下定决心,和容淮合作。 这个容淮,他的野心绝非只是当一个小小藩王。 既是自己的萱儿中意的王爷,又有如此手段,乔邈瞻必定是倾尽所有相助,和容淮的合作,进展得很是顺利。 而乔邈瞻为容淮做这一切的要求是,要让自己的女儿乔萱成为未来的皇后。 当时,容淮并没有拒绝自己的要求。 可如今,他已经成了天子,这约定却是再没被提起。 但偏偏乔邈瞻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他羽翼丰满,早就不受乔邈瞻挟持要挟。 这也是他今日去找乔熙的原因,容淮不再提,他却总是要找个人提点他一二的。 他唯独没有想到的是,乔熙会这样不识抬举!她真的以为自己当了太后,他就拿她没有办法了吗? 乔邈瞻心中又气又怒,还带着在乾嘉宫被羞辱的难堪,一时之间,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乔萱满是期待的脸。 乔萱见他看见却自己一句话不说,语气难免带上了几分急切:“爹爹,太后娘娘怎么说?她答应了帮女儿吗?” “萱儿......”乔邈瞻看着一眼周遭来往的下人,压低声音道:“你同为父去书房,你入宫的事,我们另寻它法。” 乔萱在乔邈瞻的这句话中,听出了无计可施。 她踉踉跄跄地往后退了好几步,之后便开始梨花带雨地哭泣:“爹爹......女儿可以不做皇后,女儿只想嫁给陛下,除此以外的种种,女儿可以不计较、不奢望的。” 乔邈瞻最是见不得乔萱这般哭泣,一时间心痛万分。 他连忙上前扶住她,道:“萱儿你放心,阿爹一定会让你得偿所愿的。今日种种,皆是那乔熙忘恩负义之故,阿爹绝对不会放过她。” 乔萱靠在乔邈瞻的怀中,还是隐隐约约的哽咽哭泣着,不置一词。 就在乔邈瞻打算扶着哭得快背过气的乔萱回房休息的时候,门口突然传来了江漓海凉柔的声音。 是圣旨到了。 “奉天承谕,皇帝诏曰:太后思亲情切,宣丞相乔邈瞻之女乔萱今夜共聚,解太后思亲之情。” 上一刻还在哭泣的乔萱听见这道圣谕,一时之间喜不自胜。 她满心欢喜地跪着,接过圣旨,听见江漓海说:“乔萱姑娘,晚些时候会有宫里的轿撵前来接姑娘的,姑娘早些做好准备吧。” 乔萱心中大喜,连忙道:“公公放心,臣女一定会做好准备,绝不辜负太后娘娘和陛下的盛情。” 等到江漓海走了,乔萱才收敛了脸上的笑容,看着身侧的乔邈瞻,道:“阿爹,您刚刚说,您绝不会放过太后娘娘。” 乔邈瞻还处于乔熙怎么突然变卦的震惊中,正犹豫之前的话要不要收回,毕竟说到底,那也是他的女儿。 此时,他听见乔萱这般问,多了几分犹豫:“今日之事,约莫是有误会呢?” “误会与否真的重要吗?”乔萱的语调柔弱,她笑笑,看着乔邈瞻不解的脸色,缓缓道:“今夜太后娘娘若是驾崩,也许有人会怀疑到阿爹身上。可若不但太后娘娘驾崩,丞相的爱女也受伤了呢?这样,是否还会有人怀疑到您身上?毕竟您宠爱我,人尽皆知。” “而这样一场闹剧之后,陛下不论是出于安抚您和堵住天下人之口,还是出于对太后娘娘的愧疚,想必都不会亏待她的妹妹吧?” 乔萱朝着乔邈瞻躬了躬身,在离开之前用轻柔的声音说:“这样,才是真正的一劳永逸。” ...... 王府家宴,说来也不过就是寻常菜肴,只不过来的三人身份都不寻常,一个丞相嫡女,一个太后娘娘,还有一个是当朝天子。 于是这晚宴,就多了几分深意。 晚宴摆在了傍湖的亭台轩榭,宫灯将亭台四周照得亮如白昼,显得不远处的湖面愈发深幽,月色落在上面,像是碎了一地的霜。 乔萱穿了一身红色的裙子,蜀湘冷缎,要数十个技法娴熟的绣娘绣上整整半年,才能得到一小匹。而发间的木兰花簪子,镶嵌了一圈细腻的银线,也是恰到好处的秀雅。 她原本就是杏眼桃腮的美人,这样精致打扮一下,都是容光叫人不能逼视,放眼皇城,也可谓是一等一出挑的美人。 不过前提是,她没有坐在乔熙的身边。 乔熙今日穿了一身明黄的裙子,很寻常的绸缎,乔熙的月银都输在了麻将桌上,实在没有什么多余银两花在这些华而不实的东西上。 这条裙子除了颜色,找不出半点特别。而这梨黄之色太过端肃,也是不好轻易驾驭,容易穿得不伦不类的。 但穿在乔熙身上,自有一番明艳可言。 而坐在乔熙身边的容淮一身便衣,玄色长衣修饰出劲韧的身形,一双眉眼蕴着清寒之光,遥不可及的贵气和压迫感。 从头至尾,乔萱都含羞带怯地看着容淮,眉眼中都是女儿家心思。 有侍女端着酒过来,乔萱见状殷勤接过,柔声道:“就让臣女给陛下和太后娘娘倒酒吧。” 容淮不说话,只是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乔熙的侧脸。 乔熙没有察觉到,她侧着脸,注意力已经不在桌上了。 她觉得这晚宴很没意思,所有的心思都已经被不远处的湖水吸引了。 那湖里放着几盏河灯,约莫是容淮提前叫人准备的,在清晖月光下,像是小小的月牙儿,好看得很。 乔萱见二人都不语,于是笑着抿了抿唇,姿态从容大方地走到了容淮身侧。 “陛下......”她素手捏着玲珑酒盏,语气柔软:“陛下可喜欢这梅子酒?臣女听闻,这酒是用早春的梅子酿的,最是爽脆开胃,对身体大有裨益。” 江心月白(十三) “陛下......”她素手捏着玲珑酒盏,语气柔软:“陛下可喜欢这梅子酒?臣女听闻,这酒是用早春的梅子酿的,最是爽脆开胃,对身体大有裨益。” 乔萱听说过,容淮的生母,最爱的就是梅子酒。这话,算是凭喜好而言,不会有错处。 容淮没说什么,垂眸看了一眼杯盏中的梅子酒,下一刻,将那杯酒递到了乔熙面前:“母后尝尝。” 乔熙这才回过神,笑着道:“好,哀家尝尝。” 乔萱捏着酒盏的手,几分用力。 她如此求全讨好,可是陛下眼中竟完全没有她,从头至尾,都只看着自己那个已经成了他母后的庶妹! “陛下和太后娘娘,真是母子情深啊。”乔萱笑笑,语气柔和:“陛下如此有孝心,真是我朝百姓之福。” 乔熙听出了乔萱的话外之音,她这姐姐,阴阳怪气可谓是第一人。 容淮面色未动,抿了一口酒水,缓缓道:“你倒是聪慧。” 乔萱心有喜色,连忙道:“臣女的父亲从小就告诫臣女,要做一个贤惠的女子。” 她又替容淮斟了一杯酒,酒是温过的,还有几分雾气熏腾,细细袅袅地氤氲开。 容淮这次没有放到乔熙面前,缓缓饮下了。 乔熙在一旁看得心惊肉跳,毕竟,按照她对容淮的了解,乔萱的每一句话,都是在他的底线上反复横跳。 容淮的母亲是喜欢梅子酒不错,可是最后先皇也是用梅子酒了结了她的性命。 按照容淮的性格,自己和他之间的关系,也绝对不容许有人如此试探。 而最后一点,乔萱提了丞相。 皇帝的后宫,什么样的女子需要贤惠,只有皇后。 乔熙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有句话怎么说来着,这样的行为,就是精准踩雷啊...... 偏偏容淮还饮下了乔萱递过来的酒杯,这酒喝的,真是吓人得厉害。 “陛下龙体要紧,不宜过多饮酒,乔萱若是没有别的事,就坐回去吧,”乔熙开始试图打圆场。 她只想完成任务,可不想死人。 容淮拿着酒杯的的手微微一顿,之后,唇角挑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痕。 乔萱面色一愣,只觉得乔熙是在刻意为难于她。 她心中咬牙切齿的恨,偏偏面上还柔弱温顺地说:“臣女谨遵懿旨。” 她言罢,转身朝着自己的座位走去。 三人几乎是没有任何交谈地用完了这顿饭,饭毕,乔熙对乔萱说:“天色也不早了,哀家派人送你回去吧?” “臣女不想回去,臣女太久没有见到太后娘娘了,心中思念得厉害,想在这里多陪陪太后娘娘。”乔萱一番话说的情真意切,眼眶通红。 乔熙想:好呗,请神容易送神难呢! 而一旁,容淮看着不远处的湖面,对乔熙说:“母后,朕带你去湖边散散步。” 乔熙笑着点头,就看见乔萱一脸殷切,似乎也要跟上来。 容淮察觉,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声音冷淡:“你无需跟过来,在这里候着吧。” 语调算是毫不客气。 可是,乔熙到底还是没有放成河灯。 下一刻,不知道是从哪里飞出来的箭,先是一箭射在了乔萱的肩胛上,之后的第二箭,眼看就要朝着乔熙射过来。 而容淮毫不犹豫地抓住了犹在惨叫的乔萱,将她挡在了乔熙面前。又是一箭,从乔萱的心口正中穿心而过。 惨叫声戛然而止。 一切快得不过就是一瞬发生的而已,隐藏在阴影处的暗卫一瞬间全部涌现,他们朝着刚刚放箭之处跃去,追赶已经落荒而逃的刺客。 乔熙犹在忪怔,就听见容淮冰冷至于淡漠的声音:“去告诉乔邈瞻,她女儿被刺客所伤,昏迷不醒。” 乔熙这才回过神,她下意识就想去扶已经昏在地上生死未卜、一身是血的乔萱。 可是容淮将她抱住,哑声道:“别碰她,都是血,脏。” 这话实在说的没有人性,乔熙惊愕地看着容淮,想着从前的位面的丧心病狂之举,好歹才没有质问他,解释道:“我想看看她有没有事。” “她有没有事不重要,”容淮的的声音愈发沙哑了两度:“你都不知道,刚刚我多怕那箭是射在你的身上。还好,我将乔萱挡到了你面前,不然现在躺在地上的人......” 他的呼吸很重,带着浓浓的庆幸。 乔熙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而容淮将她抱在怀中往后退了一步,语气带着几分嫌弃:“别离她那么近,平白脏了你的鞋子。” 乔熙已经呆若木鸡了,她僵硬地被他抱在怀中,突然对于当初容淮会和乔邈瞻合作,将自己嫁给先皇的事情表示了理解。 他根本没有同理心,除了他在意的人,其他所有的人和事,不过都是一粒粒无足轻重的沙粒疖子而已。 哪怕那些人全部因为他死在他面前,他也只会嫌弃他们脏了他前进的路…… 容淮这次出宫不过是一顿便饭,因此只带了一个太医。 此时那太医带着医具跑了过来,哆哆嗦嗦地跪下,道:“参见陛下。” 众目睽睽,容淮还是将乔熙抱在怀中。 乔熙听见他说:“先过来给太后娘娘看看。” “哀家没事,一点事都没有,太医还是先给乔萱医治吧。”乔熙连忙道。 可是容淮执拗地看着她,语调细微的沙哑,透着心疼:“母后明明在发抖,必是吓到了。” 我不是被刺客吓到了,我是被你吓到了。 乔熙心头焦灼,只能道:“哀家真的没事,太医快些给乔萱看看,她流了很多血,哀家怕她撑不住了。” 她难得如此直接强势,容淮不动声色地看着她,半晌,才网开一面道:“那就给乔萱先看看。” 太医这才敢去照顾已经不省人事的乔萱。 等到乔萱的血止住了,听到消息的乔邈瞻也一路快马加鞭地赶了过来。 乔邈瞻远远就看见乔萱躺在地上,一张脸颜色煞白,心中一痛,步伐跟着摇摇晃晃,看起来似乎是下一刻就要昏死过去。 江心月白(十四) “陛下!”乔邈瞻语气颤抖:“臣的女儿为何会这个样子!” “乔萱护太后有功,朕会封她做郡主。”容淮皱了皱眉,语气中有明显的不耐:“太医已经替她料理过了,除了失血过多,并没有什么大碍。” 乔邈瞻听着容淮如此轻描淡写的话语,一双眼睛拉满了血丝。 他不敢对容淮说什么,只能像是恶鬼一般,直勾勾地看着乔熙:“我的萱儿不要做什么郡主,陛下可还记得当初答应臣的事。” 容淮的面色已经冷到了极致,一双桃花眼里都是冷凝的冰霜。 而乔邈瞻已经跪了下去,这个在乔熙的乾嘉宫刚长跪的丞相,此刻跪在容淮面前,从破釜沉舟的语气说:“臣要让萱儿入宫,要陛下遵守当初的承诺。” 乔熙看着乔邈瞻,心中几分好笑。她若不是乔邈瞻的女儿,大约都要被他这样深切的护犊之心感动了。 只是很可惜,她是他的女儿,所以她只感到了心寒而已。 同样流着他乔邈瞻的血,乔萱要什么他都争取。而自己,却从一开始就被献祭给了朝堂斗争。 多么讽刺,又多么的可笑。 只是他高估了容淮的守诺,卸磨杀驴才是她的小位面最擅长的。 果然下一刻,乔熙听见容淮用断然的声音说:“朕不可能答应......” “陛下会同意的。” 乔熙打断了容淮的话,语调平静不已:“只不过从此以后,哀家和你们乔家再无半点瓜葛。乔萱入宫以后得宠与否,都不要来让哀家过问。” “今天,就让陛下来做这个见证。” 乔邈瞻铁青着脸看着乔熙,半晌,才咬牙切齿地说:“这是自然,萱儿将来的一切,都和太后娘娘无关。” 乔熙平静地对上乔邈瞻满是憎恨的视线,下一刻,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 她对于这个所谓的父亲,真是不想多看半眼。 “母后去哪里?”容淮扯住她的衣摆,话语关切。 乔熙笑了笑,淡淡地说:“哀家今日受了惊吓,先回去休息了。” 容淮闻言,沉默地注视了她很久,到底没有多做阻拦,放她离开。 乔熙不知道容淮是怎么处理那天晚上的一切的,她离开的时候,月色正浓,高悬在空中,带来冷清之感。 乔熙回到乾嘉宫时,便如自己所说的那般休憩了。她闭着眼躺在床的内侧,将自己蜷成一个小团。 今日发生的一切,乔熙不是傻子,也看出了端倪,容淮是天子,有几个人能在他的身边安插眼线。 而回来的路上,系统也向乔熙阐明了来龙去脉,一切,竟是和她猜测的分毫不差。 今夜期间的种种,说到底不过就是乔邈瞻的手段而已——除掉自己,让她的女儿上位的手段。 多残忍,多叫人寒心。 乔熙的心情实在不好,连带着系统的提示音响起的时候,也没有什么反应。 [恭喜宿主成功解锁场景二,获得奖励——让任意npc复活一次。] 乔熙听着,也提不起什么兴趣,草草表示了解,便闷头大睡了。 夜里,容淮不知是什么时候回来的,他的脚步声很轻,将自己抱进怀里的时候,动作温柔。 可是乔熙还是醒了。 她侧过脸,看见他雅致温和的面容,声音很轻柔:“你回来了。” “嗯。”容淮摸了摸她柔软的发,带着几分安抚,声音低低的:“今日为何答应乔邈瞻?” “骑虎难下而已。”乔熙憋了一口气,声音带上了责怪:“说到底还不是怪你,你当初为什么要答应乔邈瞻将乔萱留在身边,今日乔萱因我受伤,我若是不答应,难道让你和他君臣反目吗?” “他毕竟是两朝元老,一人之下的丞相。”乔熙说完,顿觉几分郁结。 她气恼地闭上眼,不去理会容淮的反应:“皇帝难道不应该感激我,今日若不是我开口,难做的人便是你。” “朕有什么可难做的?”他有一下没一下地亲她的发,声音愈发柔软:“小乔怎么想的这么多?嗯?小乔的头发好香啊,用的什么发油?” “你别扯开话题!哀家不过就是个无权无势的太后,你和乔邈瞻谁不待见我,我都是死路一条。说到底,我无儿无女,在这宫中,哪有半分依凭?”乔熙将头发从容淮的手中抽走,转过身,看着容淮微带诧异的眉眼,问得认真:“现在,皇帝还觉得我不难做吗?” 乔熙以为,容淮是被她问住了。重新闭上眼就打算睡觉,却听见容淮在她的耳畔,用冷静的话语,说出大逆不道的话:“不过就是孩子。你若是想要,我给你。” 乔熙被他惊世骇俗的话激出了冷汗,还好这个世界设定是她不能受孕,不然,她该有多提心吊胆。 “你说笑了......”乔熙声音艰涩:“我怎么可能生下你的孩子。” “只要小乔想,有什么不可以的?”容淮把玩着她乌黑的头,放在鼻尖轻嗅,动作带着说不出的色情:“小乔想要什么,我都给。” 乔熙认真的回忆了一下,确定容淮的恨意值真的只有半颗星。 只有半颗星,怎么就能让你的想法这么变态了? 他有没有想过,皇帝和太后有了孩子,他将会被稗官野史如何口诛笔伐。 他疯了不成? “不说这些了,我困了,我想睡觉。”乔熙躲避容淮的话,随意找了个借口。 容淮倒是不生气,反而很是有耐心地抚摸她的发,柔声道:“确是夜深了,小乔早些睡吧。” 乔熙这一觉睡的很不安稳,以至于醒来的时候,还有些头晕脑胀。 她才刚刚坐直,就看见冬儿从不远处冲了过来,语气紧张又混乱:“姐姐......姐姐,不好了,出事了!” 乔熙笑了:“这一大清早的,能出什么事?” 冬儿的脸色煞白,是那种知道了什么骇人的密辛之后,才有的失魂落魄的恐惧:“今日早朝......陛下派江漓海带着乔萱姑娘进宫。在宫门外,陛下一箭射杀了......乔萱姑娘。” 江心月白(十五) 冬儿的脸色煞白,是那种知道了什么骇人的密辛之后,才有的失魂落魄的恐惧:“今日早朝......陛下派江漓海带着乔萱姑娘进宫。在宫门外,陛下一箭射杀了......乔萱姑娘。” 乔熙瞬间清醒了,所有的睡意一扫而空。 她以为自己听错了,又重新确认了一遍:“你说,是皇帝一箭射杀了乔萱?” “是的......”冬儿捂着胸口,小脸发青:“陛下还叫人将乔萱姑娘的。尸体挂起来,现如今,就在那城门上!” 乔熙手忙脚乱的起身,拿过一旁的衣裳就往自己头上套:“现在,立刻带我去城门口!” 冬儿也没有心思提醒乔熙刚才自己更衣的举止不妥,小跑着就出去了:“姐姐,我去准备轿撵!” 而此时,皇城门口,容淮正闲适地用袖帕擦拭着手中的箭,那袖帕上有猩红的血迹。 乔邈瞻跪在他的面前,表情隐忍,只是那双满是愤恨伤心的眸子还是暴露了他真正的心情。 怎么可能不恨,死的人是他最宝贝的女儿。 今日早朝的时候,容淮宣召乔萱入宫。乔萱明明身上的伤势还很重,可是听见是容淮亲自召见,竟是不顾病体就要过来。 他好坏劝不住,也只能随了她。可是谁能想到,容淮今日这番召见,根本就是鸿门宴! 容淮仿佛看不见乔邈瞻的压抑不满,唇边的笑容淡若无物,还带着几分说不出的慵懒随性:“丞相何必这般看着朕?难道是对朕有所怨气?” “微臣不敢......”乔邈瞻咬牙切齿地说完这几个字,话语之中,哪有不敢的意思。 容淮笑笑,倒也不在意,缓缓道:“今日之事,说来是朕不够仔细,竟将丞相的女儿看作了刺客,一时手快,一箭射杀了,丞相不会怪朕吧?” 乔邈瞻将身子俯得更低:“臣不敢......只是,既然是误会,可否让臣将萱儿的尸体带回去?” “可是朕已经昭告天下,说死的人是刺客,必定要以儆效尤。刺客丞相若是将乔萱带走,朕天威何在?”他的话语平静,面色尤带着几分笑意。 城门口,寒风冽冽作响,容淮的笑意笑容在其中,凉薄到叫在场所有人心头发怵。 庆嘉帝登基之后待下温润,此番性情大变,真叫人胆寒,不知如何自处。 而乔邈瞻听见容淮的话,早就已经濒临崩溃的情绪终于按耐不住,他陡然站了起来,从一旁的部下腰间抽出佩剑,剑锋直指当朝天子。 “陛下......请陛下不要欺人太甚!今日,臣一定要带走萱儿的尸体!”乔邈瞻拿剑的手姿态凌厉,一张脸憋的通红,大约是被气狠了。 容淮面无表情地看着抵在自己咽喉的箭,笑意淡若无物:“丞相当真好手段,现如今都能拿着剑威胁朕了?这江山,还是容家的江山。” “陛下不要逼人太甚!” 乔邈瞻咬牙切齿地重复了一遍,看着一旁已经剑锋出鞘的御林军,眸光猩红,困兽之斗:“本丞相不想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只想带走我的女儿!” 场面眼看就不能收拾。 而在乱象之中的容淮,脸色依旧毫无波澜。 “乔相想带走女儿并无不可,只是这般的话,朕未免难做。倘若丞相能主动卸下丞相繁职,朕必将乔萱的尸首双手奉上。” 原来是为了这个...... 乔邈瞻连连倒退好几步,目光一片死寂,突然笑了:“狡兔死,良狗烹,陛下不愧是萱儿看中的人,当真比先帝狠上十倍不止。陛下就不怕后世骂名吗?” 他说完,颓然地垂下手,剑掉在地上,沾染了尘埃。 “后世的事情谁知道?朕不在乎旁人怎么想,朕只要扞卫住朕想要的。丞相,你若是想好了,就做选择吧。留下你女儿的尸体,或是留下你的官帽。” 乔熙赶过来的时候,恰好就听见了容淮说的这些话。 她心口一紧,连忙走上前去。 “参见太后娘娘。”那些御林军见状,都齐声行礼,乔熙没有像平日一般言笑晏晏地回应,她看见容淮转过身,毫无波澜的眼神,薄有笑意。 他朝着自己伸出手,语气很温柔:“母后,到朕身边来。” 乔熙反而心乱如麻地僵在了原地,踌躇不前。 此时,像是要响应容淮的温柔絮语一般,系统突然缓缓开口:[解锁场景三:掌掴容淮。] 乔熙想骂人。 可是她不能,她只能一步步走向容淮,在他渐渐温软的眉目中,缓缓开口:“你杀了乔萱?” 一旁,乔邈瞻看着乔熙,目光也是复杂。 若是不因为乔熙,她的萱儿就不会参加昨夜的酒宴,也就不会受伤,说不定,还不会死...... 这般想着,他生出了几分恨意。 而乔熙和容淮都没有注意到他的情绪。 容淮看着乔熙复杂的表情,笑得温柔至极:“是,朕杀了她。” 他微微俯下身,贴近乔熙的耳畔,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小乔,朕为了你,亲手杀了你的姐姐。你放心,朕不会让任何人进宫打扰你的。” 乔熙觉得,容淮根本不需要恨意值,他现在这个样子,离发疯也没差多远。 乔熙抬起头,平静地注视着他,下一刻,她在众目睽睽之下,一巴掌扇在他的脸上。 容淮被打的偏过头,乔熙的力道不重,可是身体中有一根叫理智的神经,突然断了。 他怒极反笑,下一刻,在众人诧异的眉眼中,单手捏住乔熙的下颌,狠狠吻上去。 乔熙还是要脸的,这是众目睽睽,当朝太后和天子亲吻在一起,算是什么事! 她拼命挣扎,想要拉开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可是却遭到容淮更加激烈的亲吻。 有血腥味在两人的口腔中蔓延。 等到乔熙好不容易推开容淮,已经是很久以后。 所有的御林军都跪了下来,而容淮看着自己怀中花容失色的乔熙,露出了一个满是戾气的笑容。 乔熙小脸煞白,正想说什么弥补一下,却听见系统说:[恨意值:两颗星。] 江心月白(十六) 乔熙小脸煞白,正想说什么弥补一下,却听见系统说:[恨意值:两颗星。] [恭喜宿主解锁场景三,获得奖励:无。] 哦嚯,完蛋,不用弥补了。 恨意值涨了不说,还没有奖励。 这波操作,血亏。 “你们......”乔邈瞻是在场第一个开口说话的人,只是声音难听得厉害,带着满满的激动和不可置信:“陛下!请陛下三思!” 他直直跪下去,语气很是痛惜:“陛下和太后这般……要如何向列祖列宗交代?” “朕怎么交代,轮不到你来操心。” 容淮冷眼看着乔邈瞻,下一刻,他抚摸着乔熙滑腻细润的面容,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笑了:“丞相不是一直想要让你的女儿当贵妃吗?我觉得乔熙就很好,我封乔熙当贵妃娘娘,好不好?” 乔邈瞻几乎是要昏过去了,看着乔熙的眼神,就像在看什么洪水猛兽一般。 “陛下......”乔邈瞻沉下声音,恶狠狠地看着乔熙,语气咬牙切齿:“陛下若是纳了太后为贵妃,想来太后娘娘是要遗臭万年的!微臣明白,陛下如此贤明之君,定是太后不知检点在先,这般祸水,请陛下杀了太后。” 乔熙愕然的看着乔邈瞻,她实在没有想到,乔邈瞻的情绪会如此激动,甚至不惜杀了自己。 可是她也是他的女儿,不是吗? “杀了小乔?”容淮的笑容一瞬间收敛,突然冰冷得厉害:“丞相还是先自绝吧。” 他说到这里,像是想起什么,又笑了笑:“对了,那城门上的尸体,没有朕的允许,谁都不许放下,违令者斩!” 他说完,不再管乔邈瞻的反应,搂着已经石化的乔熙离开。 乔熙不知道容淮怎么就失控了,她任由他搂着自己,没有一丝丝反抗。 怎么反抗呢?她现在做什么说什么,也许都只会激怒他,让事情更复杂吧? 毕竟,能在众人面前一箭射杀丞相之女乔萱,他简直就是百无禁忌。 乾嘉宫,容淮抱着乔熙进去。 冬儿默默地跟在两人身后,每当有宫女奴才在两人离开以后窃窃私语,她都会恶狠狠地警告别人。 可是所有人都知道,众口铄金,这皇帝和太后的逸事,怕是再也遮瞒不住,要甚嚣尘上了。 乔熙沉默地被容淮抱进内室,一直到他将她放倒在床上,伸手去扯她的衣服时,才哑声道:“容淮......你真的想要我做你的贵妃吗?” 容淮的手捏着她的衿带,闻言手中的动作一顿。 他抬眸看向她,桃花眼里的意味幽深,满满的都是叫人不敢直视的占有欲:“不,我想让你做我的皇后,唯一的皇后。” 大约是真正的面对了自己的内心,容淮的眉眼一瞬温软下去,竟是有了几分温存之意。 他俯身亲吻她的眉眼,动作说不出的温柔小心:“小乔也只爱我一人,对吗?我们会一辈子在一起,对吗?” [爱意值:三星半。] 乔熙的心尖发烫,他竟能对自己做到这种程度,她不是不感动的。可是他的手段,却又是那么叫人心惊肉跳。 乔熙脑海中有些混沌,问出来的话,自己都愣了愣。 她问他:“容淮,如果有一天我让你气恼了,你也会像今天对待乔萱一样,一剑杀了我吗?” 这话几乎是脱口而出,熟稔到不像是她问的,而是很久很久以前,这句话就曾从她口中说出过一般。 可是,这是个虚拟的世界啊,这种熟悉感,又是从何而来? 乔熙还没有来得及细想,容淮已经缓缓开口,他的语调低沉,带着笃定:“小乔,我舍不得的。你和旁人不一样,这世上所有人加在一起,都不及你一人在我心中分量。若是有人让你做了什么错事,那也一定是那个人的错。” 他的语气温情,在乔熙分明动容的神情中,俯下身轻轻扯下她的衿带,用温柔的声音说出残忍的话:“我会把那个让小乔误入歧途的人,一刀刀凌迟致死。” 乔熙生生打了个寒颤。 她的笑意分明勉强了许多,看着容淮,语气很低弱:“不要这么和我说话,我会害怕的。” 容淮笑着抱紧她,轻吻她的额头、鼻尖、唇角,呼吸相抵,语气轻柔:“不怕,我这么爱你。” 又是一场极致的缠绵。 结束的时候已经夜深了,容淮替乔熙收拾了身上的狼藉,之后披衣而起。 他对躺在床上的一脸嫣红,眉目倦怠的乔熙说:“我有些事要去处理,等我回来。” “容淮......”乔熙扯住他的衣摆,她第一次喊他的名字。 “容淮”二字从她的口中说出,就有着说不出的温柔之意。 “怎么了?”他反握住她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亲,语气好温柔:“小乔想和我说什么?” “你会杀了乔邈瞻吗?”乔熙看着他不动声色的面容,似乎想要从里面看出一切心中所想来。 容淮笑了:“小乔,你怎么知道我出去是为了乔邈瞻的事?” “我猜的......”乔熙低垂了眉眼,露出几分脆弱来,她总是能恰到好处地示弱:“是不是为了他的事?” “小乔......”他似乎叹了一口气,语气也带上了无奈:“你的父亲不是什么好人,甚至......他没有将你当成女儿,他今天想要杀了你,你忘了吗?” 容淮微微俯身,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他温润雅致的面容,笑意极好看:“小乔,这个世上,只有我是真心爱你的。乔邈瞻想要利用你,他不值得你的求情,你明白吗?” 乔熙想,如果放在现代,容淮稍微去进修一下,一定是个pua的高手。 毕竟此时此刻,她竟然挑不出他话中的错处,他说的每个字,都叫人无法反驳。 可是这不代表她就能认同他的做法。 乔熙用另一只手再次捏住容淮的衣摆:“别杀他,他刚刚丧女,今日情状,他情绪失控也是难免。容淮,你若是用莫须有的罪名杀了当朝丞相,朝中大臣会怎么看你?” 江心月白(十七) 乔熙用另一只手再次捏住容淮的衣摆:“别杀他,他刚刚丧女,今日情状,他情绪失控也是难免。容淮,你若是用莫须有的罪名杀了当朝丞相,朝中大臣会怎么看你?” “小乔,我比较在意你是怎么看我的。”容淮完全不为所动,反而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许久,他眼中的温柔一寸寸冷凝成霜:“小乔,告诉我,你帮助乔邈瞻是想要做什么,想要父女和解,让他帮你离开皇宫吗?嗯?” 乔熙被容淮神奇的脑回路震惊了,一时间甚至忘了扯住他的衣摆,手缓缓垂下。 她惊愕地看着他:“你在说什么?” [恨意值:两颗星。] 大哥,你不愿意你就说你不愿意,你的恨意值不能加得这么草率好吗? “容淮......他毕竟是我的父亲。” 容淮看着眼前的女子娇美的面容,目光复杂地注视了她良久,可没有回答,冷笑离开了。 乔熙对于容淮这突如其来的愤怒,简直就觉得莫名其妙。 系统就是在这个时候开口的:[在这个世界的设定中,你有一个青梅竹马的爱人。] 乔熙:“......?” [你进宫成为皇后的前一天,还去了郊外同他告别。] 乔熙:“??” [那一天,容淮看见了。] 乔熙:“???” “你在开什么玩笑?”乔熙的语气带着几分难以置信:“为什么我在进入这个世界的时候,没有收到这份信息?” [你当时只问我要了容淮的人物生平,和自己的家庭背景。] 乔熙:“我不问你。你就不说吗?” 系统理所当然地表示默认。 乔熙头疼不已地扶额。 好了,她找到了刷恨意值的绝妙法宝。 …… 御书房内,容淮看着跪在面前的乔邈瞻,笑容淡漠:“丞相教出了两个好女儿。” “陛下,”乔邈瞻此刻已经冷静了下来,不打算和容淮硬碰硬了。 他是丞相又怎么样。君要臣死,他和乔家上下可还有活路:“今日之事,是臣莽撞了,臣刚刚丧失爱女,情绪难免激动,还请陛下见谅。” “朕理解丞相的心情。”容淮的语气平淡如水:“这件事,朕可以不怪罪。” 乔邈瞻混迹官场多年,察颜观色的能力炉火纯青。 闻言拍了拍衣袖,恭谨跪下道:“陛下有什么吩咐,但说无妨。” “朕听闻,小乔入宫前......”容淮说到这里,微抬了眉眼,看向乔邈瞻,笑意阴森森的:“这件事传出去,难免有损小乔清誉,所以这人留下了,到底是个祸患。丞相,你可明白朕的意思?” 乔邈瞻心头一紧,他没有想到容淮一开口,就是要除之后快:“陛下......那傅公子,是礼部尚书的独子......” “朕的话,难道说的不够清楚吗?这人,不能留。”容淮脸上的笑容寸寸收敛,压迫感几乎扑面而来。 乔邈瞻心中寒意四生,再不多言,磕了个头,道:“微臣明白陛下的意思。” 而此时的乾嘉宫,乔熙在系统的娓娓道来中,差不多听懂了那段旧事。 江心月白(十八) 而此时的乾嘉宫,乔熙在系统的娓娓道来中,差不多听懂了那段旧事。 在这个世界中,乔熙在没有入宫之前,有一竹马。竹马名唤傅思言,乃吏部尚书的唯一儿子,性情温文尔雅,不同于容淮,是真正的温柔男子。 这个世界的原主乔熙,和他算是两心相悦。 乔熙实在没有想到前面还有这么一遭复杂的关系,于是沉默了很久,才缓缓道:“容淮今天......好像很生气,他会不会......” 会不会杀了傅思言。 [会。]系统打断了她的话,回答得斩钉截铁。 乔熙顿时倒吸一口冷气:“不行,我要去阻止他。” [那个人和你并没有交集。]系统的话牵制住乔熙的脚步:[就算是这样,你还是要救他吗?] 乔熙连脚步都没停,回答得不带什么犹豫:“裴栖,你还记得以前的世界吗?里面都有一个类似这样的人存在,我总觉得,他们冥冥中是有联系的。李延已经因我而死,我不想他们中的任何一个再出差池。” 系统沉默了半晌,伴随着乔熙往外走去的脚步,轻声道:[这不过就是虚拟世界,你这个傻子。] “是是是,我是傻子。”乔熙随口应付:“可是人嘛,到底还是要有良心的,我不能让这个傅思言因为我遭受无妄之灾吧?” [容淮会生气的。]系统难得一见的好心:[小乔,回去吧。] 乔熙脚步顿住:“你刚刚叫我什么?” [......乔熙。] “不对,你刚刚不是这么喊我的。”乔熙皱着眉,语气缓慢地说:“你刚刚,叫我小乔。” [是你听错了。]系统否认得干脆。 乔熙听了没有多想,她现在有更要紧的事。 御书房门口,乔熙恰好和离开的乔邈瞻打了个照面。 后者脸色复杂地看了她一眼,语气很是冷淡:“臣参见太后娘娘。” 乔熙没有急着进去,反而看着乔邈瞻,道:“不知皇帝和丞相谈了什么?” “一些家国大事,后宫不能干政,太后娘娘还是不要过问了。”乔邈瞻的语气生硬。 乔熙看着他冷淡的面容,心中像是被什么东西蛰了一下,这不像是她的反应,反而像是原本的这个人物面对如此情状时的反应。 乔熙缓过心中不适,笑得很是得体端庄:“即使如此,那丞相便退下吧,哀家还有些话要和皇帝私下说。” 乔邈瞻作了个揖,缓缓道:“那微臣告退。” 乔熙几不可见地点头,便打算走进去。 可系统的情绪格外激动:[乔熙,回去!] “为什么要回去?”乔熙顿觉不解:“我又不是来闲聊的,我要把傅思言的事处理好。” 系统的呼吸粗重,似乎还想说什么,又生生地沉默了。 乔熙觉得系统今天有些反常,她打算等事情处理完以后,问问他今天是怎么了。 而容淮早就听见了门口的动静,却一直故作冷淡。此刻,他听见渐进的脚步声,手中的毛笔微顿,氤氲开一片墨迹。 乔熙进来,便看见容淮低着头,一副不欲与自己多言的模样。 “容淮,我有话想和你说。”乔熙走到容淮的面前,动作利落地拿过他手中的毛笔。 反正阖宫上下怕是都知道她和容淮之间的事了,她反而生出了几分破罐子破摔之意。 容淮被她夺走了毛笔,倒是不恼,反而好脾气地笑了笑,道:“小乔这是何意?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吗?” 乔熙觉得,容淮这倒打一耙的本事,当真厉害。 她有些头疼地捏了捏眉骨,轻声道:“今日你在我殿中说的人,我想起来了。我和他确实有几分旧谊,可是那些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你若是不提,我早就忘了。” “可是朕却记得,你当时是如何同他依依惜别的。”容淮突然直勾勾地看着她,眼底一片猩红,是翻腾的阴晦之气:“那时你是不愿入宫的吧?你怪乔邈瞻,何尝不怪我,不是吗?” “我愿意与否,我都进宫了。”乔熙不愿意去看容淮如此偏执的样子,她别开视线,声音也重了:“我已经答应你做你的贵妃了,我不会也不可能离开这宫墙之内,你为什么非要赶尽杀绝?” 乔熙原本是想要好好和容淮聊聊的,可就算是泥人也有三分脾性,更何况,乔熙的脾气原本就不算好。 她在气恼中开口,之后说出来的话,却渐渐不受自己控制:“你为什么动不动就想杀人?乔萱还不够吗?你现在连傅思言都不愿意放过?是不是和我有关系的人,你都要一个个杀光?” “你太可怕了,我要离开你!” 最后几个字落下,殿内一切声音戛然而止。 乔熙想要开口解释,可是整个人却动弹不得。 她只能在自己的意识中呼叫系统:“我为什么不能说话了?为什么说出的话根本不受自己的控制?” 回答她的是一片死寂。 “你说话!裴栖,我叫你说话!”乔熙渐渐生出几分气急败坏了。 而系统的声音响起时,略带低沉,他说:【小乔,这个世界本身的你意识还没有散尽,刚才那些话,是曾经的你对容淮说过的。】 乔熙知道,系统这是瞒不下去了。 “什么叫这个世界的我?裴栖,你不是说这些都是虚拟世界吗?” 乔熙知道,自己此刻的声音一定是很难听的。毕竟她的情绪,激动得有些过分了。 而系统却选择了缄默。 乔熙本打算再说些什么,却在下一刻感觉自己的意识一点点从那身体中被抽离了出来。 之后,她看见容淮冲向她,一把捏住了她的肩胛。他的眸色猩红,面目因为愤怒染上了狠戾。 他说:“什么叫离开我?乔熙,你可真是狠啊。” 而“她”却在不停地哭,一遍遍地说:“我一定要离开你,我要去找思言,我恨你,我恨死你了!” 容淮在她的哭腔中,面容从一开始的愤怒变成了死寂。 他说:“想要离开朕?乔熙,朕会让你再也没有办法离开朕!” 江心月白(十九) 他说:“想要离开朕?乔熙,朕会让你再也没有办法离开朕!” 之后便是一道白光,乔熙眼前一片空白,下一刻彻底失去了意识。 再度醒来,她发现自己在一个没有门的密室里。 烛火摇曳,在阴暗的墙壁上留下明暗不定的倒影。空气中似乎有潮湿的气味,有点像背光处青苔丛生后的气味。 密室里面一应俱全,什么都有。 身下的床榻也很软和,是有精心修整过的。 乔熙这一次开口,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有人吗......” 回应他的,是突如其来的惨叫声。 声音凄厉,像是在忍受什么酷刑...... 酷刑...... 乔熙脑子中一晃而过水牢二字。 她牙关发抖,一时间自己也分不清究竟是冷的还是怕的。 “陛下,当心脚下。”是江漓海的声音。 乔熙急切地从床上坐起,便看见这密闭的房间里,突然有一面墙缓缓装转动,下一刻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是容淮玄色的皇袍。 他依旧是雅致分明的矜贵模样,只是在那随处可闻的哀嚎声中,叫人心中平生几分可怖之意。 他看着乔熙,下一刻,露出一个聊胜于无的微笑,以示安抚:“小乔醒了。” “这是什么地方?”乔熙看见他走到自己面前,于是伸手捏住了他的衣摆。 她仰着头,面容中透露出几分脆弱,原本娇艳鲜红的唇色,因为惊慌失?血,变成了浅淡的绯红。 容淮看着她,面色平淡,甚至渐渐的,透露出几分怜惜的模样:“睡了三日而已,小乔怎么就看起来瘦了许多。” 她竟然睡了整整三天。 “朕只是是想处理掉那些不该存在的人,可小乔为了他,竟是不惜以死相逼吗?”说到最后,趋近凉薄。 乔熙心中一紧,随着他的话,有一些模糊零碎的片段,一点点清晰了起来。 原来她之所以昏过去,是因为最后的时候,“她”为了那个名叫傅思言的人,一头撞在了御书房的梨花木桌上…… 乔熙不可置信地摸着自己的额头,果然,那上面有厚厚的一层纱布。她顿时僵住,开口时嗓音沙哑,带着些许慌张:“不是的,那不是我。” “什么不是你?母后撞坏了脑子,开始说胡话了吗?” 容淮心疼地皱了皱眉,他摸着乔熙的额角,轻声道:“还好,太医说母后不会留疤,不然我怎么可能轻易放过那个混账?” “你对傅思言做了什么?”乔熙看着他,问得没有半点底气,如今在她面前的容淮,面容阴戾,满满的淡漠。 他哪里还是初见时那个只是因自己几句戏弄,就手足无措的少年? 他成长得太快,手段已经具备了一个帝王所需要的狠辣。 此刻,他面对乔熙的提问,只淡笑不语地看着她。 乔熙其实是不怕的,可是她的声音不自觉发抖:“你究竟想做什么?” “母后,还有七日就是秀女大选了。” 容淮缓缓坐在她的身侧,仿佛没有听见她的诘问,他轻轻抚摸她的发,话语温存不已:“我已给母后选好了一个新的身份,到时候母后就以秀女的身份进宫,好不好?” 江心月白(二十) 容淮缓缓坐在她的身侧,仿佛没有听见她的诘问,他轻轻抚摸她的发,话语温存不已:“我已给母后选好了一个新的身份,当时候母后就以秀女的身份进宫,好不好?” “我是太后,所有人都知道。”乔熙皱着眉,看着容淮笑意斐然的模样,终究是冷静摇了摇头:“你疯了吗?” “我哪里会疯?我还要陪着母后一辈子,我才不会疯,我可不能让母后和那混账离开了。对了,我忘了,母后没办法和他离开了。” 容淮说到这里,突然微微用力,扯住了乔熙的头发。不痛,恰好能让她被迫仰起头的力道。 “有两件事,忘记同母后说了。” 乔熙还处于那句“没办法离开”的疑惑之中,闻言声音有些沙哑:“什么事?” 于是在下一刻,乔熙听见了一段耸人听闻的话。 容淮笑意款款地对她说:“母后的尸体,已经在葬在皇陵里面了。从今以后,不会有人记得孝懿仁宣太后。” 乔熙不是第一次被位面抹除身份,所以她只是沉默了片刻,就冷静地问他:“那陵墓里的人,是谁?” 容淮说:“这就是我要你母后说的第二件事,里面葬的人,是你的傅思言啊。” 五雷轰顶,无异于此。 容淮似乎很满意乔熙的反应,他爱怜地抚摸她的发,目光一寸寸温柔下来,带着说不出的缱绻之意:“小乔怎么不说话了?” 乔熙顺着容淮的话语,缓缓侧过脸看向他。 她的眼神带着丝丝倦怠,还有说不出的绝望:“你一定要将事情做得这么无可挽回吗?” “傅思言死了,就是无可挽回吗?”容淮放在她腰间的手缓缓收力,清冷弥怒:“小乔,你总是知道怎么让我生气。” 说来,大约人都是自私的。 乔熙得知容淮杀了傅思言以后,其实涌上心头的并非悲哀,更多是无能为力,还有害怕。 说到底,傅思言这个人对于她而言,只是一个名字。 而容淮,他对于她而言很重要。 甚至也许,他和纪淮深冥冥之中还是有联系的。 乔熙兀自出神,想着系统的话,想着一切的可能性。 却不知这一切落在容淮的眼中,只是她在为了那个叫傅思言的死人伤心而已。 她舍不得傅思言,是吗?容淮这般想着,心中薄怒渐生。 她难道不知道她已经被自己抹去了存在的痕迹吗? 她难道不知道,若是没了自己,她在这个不见天日的地方腐朽都不会有人知道吗? 她怎么还敢惹他生气。 她人已经在他的身边了,心中又怎么能有别人? 心底深处的占有欲,如同不见天日的水牢一般,在心中无人知晓的阴影处恣意疯长。 于是下一刻,乔熙感觉到他的手沿着她的后背徐徐而上,最终落在她的后颈上。 他手中用力,她整个人跌进他的怀中。 俯身吻住她。 他对她的身体熟稔又渴望,趋近激越。 乔熙难以置信地推开他,她看着他,在他的怀中气息不稳地开口:“在这里,你疯了吗?” 四周惨叫不绝,炼狱一般的地方。他竟然对她心生情动,不能自抑? 他怎么还能有这个闲心? 而容淮的眼角通红,那双眸子里都是不能逼视的炙热。 他的指尖扣住她的衿带,在乔熙错愕不已的目光中,笑意斐然:“母后,给我生一个皇长子,好不好?” “将来,我把我的一切都给你和这个孩子。”他说到这里,原本想要挑开她衿带的手,在看见乔熙眼底的水光后,蓦然顿住,只是握紧了指。 他突然抱紧她,自说自话般:“别怕我,等一切结束了,我就放你离开这里。” “傅思言已经死了,你还想做什么?”乔熙脱口而出,语气倦意更重。 这样扭曲的情感,加之系统还没有解释清楚的种种谜团,足够叫她心力交瘁。 “我想让你爱我,就像我爱你一样。”他的语气在这一瞬间,突然变得好轻好轻。 乔熙觉得心头有什么柔软的地方,突然被人狠狠撞了撞。 而系统的声音,在这一刻缓缓响起,他说:[小乔,对不起。] 乔熙听着他低哑的声音,心中隐隐有了答案:“这不是虚拟世界,对不对?” [我骗了你,这里的确不是虚拟世界。这里的一切,都在曾经真实存在过。] 系统顿了顿,在乔熙越来越快的心跳声中,声音低沉:[这些位面都是纪淮深的前世,而他们每个人,都爱了你一辈子。] 乔熙的呼吸微重,又听见系统在下一刻说道:[每个人,都是爱而不得。] [你之所以会进入这些世界,是因为纪淮深的灵魂辗转多世爱而不得,心有不甘所致。] 乔熙只觉得脑子里面有什么东西,轰得一声炸开了:“所以......这些不是虚拟世界。” [你处在纪淮深的识海之中,你所经历的一切,都是他的精神世界。] 乔熙心中不解,还带着丝丝说不出道不明的难受:“你既然知道这些都不是虚拟世界,知道他们心有不甘,为什么还要我集满恨意值?” 如果按照系统的说法,她和纪淮深之间一直都是不圆满的,又为何还要搜集恨意值折磨他? [爱意值是为了抚平纪淮深的精神碎片的不甘,至于恨意值,那是为了保护现实世界中的纪淮深。] “保护纪淮深?”乔熙愈发不解。 [你没有发现,当每个世界的恨意值消散的时候,这个世界才基本走到终点吗?那是因为这些灵魂碎片存在的根源就是恨意,当恨意值消失的时候,他们的生命也就走到了尽头。] [只有让所有的位面都恨意值消解,你才能救回纪淮深。倘若这些灵魂碎片始终没有消解离开,纪淮深的身体,只会原来越糟糕。] 乔熙的心中,隐隐有了一个答案浮出水面。 而系统缓缓的,平静地说:[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赎罪。] 乔熙不知道,一个人究竟该多爱一个人,而对方又该是如何的辜负,才能叫他的灵魂存留这么大的怨念,而将自己生生困在其中。 江心月白(二十一) 乔熙不知道,一个人究竟该多爱一个人,而对方又该是如何的辜负,才能叫他的灵魂存留这么大的怨念,而将自己生生困在其中。 这其中的种种因果,乔熙不愿细想,她心中有愧,所以不敢细想。 她不需要去问了,很多的疑问在这一瞬间都有了答案。 她没有再回应系统,反而看向了容淮。 她看着他,眼眶酸涩,眼底都泛起湿润:“容淮,别做偏激的事,我会留在你的身边。” 容淮眼底的狠戾,一点点染上讶异。 但是很快,他就冷笑了一声:“母后,三日前你才为了傅思言不惜在我面前撞柱,你叫我如何信你?” 他会这般想,其实也并不奇怪。 她对他说的那些话,如同无形的刀刃,已经将两人之间原本就浅薄的信任,摧毁得一干二净。 而此刻,系统叹息了一声:[我告诉你事实不代表你就不用完成任务,乔熙,纪淮深还在等你回去。] [更何况,就算你勉强留下,选择放弃任务和容淮厮守,能够得到的唯一结果,就是他的灵魂碎片漂浮于世,生生世世不能解脱而已。你们之间的悲剧,从一开始就注定了。] 乔熙被这些话,拉回了几丝神智。 乔熙看着她,一点也不恼,只是在他神色难辨的视线中,哑声道:“大约是我上辈子亏欠你许多,容淮,从前的事你我都有错,我们能不能忘了那些,有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 就算最后,你还是会恨我,可是现在,我却想要努力,让你过的开心一些。 容淮也看着乔熙,他墨色的瞳孔,里面溢满了伤痛怀疑:“你总是这样,在我好不容易要对你狠下心的时候,故意激我。乔熙,我早晚有一天会死在你的手上。” 死这个字实在是太过刺耳,她重力吻住他的唇。 后者只是微微怔住,之后反应过来,就更加激烈地回应她。 容淮松开她的时候,她的唇色嫣红一片,脸色却发白。 她看着他,眼睫还在发抖:“我不许你胡说,容淮,我要你长命百岁。” [爱意值:四颗星。] 容淮终究没有狠下心,将乔熙关在水牢里。 他将她留在身边,对外说她是自己微服私访时一见钟情的孤女,力排众议封她为宸贵妃,赐离御书房最近的东二宫,亲自取名匾额馨玥殿。 馨玥,心悦...... 宠爱之深,不言而喻。 乔熙成为了容淮后宫里唯一的女子。 容淮又变成了从前那个温文尔雅的模样,待她时翩翩有度,雅人至深。 他对她很好,将这个世上女子所梦寐以求的一切荣宠都给了她。 唯独一点,他也和从前的位面一般,将乔熙软禁在了那一方宫殿里。 乔熙平静接受了,容淮去忙朝政的时候,她会和冬儿一切绣花闲聊。 除了冬儿和容淮身边的大太监江漓海,没有人知道馨玥宫里面受尽宠爱的宸贵妃,是已经葬在皇陵里的太后娘娘。 而如今的乔熙,也已经不是那时打着麻将,心中毫无牵挂,不知天高地厚的太后娘娘了。 她在系统那里看了自己和容淮的前世,只是看完了这一个以后,就没有勇气去看之前的任何一个。 她心中有愧,那一幕幕在她脑海中清晰得仿若昨日,让她的愧疚之情日日加深。 她于是总会害怕容淮难过,说什么也想对他更好一些,更安心一些。哪怕,是自己失去自由。 无形中仿佛有一张巨网,将他们二人收拢在其中,随着巨网的收拢,叫身处其中的二人,都不得喘息。 明明他们可以离开这样扭曲窒息的关系,可是他们两人,却甘之如饴地深陷其中。 而容淮这边,除却平日里陪伴乔熙的时间,还有国事。 傅思言已死,他开始下手对付丞相乔邈瞻。 这件事做得毫无避讳,乔熙也听见了风言风语。 可是她只是对看着自己一脸担忧的冬儿说:“马上就要入夏了,我想吃刨冰。” 她选择忽略那些传闻,容淮想做的,她都不加置评,绝不让他因自己有半点为难。 冬儿闻言,连忙道:“我去冰库给姐姐拿冰,加些蜜饯进去,最是清凉解暑,姐姐等我。” 乔熙笑着点点头,道:“好。” 冬儿在去冰库的路上,遇见了江漓海。 后者身后跟着几个小太监,那几个小太监抬着一席简陋的铺盖,里面似乎卷着什么东西。 江漓海看见冬儿,先是一愣,之后低声道:“冬儿姑娘怎么在这里?” 他一边说话,一边向自己身后的几个小太监使眼色,示意他们离开。 冬儿盯着那卷潦草简陋的铺盖,有不好的预感在心中一点点加深。 她指着那铺盖,看着江漓海:“这里面是什么?” “犯了错的奴才而已,冬儿别看了,”江漓海挡住冬儿的视线,阴柔的面容微侧,目光狠戾地看着那手忙脚乱的四个小太监。 之后他回过视线,又恢复了温和:“这样暑气的日子,冬儿一个人出来做什么?” “宸贵妃想吃刨冰,我来冰库取点冰。”冬儿这般说完,目光已经从那铺盖上移开了。 江漓海心中顿时松了一口气,宸贵妃和陛下的关系好不容易才缓和,这件事若是暴露,恐怕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那冬儿姑娘快去吧,奴才带着他们先去办事了。”江漓海温声道。 冬儿不疑有他:“江公公再见。” 此时,眼看事情就要告一段落了,可是冬儿却猝然看见那卷草席里一点点渗出血来,之后,随着小太监们动作的颠簸,草席里的人露出了半张面容。 那人,赫然就是傅思言! 陛下不是说,傅思言已经死了,烧成灰了吗? 为什么今日他又会出现在这里? 她脸色微变,毫不犹豫地出言:“等等!” 江漓海暗道不妙,停住脚步正想找什么说辞,冬儿一把扯住他的袖子,眼眶红了:“这里面的人,是傅思言吗?” 纸终究包不住火。 容淮将傅思言做成了人棍,生生折磨到了今日才死。 江心月白(二十二) 容淮将傅思言做成了人棍,生生折磨到了今日才死。 这一天,乔熙不仅没有吃到刨冰,而且在得知这一切后,她生生将早间吃的东西全数吐了出来。 冷,透入骨髓的冷。 她好像从未真的认识他,他的温润只是对自己而已,他骨子里残忍冷血,仿佛完全不懂共情二字为何意,竟能这样残忍地折磨一个人。 乔熙只觉得无力,前所未有的无力。 原来她的柔顺,并不能消磨他的戾气,甚至叫他变本加厉。 而江漓海站在寝殿外面,明明一脸惨白,却愣是不敢移动半分。 他对着一旁的小太监低声道:“去请陛下过来,立刻去请!就说宸贵妃这里,出事了。” 小太监是个机灵的,闻言心中已经有了几分明白,连忙道:“奴才这就过去。” 小太监刚走出去没几步,寝殿内却突然传来了碗盘倾翻的声音。 江漓海心中一咯噔,冲了进去,就看见冬儿搀着几乎跌倒在地的乔熙,四周都是碎瓷片。 乔熙听见脚步声,抬起眉眼看向他,那双素日里温和隽然的眼睛,此刻里面是血丝,目光猩红:“去!把容淮给我叫过来!” 声音难听到嘶哑的程度。 “宸贵妃,您先别急,奴才已经让手底下的人去找陛下过来了,宸贵妃息怒。”江漓海说到这里,看见乔熙掌心的血迹,登时脸色比乔熙还要难看:“您还是要顾及凤体,有什么事都好说,不要自己气自己。” 乔熙心头交瘁,已经是整颗心跌入谷底, 她开口,声音沙哑得吓人:“我竟是不知道,容淮他背着我做了这样的事?我难道还不够顺着他吗?他就算对傅思言恨之入骨,难道就有必要取人家性命吗!” “那你觉得要怎么样,朕才有必要取他性命?”容淮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来的,可是很显然,乔熙刚才说的话,他每一句都听见了。 乔熙闻言看向容淮,眼底从一开始的潋滟,到后来变成满满的失望:“你比我想的,心狠多了。” 他的下颌一瞬间紧绷,可乔熙却自顾自地往下说,仿佛什么都没有看见。 “容淮,我以为我能叫你放下那些事,你已经得到我了,我甚至还爱上你了,为什么你还是不放过自己,不放过不相干的人!” 容淮听着她的一声声诘问,一言不发地看着她,脸色渐渐铁青。 而冬儿不安地看着二人,半晌,才战战兢兢地说:“陛下,宸贵妃一时被吓到了,才会说出这些大逆不道的话,还请陛下赎恕罪。” “朕和宸贵妃说话,哪里有你说话的份,给朕滚出去!”他一字一句像是从齿关迸出,裹挟着森森怒气。 “你生我的气,干什么迁怒旁人?”乔熙语气波澜不兴。 而江漓海见状不妙,连忙带着惊觉失言的冬儿离开了风暴中心。 寝殿里只剩下乔熙和容淮,一时气氛逼窒,叫人从心中生出绝望来。 乔熙蹲在一地狼藉中,低着头不看他,就像他不存在一般,一言不发。 而容淮一步步走向她,很快,她的视线中就出现了一双绣金龙靴。 他的语调凉薄轻慢,居高临下,很冷漠:“小乔,别让朕生气,站起来,到朕怀里来。” 乔熙因他的话,微微瑟缩了一下。 后来一切的动作如同慢镜头,她抬起眉眼看向他,动作缓慢得就像经历了一个世纪一般。 “容淮......”她喊他的名字,声音沙哑。 只是这样的唤名而已,容淮的面容就有细微缓和,他低声道:“我在这里,小乔,我一直都在。” 话语中的暗喻,两人都心知肚明。 乔熙的唇角牵扯,一个很轻微的笑容。 她知道,自己此刻笑起来必然是不好看的,可是容淮的所作所为,让她没有办法当作无事发生,对他笑意如常。 她想,自己是不是错了,陪着一个充满怨念的灵魂碎片,妄图用自己的行为感化他,妄图让他像一个正常人一样和自己相爱,是不是从一开始就是错了? 后来自己所做的一切,不过就是无用功而已, “容淮,我想离开这里。”她终究还是把这句话说出了口,带着细微的疲倦,沙哑艰涩。 后者的身形微微摇晃,之后,他不顾这一地狼藉,蹲在乔熙的面前。 他是九五至尊,这一生也许都没有机会蹲下。 可是他蹲在她的面前,动作熟稔得就像是做过无数遍。 他冰凉的手指捏着他的下巴,语气同样很沙哑:“小乔,别说傻话,嗯?” 细细听来,尾音发抖的厉害。 他在害怕吗? 可是她也害怕。 “我说真的,”她抬手,轻轻摸他的面容,眸光中却透露出丝丝迷惑:“容淮,我似乎从来没有真的认识过你,你总能比我想象中更残忍。” “你说我残忍,乔熙,你就不残忍吗?”他捏着她下巴的手突然一寸寸收力,在她白腻的面容上留下了红痕:“你一次次给我希望,一次次让我失望。” 他的笑意透着细微的苍凉,带着死寂般的了然:“我就知道,你是骗我的,你心里还是有傅思言!” “我心里没有他,一点都没有,”乔熙缓缓摇头,在看见容淮眼中微弱的希冀后,加上了后半句话:“可是我接受不了这样的你,容淮,为什么要这样折磨一个人,只因为我和他的过去吗?” “对,只是因为你和他的过去,小乔,你的生命中就不该有除了我以外的人存在,你知道吗?”他无限眷恋地摸着她的面容,阴冷的眼神如同毒蛇吐信,叫人生出绝望之意:“你应当只看我一个人,只爱我一个人,只对我一个人笑。” 乔熙心底冰冷,下意识闭上眼,躲开他的触摸。 她是生气的,可更多的却是无力。 她无法改变容淮的偏执占有,却也无法坦然接受这样的爱,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 而容淮似乎从她的表情中读懂了什么,他的神情从慌张变成了决然,他在她耳畔低声:“既然好言相劝你不听,小乔,那你就别怪我。” 江心月白(二十三) 祝大家除夕快乐,小五去看春晚了,明天重新开始更新!(′?w?`) 江心月白(二十四) 而容淮似乎从她的表情中读懂了什么,他的神情从慌张变成了决然,他在她耳畔低声:“既然好言相劝你不听,小乔,那你就别怪我。” 乔熙的瞳孔微缩,她看向他,声音带着低微的沙哑:“你想做什么?” 后者却是笑意温柔,在她惊慌失措的面容中,轻吻她的唇角:“想拉你下地狱啊,反正,呵……反正你也不会爱我的。” 后半句伴随轻蔑笑意,已经有了孤注一掷的味道。 乔熙从来不知道,原来有人可以这么清醒地发疯。 无论是楚淮还是宋淮越,他们对自己做出偏激手段的前提,都是自己已经真的触怒了他们的前提之下,恨意作祟让一切无可挽回。 可容淮,他却能在如此冷静,在恨意值尚未四星的时候,就对有了行迹偏激之兆。 也许骨子里,他就是个偏执狠戾的疯子。 而这些都是后话了,此时此刻,一切还没有彻底发生之前,乔熙还没有预料到容淮的偏激。 她任由他将将她扯进房间里,任由她将自己的手腕拴在梨花木制的床头。捆着她手腕的细长手链轻若无物,如同不存在一般。 乔熙平静地看着他温文尔雅的面容,不仅没有反抗,还在他抬眸时,挑衅地朝着他微笑:“你的手段就只是这样吗?容淮,我讨厌别人将我关起来。” 而他没有被激怒,温凉的手指一寸寸拂过她的面容,似是有无限眷恋,可是眉眼之间透彻疏离冷漠,冰冷彻骨:“小乔,当然不只是这样,我知道你有多不乖,这样怎么够?” 也许是他的语气太冷洌,乔熙从这一刻开始,才有些感受到自己处境之危险。 “把我锁起来还不够吗?那你想做什么?”她的嗓音沙哑不稳:“容淮,你告诉我,你究竟还想要做什么?” “我想要你离不开我。”他似是喟叹,声音又轻又慢:“小乔想不想知道,我是怎么把傅思言做成人棍的吗?” 乔熙脸色一白:“我不想知道。” “先用刀子砍掉他的手脚,这里的动作一定要快,最好一刀剁下,减少不必要的流血。” “说来,那手脚我也没有浪费,我将它们烧成了灰,放在了皇陵里面,充当小乔你的骨灰了。至于他,我将他浸泡在桐油缸坛中,每每等到他的伤口快要痊愈了,再去重复剜开那些新肉。” 他说到这里,眉眼透着诡艳,眼尾一点点染上了红。 他用指腹轻轻抚摸过乔熙的眼底,看着她颤栗发抖的样子,唇角微扬:“前段时日,我嫌弃他太聒噪,又割了他的舌头。” “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一直到今日,我觉得索然无味,才好心好意给了他一个痛快。” “可现如今,我却是后悔了,我不该这么轻易地放过他的。就好像我那衰鬼父皇,他中风死得太轻易,我真是遗憾很久。” 乔熙终于忍无可忍:“你别再说了......” “为什么不说,我不说,你怎么会乖?”他掀开她身上的襦裙,手如同滑腻的毒蛇,游走过她的双腿,停留在最细嫩脆弱的地方。 他看着她已经难看不已的脸色,语气在一瞬间变得很温柔:“小乔的双腿真的很漂亮,我不想把它砍下来,你明白吗?” 乔熙明白,她读懂了他的用意——他想让自己从心理上屈服,将自己完完全全地幽闭在了这一方天地。 而如果她不愿意,他并不介意砍下自己的双腿。 乔熙不知道寻常女子遇到这样的事情,该如何自处,可是她只在短暂的沉默后,就做出了最妥善的决定:“我不会跑,容淮,我会好好的留在你的身边。” “小乔,”他似乎是松懈了下来,将她抱在怀里,用那种松了一口气的声音说:“真好,你没有叫我为难。” 乔熙有些佩服自己的心理承受能力了,她竟然能在如此诡异的环境下,抱住容淮,低声说:“我会好好待在这里,容淮,别伤害我,我怕疼。” 他似乎心疼得不得了,将自己抱得更紧,语气急切又嘶哑:“只要你乖乖的,我不会伤害你,永远不会。” 而他说的这些话,乔熙只当一个无足轻重的承诺,随便听听罢了。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容淮日日都来陪着她,他的生活很简单,除了朝政,就只有自己而已。 他看起来似乎运筹帷幄,所有的事都一手掌握,没有什么能叫他心慌意乱。 可是乔熙总是听见他夜深时在睡梦中喊自己的名字,他说:“小乔,不许离开我。” 她才知,他并非表面上那般从容。 乔熙想,他真是个狠心的人,能将彼此都折磨得如此狼狈。 秋末的时候,冬儿过来请求乔熙,将她配给江漓海做对食。 乔熙听见她这个请求的时候,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问她:“冬儿,你可想清楚了吗?婚姻大事,是女子一辈子的事。” 冬儿红着眼对她说:“姐姐,我想清楚了,我不在乎他是不是男人,我只爱他。” 彼时乔熙躺在柔软的鹅绒细絮上,轻轻翻了个身,道:“我会叫容淮给你准备一份聘礼,让你以郡主的身份嫁过去。江漓海的身份不要紧,你是我的妹妹,没有人敢低看你。” “我有些困了,你先离开,去准备自己的婚事吧。” 她不喜欢这种离别的场面,难得逃避。 等到冬儿道谢离开以后,乔熙才缓缓起身,看向窗棂外那一抹深红。 又是傍晚了吗? 时间过得越来越快了。 乔熙很少对容淮提要求,说自己想要什么。这一次主动提出,想要给冬儿郡主的名分,容淮答应得很干脆。 他亲吻她汗湿的脖颈,一寸寸蜿蜒而下,语气辗转缠绵:“我都答应小乔,小乔想要天上的星星,我都搭个梯子去给你摘下来。” 乔熙闭着眼,感受他温热的呼吸,伸手抱住他。 冬儿出嫁那天,容淮连下三道奏折,贬谪乔邈瞻为江苏巡抚,派遣江南。 江心月白(二十五) 冬儿出嫁那天,容淮连下三道奏折,贬谪乔邈瞻为江苏巡抚,派遣江南。 乔熙知道,乔邈瞻大概率是回不来了。 她当作什么都不知道,送冬儿出嫁。 彼时她看着冬儿坐上花轿,回过神眼眶已经湿了。 最近,她越来越容易难过落泪,也越来越容易伤怀了。 冬儿离开了,偌大的皇宫,乔熙只剩下了容淮一人可留念。 容淮不可能纡尊降贵参加冬儿的婚礼,能叫他放低姿态的人,只有乔熙一个人而已。 乔熙知道她若是提了,容淮一定会答应。 可是她没有提,她一个人送走了冬儿,又一个人回到了宫里。 系统貌似已经很久没有出现了。 很多时候,乔熙都分不清自己是在系统安排的世界中,还是自己真的就是这个世界里的人。 容淮一如既往地纠缠深爱她,他的爱如同密不透风的巨网,要他们二人都困囿于其中,不能喘息。 乔熙看见那锁链悬挂在床头,锁扣打开,如同一条精美的手链。 可她连步伐都没有停,走到床榻遍,面不改色地扣上了锁链,画地为牢。 容淮和往常一样,踩着午日的阳光回来了。 他今天穿了一件黑色的大氅,越发衬得他眉目如画,恍若谪仙。 他将大氅随手扔在身后的太监手上,之后走向自己。 他的身后,房门被轻轻阖上。 生存在容淮身边的人,知道怎么样能让自己活得更更长久,于是他们不是活成瞎子,就是活成聋子。 容淮将她抱紧怀中,摸着她泛凉的面容,语气心疼:“怎么这么冷?” 乔熙原本是缩在床角的,因他的动作整个人下意识凑近他。 容淮注意到乔熙衣裙角的水渍。 他伸手去摸,眉心皱起:“鞋袜怎么湿了?” 她循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才笑着道:“大约是在外面沾染的,不碍事的。” 可是容淮的眉间越发深锁,语调沉洌:“小乔果然不适合一个人出去,总是还要让我陪着才好的。” 乔熙没有反驳,顺着他的话低声道:“你能陪着我,自然是好的。” 容淮传唤了外间的太监,吩咐拿进来干净的鞋袜。 他替她穿上,将她微冷的双足放在怀间。 乔熙看着他低垂的眉眼,那样雅致温和的一张脸,似乎没有一点点锋芒,叫人没有顾忌得就想要扑进他的怀中。 可是这一切,到底还是假象。 他手段狠绝,甚至远超常人。 “容淮......”她唤他名,语气轻轻的:“冬儿成亲了以后,就不在宫里了,我能常常去见她吗?” “可以,等我得空了,带你出宫去玩,好不好?”容淮原本动作有序地替她捏着她的足渡热,此刻手中的动作顿住,她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唇角微抿,低声道:“小乔,我也想问你一个问题。” 乔熙下意识揪紧了手下的被褥:“你想问什么?” “今日早朝的时候,有文官谏言,说要让我广开选秀,册立皇后。小乔,我想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他问这句话的时候,一瞬不瞬地看着她,眼底随时平静无波澜,可是分明有那样隐忍的期许。 他在试探她,试探她这些日子的柔顺是因为爱意,还是单纯的不得不屈服。 乔熙知道,在爱意有四颗星的前提下,她应当在这个时候攒取恨意值的,可是她看着他努力遮掩情绪的面容,那些狠话一句都说不出来。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轻微的:“我愿意。” 不知道是谁的喟叹,那样的轻,那样的沉重。 乔熙听着,心口又酸又痛。 她这样没心没肺的一个人,竟也有朝一日,不舍得叫一人伤心了。 她不该去看那段曾经的,事到如今,她好像......没办法完成任务了。 这也是活生生的纪淮深啊,哪怕,他只是一抹并不完整的灵魂碎片。 容淮听见她的话,脸上有那样真切的惊诧喜悦。 乔熙亦是扬起唇对着他笑,她一字一句,做出了最后的决定:“容淮,我愿意极了,等我们成亲了以后,就让我名正言顺地留在你的身边,好不好?” “好......好......”他低喃着重复,之后伸出双臂,将乔熙用力抱紧怀中。 ...... 次日,容淮颁旨昭告天下,册立宸贵妃为皇后。 没有人知道宸贵妃究竟是谁,可是对于这样一个身份微末,没有大族傍身的皇后,看不上眼的人岂止百千。 似是有言官在朝堂上大胆谏言,说乔熙德不配位,必有灾殃。 一直以来以仁政为准绳的庆嘉帝,抽出御前侍卫的剑,当着众臣的面,直接一剑刺死了那位口出谏言的言官。动作之利落,手段之狠辣,叫人不寒而栗。 盛宣朝并不乏言官为了谏言在朝堂之上撞柱而死的,可是天子手刃言官,却是古往今来,开天辟地第一个。 众口难封,百年之后庆嘉帝残暴之名,怕是迟早传遍民间。 这样的下场代价,众人清楚,庆嘉帝不可能不清楚,可是他还是这么做了。 于是大殿之内,一片鸦雀无声。 庆嘉帝在众人噤若寒蝉的自危之中,语气冰冷地说:“朕意已决,违我心意者,死。” 于是乔熙封后一事,在一片嘈嘈切切的私语声中,正式拍板。 后宫从来是非之地,朝堂之上的这些事,乔熙都知道。 在容淮回来之前,乔熙想了很多办法,要怎么帮容淮补救出手杀言官的错失。 可那天容淮颁旨之后归来,在看见乔熙的那一瞬间,孩子气地将她抱紧怀中。他的语气带着少有的笑意,那样温柔又满足。他说:“小乔,你终于是我的妻了。” 那一刻,乔熙在这样温柔的语气中,忘记了所有的周全。 也许她从来都不是一个能够母仪天下的人吧,她不会让容淮纳妃,更不会因为言官的劝阻,放弃成为容淮的妻子。 乔熙若是不想要,哪怕价值连城的倾世珠玉,也不过是破铜烂铁。 可若是她想要,容淮愿意给,那么哪怕是万人阻挡,千人非议,后世评说纷纭,她也要在他的身边,堂堂正正。 于是乔熙笑着抱住他,道:“容淮,你知道吗,我在野史里看过一个故事,故事里有一位君王,他爱上了一只狐狸。” 容淮只觉得她的声音温温软软,在耳边悦耳非常。 他顺着她的话,往下说道:“后来呢?” “后来那君王明知狐狸是天神派来的,目的就是为了灭亡他的国家,可他依旧还是很爱她,最后,他为了她家国颠覆,世人唾骂。” 容淮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轻笑了一声。 之后,他在乔熙的耳畔说:“这样也没有什么不好,那君王必定很高兴,后世每每提起他的狐狸时,都会想到他,他们生生世世都能在一起。” 他说的这么温柔,温柔到乔熙眼底有了细微的湿润:“是啊,他们生生世世都在一起了。” “小乔,若我是那君王,就算世人不忿谩骂,我也会想方设法留下她的。” “嗯……我猜到了。” ...... 封后大典那天,是初冬的第一场初雪之后。 银装素裹的宫殿,乔熙一身红装,越过文武百官,在万鼓齐喧之下,一步步走到容淮面前。 这是乔熙第一次见到容淮穿红色,那吉服穿在他的身上,威仪肃穆,清贵逼人。 乔熙一步步拾阶而上,就看见他蕴着笑意的眉眼,他朝着自己伸出手,之后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小乔,到我身边来。” 于是她将手放在他的掌心,不管不顾地走向他。 谁说他是假的,他这么心狠手辣,又这么温柔情深,他真切存在着。 他是她的容淮。 一切,原本就应该顺顺利利地进行下去,如果,没有那突如其来的系统提示音的话。 [小乔,只要你放开他的手,就能完成任务,小乔,和我回去。] 他喊她小乔,那声音在这一刻,变得异常熟悉。 乔熙放在容淮掌心的手,重重一抖。 江心月白(二十六) 他喊她小乔,那声音在这一刻,变得异常熟悉。 乔熙放在容淮掌心的手,重重一抖。 她的语气沙哑:“你不是系统。” “小乔好聪明,”他笑意温柔,语气款款:“我是纪淮深,小乔,我在等你回去。现在,把你的手从这个该消失的碎片手中抽出来。” 乔熙没办法做到。 而她刚才手指的颤抖,似乎让容淮察觉了什么,他将她的手握得更紧,看着她的眉眼,多了许多的压迫感。 高台之下,文武百官已经全部跪了下来。 “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参见皇后,皇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排山倒海的祝祷之词。 乔熙身上,仿佛有两个自我在拉扯。 系统处,纪淮深的语气沙哑低沉:[小乔,求你回来,你听话好不好?这是我第一次向你要求什么,小乔,回到我身边。] 乔熙没有回答,只是侧过脸,看着容淮蕴着笑意的眉眼。 容淮对上她的视线,眉目舒展。他低头看向她,开口时是松了一口气的声音:“刚才我还以为你反悔了,还好,小乔,你没有叫我赌输。” 乔熙听着,只觉得她的眼眶很痛,似乎有什么东西,下一刻就要重重坠落。 一边是纪淮深,一边是容淮。 他们明明是同一个人,但若是有可能,他们都会抹杀掉对方存在的痕迹吧。 可是容淮......他已经为了自己捱过了那样凄苦的一世。 她如何还能叫他失望? 乔熙听见自己喉间的哽咽声:“淮深,我现在......还不能跟你回去,你再给我一点时间。” 而纪淮深沉默了很久,再度开口,语气冰冷:【我该知道的,我不该问你。】 之后,似乎是有一道不能抗拒的力道,生生将自己从这个身体里抽离。 乔熙的眼前一黑,整个人直接跌到了地上。似乎在最后一刻,她看见容淮抱着自己,面目慌乱,一遍遍喊自己小乔。 她已什么都看不见了。 ...... 乔熙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醒,她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充斥着消毒药水和花香味的房间里。 她的思维似乎是被拧上了缓慢了发条,迟钝的厉害,半晌她才反应过来,她是医院里。 是的,她出了车祸,在去纪淮深的葬礼的途中。 葬礼...... 乔熙一个激灵,彻底醒了。 而下一刻,房间的门被人从外面缓缓打开。 乔熙看见了那个阔别已久的男人,他一身黑衣落拓,眉眼雅致如画,寒星一般的眸色,桃花眼的轮廓却雅致。 他站在背光处看着自己,一言不发。 乔熙心跳快得似乎就要跳出来,她掀开身上的被子,一步步走到他的面前。 她原本是想要说:“淮深,你能活着真的太好了,我......很想你。” 可是下一刻,他将她扯进怀中,冰冷的指尖捏着她的脸,语调低凉:“听说我死了,你很开心?” “不不不,不开心。我就......笑了一下?”乔熙脑子还没转过弯,说出来的话自己都没反应过来,等到反应过来时,真是肠子都悔青了:“我......我的意思是说......” “舍不得回来了?嗯?”纪淮深轻声打断她的话,眼底愈发幽深,语气凉薄冰寒:“那个容淮有什么好?” “那个楚淮又是什么玩意?” “还有宋淮越,萧淮策。乔熙,你是不是该好好和我解释解释?” 乔熙瞠目结舌:自己吃自己的醋可还行? 当天,一直隐婚的乔熙影后发了一条微博:出了个车祸,小伤,大家不用担心。顺便问一句,老公吃......醋醋醋醋醋了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锦昇集团董事长纪淮深。 当天,微博不负众望地瘫痪了。吃瓜群众表示:哦嚯,好大一颗甜瓜! 而乔熙的评论区,也被各种声音攻陷。 睿妍宝贝:昨天还是我的宝贝熙熙,今天就被拱了。 桃子很乖巧的:u1s1,董事长很帅! 娄琦玥:我那么那么那么大一颗白菜! 咸鱼棠:建议来几瓶山西陈醋! souvenir:结婚了,喜糖呢? 人生如逆旅我亦是旅人:喜糖不奢望了,纪董事长的照片来两张。 绿萝卜糕:问过楼上了,她说回礼直播喝醋。 又过了三分钟,锦昇集团董事长先生那从未发过微博的账号,破天荒地发了一条:没吃醋,别急@乔熙。 而乔熙看着坐在沙发里正缓缓放下手机的男人,下一刻,笑着扑进他的怀中:“纪先生不吃醋的话,能不能不要板着一张脸了,你这个样子很凶诶。” 纪淮深微抿着唇角,半晌,扯开一抹笑:“小乔,不许想他们了。” 乔熙愣了愣,才轻声道:“他们都是你,我爱的人,始终是你。” 窗外已是深秋雨露,敲打着窗户,细雨纷飞。 这样糟糕的天气,可若是在你的身边,什么时节都是好时节。 “纪淮深。” “嗯?” “我爱你。” “......小乔,我也爱你,非常爱你。” ...... 皇后在封后大典上昏倒,再度醒来,只剩下十三岁少女的心智,丢失了所有记忆。 庆嘉帝在知道这个结果时,看着床榻内懵懂无知的女子,弯起唇角,露出了一抹温柔到极致的笑意:“小乔乖,过来。” 被褥里的乔熙将自己脑袋缩进被子里,语气闷闷的:“你是谁啊?” “我是你的夫君。”他这样回答。 于是那女子抬起湿漉漉的眼睛,眉眼柔软地看着他:“夫君......可是我听他们喊你陛下,陛下......那你不是天子吗?我母亲说,天子不会是任何一个女子的夫君。” 容淮坐在床沿,眉目笑靥温润:“可是小乔和他们不一样。” “我?”乔熙伸手指了指自己,语气天真:“我有什么不一样的?” “小乔是小狐狸。” 小姑娘气得小脸皱成一团,语气也闷闷的:“你为什么要叫我小狐狸?我明明没有……长……长毛。” “小乔没有,”他顺着她的话,脾气好得不像话:“可是小乔勾引我了,话本里说,狐狸精最会勾引人了。” 番外:荆棘花冠(一) “小乔没有,”他顺着她的话,脾气好得不像话:“可是小乔勾引我了,话本里说,狐狸精最会勾引人了。” “你......你瞎说!”乔熙小脸通红,气鼓鼓地从被褥里抬起头,道:“我才不会勾引人呢!” “你会的,”他突然轻轻抓住她的手,在她诧异的目光中,放在自己的胸口:“你看,我的心跳是不是很快。” 于是乔熙乖巧地点头,说:“是的,你的心跳好快啊。” “那是因为你在我的身边,小乔,我只用看着你,心跳就乱了。”他说的认真,不带太多的撩拨情绪:“你说,是不是你的错?” 不过是十五岁女孩子的心智,她闻言面色泛红,一双眼睛湿漉漉的可爱。 她就这么看着他,许久,才轻声说:“我......我知道了。” 她将被子掀到头顶,声音从被褥里面传出来,依旧是闷闷的:“你出去,我要睡觉了。” 容淮隔着被子轻轻摸了摸她的头,语气温雅:“我晚些时候过来陪你,好不好?” 一直到脚步声渐远,被褥里的女孩子才缓缓探出头来。他面色糯红,鼻尖有细碎的汗珠。 这个人,是她的夫君吗? 他长得真好看,说话的时候也好温柔呀。 她摸着自己扑通扑通直跳的心脏,只觉得自己的心跳也快了起来。 她心跳这么快,所以刚刚,他是不是也在勾引自己啊? …… 而此时,容淮已经走到了宫殿之外。 回养心殿的必经之路,十级玉阶之下,雪意沸反,文武百官跪了一地。 不知是谁的声音:“陛下,宸贵妃心智未熟,实在难当皇后大任!” 容淮冷着眉眼看着他们,压低的声线,语气冰冷:“这盛宣是朕的天下,朕想要册立谁当皇后,岂容你们置喙?” “陛下!”礼部侍郎上前一步,直直跪在容淮面前,一头斑白的发,苍老得如同风中残烛:“陛下想要宠爱谁自是无妨,可这皇后是盛宣的一国之母,宸贵妃只有15岁的心智,如何堪当?” 容淮没有回答,他的唇角扯开一抹轻慢凉薄的笑意,指尖微抬,语气滴水成冰:“叫羽林军过来。” “陛下......”御前侍卫心中大骇,看着天子面无表情的侧脸,硬着头皮道:“这下面的人,都是陛下的臣子,国之栋梁,陛下三思啊!” 而容淮连脸色都未变,他一字一句,说得没有半点转圜余地:“听不懂朕在说什么吗?若是多言,你便一起死!” 那礼部侍郎见状,已是身形摇晃,险些站不稳。他惊愕地看着容淮,语气颤抖:“陛下是想让臣等全部丧命于此吗?” “有何不可?你们确是国之栋梁,可是那宫殿里的人,是朕的皇后。”容淮的眼尾泛红,在众人惊恐万状的目光中,笑容如同地狱的阎罗,煞气不能遏制:“她是朕的命!朕倒是要看看,你们谁敢动她!” 此时,羽林军也已经全部赶来了。 容淮看着底下人煞白的面色,道:“朕数到十,你们若是不走。就永远都走不了了。今日,朕就算血洗长阶,也不会收回成命!” 没有人是不怕死的,容淮尚未数到一半,众人已经鸟兽散。 容淮对身旁的江漓海说:“传朕旨意,待宸贵妃身子好了,重新进行皇后册封大典。” “是。” 他要给她的,从来都是世上最好的,次一点的,怎么配得上他的小乔? ...... 这一年的冬日,雪色漫漫,几乎再也没有停歇过。 封后大典在一月前依然完成,如今,乔熙已是盛宣朝的皇后。 庆嘉帝对皇后极其喜爱,为了能更长久地看见自己的皇后,甚至让后者长居御书房。 按照惯例,后宫不得干政,这样的行为算是大不妥。 可是庆嘉帝从来不在乎外面的流言蜚语,毕竟更加不妥的事,也不是没有做过。 只要这些流言不传到皇后耳中,他基本都懒得理会。可若是有人不知好歹打搅了皇后,丢了性命都算是轻的,一个不小心阖族上下都要遭殃。 于是久而久之,皇后是庆嘉帝心尖之人这点便众所周知,再不算什么秘密。 这一日,也是寻常的雪天。 礼部侍郎因即将到来的春年大典,前来参见天子。 那礼部侍郎站在御书房门外,正打算让江漓海进去通传一声,下一刻,御书房的房门因风雪太大从里面被吹开。 于是所有人,都看见了眼前这一幕。 庆嘉帝跪在地上,用双手撑着地,他束发的金冠被随意扔在地上,发丝倾泻。 而那皇后坐在他的背上,眼底是亮晶晶的笑意,她的指尖穿在他的发中,正低下头去亲吻天子。 天子回应她的吻,停下后,背着她在殿内一圈圈来回。 而她伏在他的背上,不知在他耳畔说了什么,那平素冷淡矜贵的天子一瞬间笑开,眉眼之间舒展,都是满满的温柔。 礼部侍郎是个一辈子克己复礼的老学究,见状只觉得两眼一抹黑,连陛下两字都说不出来,就登时直接昏了过去。 乔熙听见动静想要看向门口,却被容淮护着头一个翻身压在身下。 她顿时脸都气红了:“你明明说,划拳输了就给我当马骑的。” “骑了这么久了,还不够吗?”他捏着她的鼻尖,低声斥道:“越发蹬鼻子上脸了。” 乔熙不服气,一张脸气得红扑扑的,扭过头从鼻尖“哼”了一声。 “不生气,什么都听你的。”他亲她的侧脸,眉眼温柔得不像话:“小乔想怎么样,都听你的。” 于是小姑娘像是想到了什么,眼巴巴地看着他:“那你晚上能不能不要不让我睡觉,我现在腰还很酸,腿也疼。” 她说得直接,饶是容淮也脸色一瞬薄红,不过下一刻,他哑声道:“这个不行。” “为什么不行?”乔熙简直要跳起来,像是小虾似的在他怀里乱扭。 “说了不行,就是不行!” “你骗我,你刚刚还说什么都听我的,容淮你这个撒谎精!唔……” 门口,江漓海颇会察言观色地重新关上了门。 这世上之事,最怕情之独钟四字…… 庆嘉帝是盛宣少有的长寿皇帝,一直活到了六十岁才寿终正寝。 而皇后死在庆嘉帝的前一年,同月同日,谥号纯德皇后。 皇后死后,庆嘉帝烧掉了有关她的所有记载和画像。 他对贴身太监江漓海说:“朕不愿别人看见她,她是朕一人的。” 江漓海说:“陛下圣明。”之后侧过脸,偷偷抹眼泪。 于是后世只能从只言片语的记载中,拼凑出那明德皇后的一生:受尽荣宠,一生欢愉。 庆嘉帝死后,立贝亲王之子为帝。 一场倾城之爱,便这般无声无息地拉下了帷幕。 天长地久有时尽,唯独相思无绝期…… 番外:荆棘花冠(二) 纪淮深原本该娶的人,是温家千金温明珠。 那时他刚刚从国外归来,锦宸集团从他那不善经商的父亲手中传到他手中,只剩下了一个空壳。 一个沉重、腐朽、满目疮痍的空壳。 这样偌大的锦宸背在身上,岂止一句吃力而已。 于是,他很快就和族里的老人协商,达成了联姻的共识。 联姻对象,是同样的昔日大家,如今却已江河日下的温氏集团。温氏虽实力不如往昔,但是到底百年大家,树大根深,算是能解锦宸燃眉之急。 温家双姝,亲生女儿温明珠秀美静雅,美名在外。 而那养女乔熙,在外戚薄家家主薄郁的教养之下,据说性格跋扈,长相明艳不可方物。 纪淮深原本,并没有打算理会那传闻中性格跋扈的养女。 直到那天,他去温家用饭。 温家父母对这个婚事自然是不胜满意,席间客气周到。而那温明珠,确也如传闻所说,是个温婉娴雅的世家女子。 纪淮深对妻子没有什么希冀,但求乖顺省心四字。这温明珠看起来,倒是很适合当做一个摆设,放在家中。 初初见面,纪淮深是满意的。 一顿饭下来,几乎把一切都敲定了。 温明珠坐在母亲身侧,乖巧地说:“一切都听纪先生的。” 他不过就是客套颔首,连脸上的笑容都没半分真切。 饭后他在书房里,和温家众人商议细节。一切妥当,他在原地目送众人陆续离开,人去楼空,他才捻灭手中的烟,举步往外走去。 如果,不是夜凉风急的一场秋雨,让他临走时被困在书房之内,遇见那传闻中的跋扈养女的话。 彼时的乔熙和温明珠一般的年纪,不过二十岁的姑娘。 她背对着自己,蹲在书房门口的廊檐之下,一身红色的绒裙,手中一根细而长的女士香烟,在秋雨之中明明灭灭,像是某种丢失讯号的灯。 她的肩胛骨很明显,是偏瘦的体型,可是纪淮深走近她,能看见她胸前的丰腴。 她听见脚步声,扭过身看向身后,两个人就在这样静默冷清的秋雨中对视。 她似是吃惊,捏着手里那根快要燃尽的烟,艳色的红唇微张,憨态地看着她。 纪淮深想,确实是一张明艳不可方物的脸,他甚至不需要问她的名字,就知道她是乔熙。 这样的一张脸,只有那艳色动兰城的乔熙才能拥有。可是与她的样貌不同的是,她眼中清澈见底,分明还是孩子心性。 他不知道为什么,心中很软,难得好心开口提醒她:“香烟快要燃尽了。” 她这才后知后觉地扔掉手中的烟,拿了一根新的出来,又从口袋里拿出一盒火柴,划拉较劲了半天,一根都没点燃。 她似是气恼,鼻尖晶莹的汗,脸色嫣红。 他鬼使神差一般,折身蹲在她的面前,拿过那盒香烟,替她点燃了一根。 火光在他手中跳跃,他清俊雅致的面容温润至极,朝着小姑娘露出一个真切的笑意:“给你。” 小姑娘红着脸接过烟,像是做了什么破釜沉舟的决定一般,哆哆嗦嗦地举到唇边吸了一口,之后便惊天动地地咳嗽起来。 他看得莞尔,笑意微哑,很好听:“不会抽烟,为什么要为难自己?” “不要你管!”他恼羞成怒地瞪了他一眼,之后上下打量,才笑得很不友好:“你就是温明珠的未婚夫吧?” 她这话说的很生硬,似乎在意识到他的身份的一瞬间,陡然竖起了满身的刺。 纪淮深却笑意加深,淡声道:“原本是的,但是现在我突然不想娶她了。” 于是那上一秒还满是警惕的女孩子,一瞬间垮下肩膀,从鼻尖里哼了一声,糯糯唧唧地说:“算你识相,温明珠有喜欢的人了,你娶她了你会难过的。” 她说话的时候,黑色的发划过她的面容,像是什么上好的缎料。 纪淮深忍住伸手去摸的冲动,道:“她喜欢谁?” “她喜欢薄郁,”她眼底划过晶亮的光,像是蓄势待发的小兽:“我不会把薄郁让给她的。” “那你呢?你喜欢薄郁吗?” “那......那是我的小叔......”她红着脸嗫嚅了半晌,气急败坏地站起来,跺着脚说:“骗你的,我喜欢他的!我不会把他让给任何一个人!” 于是这天晚上,纪淮深知道了两件事。 第一件事:他好像对温家养女一见钟情了。 第二件事:这朵漂亮的小玫瑰,似乎心有所属。 ...... 没有人能够让纪淮深改变既定的决定,流水般的聘礼被送进了薄家。 他没有去,却也听说小姑娘气得砸碎了一堆珠宝,声嘶力竭地让那些送礼的人滚出去。 他听完了,却更觉心动。 这样生动,这样可爱,砸东西的样子估计都是漂亮得不可思议。 他想,就算是日日看见她生气的模样,也不失为一种享受。 乔熙并不知道纪淮深为什么突然会娶自己,她只能去求薄郁:“我不想嫁给他。” 薄郁说:“乔乔不怕,我去替你说。” 当天,薄家家主薄郁登访锦宸,坐在董事长的办公室里。 纪淮深笑意自若地替他沏了一壶茶,用平淡如水的声音说:“聘礼上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我让人添置了,再重新送过去。” “纪董事长,”薄郁坐在他的对面,摩挲着被热水温透的茶盏,语调冷清:“这场婚事,乔乔不愿意。乔乔和温家没有关系,她的婚姻大事,由我做主。她不愿意,我不会让她嫁给你。” “兰城上下,除了我,又有谁能配得上薄先生你娇养长大的珍宝?”纪淮深叹息了一声,摇头失笑:“薄先生不是很恨温家吗?若不是因为恨,当初也不会收养乔熙。” 薄郁捏着茶盏的指尖用力,指尖透出红色的痕迹:“纪董事长不要妄自揣测,我和温家从未不和。” “薄先生,只要你将乔熙嫁给我,我会助你全力,吞并温家。”他的话语凉薄,其中内容叫人不寒而栗,哪怕是薄郁也愕然的看向他。 番外:荆棘花冠(三) “薄先生,只要你将乔熙嫁给我,我会助你全力,吞并温家。”他的话语凉薄,其中内容叫人不寒而栗,哪怕是薄郁也愕然的看向他。 昨天还在和温家商讨婚事,今天就能转头和自己达成共识,一致对付温家,这样的男人,实在是太过可怕。 “你昨天还在求娶人家的女儿!”薄郁冷笑,心中隐隐生寒:“纪董事长玩得好一手卸磨杀驴。” “薄先生,彼此彼此。”他只是微笑,这般自若地说。 ...... 婚约如约而至,乔熙嫁给纪淮深这天,已是秋日萧瑟。 热热闹闹的宴席结束,已经是深夜。 纪淮深扶着醉酒的乔熙进了婚房。 她喝了很多,敬了薄郁整整半瓶白酒,情绪也越来越失控。 他只能和众人说,她是舍不得自己的小叔而已。 可是其中的隐情,他们三个人,都心知肚明。 乔熙一直到今天,还是浑浑噩噩的。 她不知道薄郁为什么突然变卦,就好像她不知道,为什么纪淮深会转过头来娶自己。 她躺在床上,因为醉酒不停地滚来滚去。 “我不舒服......”她的嗓音因为刚刚喝了太多酒,已经沙哑得厉害:“小叔,我不舒服。” 有温热的手掌落在她的额上,指腹温度微凉:“我去给你拿热毛巾,小乔,你乖乖的。” 声音也很好听,就是有些陌生。 乔熙睁开眼,看着眼前的男人。 纪淮深无疑是好看的,哪怕此刻一脸严肃的模样,也是极好看。 他的唇角抿得很直,压抑之情几乎已经写在了脸上。 乔熙却还是抬手去戳他的脸,口齿模糊不清:“你有什么好不开心的?纪淮深。你要的都得到了。” 他越发面沉如水,指尖落在她的心口,微重,他的语气隐忍:“乔熙,我要的是你的心,我什么时候得到了?” 后者不过是笑意更加热烈,她挥开他的手,一句话就能叫人跌入谷底:“你做梦吧,我才不会喜欢你。” 她说完,闭上眼便打算入睡。 可是肩膀被人扣住,痛楚轻微,却足够叫她酒醒。 她看见纪淮深猩红的眼尾,还有那里面幽深不见底的晦暗:“乔熙,可是你只能喜欢我。” 他突然拉下她背后的婚纱拉链,在她染上惊慌的视线中,以吻封缄。 一场并不能算你情我愿的交缠。 乔熙一直在哭,嘴里抽抽噎噎的说些什么,结束的时候,眼眶红得一塌糊涂。 纪淮深吻去她眼角的泪水,那样温柔的动作,说出来的话却是冰冷彻骨:“乔熙,你只能留在我的身边,我们已经结婚了,你除了我,怎么还能想别人?嗯?” 乔熙用手推拒他的胸膛,眼泪糊了一脸,好不狼狈:“滚!你给我滚!” 这天之后,乔熙和纪淮深的关系,彻底降到了冰点。 她冷眼看待他所有的求全讨好,始终只觉得他面目可憎。 纪淮深心中有亏,对于她所有的任性情绪,都选择了一一接纳。 可乔熙还是不大愿意同他交流,大多时候她都是一个人坐在沙发里,看着窗外的天色从白昼到黄昏荼靡,一动不动。 是管家首先发现了不对劲。 那天,他对刚刚回到家中,正在扯开规整的领带往里走去的纪淮深说:“先生,夫人的情绪不太对。” 他顿在原地,沉默地注视着那个依旧同往常一般静然如同默剧的女子。 他走到她的面前,倾身蹲下,握住她泛凉的双手。 “小乔......”他这样喊她,语气中更多的是无奈的叹息:“那天晚上的事,是我的错,你原谅我,好不好?” 这样的道歉,每天都在发生。 他每次都是这般蹲在她的面前,雅致的面容染上痛惜,都是歉疚的颜色。 所有人都觉得,乔熙会像往常一样,不给半点反应。 可是这一次,她缓缓抬起头看向他。 纪淮深的眼中,有什么细碎的光亮,一闪而过,他将她的手握得更紧,就好像在握着什么稀世珍宝一般。 乔熙低垂着眼睫,那样清澈透亮的眸子,此刻里面有叫人心悸的意味:“我可以原谅你,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 他几乎不带任何的犹豫,用极度肯定的语气说:“小乔,我什么都答应你,什么都答应你。” 乔熙弯起唇角,笑意轻蔑:“只要你去死,我就原谅你。” 她腕间骤然划过一道凌厉的弧度,有什么尖锐泛着锋芒的东西,一晃而过。 是利刃、是匕首。 之后,那刀锋稳稳嵌进他的胸口。 纪淮深是可以躲开的,可是他只是平静看着她。 许久,终究是惨淡笑意:“这么恨我,恨不得我去死?” 一旁的管家脸色煞白,哑声道:“夫人......你别做傻事。” 纪淮深指间放在唇边,慢条斯理地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他眉目间蕴着凉寒,沉默地看着面前脸色煞白的女子,下一刻,握住她还在发抖的手腕。 “怎么不再深一些,小乔,这样的深度,死不了人的。”他说话的语气太平静,和胸口晕开的血花对比惨烈。 可是他仿佛不知痛一般,只是死死地看着她。 乔熙不过是个小姑娘,刚才的举动已经是一时意气之举,此刻整个人呆若木鸡,早就已经吓坏了。 她咬着牙试图挣脱,刚才隐忍不落的泪水此刻一颗颗滴落,狼狈不堪:“放手......你放手......纪淮深,你这个疯子!” 那刀在两个人的僵持之下,终于掉到了地上。 乔熙惊慌失措地抱着自己的双膝,缩在了椅子里。 她哭得那么狼狈,就好像受伤的人是她一样。 “小乔,对不起。”他不顾自己还在流血的伤口,伸手去摸她的面容,脸上的笑容那样偏执而绝望:“对不起,可是我一点都不后悔。” “你这样的性格,我不对你强求,怎么留得住你?你恨我一辈子也没有关系,我心甘情愿。” 如同情人之间的温柔絮语,那样低而轻慢的声音。 乔熙哭得越发不成样子,连带着眼眶都是可怜的红色。 番外:冰封昭华(一) 如同情人之间的温柔絮语,那样低而轻慢的声音。 乔熙哭得越发不成样子,连带着眼眶都是可怜的腥红色。 纪淮深温凉的唇落在她的眼眶上,一点点轻吻,染上自己的气息:“不哭了,眼睛哭肿了,我会心疼的。” 乔熙想,纪淮深真是个疯子。 可是她又该怎么要挟一个疯子呢? 他什么也不怕。 或许是因为她长久的自我封闭,纪淮深干脆将她豢养在了家里。 他的理由很简单,不过一句:“小乔,既然你的心情不好,就不要到处乱跑了,免得叫我担心,在家里乖乖等我回来,好不好?” 那句“好不好”不过就是客套而已,他说话的模样,哪里有半点问她意见的样子。 乔熙牙关都在发抖,却还是忍住不向他示弱。 于是,纪淮深便真的再没有让他踏出过这方远离人迹的城堡...... 长久的豢养,终于一点点磨掉了她的锋芒,她变得越来越柔顺。 冬日的初雪落下的这天,纪淮深陪着她喝了些酒。 不会叫她醉,只是让她的思绪有些混乱,手脚无力而已。 他轻声问她:“小乔,可以吗?” 之后第二次占有她。 很温柔,连身体都背叛了她的意识。 她那样用力地抱紧他,在他的怀中一遍遍喊他的名字。 纪淮深...... 纪淮深...... 仿佛一点点,将这个名字烙进了自己的心里。 乔熙想,虽然不爱,可是她却不想再挣扎了,就这样过一辈子,也没有什么不好。毕竟,纪淮深真的爱惨了她...... 一直到这一年的深冬,乔熙终于被允许离开了。 理由也很简单——春节到了,薄郁想要见见自己的养女。 纪淮深替她绾发,动作温柔地吻她的发尾,问她:“小乔,想去见他吗?” 她不说话,不安地低着头绞自己的裙子。 熨贴整齐的长裙,留下一抹褶皱。 纪淮深仿佛没有看见,没有丝毫停顿地将她的发束起,道:“小乔很久没有出门了,出去也没有什么不好,对不对?” 乔熙心中纷乱,胡乱点了点头。却没有注意到,纪淮深的视线,一寸寸生冷。 不过很快,他收敛了所有情绪,温柔地对她说:“我带小乔出去,小乔,新年快乐。” ...... 乔熙和纪淮深抵达薄家的时候,温明珠一身白衣跌在地上,裙摆上的污渍刺眼。 她分外狼狈,哪里有半点平素里的端庄温柔。 乔熙被纪淮深牵着,从宾利里走出来,两人恰好打了个照面。 不得不说,纪淮深将她养的很好,好到旁人只消看一眼,就知道这个女子是被人捧在掌心娇宠的。 温明珠一腔的恨意狼狈,终于有了宣泄口。 她疾步朝着乔熙走去,还像儿时一般,一个耳光就打算落在她的脸上。 乔熙尚未反应过来,一旁的纪淮深已经一脚踹在了她的腹部。后者跌在地上,捂着肚子哀嚎。 乔熙愣愣地看着纪淮深,她实在没有看出来,他还有这么暴力的一面。 “你......”乔熙欲言又止地看着他,低声说:“温明珠再有错,你下手是不是太狠了?” “狠吗?”纪淮深看着地上的女子,语气毫无波澜:“今天她若是碰了你一根头发,我会将她的手砍下来。” 温明珠闻言,却是恨恨地看着乔熙:“我究竟是哪里不如你了!乔熙!为什么所有人都喜欢你!” 乔熙抿着唇,没有回答,拉着纪淮深往里面走去。 两个人走远了,她才问他:“是温家出事了吗?” “薄郁吞并了温家。”他的语气轻描淡写,就好像只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乔熙看向她,心口一点点寒意:“那你呢?你在里面扮演了一个什么样的角色?” 他停下脚步,直言不讳:“幕后推手。” 乔熙心头越发的冷。 有什么一直没有想通的事,在这一瞬间,突然变得清晰无比。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冷静平静到一点都不像自己:“这就是薄郁当初答应你的原因,是吗?” 纪淮深坦然道:“是。” 乔熙生生往后退了两步,有些话脱口而出,几乎是不假思索:“纪淮深,你怎么能这么可怕?温明珠差一点就成了你的妻子,温家人对我也有养育之恩。” “你怎么不说薄郁可怕?”他竟是怒极反笑,语调寒凉:“这一切一切,薄郁在其中,又发挥了多大的中间作用?” 乔熙到底是挥开了他的手,一言不发地往里面走去。 这一天,是乔熙在结婚之后,第一次见到薄郁。 他还是那样冷漠不易亲近的模样,只不过看见自己的时候,手中的茶水泼了出来。 他走向她,难得一见的手足无措:“怎么今天过来了?” 乔熙没有回答,因为她的身后,纪淮深语调温雅:“小乔想你了。” “刚刚在门口,你有看见温明珠吗?”薄郁的眉心微皱,伸手捏住她的肩膀:“她有没有怎么样你?” 乔熙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一步,说:“没有,她没有对我怎么样?” 人生的转折,大约都是这样的突如其来且生硬。 管家突然从外面冲了进来,脸色惨白,声音不稳:“薄总,温氏集团董事长和董事长夫人自杀了。” 薄郁脸色瞬变,连带着纪淮深,都是眉心微凝。 乔熙看着他们两人,突然笑了:“恭喜薄总,恭喜纪董事长,合作愉快,达成了双赢。” 只是笑了笑着,眼眶却是湿了。 她转身出去的时候,薄郁僵在了原地,而纪淮深快步奔向她,气息不稳:“小乔......” 他大约是想要再说些什么的,可是乔熙突然抱住他。 她抱着他一瞬紧绷的身体,语气轻软又残忍:“纪淮深,你和薄郁可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你们算计温家,拿我当交易品的时候,想过这一天吗?” 纪淮深想说:“小乔,你怎么会是交易品,你是我唯一所求。” 可是乔熙贴近他的耳畔,用冰冷的语调一字一顿:“我恨你。” 他眉眼攒着痛,反而笑了:“嗯,恨我一辈子吧。” 番外:冰封昭华(二) 奥勒?淮杀死奥勒帝国的旧国王,登上王座的那天,潜斯曼帝国送来了他们的贺礼——斯堪家族的维曼公爵唯一的小女儿,乔熙。 那是一个天生有些痴傻的女子,但是似乎是上天想要补偿她,她有着一张极度漂亮的面容。 见过她的人说,她就好像是清晨沾着露水的玫瑰花,娇艳欲滴的漂亮惊艳,让人看见她,就忍不住心生怜爱。 奥勒的国王膝下并没有女儿,对这个纯洁天真的女孩,倾注了人生所有的怜爱,他封她做了公主,从小便是无上宠爱。 因为国王的特别爱重,潜斯曼帝国上上下下都很喜欢这个小公主。 而今年,公主十八岁了,也的确到了该结婚的年纪了。 所以,维曼公爵和奥勒的国王一起,为他们的掌上明珠选择了这个大陆上的最强者——奥勒帝国的国王。 维曼公爵相信,奥勒帝国将会在这个大陆上所向披靡,而这个年轻的国王能够好好庇佑他唯一的女儿,让她无忧无虑地度过一生。 在婚礼开始之前,维曼公爵便写信给了年轻的国王,言辞谦卑,姿态小心地告知后者,他的小女儿是个多么易碎的琉璃娃娃,希望他能将她捧在手心呵护。后面细细碎碎的条条框框,都是这个小公主的喜好和生活习惯。 彼时奥勒?淮不过随意地将信扔在了一边。 他之所以答应娶一个傻子当王后,就只是看中了她身后潜斯曼帝国富饶肥沃的土地而已。他怎么可能真的花费心思在她的身上,他最多只不过不会叫仆人苛待了她的衣食住行罢了。 可这命运似乎就想要和这个天之骄子开一个玩笑,他信誓旦旦不会动心,笃定一辈子不会接近的女子出现的那一刻,他心动得一塌糊涂…… 小公主的轮船抵达潜斯曼帝国这天,奥勒?淮依照惯例亲自去迎接他的王后。 是冬日的皑皑白雪天,奥勒帝国的极夜即将来临,天气是刺骨的冷。 奥勒?淮站在甲板上,第一次看见了乔熙。 那是个什么样的女子,一身玫瑰色的棉裙子,面容白皙如雪,鼻尖因为风霜,微微有些发红。 她有着一双麋鹿一样纯净胆怯的眼睛,很漂亮,亮晶晶的,似乎能将人的魂魄都吸进去。 她正小心翼翼地站在维曼公爵的身后,看见自己的时候,抿着唇朝自己羞怯小心地笑,唇角微抿出一个乖巧恬静的弧度。 他站在原地,因为这一个笑容,心脏滚烫,指尖似乎都有些发麻。 维曼公爵转过身,朝自己身后的乔熙说:“熙熙,这是你的丈夫,去吧,去到他的身边。” 而她闻言低下头,眼睫如同折了翼的蝴蝶,不安翕动。 她的脸被风吹得有些红,连带着眼皮都染上了浅浅的粉色。 于是素来冷硬,连亲生父亲都能面不改色地杀害的年轻国王,一步步缓缓走到了她的面前。 他单膝跪下,朝着她伸出手,在后者诧异的目光中,露出了平生最温柔的笑意:“小公主,我叫奥勒?淮。” 乔熙的确如外界传闻,是个有些痴傻的女子,她的心智可能只有十岁,说话的语调天真烂漫得像个孩子:“我的父亲说,你会给我摘清晨的玫瑰,对吗?” “当然。”他喟叹,微微仰起头,看向懵懂不安的小姑娘:“所以现在,我可以接我的小公主回家了吗?” 于是她的唇角扬起一个笑,轻轻地将自己的手放在了他的掌心。 她什么都不懂,年轻无知的小姑娘只是觉得,眼前的少年人笑起来真好看。 维曼公爵说:“熙熙,去吧。” 奥勒?淮起身,朝着维曼公爵鞠了一躬:“父亲,您放心,我会照顾好您的女儿,我......唯一的妻子。” 维曼公爵的眼中划过一丝赞许。 在两国使臣面前说出的每一个字,都是具有效力的。 奥勒?淮能够作出唯一的妻子的承诺,在维曼公爵的意料之外。 于是他语调更加温和,轻声道:“我把潜斯曼帝国最珍贵的宝贝交给你了。” 当轮船再一次驶入深海,有侍臣对维曼公爵说:“国王看起来,很喜欢公主。” 维曼公爵语调了然又笃定:“没有人会不爱她,她生来就该被宠爱。” ...... 乔熙并不知道什么叫联姻,她也不知道,小公主有了婚事,就再也不能回到自己的国家了。 此刻,她还沉浸在维曼公爵离开的不安中。 “我父亲还会回来吗?”她说话的时候,眼巴巴地看着奥勒?淮,玫瑰色的嘴唇一点点抿紧,眼眶中就有了湿气。 奥勒?淮单膝跪在她的王后面前,用一种温柔且坚定的视线看着她:“小乔,你的父亲回到潜斯曼帝国了,而你,你将留在这里,成为我的王后,我会将这个世上最好的东西都给你。” 他的话语是最深沉的承诺,每一个字都是慎重而坚定。 可是他的小公主并不能领会他的深情,她只是看着他,话语雀跃:“世上最好的东西,是玫瑰花酿的蜂蜜吗?” 潜斯曼帝国是个四面环水的小国,玫瑰稀有而娇贵。 而潜斯曼帝国的西城,种了大片的玫瑰。 奥勒?淮对于自己不解风情的王后,选择了毫无保留的理解纵容:“是的,就像你说的那样。” 这天夜里,乔熙是在奥勒?淮的怀中入睡的。 他抱着自己,将自己的手脚都收拢在他的怀中,姿势霸道。 乔熙半夜不自在地扭来扭去,便感觉到身后的人呼吸越来越粗重了。 他将自己抱得更紧,哑声道:“别动,你别动。” 乔熙闻言,语气便有了些许不满:“为什么不让动,你抱得我好紧,我都不能呼吸了,我不喜欢这样,我想回去了!” 后半句,隐约的哭腔。 于是唇被人亲亲吻住,是一个不带什么情欲的吻,温柔、轻慢,更多是安慰。 直到她安静下来,不再胡乱动弹。 奥勒?淮的声音沙哑得不像话,他刮他的鼻尖,哑声道:“不许再说要回去,不然我就亲你。” 番外:冰封昭华(三) 奥勒?淮的声音沙哑得不像话,他刮他的鼻尖,哑声道:“不许再说要回去,不然我就亲你。” 他还是怕吓到她,就连生气警告的话,都说得温柔到一塌糊涂。 而乔熙抿着嘴,眼睛亮晶晶的,她勾着他的脖颈,小声地说:“你刚刚是在亲我吗?你身上的味道好好闻,你能再亲亲我吗?” 于是国王额角青筋直跳,将自己的王后裹在被子里抱紧,呼吸炙热地说:“不能亲,快点睡觉!” 后者不情不愿地“哦”了一声,细听许多委屈。 ...... 国王的王后是个傻子,这件事在奥勒帝国不胫而走。 晨间的贵族会议,华纳公爵面对着年轻的国王,语气严肃地说:“陛下,请您重新选择王后的人选。” 奥勒?淮把玩着手中细而长的箭栉,闻言眉眼微抬,漂亮的桃花眼一片寒凉似水。 他似笑非笑地看着华纳公爵,之后慢条斯理地说:“公爵叔叔是不是忘了我的父亲是怎么死的?我这个人,不是很喜欢别人质疑我的决定。” 他的话音落下,手中的箭头被重力穿进了华纳公爵的掌心。 后者哀嚎了一声,姿态狼狈地从椅子上跌了下来,捂着被刺了个对穿的手,脸色痛到扭曲。 而奥勒?淮面无表情的视线掠过神色各异的众人,半晌,露出一抹冷而锐的笑:“你们......还有什么不满吗?” 没有人再会有任何不满,就算有,也不会有人愚蠢到当着奥勒?淮的面,露出哪怕那么一丝半点。 而奥勒?淮在噤若寒蝉的气氛中,不急不缓地说:“今天之后,如果还有人提起这件事,就做好死的准备。” 于是真的没有人再敢在奥勒?淮面前说半个字,可是风言风语,却是无法断绝,有人说,奥勒帝国的年轻国王被美色蛊惑,对一个痴傻女子死心塌地的迷恋。 而这样的话语传到奥勒?淮耳中时,后者正擦着乔熙唇角的果汁,接着不紧不慢地喂了她一勺糖水。 他连面色都没有变,平静地说:“后半句我不喜欢,小乔不是痴傻,把后半句改成美丽的王后。” 他是对自己的王后死心塌地的迷恋,他的小乔才不是什么痴傻女子。 乔熙心性岁数小,可是不代表她听不懂这句话中的恶意。 她看着奥勒?淮,语调不安:“他们不喜欢我?” 奥勒?淮笑了笑,语调平淡:“不会的,谁不喜欢你,我杀了谁......” ...... 半个月后,极夜降临。 乔熙搬进了奥勒?淮卧室,她变得越来越依赖他,只是这份依赖中,只是单纯的眷恋,并没有半分男女之爱。 奥勒?淮的政务很繁忙,总是有些日子是不在的,乔熙便会坐在卧室的梳妆台前,托着腮看着镜子中的自己。 当奥勒?淮进来的时候,她就能从镜子的反光中第一时间看见他。 这一天,也同往常一样。 奥勒?淮今天穿了一件墨色的披风,上面粘了雪粒。乔熙跑向他,鼓着腮帮子吹开他身上的雪,眼神湿漉漉的。 “你出去了?外面黑乎乎的,你为什么要出去?”她不能够理解国家大事,看事情的角度,也简单到了一种直白的程度。 可是奥勒?淮很有耐心,他捏捏她的脸,柔声道:“外面有一些人没有吃的了,我出去给他们送吃的。” 她似懂非懂地点头,之后好看的眉毛皱起:“给他们送玫瑰花糕好不好?我最喜欢吃这个了,他们肯定也喜欢。” “他们吃了,小乔就没得吃了。”他双手捧着她的脸,亲亲她发凉的鼻尖。 于是乔熙皱着小脸纠结了一下,才做出什么决定,坚定地说:“我......可以不吃的。” 奥勒?淮心软到一塌糊涂。 偏偏怀里的人丝毫不被他的情绪感染,小脸蹭着他的掌心,小猫一样娇憨的面容,问出的话语却叫人面红耳赤。 她说:“今天珍妮姑姑问我,有没有和你圆房。淮,什么是圆房啊?” 奥勒?淮愣了许久,才暧声道:“等小乔长大一点,我就告诉你。” 乔熙有些生气地“哼”了一声:“你知道我还不告诉我!小气,而且,我已经长大了,我十八岁了!” 她伸出双手,比了个十八的字样,之后挥开奥勒?淮的手,闷声闷气地说:“你不告诉我就算了,我自己去问别人。” “你要去问谁?”他眼疾手快地握住她的腰。 “我要去问约翰教父,他什么都知道!”乔熙用一种理所当然的口吻说。 “不许去问,我......告诉你。”后面的三个字,沾染了些许的无可奈何。 这一天晚上,乔熙终于成了奥勒?淮的王后。 各种意义上的。 她缩在他的怀中,抿了唇角笑,不带太多的害羞情绪:“我还想再来一次。” 奥勒?淮原本提醒自己,他应当学会克制的,可是很显然,怀里的小玫瑰并没有打算给他这个机会。 气血翻涌,他终究控制不住自己,再一次怀着满腔的占有欲压制住她。 后来整整一个极夜,七天的光景,乔熙没有离开过这样柔软舒适的床。 她除了睡觉,便是和奥勒?淮做爱。 她还不太明白这样亲密的事意味着什么,只是潜意识里似乎觉得,除了奥勒?淮,她是不能和任何人做这样的事。 如果不是他,谁都不可以。 她不能很好的意会所谓深爱二字,一切的举止行为,不过依靠本能而已。 她本能地想要亲近他。 ...... 极夜落幕,奥勒帝国迎来了久违的晴天。 一同迎来的,还是潜斯曼帝国的使臣以及维曼公爵。 维曼公爵带着对自己的女儿的满腔思念而来,父女二人见面,又是一番叙旧。 乔熙无话不说,知无不言,维曼公爵听见她的种种描述,才确信她在奥勒帝国过得很好,彻底放下心来。 他笑意温柔的看着自己的女儿,道:“乔熙,你马上就要十九岁了,给国王生一个孩子吧。” 乔熙的面容不解,她摸着自己平坦的小腹,用很天真的语气问维曼公爵:“父亲,什么是生孩子?” 番外:危楼难倚(一) 乔熙的面容不解,她摸着自己平坦的小腹,用很天真的语气问维曼公爵:“父亲,什么是生孩子?” 维曼公爵这才问询了她和奥勒?淮的闺阁爱事。 得知频繁后,难免诧异。 当着乔熙的面,他没有说什么,只是第一时间去找了奥勒?淮。 “国王陛下,我的女儿身体是否有异?为何还没有怀孕?” 奥勒?淮温雅的面容露出一个和煦的笑容,他缓缓道:“父亲,小乔还小,不适合怀孕生子。” “国王陛下,她的母亲像她这么大的时候,已经有了她的两个哥哥和她了。”维曼公爵的语气明显是焦急的:“您应当比我明白,在王室,只有孩子能让女人有站稳脚跟的底气。” “我问过医生,奥勒帝国的贵族中,孕妇死亡率是四成,甚至十成都会留下不同程度的后遗症。可我连小乔划破一根手指,都要心疼半天,我怎么舍得她孕育孩子?” “可是......”维曼公爵语气犹豫。 “没有可是,”奥勒?淮温和打断他的话,一字一顿:“父亲,小乔不需要孩子站稳脚跟,我就是她站稳脚跟的底气。” “我会在旁系中挑选合适的孩子,过继到小乔的名下,我不会让她经历完全能够避免的伤害。” 一席话,无疑让维曼公爵感到诧异。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个身后没有子嗣的国王,会对自己说出这样的话。 “陛下,乔熙没有诞下孩子,您的王位将来会落到旁人手中。”维曼公爵以一个冷静的政治家的角度,分析利弊:“如果是这样,将来的潜斯曼帝国,将不再是您的父辈们的天下,血缘会慢慢被稀释,变得不再纯净。” “百年之后的事,又和我有什么关系?”奥勒?淮笑了笑,这般回答,轻描淡写地就像在说什么寻常话一般。 维曼公爵终于选择了沉默,他到底是更加自私,更加在意他唯一的女儿。 潜斯曼帝国的血缘不再纯净又如何,他的女儿幸福就够了。 于是维曼公爵笑了笑,再不说什么,只是用肯定的目光看向奥勒?淮。后者礼貌颔首,无声领会了他眼神中的深意。 ...... 转眼就是三年的光景。 又是同样的极夜降临,潜斯曼帝国的王宫,最温暖明丽的房间,国王拥着数年如一日心智不完整的王后,坐在壁炉前,低声念着一本童话书。 这是教堂的教父亲手撰写的,关于爱和纯真的故事。 他的王后很喜欢童话,喜欢这种他在五岁以后,就嗤之以鼻的东西,每天都要他念了,才愿意入睡。 于是此刻,冷酷不近人情的国王拥着他的王后,对着从前嗤之以鼻的读物字字认真地诵读,他低着眉眼看书里的文字,哪里有半分锋芒,简直温柔到一塌糊涂。 而乔熙靠在他的怀中,眼巴巴地看着那本读物。 也不知道念了多久,她才觉得眼睛酸涩了,揉着眼在他的怀中缓缓睡去。 他见状小心合上书本,之后俯身亲吻她的额头,像从前的无数次一样,满满的爱重。 他知道,他的王后也许这辈子都是这样了, 可是他会一直爱她,哪怕她永远都不会有回应。 哪怕......永远都只是他一个人的情深不能自抑。 这样的日子日复一日,极夜之下,只有王后的寝宫灯光通明,成了整个潜斯曼帝国最明亮的地方。 后来,这样漫长的极夜终于结束了,阳光开始明媚地洒向这个美丽的国家。候鸟归来,浪涛拍打着金黄色的海岸线,留下深深浅浅的水迹。 世事更迭,很多事情都在改变。 只有奥勒?淮,他还是像往常一样陪着乔熙。 他的王后天真浪漫,有不谙世事的可爱。他和她在一起的时候,都会不由自主地觉得放松。 之后便是不能自拔的沉溺。 这一天的阳光热烈如常,他带着深红瑰丽的玫瑰,送给他的王后。 彼时乔熙手中拿着风筝线,正在放风筝,见状眼神骤亮,手中的风筝线飘飘悠悠地飞走了,而她毫不在意,欢喜地接过奥勒?淮手中的玫瑰。 “小乔,”他的语调温情:“今天的玫瑰很香。” 乔熙点头,用肯定的语气说:“是的,我要将她放在我的床头。” 而奥勒?淮目光深邃地看着她,终于在后者略带疑惑的眼神中,低声说:“小乔,我爱你。” 他说得很慢很慢,细细去听,字里行间似乎是发抖。 而乔熙弯着眉眼,笑盈盈地说:“我也爱你。” 她说得轻快,可是奥勒?淮明白,她口中的爱,和自己所说的,根本就是两个东西。 但是他还是满足地弯了唇角,轻声应下。 做人不能太贪心,这样的回答足够他觉得满足。 昭华之下,他看见他的王后一手提着裙摆,一手拿着玫瑰,蹦蹦跳跳地离开了。 他知道她不会回头,可是只要她回头了,他一直都在。 这个世上,只有人类围着昭华而转,而昭华,她温暖、明媚、却绝不会为谁从天空陨落,她永远都是遥不可及的。 她不属于任何人,但是没有关系,因为他绝对服从于她…… 番外:危楼难倚(二) 庆历十年冬,瑞雪季节。 正是黄昏,一辆华贵的马车在空无一人的皇城郊外行进着。四周很安静,除了风雪的肆虐声,再没有半点声音。 这是一个冷清萧条的冬日。 萧淮策坐在马车内,正在随意翻阅着一本小札,札内是关于朝堂内部官员私相授受的名单和具体细节,乍然一见,足够触目惊心。 而下一刻,原本前进的马车,突然没有半点预兆,停下了路边。 张莨的声音从外面传来,有几分紧绷:“殿下,有刺客。” 萧淮策手指未顿,闲适平静地继续翻阅着,语调平淡如水:“杀了。” “是。”张莨应下,眉眼冷冽地看着眼前拿着剑的绝艳女子。 女子穿着红色的大氅,眉眼之间冷凝着孤傲之气,手中的剑一滴一滴往下淌着血,大约是刚从一场厮杀中抽身,周身笼罩着说不出的血气。 这样漂亮的女人,一身的杀业,也不知是为何走上了这样的不归路。 很可惜,她今日就要死在这里了。 张莨掌心凝聚,已经打算让其一招毙命,却见那女子突然扔下剑,双膝弯曲,直直跪了下去。 她说:“民女求见摄政王殿下。” 萧淮策听见了她的话语,是带着点甜的女声,不似刺客该有的声音。 他不知怎的,大约是魔怔了,竟真的掀开了车帘的一角,看向了她。 她跪在风雪中,单薄的身影,漂亮眉眼沾了雪粒,漂亮到惊心动魄。 亦或者说,只是他一见心动了。 “民女的家人被丞相挟持,丞相要求民女为他卖命,否则就杀了民女的家人。今日,是民女的最后一个任务,丞相说,只要杀了摄政王殿下,民女全家都能幸免于难。” 她说得平静,仿佛在说别人的事。 于是萧淮策也问的很平静:“即使如此,为什么不试图杀了本王?” “蚍蜉撼树,民女不做这样的蠢事,民女知道,只要摄政王殿下愿意,就能帮民女扳倒丞相,救出民女的家人。”她的目光坚定,里面是隐隐约约的水色痕迹。 于是萧淮策笑了,温雅的面容眉眼舒展,温和地问:“你叫什么名字?” 那雪地里的红衣女子说:“民女叫乔熙。” “乔熙,”萧淮策勾着唇角:“哪个熙?” “温暖之意的熙。” “是个好名字。” “......” “你想到本王身边做事?”他这般问。 乔熙低着头,放在膝盖上的手下意识攥紧,哑声道:“是的。” “可是,本王不缺做事的人。”他的笑意斐然,语调似有遗憾。 乔熙惊慌失措地抬起眉眼,看向他:“摄政王殿下......” “不过,本王的府内缺一个妾室,你若是能替本王诞下子嗣,本王替你救出你阖家上下。”他这般说完,眼中的笑意未减:“你可愿意?” 而乔熙咽下所有情绪,将身子俯得更低,一字一顿地说:“愿意。” ...... 摄政王府来了一个新妾,是由萧淮策亲自带进府里的,张莨唤她熙夫人。 这熙夫人据说是身份卑微,连宴席都没有举办,就这么悄无声息地进来了。 当天夜里,熙夫人住在摄政王的书房。 萧淮策脱下身上的玄色大氅,雅致的面容,笑意冷清:“委屈吗?” 乔熙安安静静地站在梨花木制的书桌旁,低眉颔首,乖巧地说:“摄政王想怎么样,妾身都不委屈。” 她已经从善如流地给自己换了称谓。 萧淮策喜欢聪明的人,更喜欢聪明的美人。 这摄政王府女眷不少,可是他从来不曾在哪房留宿过。倒不是没有欲望,只是那些女子皆不是他所中意的类型,他这个人,宁缺毋滥。 此时,他朝着乔熙招了招手,后者一愣,之后便低着头,走到他的面前。 她的身量娇小,恰恰到他的胸口。此时低着头,露出一截雪白的臻首。 萧淮策轻轻抚摸她的脖颈,动作温柔恣意:“你在丞相府的时候,他们教过你吗?” 于杀手而言,美人计也是必不可少的。 果然,乔熙抬起头看向他,目光澄澈,点头说:“我会。” 她似乎是不知羞的。 萧淮策突然就生了戏弄她的心思:“既然会,你自己来。” 他指了指自己腰间的衿带。 于是乔熙轻轻咬着下唇,下一刻抬手,扯去他腰间的衿带。 一系列动作,利落干净。 可萧淮策分明看见她眼底的水光。 摄政王殿下破天荒的怜香惜玉一次,不仅没有再为难她,反而亲自抱着她,上了一旁的小榻。 衣衫一件件掉落,气氛见浓。 萧淮策看见乔熙将自己的手塞进口中,咬出牙印。 于是他将她的手扯出来,声音沙哑地说:“若是怕疼,就咬我,不要折腾自己的手。” 她不说话,用湿漉漉的眼睛看着他。 萧淮策心尖的某处,以摧枯拉朽之势,不可避免地柔软下去。 到底是春风一度,红浪被翻。 ...... 乔熙醒来的时候,萧淮策已经离开了。 他去上早朝了,权倾朝野的摄政王殿下比任何人都勤勉。 乔熙作为侍妾,原本应当起来的,可是他没有叫醒她。 乔熙从榻上下来,刚刚穿好鞋袜想要起身,就双腿发软,直接跌在了榻上。 她脸色泛起薄红,之后不知是想到什么,又有一抹暗色划过。 有婢女进来,慌慌张张的:“熙夫人,摄政王妃传唤您。” 乔熙干脆躺在了床上,她摸着被褥上的浮纹,眉眼间见狠色,语气却慵懒:“我很懒,起不了身,你和摄政王妃说,下次吧。” 那婢女吓得脸色惨白,结结巴巴了半天,才憋出一句:“熙夫人......您这样,摄政王知道了怕是不好。” “有什么不好?”她笑的冷淡:“让摄政王自己和我说。” 琳琅没有等到这位神秘的熙夫人前来,只等来了一句轻描淡写的托词。 饶是她大家闺秀,修养极好,也气的直接摔碎了杯盏:“这是什么乡野女子,简直不知礼数!恃宠而骄!” 一众侧妃侍妾见状都跪在了地上,噤若寒蝉。 番外:危楼难倚(三) 琳琅胸口起伏,原本精致的面容气的细微狰狞。 她一一扫过跪在地上的众人,下一刻,唇角勾起一抹微带讽刺的笑意:“本王妃倒是要去看看,这个熙夫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 乔熙被琳琅带来的人按在地上,强迫的双膝跪地。 她面色平静,仿佛此刻跪在地上的人不是自己一般,情绪没有丝毫的起伏。 琳琅也同样不温不热地看着她,她把玩着手中的杯盏,下一刻,缓缓笑开:“熙夫人好大的架子,竟要本王妃和一众姐妹亲自来看你。” 乔熙闻言,亦是笑着看向她。不过眼底冰冷,哪里有半分笑意。 此时此刻她的样子,完全没有昨日在萧淮策面前的半分清冷柔弱,反而冷冰冰的,叫人生畏。 “王妃娘娘,臣妾今日确实是身体不适,不能前去给您请安罢了。” “身体不适?”琳琅捏着茶盏的手顿住,脸笑容都僵硬了几分:“不知道妹妹是那种不适?” “伺候摄政王累了的不适,王妃娘娘还要我继续说下去吗?” 乔熙的话无疑于在在场所有女人心中点了一把火,首当其冲的便是琳琅。 她和萧淮策成亲多年,又何尝有过亲昵之举。而现如今,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货色,轻而易举就得到了她梦寐以求的宠爱。 怎么能不恨? 乔熙看着琳琅脸色铁青的模样,下一刻,轻轻笑了:“王妃娘娘还是不要来打搅我了,我身上若有什么磕着碰着,怕就算是您,也是担待不起的。” “你大胆!”琳琅终于忍无可忍,将手中的杯盏扔在了乔熙身上。 她动作利落狠绝,不带一丝丝犹豫。乔熙微微侧过脸,任由滚烫的茶水泼在她的肩胛上。 她是故意的,也是在赌,赌萧淮策对她动心了。 她的时间,不多了。 果然,一切都如她所料,萧淮策下朝回来,径直就去找了琳琅。 他训斥了府中所有的女眷,命人打死了压着乔熙下跪的两个婆婆,处理完一切,才火急火燎地来书房找她。 彼时乔熙刚刚将一束红梅放在白瓷精釉的瓶子里,美人如花隔云端,真真是一副好画作。 可是萧淮策直接挥掉了她精心打扮的那束红梅,下一刻,掐着她的腰将她死死按在窗棂上。 他的一双眼睛猩红,拉满了血丝。 乔熙听见他的诘问,咬牙切齿:“你故意的。” 乔熙说:“是的。” 他怒极反笑,用轻柔到叫人胆寒的声音问:“为什么?” “为了让你急,让你怒。”乔熙看着他,那样娇媚漂亮的一张脸,艳如桃李,偏偏是个没有心的人:“摄政王殿下,我要得到,就得是你全心全意的爱。这个摄政王府的女人,我一个都不喜欢。你有了我,就不能多看他们一眼。” 萧淮策额角青筋直跳,一字一句从牙缝里迸出:“乔熙,你这个妒妇。” 后者笑意烂漫,同样一字一句地回敬:“多谢摄政王抬举。” 萧淮策明明生气,可是对着她眼底的得逞笑意,竟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他只能恶狠狠地吻她。 而后者不知死活地弯了唇角,伸手勾住他的脖颈...... 乔熙想要得到的东西,从来就没有失手过。 这一年的春年,萧淮策已经满心满眼只有她一个人。 他将她的亲眷从丞相府安全地接出来,之后抱着她,亲她的侧脸,低声问她:“小乔,开不开心?” 乔熙说:“开心。” 偏偏笑意未达眼底。 她将自己的亲眷安排去了江南,那样的地方,温暖宜人,一年四季阳光明媚,家中老人多,这样的天气最是宜人养人。 萧淮策没有说什么,也没有过问乔熙的亲眷下落。 他只要她开心,做什么都是好的。 不知不觉间,他已经深陷其中,不能自拔,乔熙对他做的一切如同一场精心编制的梦境,让他彻底沉溺。 他带着她去所有的地方,寻常巷陌、闹市街道、郊外桃林甚至是皇宫。 皇帝李延封乔熙当了郡主,这其中约摸是存着几分安抚的心思。 萧淮策原本不稀罕这些所谓的封号,可是他看着乔熙笑盈盈的面容,难得一见对李延面有温色,缓声道了谢。 他爱她,深爱。 萧淮策此生,从来没有什么时候,像如今一般爱过一个人。 他恨不能将自己的一切都给她,恨不能将这个世上最好的一切,都双手奉到她的面前。 他想,等到年关结束,一月的好日子,就让乔熙当他的王妃。 他要给她名份,让她名正言顺。 然而春年盛日,这样的好日子,乔熙留下一封信,消失在了摄政王府, 萧淮策拿到信的时候,整个人僵硬了许久,仿佛一座沉默的塑像,没有半点反应。 其实信中只有两个字:珍重。 可他看了整整半个时辰。 她利用他完成了一切,如今目的达到,离开的不带一丝丝留念。 而他却还傻傻地想着和她的将来,想着守护她的笑容。 到底是他妄作痴人,痴心妄想! 半晌,他才红着眼眶一点点揉碎了手中的信,哑声道:“把京城翻个面,都要把她给本王找出来!” 他的的确确把京城翻了个面,可是那可恨的女子却依旧没有半点音讯。 萧淮策得到这个结果时,反而冷静了,他在所有人离开后,轻笑了一声,缓缓道:“乔熙,你可千万别落在本王手中。” 然而,他们还是重逢了。 春年佳宴,皇宫之内,她堂而皇之地出现在李延身边,用带着几分快意的语气对自己说:“萧爱卿。” 她眼底的痛快,叫人觉得刺眼。 李延俊逸的面容因为常年的病带着几分孱弱,他轻轻握着乔熙的手,用温柔的语气说:“这是朕新封的熙妃。” 萧淮策尝到了自己喉间的血腥气,翻涌上来,甜而腥。 他冷笑了一声,下一刻,从腰间拔出佩剑,剑锋直指当今天子:“李延,这个皇帝你不想做了,是吗?” 李延坚定而平静地将乔熙护在了身后:“萧淮策,你和熙儿之间血海深仇,注定是不会在一起的。” 番外:飞烟倾城(一) 李延坚定而平静地将乔熙护在了身后:“萧淮策,你和熙儿之间血海深仇,注定是不会在一起的。” “血海深仇?”萧淮策冷笑着重复,目光落在乔熙的身上,蚀骨的狠和戾气:“乔熙,若是没有我,你还能救出乔家上下?” “救下乔家,是你的赎罪!萧淮策,这是你在赎罪!”乔熙的声音尖利得厉害,萧淮策从来没有见过她这个样子,又哭又笑,满满的凄惶。 他一时愣住,连手中的佩剑都缓缓垂下。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带着几分无措:“你在说什么?什么赎罪?小乔,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我可以解释的,你和我回去,我可以解释的......” “摄政王殿下,不必解释了。你还记得十年前的苏家吗?” 乔熙红着眼看他,在他震动的瞳色中,笑意惨然:“摄政王和丞相之争,我父亲不过一个寻常的九品小官,你为何迁怒于他,将我苏家阖家上下处以极刑?” 萧淮策这一生杀过很多人,数不胜数,于是一时之间,他竟然想不起这个苏家究竟是何人何事。 他看着乔熙,明明知道不该问的,可还是没有控制住自己,问出了口,他问她:“什么极刑?” 乔熙用憎恨的目光看着他,嘶哑难听的声音:“处以蒸刑,碎骨分筋,野狗分食,死无全尸。” 她每说一个字,目光就冰冷一寸,到了最后,面无表情的看着他,笑意诡谲:“摄政王可满意自己听到的?” 萧淮策踉跄地往后退了一步,可是只是片刻,他眼中的震惊心虚无措就消失得一干二净:“当年你父亲结党营私在前,勾结外敌在后,条条框框哪一条不是必死的重罪?小乔,我不后悔我做的一切。” 他看着乔熙,沉声道:“我只问你,你还能原谅我吗?” 乔熙说:“你做梦!不可能!” 萧淮策当下,没有再说半个字。 只是当天夜里,摄政王殿下举兵谋反,火烧宫墙,一片焦赫黑土上,染满鲜血。 乔熙穿着月白的轻纱坐在镜前。 她早就料到了今日,于是此刻面对,反而坦然。 她的镜子内看见一身是血的萧淮策,他穿着铠甲,白色的内衬染成血红色,仿佛地狱出来的恶鬼。 乔熙从始至终无动于衷地坐着,看着他一步步走向自己。 他在她的身后站定,弯下腰,染着血迹的修长手指搭在她的肩膀上。 下一刻,下巴被轻轻捏住,他的声音掠过她的耳畔,低低哑哑,仿佛地狱低语。 他说:“你以为李延能护住你吗?只有朕,能护你周全,小乔,你怎么这么傻?” 一个“朕”字,让乔熙明白,一切都尘埃落定了。 她重重闭上眼,两行泪从眼眶低落,晶莹剔透。 萧淮策用指腹替她拭泪,在她脸上留下浅淡的血色。 他笑意平静,缓缓道:“这是李延的血。” 乔熙终于用力推开他,歇斯底里地哭:“萧淮策,你这个疯子。” 而后者看着连滚带爬缩到角落的女子,笑意阴沉冰冷。 他扯了扯唇角,温雅的面容是肃杀的冷意:“朕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自己过来。” 乔熙说:“不要。” 可是萧淮策怎么能容许她说不要,他走向她,捏住他的脚踝,下一刻,指尖用力。 “别乱跑,”他微笑,嗓音未带半点感情:“否则朕就废了你的双腿。” 乔熙惊慌失措地看着他,又因为脚踝的剧痛,脸色苍白。 “乔家的人,朕已经安置在了京城了,江南太远了,你会记挂的。你放心,他们对你有养育之恩,朕一定好好照顾他们。” 乔熙没有想到,他的动作竟然这么快。 她的唇一直在发抖,那样可怜又孱弱的样子。 偏偏萧淮策丝毫未见心软,还在一次次逼问她:“小乔,你听明白了吗?” 乔熙到底是点头了。 她选择了妥协,彻彻底底的妥协。 萧淮策登基那天,抱着乔熙坐在龙椅上。 他显然不顾及底下的众人的看法,我行我素,姿态嚣张。 万众山呼万岁之际,他贴近她的耳畔,问她:“小乔,你愿不愿意做我的皇后?” 乔熙说:“不愿意。” 似乎预料到了她的答案,萧淮策依旧笑:“我愿意就够了。” 乔熙闭上眼,不再和他争执。 她的脚伤还没有好,此刻心绪复杂,脚踝似乎更痛了。 而萧淮策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她的发,道:“过几日,我就给你册封。” 乔熙只觉得厌倦。 她眉心不自觉地拧起,一点点的厌烦。 萧淮策只是抱着她,越来越紧,他哑声道:“小乔,我们就这样互相折磨一辈子吧。” 这简直就是世界上最恶毒的诅咒。 可是他们两个人身处其中,一个不想离开,一个不能离开,他们注定一辈子这么纠缠。 萧淮策登基的第五个年头,乔熙生了一场重病。 不知是积郁成疾,还是早些年做刺客的时候身子落下的病根,这场病来势汹汹。 大约是人刻在天性的直觉,乔熙躺在床上,知道自己也许时日无多了。 她看见萧淮策对着那些太医大发雷霆,看见他怒不可遏的训斥他们。 她知道,他害怕了。其实这些年,他对她是真的好。她所有的刁钻为难,他都一一接受了。 乔熙心中悲怆,下意识咳嗽了一声。 萧淮策却是当即转过身,他跌跌撞撞地走到她的床前,不顾姿态地弯下腰喊她的名字。 他说:“小乔,求求你,不要吓我。” 乔熙无奈的看着他,周身所有的力气被掏空殆尽,她只来得及对他说一句话。 也许人在弥留之际,原本就是不能言语的。 她说:“萧淮策,我原谅你了。” 之后眼皮骤沉,她什么都看不见了。 脑海里是那天大雪天,他一身白衣从轿子内朝自己伸出手,他说:“要不要和我走?” 若你不是你,我也不是我,该有多好。 皇后崩逝这天,帝殉情而亡,谥号景成帝,帝后合葬在水中陵墓。次年国破,改朝换代,再无人知亡陵下落。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番外:飞烟倾城(二) 宋淮越指尖夹着雪茄,烟雾袅袅升腾,他隔着车窗和淡薄的烟雾,看着外面雨雾中的女子。 她穿着旻国再常见不过的学生装,腰身不盈一握,面容绝色娇艳,像是洋人最钟爱的用来宣爱的玫瑰。 只不过此刻,这朵小玫瑰身上沾了雨水,于是娇艳少了,狼狈多了,倒是很可怜又很可爱的模样。 耳边似乎还有那穷学生王致远的怒吼。 那是十分钟前,王致远被他的手下按着跪在车外,斯文俊秀的面容气到通红,他歇斯底里地说:“宋淮越!你是总统了不起吗?总统就可以夺人妻、毁人姻缘吗?” 他就像只被逼到了绝路的疯狗,只能大声咒骂,除此以外,无能为力。 而宋淮越这辈子最看不上的,就是弱者的怒吼。 于是他叫人将他拖远点,乔熙马上就要放学了,别让他吓到了他的小宝贝。 王致远在被人拖走的时候,对自己说:“宋淮越,毁人姻缘者下地狱!你这样的人,会遭报应的!” 报应? 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他才不信。 后来有人将脏布塞到了王致远的口中,他终于不能发出声音。 宋淮越很满意,疯狗若还学不会什么叫安静,更让人生厌。 乔熙出现的时候,一切都已经结束了很久,不剩任何痕迹。 那时还没有下雨,她干干净净地站在街道上,看着眼前的斯蒂庞克,原本红润的小脸,一点点泛白。 宋淮越自觉好心,他派司机过去,叫那个傻在原地的小姑娘过来。 可是这句话却是起了反作用,她双腿生根一般站在原地,说什么都不肯再挪动一步。 后来天色浓沉,下了一场不大不小的雨。 那小姑娘站在雨中,他不让她走,她就不敢离开,可是却也不愿意走向他,乖乖地来到他的身边。 他看出来了,她在做一些不知所谓的挣扎。 此刻,雨停了,宋淮越手中的雪茄也燃尽了。 他将烟头放在车内的铜制烟灰台中,示意司机打开车门。 乔熙今年十八岁,十八岁的女孩子,对于自己的人生是有很多向往的。 轰轰烈烈的爱情,一生一次的承诺,经年不减的友情,但是无论是哪样,都是不嫁给一个只见过一次面,比自己大整整八岁的男人。 哪怕,这个男人是旻国总统,温雅英俊,样貌也是一等一出挑。 可是乔熙不愿意,她总觉得,她的人生不该是这样的。 她已经存好了钱,原本可以将王致远给张碧痕的嫁妆都还给他的,她能解除和王致远的婚约,成为一个自由的女孩子。 如同书里说的:未来!自由!希望! 可是如今,她被另一个男人下聘了,这一次的嫁妆,她一辈子都攒不出来。 宋淮越给了张莞香和张碧痕母女二人,一笔或许一辈子都花不完的钱。 同样,这也是一笔乔熙一辈子也还不起的钱。 此刻,宋淮越站在了她的面前,他暗红色的袖口,颜色像是浓郁的血。 他的语调低醇,极度动人好听的声音,可是说出来的话叫人绝望,他说:“傻姑娘,你养母将你许给我了。” 于是乔熙一直维持的冷静面目碎了一地,她不顾形象地蹲下身,哭得抽抽噎噎,像个迷失方向的孩子。 她说:“宋先生,我可以还你钱的。” 宋淮越用一种怜悯又温柔的眼神看着她,轻而缓慢地摇头叹息:“我不要钱,我要你。” 婚期到底是如约而至,是中式的婚礼,不算大操大办,但是该有的东西一样不少。 宋淮越到底是旻国总统,尽管已经这般低调了,婚礼当天,还是来了许多记者,众人将偌大的总统府外面里三层外三层地包起来,就为了可以第一时间拍到那传闻中的总统夫人的真容。 乔熙并不知道自己有这么炙手可热,她坐在梳妆台前,只是愣愣的看着镜子里蛾眉柔婉,面容娇艳的自己。 她明明那样想要逃离不能自主的婚姻,那样想要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那样想要嫁给一个自己情投意合的人。 可是她还是走进了包办婚姻,像这个时代的无数女人一样。 宋淮越今天穿了白色的西装,他原本就是温雅的长相,只用站着不说话,就几乎是将优雅矜贵表现得淋漓尽致。 此刻,他拿着手中的珍珠项链走向她,将那串饱满剔透的珍珠戴在她的脖颈上。 “你皮肤白,我第一次见到你就觉得,珍珠这样温白漂亮的东西,才配得上你。小乔,你不该戴什么塑料发卡的。” 乔熙在他的款款温言中,眼眶红了一片。 她从心中生出了些许的绝望之意来:“可是我喜欢塑料发卡。” 于是宋淮越笑了,那笑意未达眼底,压迫感铺天盖地,几乎压弯了乔熙的脊梁。 她听见宋淮越一字一顿,冷冰冰地说:“那就从今天开始,不许喜欢了。” 他说不许喜欢了,一点商讨的余地都没有。 宋淮越是骄傲的,他不允许他爱的女人,心里有和自己无关的东西。 可乔熙是她自己的,她不愿被任何人控制。 于是她眼底含着泪,倔强地看着宋淮越不说话,似乎只要这样,她就不算示弱了。 而宋淮越冷笑着吻住她的唇,唇齿厮磨,一寸寸凌迟。 可是他又同时双手捧着她的脸,仿佛是捧着什么稀世珍宝。 原来一个人可以这样分裂,这样残忍。 这一场低调的婚礼,没有记者拍到总统夫人的面容。 传闻总统先生对他的新婚妻子温柔体贴,不允许任何人拍到面容,打搅了她平静的生活。 只有乔熙知道,一切都是假的。 宋淮越怎么会温柔,宋淮越是这个世上最狠的人。 他将自己心不在他身上的女子折了翼,关进围城之中…… 是夜,鸳鸯红烛烧到一半,蜡油一滴滴凝固串联在一起,形成蜿蜒的红色泪迹。 乔熙坐在婚床上,看着正在单手扯开领带的宋淮越。 他的表情很冷静,甚至带着几分温柔,可是动作没有半点犹豫。 他是真的决心不放过她了,她知道。 番外:飞烟倾城(三) 他是真的决心不放过她了,她知道。 乔熙下意识地缩到了床榻的角落,她看着他,眼中的慌乱无论怎么掩饰,都是遮掩不住。 “你要做什么?”她的声音颤抖,带着一丝哭腔:“宋淮越,做人不能这样强人所难的,你明明知道我不喜欢你,你不能一点时间都不给我。” 宋淮越将领带放在了一旁的台灯下,之后将解开袖口的纽扣,语调却平淡:“不想做什么,很晚了,睡觉。” 他所说的睡觉,竟真的就是单纯的睡觉而已。 乔熙被他抱在怀中,后背贴着他的胸口,能感觉到他身上微热的体温。 这样冷清寂寞的夜晚,被一个人抱在怀中,竟是让她生出了几分说不出的脆弱之感来。 明明是被迫嫁给他的,可是如今,她只能求他。 她低声喊他的名字:“宋淮越......” “嗯?”他的嗓音喑哑,说话的时候,收紧她的腰身,将她抱得更紧了一些:“怎么了?” “我想继续读书......可以吗?”她说的很轻很轻,轻到仿佛一阵叹息,下一刻话语就会消散在空气中。 其实她开口的时候就已经后悔了,宋淮越既然娶了她,又怎么会希望她在外面抛头露面?这个年代的女子,能够在婚后上学的终归是少数。 可是宋淮越说:“好,明天我送你去学校。” 她愣住,甚至在某一刻,对他产生了一丝丝感激。 很可笑,可是却也是她心中最真实的感受。 学校里并没有人知道乔熙的身份,她还是像从前一样,做一个普普通通的学生。 宋淮越的公务很繁忙,并没有太多的时间陪伴她,他每次回来的时候,都已经是夜里。 大多数时候,恰好都是晚饭的时间。 这一天,也没有什么例外。 宋淮越回来,将西装外套放在管家手中。 他今天穿了一件黑色的衬衣,领撑的颜色是暗红色的宝石,散发着冷锐的光。 他的面容温雅,看向乔熙的时候,眼底有一丝丝笑意。 乔熙还是不习惯和他交涉,原本拿着餐具的手,微微一僵。 他路过她的时候,从她的身后俯身,面容擦过她的耳畔,他的语调低醇:“你今天的口红,颜色很漂亮。” 乔熙的耳朵红的滴血。 这个时代的女子,终究是害羞内敛的,这样直白的夸赞,这样远远超越礼貌距离的寒暄,足够叫她心惊。 这天晚上,两人依旧是相顾无言地用完了一顿饭。 乔熙和往常一样,吃完饭便上楼了。 只是这一次,宋淮越叫住了她。 她说:“小乔,想要跳舞吗?” 乔熙是喜欢跳舞的,她和多数的女学生一般,追求新潮,追求罗曼蒂克,怎么会不喜欢跳舞? 她的脚步顿住,之后转过身,看向楼下沙发上衣冠楚楚的男人。 她几不可见地点头,之后脸色却红了,讷讷地说:“想......可是我不会。” 宋淮越笑意温柔地走向她,他说:“我教你。” 乔熙的眼睛肉眼可见地亮了。 宋淮越察觉了,笑意加深。 他从来知道如何俘获一个人,想要完全的征服,占有为下,攻心为上。 番外:飞烟倾城(四) 这一天夜里,宋淮越拥着乔熙,在大厅跳舞。 音乐悠扬,是很好听的钢琴曲。 乔熙并没有什么机会这样静静欣赏一首舞曲,于是难免有几分雀跃:“这是什么歌?” 宋淮越笑意更浓,他轻声道:“秋日的玫瑰。” 伴随着他的话语落下,乔熙的裙摆绽开一抹瑰丽的红色,下一刻,稳稳落在他的怀中。 宋淮越抱住她,却没有直接放开,反而维持着这样的姿势,看着她但笑不语。 气氛一时暧昧又无言,乔熙脸色通红,到底是张口结舌地喊他的名字:“宋淮越......” 说是喊名字,声音小得就像是小猫。 宋淮越笑意加深,却哑声道:“小乔,我有些忍不住了,我可以亲你吗?” 他问得直白,伴随着大厅如此微妙的气氛,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在他的怀中,说不出半个“不”字,软糯又乖巧。 宋淮越似乎是喟叹了一声,下一刻俯身,轻轻含住她的下唇。 这是一个很温柔的吻,不带太多的情欲色彩,更多的是怜惜和珍爱。 乔熙能感觉到他的动作很轻,就好像抱在怀中的,是一件易碎的珍宝。 她因自己的假想,脸色越发嫣红。 宋淮越放过她的时候,唇上有潋滟的水光,他用指腹摩挲她的面容,语调沙哑:“小乔,我知道你嫁给我并非自愿,可事已至此,你给我一个机会,好好追求你,好不好?” 他说完,轻轻松开桎梏在她腰间的手,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温柔笑意。 乔熙只觉得眼前的宋淮越太过绅士美好,唇上的触觉偏热,似乎好能感觉到他唇的温度。 她傻愣愣地点头,说:“好。” 宋淮越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在离开之前,轻吻她的额头,道:“我去书房办公,你先去睡,晚上不用等我了。” 尽管他这样说了,可是乔熙还是等他了。 她坐在卧室的床上,宋淮越进来的时候,她捏着一本英文书,头一低一低的,显然是快要睡过去了。 他走近她,手刚刚碰到她的肩膀,她就醒了。 她的眼底攒着一层薄薄的雾气,在暖黄色的灯光下,像是迷路的孩子一般懵懂。 他几乎看的有些不忍心了。俯身亲吻她的眼睫,循循善诱:“既然这么困了,为什么不睡觉?” 乔熙捏着被子,语气很轻:“我阿妈说了,女子出嫁了,要等丈夫回来了再睡。” 他这才想起前几日,他每每回到房间,她总是睁着眼躺在被褥里。 原先以为是她紧张,可如今才明白,竟然是这样的原因。 他心中叹息的意味更重,双手捧着她的面容,语调慎重:“不用等我回来,小乔,你只要给我留一盏灯就好了?我看见灯光,就知道你在等我。” 她眼中先是诧异,之后乖乖点头,说:“好。” “小乔好乖。”宋淮越这般说,眼底的笑意几乎能叫任何一个女子沉溺。 除了新婚那天,他对她,都是温柔的。 时间一长,她都忘记了他究竟是个什么性子的人。 直到这天,她亲眼看见他杀了一个人。 番外:飞烟倾城(五) 直到这天,她亲眼看见他杀了一个人。 虽说是在战乱年代,可是这是乔熙第一次见到血。 她看见那个平素里对自己言笑晏晏的男人坐在高位之上,手中的枪对准了跪在地上的人,唇角笑意未减,却在下一刻开了枪。 子弹穿过额头,留下了血肉模糊的点。 而那个人倒地,伴随着他的动作,他脑袋里的脑浆飞溅出来,和红色的血混合在一起。 乔熙只看了一眼,就吐了。 所幸她没有吃什么东西,吐了半天,也只吐出一些酸水而已。 而宋淮越依旧坐在座位上,面色从容平静,只是唇边的笑意已经散了。 他看着乔熙呕吐不止的模样,下一刻,凌厉的眼风扫过一旁不知如何是好的下属。 没有人能猜到乔熙会在这个时候回来,她本应该在学校里。 可现在,她却出现在这里。 宋淮越起身,一步步走向她。 他的步伐缓慢,透着说不出的冷锐之气。 乔熙隔着泪眼朦胧,看着朝自己走来的男人。 他那样冷酷的一张脸,满满的肃杀之意,几乎要叫人双腿发软跪下。 乔熙将腰弯得更低,恨不能将自己的五脏六腑吐出来。 她一遍遍的在心里问自己,为什么要现在回来? 这般想着,她将手攥得更紧,手中拿件精心挑选的物件,在这一刻,变成了烫手山芋一般的存在。 她觉得自己真傻,怎么就相信了他的温柔? 人命在宋淮越眼中究竟算什么? 他杀一个人,就像碾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她还能记得她刚刚走到门口的时候,听见宋淮越带笑的声音。 他说:“我不相信你的忠诚,我只相信死人的嘴。” 她知道,她不该过去的。可是她还是鬼使神差地走了过去,之后,便看见了眼前这一幕,足够叫她终生不忘的一幕。 他多狠,轻易就能让一个人生,或是死。 乔熙觉得她和天底下的任何人都没有区别,她普通到不能再普通,在这些权威者的面前,一点点反抗的动作都不该有。 她会像刚才的人一样吗? 因为他的不喜,无声无息地死掉? “小乔,”宋淮越的声音在她的头顶响起,低沉、像是陈年老酒,很沙哑:“别不和我说话,你在想什么?” 她能想什么? 她不过是在想,他真是个疯子。 她的沉默不语显而易见地激怒了他。 下一刻,乔熙感觉到自己的腰被人狠狠掐住。 宋淮越将她横抱起来,往楼上走去。 卧室里放着白梅花,还有同样白色的玫瑰。 那是昨天夜里,宋淮越亲自捧回来的。 他那个时候还不是此刻一身血腥的样子,他拿着花,桃花眼深情到叫人溺毙,语气温雅:“我听我的副官说,白玫瑰的花语,是我足以与你相配。” “也就是说,这个世上只有我配得上你。”他唇角的笑意温柔,将一朵白玫瑰放在她的手心,看着她娇怯的笑容,轻吻她的额头。 这样温柔的宋淮越。 可是今天的人是谁呢? 那个开枪杀人,还能不动声色地笑着的人,是她的宋淮越吗? 乔熙在他的怀中一言不发,只是看着那瓶漂亮的白玫瑰。 下一刻,她被抛到床上。 于是什么都看不见了,只能看见宋淮越的面容。 他离自己那么近,近到她似乎都能闻到他身上硝烟的味道。 “你怕我?还是在唾弃我?”多么尖锐的诘问。 乔熙咬着嘴唇不说话,只是紧紧攥着手中的东西。 是谁带着薄怒的冷笑? 宋淮越看着她,眼神一刻比一刻冷。 于是下一刻,衣领被扯开。 两颗脆弱的纽扣迸开,露出白腻的肌肤。 番外:飞烟倾城(六) 两颗脆弱的纽扣迸开,露出白腻的肌肤。 他少有的粗暴,到底吓坏了乔熙。 纽扣落在床榻的下一刻,她的眼泪也掉了下来。 而宋淮越终究是被她的眼泪唤回理智,此时此刻,他竟还是不舍得她哭。 于是所有的动作都僵住了,他哑声喊她的名字,声音低沉:“小乔......” 而乔熙听见他的声音,却是下意识往后瑟缩。 她的目光落在他的手上,眼神从惊颤一点点变成了恐惧。 “宋淮越,你刚刚杀人了......”她的声音很小,也不知道是说给谁听的。 “这个世道,人命轻贱。”他叹了一口气,语气带着丝丝苦恼:“小乔不明白吗?” 乔熙明白,就是因为太明白了,她才害怕。 手里的物件已经变成了烫手山芋,她将那精心准备的东西,直接扔了出去,砸在窗户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宋淮越微微侧过脸,脸上有一道浅淡红色,约莫是擦伤。 他再度转过头,眼神已然阴沉。 可是乔熙的心理防线也已经溃败了。 她捂着自己的脸,大颗大颗的眼泪落下来:“出去!我让你出去!” 宋淮越原本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理智,突然又有了崩塌的危险。 他咬紧下颌,太阳穴旁边的青筋突起狰狞的脉络。 这一次,他沉默了很久,才缓缓开口,话语中已经有了警告:“你刚刚说什么?” 乔熙的目光躲闪,那些勇气不知怎的,突然就消失了大半。 她的脸色苍白的吓人,双唇不停地颤抖。 之后,宋淮越听见她用颤抖得不成调的声音说:“我叫你......出去......” 嘣的一声,那根叫理智的线彻底断了。 他扯着她的手臂,将她重新拉回自己的身下,完全不顾她的哭泣挣扎。 宋淮越一直觉得乔熙是玫瑰,娇弱、明媚,应当被放在漂亮的温室里,与世隔绝,悉心浇灌。 她是脆弱的。 可是他忘记了她有刺,可以让握着她的人血肉模糊。 此刻,她的手刚刚从他的脸颊上落下。 宋淮越被打得侧过脸,脸上已然一片红痕。 他的颜色暗沉,里面有幽深不见底的情绪肆虐着。 而乔熙先是看着自己的手,之后才满脸倔强地看着他。 她说:“你别逼我。” 于是他笑了,舔了舔后槽牙,重新看向她,眼中生出了几分狠戾:“乔熙,是你在逼我。” 有哭泣声从卧室里传出去,路过的佣人不约而同地远离。 乔熙只觉得她面前的人突然变得面目可憎,她泪眼朦胧地看着他,在她扯下自己最后的防线的那刻,停止了所有的哭叫。 她用平静到极致的声音说:“我原本以为,我们的婚事虽是不算你情我愿,可是你待我事事周到,是个君子。” 君子二字,杀伤力之大让宋淮越觉得心口的某处突然溃烂。 他的眸色猩红,看着她满是泪水的脸,道:“那如今呢?” “我不知道,我害怕你。”她轻轻闭上眼,任由自己的肌肤裸露在他的视线之下。 或是发现自己所有的反抗都没有用,她乖顺得叫人心悸。 “为什么害怕我?”他笑了,摸她的脸:“就因为我杀人?乔熙,你没有心的吗?我这些日子怎么对你的,你看不见吗?” 他是这样的爱她。步步为营,步步小心,一步一用情,接近她的所有步骤,都是精心设计,生怕有一点点错处。 可是她因为今天的事,要将自己全盘否定。 “你觉得我是恶人?”他看着她沉默不语的面容,看着她颤抖的眼睫,声音已经有了几分死气:“我问你,是吗?” 乔熙睁开眼,毫不避讳地迎上他的视线,用冷静的语气说:“是。” “不管我杀的是谁?”他拉进了两个人之间的距离,手捏着她的下颌,一寸寸收紧:“你就觉得,错的一定是我?” “他是不是恶人不要紧,宋淮越,我怕的是,有一天我也会死在你的手上。” 诛心之论,不过如此。 番外:飞烟倾城(七) 诛心之论,不过如此。 心口的某一处突然空了,极端的空荡。 他不说话,只是看着她皎洁干净的面容。 乔熙被他看的心慌,下意识侧过脸。 而他开口,声音沙哑:“乔熙,你没有心的吗?我怎么舍得,我怎么可能舍得?” 他问得很轻,轻到后者的眼角沁出泪珠。 乔熙原本想要说什么的,可身上的重量突然就消失了。 乔熙看见宋淮越站在自己的面前,怒气平息,是那样冷静的面容。 他说:“小乔,我以为我对你怎么样,你是知道的。” 陈述,诘问,痛惜。 每一个字都让她心乱。 而他的话音落下,有一把枪被他扔在了床榻上。 乔熙的瞳孔紧缩,愕然地看着那物件,声音干涩:“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想离开吗?”他的语气没有一丝丝涟漪,平静的如同一潭死水:“把枪捡起来,一枪崩了我,你就能离开了。” 她鼻尖一酸,又有眼泪落下来:“你放我走?” “你不爱我,你甚至怕我。呵......小乔,你让我觉得,自己就像个笑话。” 他弯腰擦去她眼底的泪珠,语调沙哑:“不是想要离开吗?从一开始就只是我想要留下你,可你从来都没有打算留在我的身边,不是吗?” 眼底的水汽越来越浓郁,浓郁到她有些看不清他的面容。 宋淮越见她僵硬不动,将那枪轻轻放在她的手心:“现在,动手啊。” 乔熙终于反应过来,尖叫一声,像是拿到什么烫手山芋一般,将那枪直接掼在了地上。 她又一次缩到床榻的角落,泣不成声。 而宋淮越维持着弯腰的此时半晌,才缓缓起身。 他先是看着她潮湿的面容,忍住想要为她拭泪的冲动,转身走向了被扔弃的枪,将其捡了起来。 他开口,也不知道是说给谁听的,平静,极端的冷静:“我放你走了,小乔,我放你走了,是你自己不愿意离开。” 没有人回答他,只有乔熙压抑的哭声。 这一天以后,乔熙发了一场高烧。 睡梦昏沉中,似乎有人将她抱在怀中,一遍遍地替她擦干身上的汗珠。 她烧得难受,有时候忍不住,便会哭。 那个人就唱歌给她听,乔熙听见他的声音,才后知后觉那人是宋淮越。 他唱歌真好听,像是陈年旧酒,那样醉人的温柔。 可是他为什么又能那么坏,轻易剥夺一个人活下去的权利。 乔熙在昏昏沉沉中,还委屈得不停落泪。 她想,昨天是他的生日,她还给他买了礼物不是吗? 为什么就会撞见这样的场面,她甚至来不及......来不及和他说生日快乐。 大约是心中所想太过频繁,她不知道,那时她在梦中喊他的名字。 她说:“宋淮越,生日快日。” 抱着她的人,身型狠狠一僵。 他想起了昨天,争吵之中,她似乎将什么东西扔在了地上。 于是那样寂寞冷清的夜晚,她躺在床上昏睡,宋淮越蹲在地上,找着那天被她扔在地上的物件。 他平生少有的狼狈,找到后半程的时候,已经因为心急半跪在了地上。 原本熨贴的西装已经有了折痕,裤管甚至有些细微的灰。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终于在沙发的缝隙里找到了那个木盒。 里面是一方四四方方的手帕,放在梨花木盒中,手帕是当时旻国时兴的洋牌子,不算什么稀罕货,但是舶来品,对于乔熙来说,到底是昂贵的。 他看着那方小小的手帕,不知怎的,突然有个声音在他的脑海中响起。 那个声音说:看,宋淮越,你完了。小小的手帕而已,你竟然就能感动成这个样子。 可是另一个声音说:你早就完了,还差今天吗? 于是他将那方手帕放在自己胸口西装袋子里,笑意带着几分释然。 和她置什么气,她是他的小乔啊。 乔熙这个高热,一热就是两天。 醒来的时候,窗外正在下雪。 番外:飞烟倾城(完) 醒来的时候,窗外正在下雪。 冬雪飘零,正是人间苍茫的时节。 乔熙撑着手肘坐在床边,看见楼下的花园里,宋淮越从斯蒂庞克里出来,手中一把黑色的竹节伞。 他的肤色很白,在这样的漫天雪色映衬下,竟是有了几分出尘之意。 乔熙抿着唇看着他走到总统府正楼前的空地上,看见他将厚重的黑色西装外套递给了下属。 他动作轻慢,带着说不出的矜贵。 乔熙看着,觉得他似乎又变成了她初见时的宋淮越,矜贵、疏冷、淡漠。 他应该是在生自己的气的吧,他们之间发生那么激烈的口角,他如此骄傲,恐怕是心有芥蒂。 这般想着,她心里竟是生出说不出道不明的难受。 宋淮越并不知道乔熙的小心思,他看着下属,淡声道:“夫人今天在做什么?” “夫人下午刚醒,胃口不好,吃了点酸汤便坐在窗边不说话了。”年轻的女下属事无巨细,说话的时候,还不时偷瞥宋淮越的脸色。 后者不过是颔首,之后便一言不发地往楼上走。 乔熙听见房门被打开的声音,之后是脚步声。 镶嵌着暗蓝色钮扣的衬衣,衬衣的主人手指修长白皙。 他将窗门轻轻阖上,语调说不出的清淡温和:“这么大的风雪,也不仔细着,万一着凉了呢?” 乔熙听见他的诘问,眼睫颤抖。 她抿着唇角,抬起头时,眼尾红红的。 宋淮越原本还想吓唬一下她,此刻见她红了眼眶,什么规矩体面忘得一干二净。 他蹲下身,用指腹轻轻擦过她眼底的红痕,声音温柔:“我还没有说什么,不许哭。” “没哭,”她的鼻音很重,抬起一只手,怯生生地捏住他的衣袖:“我不想再看见那样的事了。” 宋淮越身形微顿,用手轻轻梳弄乔熙的发:“下次......我不让你看见。” 他们都在让步,都在妥协。 乔熙吸了吸鼻子:“我明天要去念书,课业落下了很多。” 宋淮越说:“好,我送你去。” 他说完,从口袋里拿出一盒包装精美的东西。 乔熙接过,摩挲着那看起来便是做工考究的包装,语气有些惊讶:“这是什么?” “西洋的糖,叫朱古力。”他捏捏她的手,哄她:“尝尝喜不喜欢。” 乔熙在张碧痕身边长大,毕竟是养女,是没有什么机会吃糖的。 更何况,这朱古力,原本也不是寻常人家能够吃到的东西。 她很小心地捏了一小块放进口中,之后眼底亮闪闪的,似乎是雀跃:“好甜。” 初时有苦苦的味道,细细品味,甜入心扉。 乔熙弯着眉眼,笑道:“我很喜欢。” 宋淮越见她这个样子,语调益发温柔:“喜欢就多吃点。” 彼时的乔熙并不知道,因为她的一句喜欢,宋淮越将全国的朱古力都运到了总统府。数十箱朱古力堆在库房里,看一眼都觉得震撼。 于是世人皆知,总统夫人是总统先生捧在手心娇惯的夫人,皆是艳羡不已。 而乔熙却不以为然,这一天的中文课,教授给他们看了西洋的照片。 约莫是一个叫西雅图的地方,在地图上小小的一块,风景却优美。 乔熙从来没有离开过北城,更不要说异国他乡。 她知道,张碧痕和张莞香现在就在西雅图,想要出国看看的念头,突然就根植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