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宙行战纪》 第一章 聂峰 聂峰一到喀城,叔叔已经在机场等候,接他回家。 叔叔在当地供职多年,聂峰还是小时候见过他面,早已印象模糊,此时见面已没了辈分的拘谨,如同好友一样。 “毕业了?” “是的,也有了工作,我请了几天假来看您,顺便瞻仰一下大陵塔。” “哦,在什么单位上班?” “也是政府部门,不过不重要,他们都好?” “还好,我已让他们先回去了,你没先回家?” “没有,直接奔您这儿来了。” “噢”叔叔放下手中的杯子,仿佛在想什么事情。 “家里有事吗?”聂峰关心的问。 “没有”叔叔抬起头来道:“你今天早点休息,明天我安排人送你去看大陵塔,我这里还走不开。” “不用,叔叔,我都工作了,出来旅游一下,你还不放心?” “当然放心,不过看好大陵塔,你还是早点回家,最近这边形势不太好。” “怎么啦?” “连续二年干旱,收成不好,当局现在正为老百姓口粮发愁呢。还有,当地流传,很久以前有一支高级祭司家族,因为回避非本教文化的入侵而迁隐到南部大高原,最近他们的后代忽然回来,称根据天象预测:地球将有一次大灾难,不朽的大陵塔也不能幸免,据史书记载他们的观星术非常神奇,所以现在当地社会暗流涌动,异常敏感。” 聂峰脱口道:“如果大陵塔都不能幸免,还有哪里是安全的地方呢?” 叔叔听了他的话,面色有些沉重,感叹道:“据他们说,人类历次大灾难都是由海陆之争引起的,早期人类居在高处,随着发展慢慢地向海洋进逼,现在恐怕又要从低处向高处退却了。” 聂峰不以为然道:“我就看看大陵塔,许可的话再沿它边上的大河-塔里河看看,来之前已经通过朋友订好导游服务,不会有什么事情,放心吧!景区离这里远吗?” “还好,从市区乘旅游快线,一个小时就可以直达景区。” “那就好,不知道现在游人多不多?” “没什么人,也没什么好看的,因为就没有怎么开发。” “是吗?当年狂风吹走沙堆,大陵塔横空出世,轰动世界,你那时还一个劲地叫我过来看,怎么才几年时间就为世人漠视了呢?” 叔叔苦笑道:“刚才不是说了,现在好像已经是进入末世,人们又恢复了恋家求稳的心性,还有多少人想出来玩!政府连居民最基本的生存条件都无法保证,哪里还理会到它!” “哦。”聂峰含糊应了一声,心中也不知高兴还是沉重。 晚上,聂峰考虑再三,将放有威能甲衣的行李包放在叔叔家里,只带上一只小包,反正明教授说一切都已准备好了。 有一件事情他没有和叔叔讲,他这次来喀城另有一个目的,他爱好考古,却对墓葬文物的研究不感兴趣,而是热衷于探究人类在漫长的历史长河中有没有和外来生命接触的痕迹,他在相关论坛中积极捕捉征求信息,但是毫无收获,只有一个自称明教授的人见识不凡,给他信心。 明教授以为:地球和宇宙都是开放的,宇宙中肯定不只有地球上一处生命地,只要地外生命足够的先进,便有可能造访地球,甚至在地球上也可能有比人类先进的生命,在默默地注视着人类,只不过他们都比人类先进,人类才处于被动,不能主动和他们交流,不然地球上那些刀削斧劈的巨大山川、匪夷所思的神秘现象、叹为观止的庞大建筑是谁的作为? 明教授和他一样像一个论坛旅客,一直参与,很少公开说话,但是二人私下聊得很开。 年前明教授忽然发信问他:“有没有去看过喀城的大陵塔?” “课业紧,还没有。” “想不想一起去考察一下?” 聂峰明白他所说的考察的含义,感兴趣地问:“怎么?教授发现了什么目标?” “也没有。”教授在那头回答:“大陵塔本应绝世傲立,却一直在地下深藏不露,近年才离奇出世,它的背后难道没有大悬念!我到现在才有此想法,因为刚刚在景区里找到了可以帮助的工作人员。” “那没有用的。”聂峰和明教授直接道:“大陵塔作为人类有史以来最伟大、最神秘、最古老的建筑,不是仅仅供人观瞻的,也不大可能仅仅作为当时掌权者的墓穴,它的秘密要么与天有关,要么与地有关,与天有没有关系,我们看得清清楚楚(如果看不清,是因为我们的境界没有达到。),与地有没有关系,还有待探索,所以从常规入口进去还是等于普通意义上的参观。” “你的意思是?” “可以用一台先进的触探仪器沿它的外围绕二圈,探探下面可有异常。” “妙!”明教授心有灵犀,对他的灵感佩服不已。 二人一拍即合,私下商量:由明教授先行准备组织,一俟聂峰放假,借旅游参观之机在喀城碰头,进行深入考察。这件事就是重华和传祥都不知道。 第二天一早,叔叔开车送聂峰到景点的市区接待处,果然有一个小团队在等聂峰,叔叔核实了一下导服,确实是当地的正规旅游公司,就放心让他前去。 聂峰上了高速车,一个文质彬彬的长者爽朗道:“你好,聂先生!” “谢谢,明教授!” “好吗?” “还行。”聂峰和明教授神交已久,初次见面,便觉得一见如故。 “好!就等你了。”教授一语双关,一路和他聊起了行程安排。 进入景区,明教授支开导服,领着他边走边简单介绍:景区管理很严,还好这段时间喀城形势不稳,他们已设法疏通了景区管理人员,把触探仪器等设备工具分拆带进了景区,才探测二圈,果然显示下面确有一条暗道,他们已选好在有大石掩护的一个点上实施开挖,不过暗道很深,好像不是砌成的而是从里面开凿的,所以得想办法切割,所有这一切他们每天都要组织一个庞大的旅游团队作掩护,明教授兴奋的低声说完,神情紧张又得意。 “哇!”聂峰终于面对着大陵塔,仰起头来,凝视着面前的庞然大物,心中却表达不出丝毫景仰之意,在它脚下,一切赞美之词都苍白无力,一切无所谓的态度都荡然无存,后人看到它时固然震撼,但是当初建造它的人该有何等的魄力、毅力和智力,正所谓一流的技术、一流的组织、一流的构思!简单的讲,大陵塔就是把一块块巨大的石头垒成一个超级建筑,但是是怎么垒的,垒成后又怎么历经数千年而不倒塌,他和明教授探讨过,还是同意古人采取注沙法这种推测:砌一层加满一层沙,一块块石头在沙中翻高垒砌,成功后再把沙抽掉。反正不管怎样,地球上超过几千年的完整建筑除了它还有谁,也许这一纪的人类的文明就是从此而传播开去! 明教授理解他的心情,一直在他身边等他,等他继续往前走时才接着说:“先生,我们不仅应该臣服它的伟大,还要相信它很内在啊!” 聂峰转过头来,他明白明教授说的意思,不好意思地说:“是啊,教授,我更加觉得它不应该只是简单地在此地一等几千年,只为我们来参观的。” 明教授笑了:“所以我现在比你还要好奇和心急啊!”他又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时间很紧,因为这事风险很大,我们计划今晚用带消音的大功率设备切割挖掘,如果如愿的话,明天我们就是世界上最幸运的人了!” “太好了,不过我—” “不要紧”明教授明白他的意思,微笑道:“你继续参观,晚上我们一起吃饭,讨论明天下午行动的细节。” 事到头上,聂峰感到很突然,想退缩,但看着明教授热切的眼睛,他不好意思辜负他的信任,只好说:“谢谢!我叔叔说好安排车子接我回城区,还是明天下午见面好,一切你安排就行。” “ok!”明教授亲切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聂峰看到不远处一个团队的成员正有的指指点点,有的在拍集合拍照,有的在眺望,旁边还有三二错落的人掩护着,不禁一笑,边走边继续参观。 他不知不觉转了二圈,意犹未尽。这时金乌渐下,微风不兴,巨大的塔面在阳光的辉映下,激发出强大的光华和能量,阳光、塔面和周围的沙漠,都被笼罩在厚厚的金色空气里,整个世界为之静穆。 聂峰的心灵和身体瞬间拔高、膨胀和升华,何必去研究大陵塔是怎么造成的!何必去研究建造它的目的!数千多年过去了,人类惊动了整个地球,用尽各种资源心力,建造了遍布地球的高楼大厦,但是没有哪一座有它伟大,也许它的存在和出现不过作为标杆在提醒人类:历史已然久远,又有多少存留? 他在犹豫,不想去了,大陵塔如此神圣古老,如果他们的计划得成,恐怕会给盗墓者、猎奇者提供一条捷径,那对保护它很不利。在回来的路上,他一直陷于矛盾之中。 叔叔陪他用的晚餐。 “怎么样?有何感想?” “不虚此行,古人比今人伟大。”见叔叔微笑看他,不说话,便问道:“您好像不以为然?” “不是,谁敢轻视它和它的建造者呢!” “那您的意思是?” “奇迹就是奇迹,你既然参观了,发发感想可以,但生活并非离不开它。” 聂峰觉察到叔叔话中隐含着的劝喻似乎正是针对他所行目的,便接着道:“叔叔,路程如此之近,我还想看看大陵塔的夜景,您有办法吗?” 叔叔看了他一下,有些不解,大概他认为聂峰不该有这种孩子气,难道阳光下看到的不更加清楚吗?这里是文化而不是街市!可是当他看到聂峰满含期望的目光,摇了摇头,起身到旁边打了个电话,不一会儿电话回过来:“今晚不行,得另行再约时间。” 聂峰明白了,明教授的准备很充分细致。在他的内心,希望通过自己制造出一些干扰让本次行动计划暴露,他诚然不想因为自己的想法成功而给大陵塔带来麻烦,而且如叔叔所说的意思:就算是考察,也要由应该考察的人去考察。 “那就去看看塔里河的夜景吧。”他有些失望的对叔叔说,叔叔理解年轻人的精力充沛和思想活泼,安排了一个工作人员陪他同去,吩咐他早点回来。 按理说现在是雨季,正是塔里河最壮美的时候,但是由于近二年的干旱,塔里河的水位不升反降,虽然隔着夜光,聂峰还是看到它的窘迫,除了中间一条狭窄的黑色水带,二边水草荒地的面积之大,几乎完全遮没了塔里河的身段,说明它也无法抵抗老天的安排。 塔里河绵延千里,中间只取不舍,急急而来,只是为了独自眷顾古老的三角洲部分,它成就了大陵塔,见证了大陵塔,如果说大陵塔真有神力相助而成的话,那么塔里河也一定是神早有此预见而先之手开脚踢的,现在她遇到了麻烦,那么大陵塔呢?他在河边徜徉,很晚才归。 因为一夜纠结,第二天他起床很晚,叔叔已经上班去了。 “去就去吧,只要记着分寸就行。”他拎起小背包,让司机送到景区门口。 明教授已经在等他,告诉他一切顺利,已经成功割开一个方洞,他们进去后的后续事情也都安排妥当。 到了现场,照例有一个大的旅游团队控制了周围地方,因为时间紧迫,明教授快速做了安排:东西都已准备好了,除了他们二人,再带上一个助手。 聂峰随意道:“本来就是试探行动,有二个人下去看看就行了。”他的意思是洞口太狭小,不宜人多,又暗示明教授年纪大了,担心他的体力吃不消。 明教授却一脸郑重道:“咱们这次如果成功,必定会有伟大的发现,我是从事这一行的,当然不能落下,放心,我肯定跟得上你们!”接着让人递给聂峰一只紧凑的行李包,里面口罩、面罩、透视眼镜、手套、绳子、手电筒、压缩氧气包、射线防护服、压缩干粮和水,一应俱全,聂峰又从自带小包里掏出自己的面罩放在里面。 他看到他们甚至还准备了一只装有几只小老鼠和蛇的口袋。 三个人穿好防护服,下去之前,明教授当着聂峰的面对自己的几个心腹交待:“你们轮流在这个点附近守着,我们上来之前会先和你们联系,防止有意外。” 有人打开盖子,拎上一只公鸡,公鸡还活着,如此大家心里就先踏实些。聂峰先下,明教授居中,助手在后, 第二章 查探 聂峰的体质好,又受过特训,所以行动很轻松,明教授虽然年纪大,慢是慢,不知是兴奋还是体格好,中途也仅小息了二次,所以没有明显拖后腿。三人互作响应,很是顺利。等他忽然感到体外有凉意,又发现头顶灯有散光现象,就停下来提醒了一下,明教授正感艰难,听说前面好像快到了,顿时精神一振,打了个赞赏手势,加快了动作。 如此又向前爬行一小阵,通道到了尽头,洞口也稍稍宽敞,借着头顶灯一看,前面是个石砌的河道,河道的水面距离洞口很深,在洞口的下方,有一只小石船固定着,微微颤动。 明教授和明聂峰互换了一下位置,看了地形,助手也抽空检查了袋中的蛇和老鼠,并未发现异常,三个人商量了一下,在聂峰的帮助下,助手下了小石船,拿起船上的小石桨,撑开小船,向前划去。 明教授和聂峰听着清脆的划水声,又兴奋又紧张,二个人简单地用手势交流了一阵,都猜想到这个河道肯定是通过沙漠地下河连接到塔里河,既是为了大陵塔里用水方便,也是为了对外交流方便,如此岂不证明了大陵塔内有生命迹象,二人都露出了会心的一笑。 不一会儿,助手在对话机中告诉明教授,前面有一个向左的岔口,明教授想了想,让他先划回来。小船又轻松的划到了洞口,明教授和聂峰互看了一眼,在头顶灯的光照下,聂峰看到明教授的脸孔明显比下来时阴暗了许多,但二人都是胆子颇大,又见水流浅缓,这一步应该也很顺当。 船儿小,三个人恐怕承受不了,再说上面也需要一个人接应,二人商量,聂峰留在上面,教授上也了小船。 小船向前划去,在刚才的岔口停了片刻,聂峰调亮头顶灯,看到小船选择了左转的方向。 周围又恢复了寂静,他稍稍支起身子仔细打量四周,其实也没有什么好看的,除了石壁和水,什么也没有,也没有声音,向下看去,黑色的水面非常安静,不注意看,几乎不能发现它在缓缓流动。 他关掉头顶灯,让自己休息一下,明教授会有什么发现呢?他猜明教授抢着要下去,究竟是考古学家的天性呢,还是对自己的不放心?应该是后者,他想起下通道时教授对弟子们的交待:只有他发出上去信息,才能被认可,如果自己和助手上去而没有他的话,肯定被拒绝,有此一着,河水又没有危险,所以还是放心下去才能对事情有所把握。 聂峰心中一哂,这时他心中已没有了探奇的冲动,哪怕教授回来能带给他天大的喜讯,他也宁愿立刻回到阳光下。 他拿起对讲机呼叫教授,对讲机没有信号。他的心中咯噔一下,明明刚才还用过的,怎么一下子就没有信号了呢?他又呼叫了几次,都是如此,他不由得不安和焦躁,根据约定,一旦对讲机不能联系,小船得马上返回原位。 但是他等了很长时间,什么动静也没有,又不敢扯了面罩大呼,四周完全是死寂一片,比荒野中还可怕,他脸上的汗水涔涔而下。 他现在进无所进,退无所退,只有不停的联系,时间一点点过去,恐惧越来越深。 也不知等了多久,一声极轻微的响动,惊起了他,他赶紧拧开头顶灯,往洞口一看,吓了一跳,那条小石船又回来了,驳在原来的位置,船上空空如也! 聂峰登时吓得血管倒流,全身发软,便要晕倒。 这大陵塔还真邪门,看上去好好的,不动声色就让二个人踪影全无,最离奇的是小船竟然会自己归位! 聂峰的第一本能反应就是往回撤,他一口气爬了小半程才停下,惊魂甫定之下,想想这样回去断然不行,没有了教授,他的弟子们会把自己弄死,这通道里还是安全的,不如再回去看看。 他又倒着爬回洞口,调过身来,已是浑身无力,只好先稍作休息。 也许在通道里待得久了,想活动一下身子,其实内心想研究一下小船,摸准石壁上刻有抠槽,他试着下了小船,小船和桨的颜色黝黑光滑,触手生凉,石头而已,哪里有什么奇异,但他终于不敢驾船前行,又爬上石洞。 他实在累得动不了,只能在这个刚能容得一个人蜷曲坐起的空间里发愣,尽管焦躁、后悔,但是想发泄一下都不行,他也不知道他能做什么,他现在已经可以断定他的结局并不比明教授强多少。 他打了个盹,浑沌嘈杂的大脑有了片刻的清醒,就是这片刻的清醒让他又听到了些许轻微的声响,在这绝对安静的环境里,任何一点声响太敏感了! 他立刻凝神倾听,确有声响,不是小船,竟在洞内,他调亮头顶灯看去,几只蛇和老鼠正在地面上快速行动,一看也是非常烦躁,看到灯光,又惊慌逃开。 他这才想起,也许刚才在洞中来回爬行时,没留意装动物的袋子,它们也不知怎么竟跑了出来的。 过了一会,小东西们见没有动静又回来,仍然在他身边反复嗅闻、窜来窜去,胆子大的溜过他,到洞口张望,看看不行又退回,反复在那一块地方活动。 他心中一动,老鼠和蛇都惯于打洞钻洞,它们聚集在一块地方不停地试探,莫非下面有出口? 这个发现让他精神一振,他驱散了小动物,自己爬着摸索起来,如同刚才的毫无头绪,这个范围不大的地方没有给他带来希望,他左右上下捶过,下面的发声确实不一样,但找来找去、又按又摸,几乎是一寸一寸研究过去的,却毫无收获。 他绝望的抬头,面前几对亮晶晶的眼睛不动声色的看着他,似在等待,又像嘲笑。 他扩大的研究范围,最后又累得不行,回到洞口补充了食物和水,边休息边思想,再后来又下了小船,让身体放松一下。 绝望的时候每一次都能发现希望,期待的时候一无所得又回到绝望,这就是此刻他的处境。 最后他是无意找到秘密的。他第三次下到小船上的时候,开始奇怪小船为什么停在此处不动,他抄起石桨四周一搅,原来在前面一根石梁挡住了它,明教授和他的助手当时用桨将它向外撑开才得前行。 他现在对这里的空气都心存畏惧,对漆黑的流水也不敢掉以轻心,先用石桨反复捣探,又仔细检查了防护服,这才慢慢下水。 他把小船撑开,试着抬了抬石梁,有些沉涩,但不算太费力,石梁像是个轴轮,他尽力让它平转到头,靠住墙壁,再爬上洞口一看,最后的愿望果然实现了-洞口地面一块石头被移开,有台阶可下(看来上面的洞口是它的保护,大塔陵的设计真周密啊!)。 这个洞口比上面洞口大多了,他循道而行,此时前面有没有危险已在他的脑后了。 大通道经历了好几次拐弯后,明显感到是倾斜向上,甚至要猫腰爬行,好在无甚障碍,只是闷热难当。 途中曾见过一个孔洞透下来光亮,这对他来说是多么亲切!才二天时间,他已经觉得阳光是那么珍贵!他在此休息补给,顺便拿出压缩氧包给氧气瓶充氧,然后继续前行,直到尽头。 通道往右一拐,乃是一间石室,无门,但有一道很高的门槛,挡住了几只先到的老鼠,它们正在试图蹦过去。 石室不大,里面空空如也。这时头顶灯的电能已经耗尽,幸好还有随身宝,他打开光源,细细察看四周,这一看,虽然人热得快要晕倒,心却凉得要死,在塔底通道口,犹能探出空声,直壁也有抠坑,而这里就是一个毫无缝隙的大房子,找不到任何机关迹象。 他心力交瘁,回头已不可能,知道自己不久就要葬身于此,反正此处没人,索性放开声音大喊:“大陵塔的灵!大陵塔的主!我聂峰只为一时动了探奇之心,误撞至此,今日就要和你们一起作木乃伊了。” 说完已是筋疲力尽,再也不作它想,就地躺在石室中央,等待生命的终结。他没有了力气,也没有了希望,头脑里飘浮着父母家人,还有同学好友,死不足畏,只是自己正是发轫于硎之际,却一事无成,有愧于社会的培养啊! 懵懵懂懂之间,感到头边似有异物,一个声音在发问,先用了二种语言,他不懂,又用英语,最后用了中文:“你从哪里来?” “我从中原来”他的大脑自然而然地回答。 那个声音又问:“你得到你想要的东西了吗?” “我没有想过要获取什么,只是好奇大陵塔而来。” “你现在想得到什么?” “不想” 接着一阵沉默,良久,问答声又在他的意识中响起:“答应我一件事,我可以让你出去。” “什么事情?” “带贝思卡出大陵塔,去它要去的地方。”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恐怕不能做到。” “只要你愿意,我会让你做到。” 他下意识地点头,头边的声音又道:“你先跟我学二段咒语”。 他轻轻点了点头。意识声音开始教咒语,第一段比较简单,只有三个单音节词,和一个四音节词,发音陌生奇特,麻烦的是音调,有的尖声,有的粗声,而且音量比例也有要求,虽然如此,他还是很快就记了下来。下面一段就难多了,由三句话组成,每句话有若干个词,单音、双音、三音、四音的都有,发音一样生僻,音调和音量也都有节奏和比例要求。他没有注意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起竟然恢复了精力,他一遍一遍的学,一遍一遍的记,又在心中反复对照,心无旁鹭之下,总算又勉强记了下来。 他记的时候并没有出过声,但也感到喉咙奇痒无比。 意识声音也不来管他,有问就教,任他一旁练习,直到他滚瓜烂熟了,才对他说:“好了,你出去吧。塔内有难念短咒,塔外需要帮助念长咒。”末了又说了句:“门在门外,闻声即开。”说完再没有声息。 四周又恢复了寂静。但他的大脑还在飞速转动,他不敢马上起身,怕记乱了咒语,仍是躺着不动,心中默记,等到确认熟记无误时才睁开眼睛。 尽管身边什么动静也不再有,但是他知道刚才决不是在梦里,在大陵塔里,可是什么事情都不可以常理度之! 他也不敢再打开随身宝,怕冒犯了意识声音的主,他虽然什么都没有看见,但是意识声音的主必是高等生命无疑。 可以出去了,他心里一阵激动,浑身也有了精神,摸出水袋,已所剩不多,他一口气喝尽,高等生命既然说出“门在门外,闻声即开。”那么先出去再说,如果不是这句话提醒,他怎么会想到房子的门会在门外! 他摸索着跨出门槛,用随身宝一照,墙壁上一样光溜溜的什么也没有,他在墙上又拍又打,又捶又跺,哪里有什么反应。“这动静已够大的了,会不会是一个梦?”他对刚才在石室中的一幕怀疑起来,突然想起高等生命所教育的咒语和训示:“塔内用短咒,塔外用长咒。”他清了清嗓子,朗声一念短咒,有门訇然而开。 他心中大喜,求生的希望大增,再用随身宝的灯光一照,毫不犹豫的跨了进去。 刚跨进去,只觉得里面窸窣窸窣一股灰尘劈头盖脑洒了一身,他也不以为意,摸索而前。走不多久,就觉得颈部奇痒,他知道这一路过来,必是防护衣哪里蹭坏了,忍不住伸手去抓,这一抓不要紧,只感到越来越痒,很快痒遍全身,痒入骨髓。 他双手交替,在浑身乱挠乱抓,无时片刻间,已火速脱光全身,只觉得双手来不及抓挠,边抓边在墙壁上乱擦乱蹭,却不能稍减分毫。 他像疯子一般,狂嗥不止,一会儿倒地乱滚,一会儿向前狂奔,哪管得摔身撞墙,也根本辩不清这竟也是一条斜向下的通道。 他在完全失去意识的情况下连滑带滚,囫囵砸到底,冲开一块石头,撞开了一个洞口。 通道底是一个浅槽,槽中有大陵塔的精华:无色陨沙,沙虽不多,见血沾身。不消说聂峰早已体无完肤,就差骨折头断,他在浅槽中这一滚,陨沙如芝麻沾麻团,然后生了倒剌一样,一点点往肉里面钻。 他醒来后,浑身散了架一般,先掉了二行泪,好在身上虽然还是大痒,比起梦魇般的刚才真是舒服多了。 他忽然想起,忍不住责骂自己,高等生命明明告诉过他塔内有难念短咒,自己没能想起来,几乎送了性命。 他坐起身来,觉得身体有些异样,感觉身上皮肉比以前硬重,用手摸摸也是如此,以为是伤口的原因,也不往心里去。 再下意识的摸摸手腕,随身宝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挠掉,他双手在槽内乱摸一气,也没能找到,倒摸出一根杖来,心想自己现在真真切切一无所有,一根杖也挺难得的。 他站起身,又摸索到刚才被撞开的洞口,依杖而行,待到尽头无路可走,这次他没忘记念短咒,果然又有一道门打开,人过后迅速关上。 仅走数步,眼前忽现微光,他惊喜交加,看来真的出洞有望了,再一看时,心中一惊,赶紧退后缩在墙角,原来洞室中已有人在,二个人的头顶灯对照之下,他便认出正是明教授和助手。 此时此地遇上明教授,他的心中非但没有激动,反而警觉起来,心想先看看二人的动静再说,注意力一集中,便感觉不到身上的痒了。 他既知在大陵塔内咒语的重要性,心中虔诚的念起来,也不管长咒短咒,一遍遍念下去,同时心中暗暗称奇,自己的遭遇已经算是奇特的了,不知明教授二人又碰上什么好运气,一路找到此地。 他虽然心中犯疑,但一边不忘暗念咒语,一边注意二人举动。 洞室中间有一石棺,和大陵塔内见到的所有东西一样,光光的,里面什么也没有。 明教授盯着石棺,聂峰盯着明教授,他的助手倒没有这分耐心,也幸亏他没有置事其中,所以能忽然感觉有异,侧耳细听后,随即朝明教授打了个手势,二人立刻关上头顶灯,蹲了下去。 聂峰以为他们察觉到自己,正想现身相问,马上也感觉到一个轻飘飘的诡异的身影出现在洞口,悄悄的移向石棺。 他心跳加快,眼前的影子绝对是真实的,有影无形,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幽灵? “贝思卡!”影子发出声音。 他又是一惊,因为这种声音的发声和音调竞和高等生命教他的咒语一样。 “贝思卡!”黑影又念了一遍,却什么动静也没有。 他感觉黑影停留了好长时间,才向洞口移去。 明教授和助手蹲在石棺旁,大气不敢喘一口,更不敢稍动一动,饶是他们心理素质一流,人却蹲得腰酸腿疼,黑影就在明教授的头顶,没发现他已是万幸,好不容易等它走了,二人才挣扎着站起。 聂峰几乎要叫出声来,因为他站在最里最暗处,看得真切,黑影并未离去,掩在门口。没容明教授有任何举动,一股疾风冲过来,明教授的脸孔被捂得严严实实,双手恰似被无形的绳索绑住动弹不得,聂峰看到他被抵在石棺上,狂扭一通后,无力的瘫倒下去。石棺对面的助手被眼前模糊又恐怖的一幕吓破了胆,站定在原地一动不动,牙齿得得响个不停,黑影如法炮制,使他窒息而死。 聂峰屏住呼吸,一动不动,胸腔如要破裂,口中狂念咒语。 黑影又在原地站了好长时间,毫无声息,似在感觉,最后才绕室一圈,灭然而去。 聂峰不敢松懈,他也学黑影,一动不动,凝神感觉洞口以外的声息,又慢慢的移到洞口察看,黑影真的离去了,他这才如释重负,瘫痪于地。让他欣慰的是:刚才黑影的发音提醒他,那个叫贝思卡的东西可能就在洞室内。 他不知道贝思卡是何物,也不知道怎么带走它,只能用高等生命教他的呼唤法:“贝思卡!”“贝思卡!”但是洞室内没有任何动静。 静下来一想,又试着念一通短咒,再喊一声“贝思卡!”仍无动静。 他一遍一遍的喊,越喊越急,既怕惊动黑影回来,身上又奇痒起来,也不知喊了多少遍,内心焦躁起来,既然明教授思忖石棺,黑影也在石棺旁呼喊贝思卡,那么贝思卡必与它有关,当下举起杖,对着棺底一戳,只听得喀的一声响,石棺被轻松捣碎,这才惊骇杖的厉害。 他一手执杖,俯身用另一只手摸索,费力的拖出一长条匣形物,此外别无其它。 他不假思索,剥下助手衣服,穿在身上,仍是左手执杖,右臂挟着长条匣,口念咒语,径朝前去。 咒语再开启一道门,进入一个大洞口时,这才感受到真正的光亮,原来是大陵塔的参观厅。此时似已午后,游客正默默而返,他心中大窘,因为自己与游人大为迥异,唯能全然不顾,口念咒语,屏息观心,只往前走。奇怪的是所遇之人,或视而不见,或淡然相向,虽然如此,他如茫剌于背,慌慌张张,好不容易出了景区。 第三章 海龟 如此大落大起平安出来,他想赶紧回叔叔家,但是他无论怎样拦车问人,对方一看他奇形怪状,甚至比乞丐流浪汉还让人厌惧,避之唯恐不及。 这时匣子如有物撞,开始咚咚响个不停,他明显感到身体接触部位的震动。 这匣子现在不是烫手的山芋,而成了冻手的冰块,不光冷气森森,而且令人困泛,却又弃之不得,情急之下,他想起高等生命的嘱咐,念起长咒语来。 在吵闹的地方,必须大声的念诵,如此更加让人瞩目,他自觉自己行为无趣,有意识的走偏僻小路,只是这个小匣子实在累人烦人。 不久,几匹骆驼聚集在他身边,他一开始莫名其妙,见它们紧跟在自己身边,试探着上前接近,它们毫无惧意,他这时累极,抱着匣子上了骆驼,其它的骆驼则跟在身后面走。他心中明白,又是咒语起了作用,高等生命说:带贝思卡出大陵塔,去它要到的地方,地方没明说,他也不知道,倒是这些畜牲反而知道,无须吆喝驱赶,自觉而行。 他想到咒语的神奇,忽然悟到生命种类智慧的巨大差异。 既然明白这些,聂峰就在途中设法找到绳索,将匣子绑在骆驼身上,自己另骑一峰,如此重负一释,顿觉轻松,没有了那种冰寒蚀骨精力被抽丝剥茧的痛苦。 匣子里的撞响声停歇,但它实在厉害,一峰骆驼每行一段路便四肢不稳,不能再行,自己趴下,他便要下来把匣子换上另一峰骆驼,回头望去,累趴的骆驼竟是久久不起。 高等生命还告诉他,每天给匣子喂一只鸡或一条蛇,但骆驼所走路途几乎都是荒野沙漠,哪有什么鸡蛇,只好不去管它。 几峰骆驼都驮遍了,他也只好就地休息,这时匣子里的声音又咚咚地撞响起来,他只能大声念起咒语,直到有新的骆驼、马匹来助力,继续前行。 他越走越有经验,先唤上一大群大牲口同行,队伍虽大,自己却毫不费力,反而觉得有趣。 其间,他又察觉自己的屏气时间忽然变长,一有机会,有意为之,竟越来越长,心中隐隐觉得与当时石槽中无色陨沙不无关系。 隔段行程,他牵一头马或骆驼与路过的住家或行人换取粮食和水,往往对方既奇怪又高兴,心中纳罕他为何不直接宰了一头牲口。 但他一人赶着一大群牲口,也招麻烦。 一天早晨,他又去找食物和水,在一个村落口上,一个高鼻深目,一脸胡髯的大汉挤眉弄眼的和他讨价还价,他正和他交涉,只觉得眼前一黑,被蒙得严严实实,他猝不及防,只觉得身上呯呯嘭嘭不知挨了多少腿脚,随后被扔在一边。 他惊骇之下,双臂乱挣,扯开袋底,一看十来个差不多的大汉有的在驱牲口,有的在研究匣子和糙杖,待见他生生撕开一只厚皮袋,毫不吃力,无不瞠目结舌,反应过来后,嗬嗬冲过来。 这些人牛高马大,又人多势众,但聂峰毫不畏惧,他受过特训,对这些乌合之众本就有一套对付法子,更让他胆豪的是刚才在袋中对方的拳脚落在自己身上,虽然呯呯着响却毫不疼痛,隔靴搔痒一般,但自己一拳一脚既出,对方不死也得重伤,情形就像大人和小孩玩一样。也就说几句话的空档,那些人除了躺着不能动的,全都落荒而逃。 慌乱之中,他的后背和左臂被对方的刀砍着,但伤口随后痊愈,只是陨沙融进血管后,心跳更加减慢几无,屏息更长,耳聪目明,双腿如自生力一般,跃跃而行,上下骆驼马匹如就凳几,只有体痒更甚。 行程一路向东,沙漠的动物颇有灵性,既识得路径,途中又自呼唤同类来补充更换。 他有时奇怪为什么咒语能招来动物,但既然自己省事,只需在牲口累极不行时将贝思卡另换一乘,便懒得去多想。 这般不停换骑,路程愈来愈难,不只是路上经常连续几天无水无草,山路亦是陡狭难行,特别是上得高原,地势高峻,若不是驼马这等耐性极大的牲口,其它动物绝不能坚持。 他本人也无难事,虽然此时面貌全非,人又黑又瘦,除了要大量喝水,一路所吃不多,每天也精神奕奕,只要不接近贝思卡。 但是身上愈来愈痒,抓也抓不起来,因他全身的肌肉不知不觉已坚硬如铁了。 越过大沙漠,穿过大走廊,进入中原以后,行程慢了下来,因为再也没有骆驼补进来,马匹也渐渐少了,再则过了荒漠山区,人口稠密,大群牲口结队而行本就显眼。他不想多找烦事,只想早日把贝思卡送到目的地,有好多事情等着他做,不光是叔叔,还有重华和传祥肯定都急坏了,想到二人,他想如果现在和他们在一起,启动神行机车送贝思卡,那可快多了,又想想不行,神行机车也不知道把贝思卡往哪儿送。 行程仍是东向而行,他不知道走到哪儿为止,好在咒语念了没有效果的时候,他也有办法,在路边拦辆车子,和人家说二句好话,搭一段路,比骆驼马匹还快。 就是贝思卡不干了,它越来越重,一天不接触牲畜,吸收不到阳气,便受不了,把匣子撞得咚咚响。 好心的司机可就倒了霉,开着开着会慢慢的不舒服,旁边的他身上热气腾腾,但是自己却感到越来越冷,越来越困,一开始还和他聊二句,听他说说异域风情,很是入味,听不了几段就不好意思的喊困抛锚。有的师傅经验足,反应快,觉得他有些邪门,找个借口不愿载他了。 途中需要休息时,他尽量张望有人居的地方,找到老乡养的鸡狗之类,然后装着无意把匣子置于旁边,那鸡那狗一开始犹犹豫豫围着匣子转,叫个不停,只消片刻,无不耷下头来,如生大病一般。 自进中原,聂峰感到奇怪,大路上好像赶集一般,大批的人群车流蜂拥着往西部内地赶。 进入鲁南,他竟又能唤到一批壮实的牛群,驮着贝思卡,一直到海边。望着辽阔的大海和脚下翻滚的浪花,他心中发愁,难道还要渡过大海?这二个多月经历的事情之离奇,所走过的路途之遥远,虽然现在就头顶青天,面朝大海,迎着海风,听着浪涛,心中自犹未信。 但是既然奇事已然发生,再往后焉知什么事不能发生,他倒是心中好奇,下一步贝思卡将往何处? 他在海边旷野大声念起咒语来。这一处海边比较空旷,他连喊几天都没有什么回应,贝思卡极不安分,在匣子里乱撞,声音竟然盖过海浪,几乎要把匣子顶得跳起来。 因为一直没有帮助,他也没有办法,竟有点幸灾乐祸,眼看着匣子,心说贝思卡老兄,我是尽力了,但没有牲口来,我也没有办法,你就是把天顶破了也没有用。 就在他怀疑事情是否到此为止,怎么安置贝思卡,自己脱身去办实事的时候,二只大海龟出现了。 聂峰心悦诚服,看来真的要过海,可是前面一路走下来,再苦再累,毕竟在陆地上,大海可是全然无知的呀,他可以把匣子绑在海龟身上,但是匣子不会进水吗?贝思卡怕不怕水?万一绳子脱落怎么办?还有,他身上有组织安排的重要任务、他要尽快和叔叔联系、为什么会有大批人流内迁?为什么所过城郊暗然无光?他确实有很多重要事情等着要做,心急如焚!但还是一咬牙,只盼尽快了掉手头这桩事情。 他扫了扫地上的匣子和大皮袋,心中有了主意,这只大皮袋的袋底曾被他撕破,他之所以一直带在身边,因为一路行下来,晚上睡觉蛇虫蚊蚁甚多,有了它,安顿好后,自己往里面一钻,反正荒野之中什么动静他很远就能察觉,所以少了不少干扰,没想到现在它会有更大的用途。 他把匣子移进口袋,用绳子把袋尾系牢,绳子另一头做一个大套圈,套进海龟的头颈,自己钻进袋内吹足了气,从里面扎紧。 这一路行程他已知晓,只要肯来的动物,不仅有悟性,而且忠心尽力。 海龟灵性更高,一见他安排已定,连扯几下绳索,旋即转身拨脚,拖着皮袋下水,朝前游去。他知道袋内的氧气不多,为了减少消耗,进袋后就进入屏息状态,虽然如此,也不知道能不能坚持到目的地,贝思卡一开始犹在撞动,被他拍了二下匣子后,好像明白了,沉默下来,也进入休眠状态。 哪怕皮袋颠簸翻滚,海水隔着袋子传进深深的凉意,袋内的氧气在慢慢减少,他和贝思卡都不知道了。 二只海龟轮流背负,奋力而行,中途又有几只海龟赶上助力,途中毫无阻碍,直到终点。 他只觉得袋子一阵撞击,好像停了下来,隔袋一摸,确实是石头,他抱住石头,双脚已感着地,此时仍不觉得气闷,他左手持杖,右手打开袋口的绳子,往外一钻,只觉得凉风扑面,清新无比。他脱开口袋,跨步上岸,才发现面前是一个海岛。 此时几只大龟喘着粗气,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他非常感动,虽然他不明白咒语究竟有何魔力,但是海龟是所有动物中最明生理的,知道俭啬安详,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会如此舍命狂奔,至此已经元气大伤。 他想不出安抚的办法,况且之前有骆驼和牛马都一样令他于是乎心不忍,索性转过身去。此时贝思卡忽然激动起来,把匣子撞得摇摇晃晃,他拎起袋子,觅路而行。 海岛上其实没有路,都是杂草树木,非常茂盛。他凭杖开路,才走数步,猛的看到前面一条大蛇疾速游过,不由吓了一跳,赶紧停下来察看,这一看不要紧,发现周围到处是蛇,有挂在树枝上的,有盘在地上的,有正在爬行路过的,他赶紧退后,一转身,也遍地是蛇,只不过刚才没注意到而已。他一时站在原地,不敢稍动,贝思卡倒是很安静,也不知是不是感觉到异样而吓蒙了。 起初,有蛇昂首挑衅,慢慢欺近,他只能用杖不停地挑打,忙得团团乱转,过了不久,他就慢下动作,原来蛇儿只进攻到他身边五六肘距离时便停下,稍有靠近的,微一停顿便迅速游开,他想起高等生命的嘱托:每天找一只大公鸡或几条蛇祭献贝思卡,一路上,他亲眼所见,无论狗与鸡都好像惧怕匣子-也就是贝思卡,包括骆驼那些大牲口,不消说贝思卡是所有动物的克星了。 他明白了这一点,心中稍安,其实以他现在身体内的火性,蛇儿也颇为忌惮,就算咬了他也伤不了他。 他拖着大口袋边打量四周边循坡而上,因为岛上到处都是蛇,他心中便称此岛为蛇岛了。透过头顶的枝叶空档,他大致判断出登陆时是西北方向,现在他和贝思卡想到岛的向阳一面去,他二手互换拎着大口袋,这时再也没有动物来帮他,他这一路下来早已不惧贝思卡身上的寒气,但还是用大口袋把匣子包裹了,一起捆扎,扛在肩上,只屏住气息,拄杖前行,直到坡顶。 向阳方向,沿坡顶向下约一半位置,有一块大空地,没有高大树木,只有些杂草灌木,很是开阔,地面有很多石块。他稍作休息,拎着匣子下到开阔地,下意识的四下一张望,果然,石缝里,洼地里,灌木杂草里,不计其数的蛇,大大小小,五颜六色,尽管他已经知道,又一路支撑到此,仍然心中作呕,只是他自从出海,滴水未进,所以也无物可吐,只能拄着糙杖呼哧呼哧的又咳又喘一通。 等他平静情绪,极不愿意的抬起头来,又被吓了一跳:原来就在他身边和他差不多高的石头上,蹲着十几只肥硕的猫,都是灰黑的毛色,伸着脑袋看着自己,目光中充满警惕,他全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虽然现在还是大白天,在这空寂的小岛上,不免感到诡气森森。 他拎了拎匣子,见贝思卡没有动静,心中暗骂自己,几只猫也把自己吓破了胆!不,不是几只猫,而是蛇岛的环境,安静幽深,到处是阴气十足的蛇和猫,这一切让他极难适应,极难安心。 好在有贝思卡,贝思卡既然是所有动物的克星,猫和蛇也不会例外。 他又把贝思卡往脚边拎了拎,有种和它相依为命的想法,再抬头时,猫已不知去向。 这时天色已晚,他从出海一直闷在大口袋中,上蛇岛后,又携贝思卡翻过坡顶再到此处,已然累极,腹中倒还好,只是觉着口渴,但知天色一黑,在这遍地猫蛇的岛上,想想都毛骨悚然,何况行动! 他看看刚才猫踞的大石上平坦干净,就把贝思卡放在大石下,自己拎着杖,跃上大石,和衣而睡, 早晨,他是被一声公鸡打鸣声惊醒的。当他听到时,还以为在梦中,后来又听到一声,“喔喔喔!”极其雄壮响亮,他一跃而起,头脑中第一个印象便是岛上有人居住。他站起身来,向着发出鸡鸣声的方向望去,其时天尚未亮开,朦朦胧胧看不清楚,他虽然心中着急,却也不敢马上冒险寻觅,只好在大石上耐心等待。贝思卡好像也有了反应,在猛烈的撞击匣子。 他坐在大石上边等待边远望,鸡鸣声没有再响起,倒是海浪声不疾不徐地拍打着岛岸,节奏分明,四下里都是黎明前淡淡的晨曦,他忽然想起,远处沿海岸方向怎么没有了灯光,是太远看不见了呢,还是已消失? “喔喔喔!”鸡鸣声又响起,这时天已大亮。远远望去,空地东南角上矗立着一块大石,上面一只大公鸡挺胸昂颈,叫声响彻全岛,如在画中。 他跳下石来,前往细看,但见无数的鸟儿在岛上鸣叫盘旋,只是早晨寒凉,蛇和猫都隐身不见。虽然有草木遮挡,杂石当道,他以杖开路,脚步轻快,不久已近大石,他怕惊动大公鸡,只远远作观。 这块大石至少比他昨晚躺卧的石头大了五六倍,挺拔滑溜,更显得公鸡的雄壮气魄,大公鸡见有人来,远远的盯着他看,目光炯炯,威武异常。 聂峰见它金喙金爪金眼,红毛红冠,华丽非凡,心中不禁赞叹,真是一只金鸡王!金鸡又看了他一眼,径自转过头去,扬起脖子,又响亮的鸣叫一声,然后便在巨石上来回踱步,似在寻找什么目标。 他正在猜测,只见金鸡腿一蹬,张开双翅,扑愣一下连飞带跳,在一块方石前停下来,双脚三扒二扒,扒出一条褐色大蛇来,大蛇还没有来得及摆出回击姿势,被它按住身子,闪电般的连啄几下,立时没了气息,摊开身子不动。金鸡抬起头来四下一扫,又低下头去啄食,一举一动,浑身流光溢彩,潇洒之极。 金鸡食毕,缓步而回,快到它的领地时,迈开腿快跑几步,又展翅飞上,此后悠然自得。 聂峰看得忘乎所以,知道岛上不仅没有人住,而且大公鸡也和他一样孤家寡人一个,不知什么缘分,独居此岛。岛上蛇虫极多,金鸡不愁生计,非常优渥,而自己连要喝口水也不可能,他想到此处,念念而回。 气温渐高,蛇虫又开始出来活动,他回去的路上几只大老鼠飞快的从他身边一溜而过,甚至踩到了他的脚面。这蛇岛上倒是蛇鼠猫鸟什么都有,加上一只金鸡王,热闹非常,生机勃勃啊! 他回到自己的大石旁,瞅着蛇多的地方,恶作剧的把贝思卡挪了个位置,自己拎着杖去找水源,在空地的另一端,他发现了一个小山泉,可能长时间不下雨,已没有什么水量,滴滴淌淌,将就接饮,又四处寻了些浆果松子用衣服包了回来,作充饥用。 他想想无事可干,又弯路去看金鸡,这一看不觉大奇,原来气温一升高,蛇儿出来活动,在金鸡王据足的大石旁尤其明显,数不清的蛇里三层外三层上三层下三层将巨石围了个严严实实,大量的蛇堆积在一起,万头攒动,嘶嘶声清晰可。金鸡王却不为所动,偶尔俯身看一下地面,咯咯叫上几声,便自踱其步,似乎明白蛇儿再多也上不了巨石。 他看出来群蛇和金鸡王耗上了,鸡蛇大战一触即发,金鸡胜在地利,蛇群胜在数量众多,蛇既上不了大石,金鸡却可趁着早晚寒凉时袭击,而且目光奇准,都是对手中的大蛇毒蛇,虽然如此,金鸡却只能在大石上活动。 他再看一阵,也只是个僵持局面,心中一动,赶紧回去,把贝思卡拎了过来。悄悄的放在挨近巨石的一块小石上。 一连几天都是如此,白天蛇群围住金鸡不放,清早金鸡偷袭蛇儿一下,看来在他来之前它们就耗上了。 他白天看鸡蛇对战,倒也有趣刺激,只是晚上无聊,呆在大石上实在难熬。 贝思卡已不需多操心,隔二天移个位置即可,其余便是面对漫漫长夜和满腹心思,心中愁苦,常常彻夜难眠,大部分时间都是坐在石上,面对岸边方向,抱膝相望,茫茫大海,漆黑夜空,让他的无奈更加看不到一丝希望,以至有二次看到大海里窜出绚烂的火花也无动于衷。 金鸡王变得焦躁起来,踱步时不再像起初那样稳步自信,时不时伸着脖子打探,它终于注意到贝思卡的位置,不住的盯着匣子,目光甚是惕惧,蛇群察觉出特殊反应后,也会避离贝思卡,所以他只有在一大早蛇儿聚集前把贝思卡换个位置。他明显感觉到匣子一次比一次重,和以前相比不知重了多少倍。 一天他饮水回来,注意到一条大蛇出现在蛇群中,身子足有他的小腿肚子粗,浑身呈蜡白色,蛇信血红,眼睛黑亮,只稍稍一抬头,便有巨石的一小半高。 金鸡王咯咯的轻叫,在巨石上迈着碎步跑来跑去,一会儿又站定,眼睛死死的盯着蛇王,脖子上的羽毛根根竖起,爪子在石头上挠个不停,喀喀作响。 群蛇簇拥,蛇王蓄势待发,金鸡王也如临大敌,双目圆睁,一动不动。他在一旁观看,一颗心如要跳出来,目光不敢稍眨一下。 好像蛇王的身子拱了一下,蓦地红光一闪,金鸡王脖子一抬,退了一步,跌倒在巨石上,既而群蛇簇拥着白蛇退散而去。 聂峰看得清楚,原来刚才红光一闪,在白蛇作势上跃的当口,从它口中窜出一条小蛇来,小蛇身上有红有黄有白有绿有黑,五彩斑斓,它才是真正的蛇王! 蛇王算好了一击成功,不料出击时突然感到身侧有寒气,稍微颤抖一下,偏了方向,不仅没有伤着金鸡王,还差点落在巨石上,让金鸡啄死,虽然如此,金鸡因嗅到蛇王散落在空气中的毒气,昏迷倒下。 双方各有所伤,其实都是剧斗时身上散发出来的阳气被贝思卡吸收了。 金鸡王虽被毒气伤了一下,并无大碍,但有贝思卡在侧,它一天天站立不安,每日在大石上转来转去,身上光彩渐失,报晓声也一天比一天有气无力。 聂峰看到它元气大伤,于心不忍,提开贝思卡,岛上鼠蛇鸟猫多得惊人,他不住的给贝思卡换地方,这时贝思卡已经成形,威力大增,每到一处,那地方的鼠蛇猫便蜷伏不动,鸟儿们纷纷飞走。聂峰初来时,岛上生气盎然,现在到处是只有病恹恹的小动物。 终于有一天,聂峰一觉醒来,发现一个异兽绕着匣子转个不停,然后弓腰伸腿,脚爪所到之处,石屑乱飞,既而打了个呵欠,仰面大叫一声,他觉得面前有一股热气传来,大地如同震动一般。原来贝思卡终于长成,撞匣而出。 贝思卡所到之处,生灵无不臣服。但此时岛上所有的动物元气大半被它吸尽,它转来转去,只好回来围着聂峰转。 聂峰心中害怕,这才想起这么长时间不念咒语,一时竞想不起来,惶急之下,只好大呼:“贝思卡!贝思卡!”贝思卡听出声音,随即俯首在他的脚边蹭来蹭去,以示亲切。 但贝思卡精力充沛,太活跃、太调皮,不停的缠着他,又玩又闹,弄得他无一时安心,睡觉也只能屏息而眠,生怕被贝思卡吸走元气,好在他自己也越来越体轻意明,少有困意,竟和贝思卡打了个旗鼓相当。 有一次他和贝思卡又在追逐嬉玩,一时兴起,从高处一跃,当时全然无意,这一跃竟如飞行一般,在空中飘了怕有数百步,才轻轻落地,贝思卡也学着他一跃追来,甚是高兴,他玩着玩着,忽然站定,回头看看刚才腾空的地方,心中犹自不信,他又往远处一跳,却因没有了刚才的意念,便不能见效,但是既有此例,他便用心惴磨,总是要凝神屏息,将全身缩成胸中一点或脑中一絮,方有奇效,有时借着风势,更是过瘾。 如此整日和贝思卡在蛇岛戏闹,全然不觉岛上的鸟儿踪迹皆无,金鸡王也不在巨石上,猫鼠蛇等也不知藏身何处。 又一天早上醒来,看看贝思卡不在身边,呼唤二声,仍是不见,他着急起来,沿着岛边到处呼喊,可是它终是不见。 他的心情一下子灰暗下来,贝思卡走了,这么长时间,他从带它出大塔陵,千里迢迢,送到蛇岛,眼看着它渐长渐成,终于出世,就像自己的孩子一般,如今它说去就去,剩下他一人留在岛上,顿感无趣。 他找到早已扔弃在一边的匣子和糙杖,回到大石上,细细擦拭,头脑中充满贝思卡的身影:浑身雪白,大头粗颈,四肢粗大有力,背被薄翼,目光纯洁自信。贝思卡要去哪儿呢?它是怎么渡海的呢? 他呆呆的想了小半日,下了石头,信步而行,在一个偏僻的礁石死角的滩边,忽然看到了金鸡王,它正全神贯注的在礁石中又扒又啄,忙得不亦乐乎。 他没有惊动它,在后面悄悄的观看,终于明白:岛上的动物,包括它,都为贝思卡所苦,大伤元气,它此刻正在礁石中寻找金沙海物补充体内的能量,正好避开贝思卡的追逐。 他悄悄离开,重回大石,这一晚他思绪万千,不能入睡,若干种心思重又涌上心头,贝思卡事情已了,也许它的离去,正是在提醒自己速离此岛,可是自己怎么离开,咒语已经忘记,虽然能够腾空而行,但毕竟不远。他在心中反复算计,最大的期望是能起东南大风,自己碰碰运气,能否御风至岸,自己总要拼上一拼。 半夜里,远处忽然流火四窜,映出天上的乌云缝隙里夹杂着砖红的云彩,心中莫名陡生恐惧,更加深了他速离此岛的决心。 他想来想去,仍将糙杖和空匣子放进大皮袋,吹足了气,从外面捆扎结实。一个午后近晚,先是天空中隆隆声巨响不停,如万马奔腾一般,亮堂堂的红云把大海、岛屿都染成殷红一片,生命似乎都藏匿起来,他明白,绝不会无缘无故的起这种天象,不知何时何地会起什么灾难。半夜里突起东南大风,他早已等待这一刻,背起大口袋,一跃而起,随风而去。 第七章 大地能量 重华醒来时,眼前一片漆黑,但一段时间过去,就能看清面前一切,只是不太明朗。 这是一个湿润光滑的地道,不知道有多深,他闭上眼睛,把记忆在脑海里梳理了一下,旋即翻身,发生了什么事情?二位尊亲怎么样了?得赶紧出去找到他们。 他手脚并动,努力上爬,但是通道的内壁太滑,坡度又陡,根本上不去,一抬头,头顶拐角的地方,正是软体黑葫芦,只见它中间部位鼓起,显然里面有物。 他爬了很久,直到累的不行,只好就势躺下,闭目放松休息,寻思怎么才能出得地道,心念才起,只觉得身体一动,也不知怎么回事,睁眼一看,已身在上面的内洞中。 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刚才还是拚了命也爬不上几步,现在却一下子就上来,但他管不了那么多,开始呼喊二位尊亲。 洞中阴暗无光,寂静得可怕,没有丝毫生命气息,他心中大急,摸索着跨进外洞,也是一个人的痕迹都没有,就像根本没人来过这里。 他奔出洞外,情景已然大变,高山依旧,山脚地面却已堆高不少,满眼都是大树灌木,之前的小路空地全不见了痕迹。 他慌忙来到山前,天清气爽,任他极目远眺,那个恢弘大城一丝影像都没有了,他又顺着以前取水捕鱼的方向过去,上了平台山,看遍地形,发现自己完全被无边无际的绿色包围,生灵一无所见,切切实实感受到孤单和渺小。 他颓丧的坐下,大灾难终于发生,是大洪水!自己碰巧被快速而至的水势送进这座山的内部,躲过一劫。而二位尊亲,他隐隐猜定他们和大多数人一样无法逃脱这场大灾难所带来的命运。 他悲痛二位尊亲的遭遇,为不能把他们送到西新城内绺不已,西新城是专门为对付特殊灾难选址而建的,不知能否躲开这场大洪水? 他此时无所适从,天地间苍苍莽莽,似乎无所不可去,又无处可去,他决定去找西新城,不管有多大的困难,那里毕竟有很多自己的希望。 但是西新城具体在什么地方他也不知道,随身宝既已不见,自己在洞中这一待也不知道过去了多少时光,地形又已不可辨认,思之既然名字是西新城,以及当年随身宝的提示,只能往西寻找。 想到这一路艰难,前途难卜,还得带上软体黑葫芦。 他返回到后山洞中,内洞洞顶上的缺口还在,他轻轻一跃,攀住缝隙,挤进身去,心中所想,我要到通道中刚才位置,便觉得身体在洞壁上一附,不动而行,转眼间已至软体黑葫芦的位置。 他探手一拎,葫芦纹丝不动,解开葫芦口,微微一嗅,一股极清凉甘甜的气息犹如煦风一样扑面而来,正是他当时被洪水冲进通道一股流体将他淹没窒息的味道。 他掩上葫芦口,提之太沉,倾之不舍,内心反复忖测,觉得兹体事大,还是先存放此处为妙。 心意既定,又和刚才一样平静下来,心道:我要上去,便能溯壁而上,毫不费力。出了洞,谋定方向,向西而行,心中所想:且往前去,身体便自动没入地下,钻行向前,直至土尽石出,撞头而止,知道穿石较难,便绕山而行,如此反复试行,已知自己竟能土行,速度奇快,想必是吸食山体通道内流体之故。 他还不敢太畅意快行,因为几次碰到地下锋锐石块,或是废坑中各式各样的填埋物,或是污水,幸亏他虽然身在地下,感应力强,这才躲闪及时。 等他熟练了地行之法和注意事项,便能率意而行,但时间一长,他仍现身步行,一则呼吸畅快,二则可以观看一途风景,以免漏了生命迹象。 一路行程下去,他虽然赤身裸体,也不以为意,心思反重,因为沿途非但没有看到一个人,便是飞鸟兽类也难得一见。 他内心慌慌,走了那么多路,放在以前,不说十里一镇,大城市也早就该现身了。那些熟悉的高楼大厦面积巨大的城市哪里去了?就是破旧了倒了毁了,也还能看到端倪啊。 他想起地行时遇到的废砖废瓦和锈蚀金属,难道是这个下场?这么快?他越来越担心:新城在哪?会找到奶奶姑姑她们的消息吗? 他终日穿行在森林中,夏天蚊蝇太多,他身不着衣,被扰烦不过,只好暂时藏身地下或石穴中,等到天气凉透了再行;阴雨严冬天气,方向都不可辨,行走也是淋漓滞缓,如此实不知经历了多少岁月寒暑。 到了大高原,天气陡地寒迫,而且说变就变,刚刚还是朗日高挂,转眼就乌云翻滚带雨飘雪。 他此刻不光地行越来越精湛,饥渴感觉越来越淡,困了累了,只需找个干净的地方,钻入地下,吸收大地能量,出来时准是精神饱满,体健步轻,甚至能借风而行,所以虽然心神俱疲,满身灰褐,竟还是血气不减。只是胸腔中的热情越来越冰冷,心存的希望也渐渐的消失。 大高原进入了寒季,他虽然能与大地融为一体,但大高原上到处是高山大湖、冰川沼泽,地行辛苦,又兼空气冷极,寒风如刀,他又无目标导向,只能大致辨循水系,强忍至青海湖畔时,再也不能前行,只好掉头折回。 他对印象中的十数个大城市位置能作大略判断,但奇怪的是无论黄河还是长江,一路细加寻觅,并没有见到一楼一房,他不相信大洪水这么厉害,这里是内陆,几百上千平方公里的大城市,全部夷为平地?人类引以为豪的文明就这样荡然无存?此后他心中更生气馁,昏昏噩噩,已是行不由心。 他不知道这一路下来的景象已经渐渐地剥蚀了他的意志,累积的失望已经彻底推倒了希望,让他甚至对生命已然麻木。他时而觉得自己是一池潭水,时而觉得自己是一陈寒风,有时在地下乱行乱窜,有时在密林中踉踉跄跄。 也许他躲过了大洪水,却回避不了思想的荒芜和感情的枯竭,果真那样,活着又有什么意义!他已完全交出了自己的生命,任其飘零,无论猝然灭亡还是慢慢消逝。一晃多年竟没有碰到意外,这次他进入了一片大草地,正是晚春时节,天上没有一丝云彩,和煦的阳光尽数洒落,厚实的青草地充满了温馨,一块大石的平面上被晒得暖哄哄的。他终于脱离了一路阴蔽的森林,眼前突现的明媚鲜艳刺激了他体内还有的一点热度,他情不自禁地长啸“啊-”,怨气冲上天空,声音如哭如诉,竟惊飞了远处几只栖息的鸟。 他爬上大石,呼呼大睡,晚上,大石太凉,他铺了厚厚的一层草,但是因为心里的寒冰仍在,还是特别畏冷,以至很晚才能睡着。 事毕,他们躺在大石上休息。 “还冷吗?”她问他。他心中怦怦直跳,笨拙地找到她的手握住,她也握住了他,二个人的手都热呼呼的。 后来,他们又举行了一次仪式,这次重华更加勇猛,更有激情,他带着她,他们一起互相鼓励,奔跑着,欢唱着,把这人类最原始的歌舞演绎得起伏跌宕,荡气回肠。 重华睡醒时,她不知什么已经起来,披一件五彩羽衣,面向东方坐着,迎着早晨的阳光,能清楚地看到她身材略高大,身上毛发旺盛,和皮肤一样金黄色,脸圆额高,双目似瞽微闭,满脸正气安详,细看之下,又有浓浓的忧郁。 他靠近她问:“你的眼睛看不见?”她点了点头。 “那你是怎么来的?”她微笑不答。 他感动得无以复加,随手系了块草垫,搀住她的手臂,“来,我带你下去走走。” 其时露水已干,他扶着她小心翼翼的顺着平坦的地形缓缓而行,口中为她讲解四处的景致。 “我叫重华。”他不知道怎么称呼她,先说道,因想现在了无人烟,不带姓氏也罢。 “知道,你都在梦里说了。” “啊!我在梦里没有乱说吧?” “没有,就是哭哭啼啼,还—” 他感到很不好意思,还是忍不住问:“还怎么?” 她微微一哂,终于道:“还以为我是你妈妈呢。” “开始我真的把你当做妈妈!”他脱口道,想想已和她有了那事,又觉着所说不妥。 她好像明白他的心思道:“我是大雪山太阳王的女儿。” “那你是公主了,我就叫你公主。” “我不是!我叫芒芒!”她不知怎么有些不高兴。 “芒芒?芒芒名字很好啊!等等,芒芒,这儿有一朵小白花,我摘给你看看。” “我不喜欢白花。” “不喜欢白颜色,我们再找找,你喜欢什么颜色的?” “金色的,红色的都行。” 他们又向前走,不久,他又发现了几朵小花,拉着她的手走过去,弯下身来说要采,她拉住他:“别,采了它们就不活了,让我闻闻就行了。” “好,芒芒。”他扶着她闻了。 “也不怎么香。”她平和道。 不知不觉太阳已近头顶,他们走到了河边,他拉着她在一块石头上坐下来,让她试着把双脚放在水中,并且告诉她河水很清澈,她荡着荡着,问他:“你的身上一直这样凉?” “自从出了地道就这样了,但是我并不觉着冷。”他把被大洪水冲进地道的遭遇和她说了。 她想了一会点头道:“这么说你也是大洪水的幸存者了,你好像有了不死之身,怎么会病成这样呢?” “我自醒来后一直在寻找亲人和同类,不仅没有找到,简直就没有人的信息,那种孤独的滋味你根本不知道,我也表达不出来,反正自己感觉身心越来越重越来越冷,后来就变成这样。” “嗯!还有,可能是你常年地行或穿行于森林荫蔽处,寒气湿气已侵入肺腑,特别情志瘀结,若不是我太阳王家族手法医治,可是真的危险了。” 他笑道:“何止危险,恐怕已经从这个世上消失了。” 她握了一下他的手,责备道:“你怎么总拿自己的生命不当回事!” 他由衷感慨道:“从今以后不会了,我这是第三次生命,是你给我的,你用心中全部的光明和温暖把我从寒冷的地狱呼唤回来,我想放弃都不行!” 芒芒点点头,但没有为他解释。 二人沉默片刻,他问她:“芒芒,你的眼睛是怎么回事?” 她头抬起来好像望着远方,过了一会儿,身体微微抖动,抽噎起来。 他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抱住她的肩膀问:“怎么啦?” 她啜泣一陈道:“我偷了父亲的太阳石,本来想让他别离开我,但是却害了他,他再也没有回来。” 她不敢往下说,他知道她的意思,安慰她:“没事的,今后我和你一起去找。” 芒芒摇了摇头,没有回答,却哭得更加悲伤。 他想不出安慰她的方法,又注意到她哭了好一阵,都没有眼泪,大是怜惜,也不知她眼睛怎么伤成这样,这么伤心,连眼泪都掉不下来,等她悲哀稍过,才忍不住捧住她的头去亲吻她的眼睛。 芒芒最后止住哭泣,叹息道:“但愿父亲没事,可是怎么可能?我只有回去再求外婆。” 他问:“你外婆知道?” “嗯,外婆会算事,可灵了,这次就是她让我过来救你的。” 他不相信似的道:“她怎么知道我?” 她道:“这有什么奇怪的,想你自己吧,外婆说洪荒乱世精灵最多,越往后世界才趋于平庸,到了你说的所谓文明时代,灵早就让于物了。” 他不得不点头,她这时揉了揉眼睛,面对着他,仿佛看到他一样说:“重华,我来之前外婆特别嘱咐,你的病不是身上的病,是心里的病。我到此后感觉到你的情绪和听你梦中所说,她果然所言不虚,我很是为你担心,一场大洪水,毁灭了人类,但是什么时候什么地方都有奇迹发生,大洪水再厉害,总还有幸存者,只是考验他们的不仅怎么逃过大洪水,还有在大洪水后怎么生存下去?过惯了好日子,不一定捱得过苦日子啊!所以他们最需要一个标杆、一个向导,这个人—” “你是说我?” “你是特定时代特定的人,只有你能帮助他们,带领他们,否则他们很快会被大自然吞噬掉。” 他情不自禁地挺直腰板,他对人类晚期的挥霍无度痛心疾首过,也彷徨过:他们有一天如果从天堂一下子掉到地狱还能不能适应生存?芒芒说得对,这道理父亲也曾经讲过。 “我一定要找到他们,帮助他们。”他郑重和她道。 她忽然问他:“你说你能地行?” 他以为她不相信自己,马上要证明给她看,她又紧握了一下他手道:“相信你!还有呢?” 他道:“我感觉我长时间不吃不喝也没啥要紧,困了累了只需钻进地下,心存意念地呆上一会,出来后便很精神;还能够飞行,特别是顺风的时候。”想了一下又补充道:“可能不算,因为不是很高。” 她笑道:“行了,你以为你是神仙啊,那都是假的,我们到底生活在地球上!”她的脸色好像缓和下来,语气反倒凝重道:“高山让人景仰,大木应作良材,你已受大地造化之功,秉赋强大,除非你自坏其身,怎能一病如此?当知道心灵的强大才是真正的强大!忘记大洪水之前的事,心里装着世界,不要只想自己。行吗!” 他知道她说的肺腑之言,且全然是担心自己,便安慰她道:“我已经说过我不会再自暴自弃了。” 她笑了,身子靠到他身上,他忍不住又吻了她的眼睛。 “芒芒,天气暖和,这水很清,我帮你洗洗?” 她犹豫了一下说:“不用了,你自己洗吧。” “你还是洗一下,这样清爽精神。” 她怕再拒绝他会不乐意,轻轻告诉他:“我想要你的孩子,现在还是忍受些。” 他一下子把她搂在怀里,为她拢好羽衣,不停的吻她和她的的眼睛:“芒芒,你救了我,又对我这么好,我该怎样做才好呢?” 她的声音有些模糊:“轻点!傻瓜,你已经做了。” 二人又坐了好一会,她推开他:“你不是要下去洗一下的吗?天快要凉了,快去吧。” 他应了一声,跳入水中。 他其实昨天刚洗过,再洗一遍只是想让她知道他很开心。 水清可以见底,他想抓二条小鱼让她玩,也可以烤给她吃,想起以前和尊亲天天吃烤鱼,自己闭着眼睛都可以做出香喷喷的烤鱼,于是在水中搜寻开来。 他正自忙乎,一个水猛子刚冒出头,听得岸上惊雷般的喝声:“喂!” 抬头看时,顿时变了脸色,但见岸上站着一个极其高大壮实,双手举着一块和他一样巨大石头的黑衣巨人,大喝一声,将石头朝他扔了过来。 风声压境!他连忙一闪,只听得一声巨响,大石就落在他身边,强大的浪头将他推出老远。 他一抹脸,急看芒芒时,巨人已单臂挟着她大步而去,只到她惊叫连连。 他心头大急,遽然跃起,三下二下上岸,情急之下,自然而然没身入土,奋力追赶。 巨人大步流星,每一步跨出便是丈寻开外,每一步踩下都听得咚咚声响,他跑着跑着,感到身后没有动静,不禁慢下脚步掉头察看,却不见重华的身影,正在奇怪,一只脚被地下忽然伸出来的一只手牢牢抓住,也是一惊,忙用另一只脚去踩,不料又被一只手伸出来抓住。 他连挣几下都没挣掉,那手劲如同铁箍一样紧,骇得他哇哇直叫,他正极力挣扎,忽觉得脚上一松,没容他回神,一个身影已窜出地面。重华身材远没他高,也不知怎么回事,一挺身、一伸手就掐住了他的脖子往后一拉,动作极快,他的思想居然都没能跟上,重华已一把抢过芒芒,眼睛紧盯着巨人。 “你怎么当真用大石扔他!”芒芒责备巨人道,嘴角却挂着微笑。 方脸巨人被重华这一摔,蹬噔噔退后一大截,好久才站定,眼看着重华,大是惊佩,此刻咧开大嘴,露出一口大板牙粗声说:“他若这点本事都没有,怎能配得上公主!” “哼!你先走开些。”芒芒假装生气,巨人笑嘻嘻的退下。 重华不知怎么回事,把她扶到干爽处坐下:“你没事吧?” 她点了点头,依偎着他,一脸春意,过了一会才告诉他:“那是我的家人。” “啊!”重华略有些不快。 “夫君,”芒芒刚刚感受到他不畏强悍为她拼命的真爱,口中的称呼也变了:“我要回家了,现在你有仁有勇,我就放心了。” “回家?” “是的,外婆让我救了你以后马上回家。” “那我-” “外婆说不能带你一起回去。” “为什么?”他着急的问。 “她没有说,但是她每次预言都很灵验,我们都要照她说的去做。夫君,你忘了你身上的担子,刚刚我们才说的?” 重华垂下头,心情陡地低落,她有家,有外婆,有族人,而自己仍是孤单一人,他以为从今以后他和她二个人一起生活,像她教的那样去做,原来她是让自己一个人去面对整个世界,自己想的太美了,他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颤。 芒芒一定感觉到了他的失望,深深叹了口气,他听了忍不住问:“怎么啦?” “夫君,不是我不想和你在一起!你听我说:我父亲的家族是太阳王家族,外婆的家族是水波族,我们家族能在大洪水中幸存下来,自有因缘,但是这次遇到了大麻烦,一个非常厉害的强魔又盯上了我们家,外婆知道事情很严重,她让我来救你,其实也是为了以后你去救我们!” “那我现在就和你一起回去?” “不行,外婆说现在机缘不到,你去了也于事无补,夫君,你也要相信外婆的话。” 他听她与自己同称一个外婆,心中甜蜜,但是仍然疑问道:“真有这么麻烦吗?” “外婆其实是我部族中不知多少代的祖灵,有什么大事从来神龙见首不见尾,只是只言片语谕示一下,她这次把我从绝望中提醒出来,说是把部族交给了我,又把我交给了你,可是仍有顾虑,唯恐你萎靡不振,可是我还能做什么?”她说到这里又忍不住哭出声来。 重华听她这一说,全身立时热血沸腾,腰板挺直,忙抱紧她道:“芒芒,多少年来,我一直没有方向,没有目标,没有同伴,现在都有了,我听你的话,按外婆说的做。” 芒芒哽咽道:“不怪你,我也舍不得和你分离,我小时候闯下大祸,害了父亲,害了族人,恐怕百辈子也无法偿还,这次得祖灵指点找到你,如果你以后真能像她预料的那样成为我们部族的救星,我才觉得身上的罪过能够减轻些。” 重华心中更愧,也觉得自己身上的责任重大,看来自己内心还不够强大啊,芒芒已经把一切都给了自己,又担了那么多那么重的心事,自己却还是只想到自己、想到困难,他亲吻她的眼睛:“芒芒,你放心吧,现在我已经知道怎么做了,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 芒芒也凑过来吻他,二个人亲在了一起。 他问:“那我们什么时候会再见面?你们要小心些!” 她开心的笑了,心上人终于从孤独的阴影中脱离出来,开始担心别人了,说明他又有了生活的热情,说明他已经自信坚强,她欣慰地点点头,想了一下道:“你若有一天看到太阳石,就过来救我们!”她的头从他的怀里抬起,专注的望着他,不是用眼睛在看,而是用心在看,用爱在看,傍晚的阳光正好落在她脸上,她的金色的纯洁的脸上充满了爱和期望,让他看了爱怜和沉重。 他本来想说自己还不知道太阳石是什么样子,但是终于没有问,因为他知道,芒芒这次能够找到自己,在适当的时候,她还会找到自己,为了向她表示自己心中充满了希望和信心,他搂紧了她。 天色渐黑,他们相扶着站起来,再一次简短的拥抱相吻,她对着密林方向打了个口哨,黑衣巨人飞跑过来,先在他面前站定,深躬身道:“少主好!”然后背起她,大步消失在夜色中。 他望着她远去的方向,很久很久,内心很伤感,却又很充实,夜晚寒凉孤单,但他已不害怕。 他躺在大石上,回味完她的温馨,然后决心不辜负她的期望,先去寻找同类,等待机会。 他曾西至大高原,又从北往南至此,这次他要先折向东,再由东南北上,中间或凭空登高了望,或遇土借地而行,总无所遇。 世界太大了,也太美了,山太高峻,水至清秀,风和日丽,花香草茂,就是没有人,没有人的风景,是有缺陷的风景;没有人欣赏的风景,是寂寞的风景。 他现在会地行能飞行,和以前的神仙一样,神仙无所不至、无所不能,但如果神仙生活在此时会快乐吗?他想起许多传说中神造人的故事,心有同感。 第八章 天竹山 大概在东南沿海一带,高大山脉连绵起伏,壮观不亚于大高原上的山系。他心无所想,随意所行,当他闻到一股极其淡薄的炊烟味,沉寂已久的心蓦然提起,顺风望去,前方苍苍绿绿之间,果然有白色烟雾在散开,这是他多么渴望的景象啊!这么多年来,第一次见到人烟,他的意识快,飞行也快,向烟气方向靠去。 半山坡上,一大片平整的山地,杂陈着一些大小房居,有石垒的,有用新旧砖石砌成的,大部分是毛竹结构的草棚,都非常简陋。 重华边看边沿小路而上,狗声吠起,有男子闻声出门,看到路口一陌生人,仅下半身系着草帘,虽然风尘仆仆,但是气度不凡,先是一怔,连忙上前问候。 双方语言不甚通顺,连讲带比划半日,才大致弄明白。男子热情的将他迎进门,让了座,倒上一石碗凉水,又比划一下,意思让重华稍坐片刻,便即出门。 重华四下打量,房屋屋顶很低,四面漏光,屋内布置也极其简陋,一床一灶,几件小家什而已。虽然如此,他心中极为温馨,仿佛是自己的家一般,细细体味。 不久,男子回来,请他去见族长,二人一前一后,走在小路上,男子非常健谈,介绍族长是福先生,又说他是贵客,他们多年不见有人来了!他说话既快且急,又是方言,但重华连听带看,便知其意,非常感谢,连声说是。 走不多久,男子用手一指,“前面就到了。”重华抬头望去,果见一处稍大规整的石屋,前面空地上,有个中年男子正埋头在一块大石上,聚精会神地忙着什么,一个半大男孩在身边观看,看到他们来,大喊起来:“孔叔叔来了。”那人听了,放下活计,拍了拍手,站起身来,携着男孩走上前来迎接,一脸期待。 同行男子道:“这就是族长。”重华一路不安,盖因自己只以草衣遮住下身,而途中所遇之人无不着衣蔽体,虽然说是衣裳,其实都是由树皮干草混杂着各种皮毛编成,却无不得体,面前的族长,更是整齐庄重,中等偏上身材,体格匀称,紫红脸膛,须发浓密,鼻直口方,双目威棱,极有神光,见他到来,爽朗大笑道:“贵客光临,辛苦了!”发声浑厚,中气十足。 族长之前已听那同行男子说了重华的言谈举止,便让妻子找了一套干净旧衣,自带重华到里屋换上。重华出来时,忍不住百感交集,自从再生,他第一次穿衣,第一次有了做人的感觉、第一次和亲人团聚的感觉。 族长家的房子大了很多,且是石垒的,有二间里屋,二人坐定,族长说上面还有老父亲,转山去了,妻子找好衣服,又带女儿外出劳作。 重华途中已想好,只讲自己家在远方,在迁居时亲人尽失,所以才出来找归宿。又把沿途看到的山川景象一一道来,族长太半闻所未闻,大为饮佩,在这洪荒世道,遍无人烟,孤身一人,数年在外,所行万里,几不可能,但亲眼看到他衣不蔽体,言辞古拙,自然毫不怀疑。只是惊诧于他虽然略带忧郁,但精神气色异常饱满,毫无疲态。 傍晚家人回来,拿几块干鱼烧了,饭是由菜叶、干笋、苞谷混在一块煮成的糊糊,重华亲见二个孩子围在灶台边上,一脸的兴奋,而福嫂不时警告他们二句,便心中猜测,这样的伙食恐怕也是有一顿没一顿呢,又是感动又是心酸。 族长又让女儿小慧去叫了白天给他带路的男子过来吃饭,重华才知道他的名字叫孔定。不少宗族中人都来看望问候,对重华固然稀奇客气,更多的却是对族长的尊敬,也有称呼他福先生的。 饭后,族长对孔定说:“孔队长,你找个地方让金先生先住下来。”孔定笑道:“就跟我住吧,我一个人。”重华也觉得孔定热情忠诚,当然没有意见。 孔定的家在村子尽头,简单的茅草房,重华已经知道,但他毫不见弃,看着孔定烧好水,拿石碗盛了,孔定让他坐了床沿,自己拉过小几坐下,那床也就是二头垒的石块,中间铺上排竹即成。二人边喝水边闲聊起来,重华又把白天对族长讲的话重讲了一遍,中间孔定问他答,只听得孔定连连咂舌赞叹,心神皆醉。 然后孔定也介绍了村落的情况,这个地方地势高,又多竹子,他们之前就称天竹山。他们住的地方只是一处,还有三处住在邻近山坡上,总有六七百号人,听族中老人言,一场大洪水把以前的一切全冲垮了,他们只好由低洼处搬到上面来的,因为水势太大,下面的地没了,上面的地种不了几个庄稼,山上的猎物也少多了,几乎打不着,日子过得很艰辛,族长常为族人日后的生计发愁呢。 “族长喜欢雕刻?”重华想起见面时族长手中的忙活问。 “是啊,他这方面可精通了!又没有人教过,全是自己喜好,没事便找块石头,回来比划后慢慢雕琢,刻什么像什么。族中也有几个年轻人,由他指点,专门制作家什器皿呢。” 话越扯越多,又不停的喝水,二人毫无困意,看看天色已亮,孔定要到自己的地里收拾,重华自然要求前往。地块是不大,虽然打理得精细,谅无多大收成,孔定很快忙完,见没事就领着他到处转转,小慧又找了过来,请重华和孔定去吃早饭。重华多年来已是饮食摄入甚少,约略意思即可,只推说途中不适,并无食欲,又见老族长在一旁,正好借口问候离座。 他和老族长说不上二句话,就听到身后孔定悄声问:“族长,昨夜怎样?” “跑了,你们昨晚可睡好?”福先生朝重华那边瞧了一眼。 “一夜没睡,估计夜再长他也不会困,这不小慧叫我们过来了吗?” 福先生点点头,不再说话。接着又进来几个人,都和孔队长一样,双眼通红,一脸疲态,进来后先到老族长面前躬身,然后都围在福先生身边。 福先生朝父亲望了望,见他点头,才召集众人凑近说话,他先气恨道:“昨天孔队长有客人,我们虽然防备了一夜,但最后还是让妖物跑了。” “可是我们没看到也没听到什么动静。” “妖物很狡猾,估计昨夜是试探,但我们也没惊着它,可能今晚还得来,大伙仍按原来吩咐的去做。” 孔定接过话道:“好,我们先回去睡上一觉,下午起来,大家仍装着不知道,天一黑,就得看紧点,哪边有事,马上敲喊。”又道:“族长,你也得休息休息,除掉妖物还得靠你。” 福先生点点头,几个人又商量了一些细节,这才起身。 重华早就注意到这边的动静,开始以为他们商量的事与自己有关,不好相问,后来看他们自顾自的交谈,并未向这边看来一眼,就忍不住问老族长:“族中有事?”见老族长只笑不答,他便不好再问。 无时几个人都聚拢来和老族长告辞,也都与重华客气了二句,老族长让他们等等,又唤过福先生和孔定:“金先生不是外人,把事情也告诉他吧。” 孔定马上拉过一张条凳,请族长坐下,先和重华介绍起来:原来他们一个宗族为地少的原因,分散在四五个地方,连年收成不好,人丁本不兴旺,偏偏不知从哪里来了个妖物,一有婴儿产生,便乘隙偷走弄死,全族人又怕又恨,却又无计可施。最近东山支族一户人家快要生养,自己这边也正好有一家,时辰算下来都差不多,族长召集大家定计,把东山的媳妇接过来,和自己这边的媳妇住在一起,一来利于保护,二来想乘机除掉这个祸害。重华来这前几天,二个孩子刚生下,族中青壮年都暗中防备,昨晚妖物果然来了,可能觉察到危险,也可能是窥探来着,转悠一圈跑了,因它可能会再来,他们刚才计议今晚怎么守护来着。 孔定说完,福先生见重华不以为然的脸色,接着说:“有,肯定没错,那女魔像个圆球,我一没注意它就到了,像蝙蝠一样,贴在门外,我稍一犹豫,它就不见踪影。” “你怎么知道它是个女魔?” “我多次守候伏击过它,知道它每次得手后,都会狂笑着飞走,听着是女声。” 众人听他一说,虽然是白天,浑身也起了层鸡皮疙瘩,重华见了忙道:“不怕,它若真的厉害,就不会要乘着夜偷偷偷行动了。”大伙听了,觉得有理,一下子腰板挺直起来。 一个魁伟的中年汉子压低嗓音问:“族长,要不要我回去再叫些人手过来?” 福先生摇头道:“无畏兄弟,不用了,防止走动的人多了,引起妖物警觉。” 又一个瘦削的青年人道:“族长说得对,大家只要守住自己位置,尽量保持安静,等发现了妖物就都要勇猛扑上,让它慌乱了,我们才能逮着它。” 孔定笑道:“谢光说得对,大家都要注意隐藏,尤其是伏桀,不能先暴露了。” 他身边的一个高大壮阔的青年听了狠声狠气道:“最好让它撞在我手里,一把将它捏死!” 众人都一阵笑,孔定又提醒大家:“大家回去该干什么还干什么,先养好力气,天一黑就各就各位。” “让我也参加吧。”重华在一旁听得热血沸腾,等他们都散去,就和福先生请求,见福先生有些迟疑,便解释道:“我是客人,但我年轻,有力气,再说我一路走了多少路多少时间,才到这里遇到有人,有个孩子,多么高兴,多么珍惜啊!我真的想和你们一起保护他们。” “好!”福先生爽快的点头:“你现在还和孔队长一起,听他和你解释。” 孔定也很高兴,拉着他边往外走边和福先生说:“你就快点休息吧,放心!” 路上孔定拣着话和重华说了,声音很细,还不时四下张望。回到家中,又和他说:“赶紧睡,我们负责西面路口这一块,到时可马虎不得。”说着往床上靠里一躺,片刻便打起了呼噜,重华本来挨着他在床边躺下,却不能入睡,又因床上味道太重,只好轻轻下来,坐下门口瞑想。 因为福先生已大致说了昨晚妖物出现的时间,天黑以后,担任守护的族人摩拳擦掌,又兴奋又紧张,为了不引起妖物的注意,他们都虚掩门户,密切注意族长那边的动静,一俟铁器敲响,马上冲出,守住自己的方位。其它族民都安静配合,一如平常。 此时母婴居所前面一户人家,后窗半开半合,室内一片漆黑,福先生对窗而坐,纹丝不动,闭目养神,他身体的一边摆了一张桌子,上面放了一只古木盒子,另一边站一青年,手执二块铁片,随时准备响应。 看看月上中天,福先生双目微睁,运起神光,犹如天上朗星,对面房舍一丝一毫都看得清清楚楚。夜风吹过,除了枝叶轻微的沙沙声,一片寂静,但是居住地各个拐角部位隐蔽的族人都如同拉开弦时的箭一样,随时准备发射。 不知等了多久,忽然东南面一声喊:“在这里了。” 寂静即刻被打破,脚步声、呐喊声大起,好多人追了过去,福先生也霍的站起,一时拿不定主意继续守下去还是出门去追。 呼喊声很急迫又渐渐散开,好像大家在往山上包抄。正吵得不可开交,又有人在门外大喊:“族长,福小不见了。” 福先生心中一惊,连忙走出门外,一个族人看着他,急切道:“族长,福小和小慧都不见了!” 福先生一跺脚,干脆直到母婴住户的门口站定,问那族人:“怎么回事?” “大家说发现偷婴怪了,都出去追赶,小慧也跟着追下去了,福嫂回头看时,福小也不见了。” 福先生又气又急,却不走开一步。此时村子里已乱了套,家家户户点火开门,青壮族人都追下去了,剩下的老人妇孺互相呼喊打听。 原来福慧听到呼喊声,忍不住出来看好奇,跟着大家一起跑。大伙儿分头搜山去了,她跑了一会,看看身边没人,就有些发慌,正在犹豫,没想到弟弟竟也追了上来,边迈着小步边喊:“姐姐,等等我!”福慧回头一看,登时呆住,她看到一个幽灵般的黑影往路边草丛中一闪,藏了起来,显然是等着弟弟的到来。眼看着弟弟边叫边跑,越跑越近,她张大了口,就是出不了声,连哭都哭不出来。 就在那黑影从草丛里探手的一刹那,一个人飞身赶到,一把拉开福小,抬腿就踢,虽有些偏,那黑影也被扫了一下,随即消失在草丛中。此时月光正明,照在姐弟二人的脸上,弟弟浑然不知危险,姐姐却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却是重华一听到这边动静就飞身赶来,他已得芒芒传授太阳王部族的金眼神通,勤加练习,目力大增,先看到姐弟俩个孤单,忙过来保护,危急时刻,竟然救了福小。 他拍了拍弟弟的头:“看到了吧?姐姐在前面等你。”弟弟竟不害怕,使劲的点了点头,犹不忘叫了声金叔叔。重华拉着他,看着山林深处,隐隐听到哗的一阵水响,却也顾不得,快步走到福慧的身边站定,这才放手,姐姐一把拉住弟弟,忍不住抽泣起来。 这时若干人蜂拥赶到,其中一个正是福嫂,抢在众人前面,看到二个孩子抱在一起,而重华微笑着站在一边,一时不知怎么回事,只好由众人簇拥着回去。 追赶的族人都回来,聚在福先生家,吵吵嚷嚷,说又让怪物跑了,有人眉飞色舞描绘怎样遇到怪物、怪物长什么样子,福先生看看这一折腾,天都快亮了,就安排二个人继续在母婴居屋前守护,让其它人都回去休息。 等到人群散去,他叫过福慧和福小,把事情仔仔细细地问了一遍,福慧惊魂未定,却还讲得清楚,福先生见她吓得够呛,又见儿子无事,不忍责备,心中却着实吃惊,想不到儿子已经九岁,妖物也敢觊觎,他和夫人对望一眼,一面感激客人救了儿子的命,一面又为族人忧虑。 来日一早,福先生亲自来请重华到家里吃早饭,到了孔定家,才知他彻夜未归。 孔定揉着眼睛解释:“昨夜大伙儿都散了后,我见他还没有回来,本来要等他的,实在困不住,就先睡了。不过族长别担心,” 孔定安慰福先生:“这个人了不得,昨夜我和他守在这边路口,听得东边吵翻了天,就是不敢一动,硬守在此处,后来听到福小的叫声,我刚喊了声不好,他就呼的一下飞过去了。” 他生怕福先生不信,双手张开,做了个飞的姿势道:“真的是飞过去的!” 福先生点头道:“我也问过小慧了,亏他救了福小,我就是为这事来谢他的。” 二人站在门口又聊了一阵昨夜的事情,还不见重华回来,都有些疑惑,恰好一个族人早起拾柴回来,见到福先生过来施礼,随口说道:“那个客人一大早就在东山散步。” 二人对视一下,快步向东山走去,半路正迎上重华,福先生见他头上身上露水如泼地,脸上却不见疲倦,一时倒不知怎么和他相谢。 孔定上前道:“先生一夜未归,族长清早知道,很不放心,特来找你。” 重华谢过福先生,看着他说:“昨夜大伙儿回去后,我想那妖物必要逃走,便隐在路边等候,不料一夜下来,竟无动静。” 孔定道:“想必当时就逃走了,或者还藏在山上,要不要叫上大伙儿再来搜一搜?” “不必了,那妖物惯常夜间活动,恐怕早飞远了。”福先生道。 重华摇头坚决道:“一定不是族长说的妖物,它不是球形,也不会飞,被我踢了一脚,身子很是实沉,但逃的时候很笨拙,我当时就是怕另有妖物,要保护二个孩子,才没有追下去。” “太谢谢你了,否则后果不堪设想。”福先生趁机感谢他。 重华不好意思地连连摆手:“族长,千万别这样,我住你这儿,就和其它族人一样。” “对,对。”福先生非常感激,又沉吟道:“怪不得这样,这么说,又有一个妖物!”语气更加担忧。 孔定此时对重华已是大为佩服,怕他疲劳,和福先生道:“族长,先回去吃早饭吧,金先生已经熬了一夜了。” 福先生也和重华点头:“好,先回去吃早饭,然后你好好休息一下。” 到了福先生家,福嫂领着二个孩子都出来,一一感谢重华,倒把他闹得很难为情,只好找话问姐弟二个多大,福嫂笑道:“小慧十五岁,福小九岁。” “怎么中间隔这么久?”重华问道。 福先生叹道:“中间还有一个的,损了。” 重华有些不好意思,又见福小拉着妈妈的手一个劲地摇,笑着问他:“昨天夜里害怕吗?” 福小用力摇了摇头,福嫂笑道:“姐弟二个回来就说你本领很大,一直磨着我,要拜你为师呢。” 重华看看福先生,见他眼中也露出殷殷之意,便笑道:“恐怕我也教不了多少。” 孔定在一边相劝:“金先生,你就收下吧,他们二个也是好心向上呢。” 重华只好答应,福先生大喜,忙让姐弟二个行了拜师之礼,这才欢欢喜喜用早饭,边吃边说了些事情。重华其实真不太需要饮食休息,只是不想过于推托,略吃了些,便自行回来休息。 他在屋前屋后转了一圈,感应到周围无人,觅一处干净的地方,身体慢慢的潜入大地深处,四肢张开,运息一通,等到全身一颤,立时精神饱满,重又回到地面。 他反复回忆这二天发生的事情,有一桩疑问他没有和福先生孔定说,他在东山等候巡视的时候,注意到山间一条小溪曲折至山脚,隔着一条小路有一个池塘,就在这个小路的路面上,他发现了一些未干的水迹。 第九章 乌婆婆 福先生让孔定把本支中几个惯常活跃的族人都叫过来议事,大家讨论来讨论去不外乎老人看好小孩、早晚不要走远甚至出门、大人要随时留意、青壮年夜里轮流看守路口特别是母婴居所等。中间福先生几次让福松去看看重华醒了没有,如果醒了就请过来议事,最后还是重华在床上憋气太久,终于忍不住孔定被子的气味,自己过来。 福先生见了他来,很是高兴,连忙让座,客气了二句,就把他们刚才商量好的办法说与他听,满脸期望的看着他。 重华特别感动,福先生、孔定和大家都忙了大半夜没睡,又把族中大事拿出来和自己商议,如此看重自己,而自己却在一边安心睡觉,他诚恳道:“族长,我在你这儿,就是你族中一员,你可以直接差事于我,”稍微停顿了一下,接着说:“要不我就专门村里村外巡视,夜里多分担些事。” 福先生大喜,一拍大腿道:“你和我想到一处去了,我本来也是这个意思,只是对你来说,劳累多了,还有危险。” 重华微微一笑:“我小时候受过特训,孔队长也都看到了,我的身体超好。再说怪物也就搞个偷袭,不见得厉害到哪里去。”他说得轻松,在座族人自然士气大涨。 待大伙散去,重华和福先生说:“族长,刚才我在孔队长的家里想到一个问题,不知该不该讲?” 福先生客气道:“先生请讲。” “既然贵族地方狭小,土地贫瘠,恐非久居之地,为何不想法它迁呢?” 福先生眼中光芒一闪,又黯淡下去:“金先生啦,我发现我们有好多想法一致。家父从小教诲,一场大洪水之后,冲毁了一切,我们是极少数幸存者,但比之先前,再也没有了帮助,找不到油盐,找不到灯火铁器,找不到衣服种子,人是接着活了下来,却是什么也没有,什么也不会,种地打猎捕鱼,都比以前艰难多了。我早想过举族搬迁,寻一富庶之地,有衣有粮,宗族之人能活下来就成。但是往哪里迁,搬迁途中不种不收,吃什么?唉!特别是这些日子全族人心慌慌,我又发此想,就是苦于没有方向啊。” 重华接过来说:“有一个好地方,三面围合,前面地势广阔,水草丰美,可种可猎,就是路程太远。”他想到福先生所说搬迁途中消耗之事,也觉难成,所以就短了话头。 福先生倒是问了详细,然后说:“容再考虑吧。”重华自告辞回去。 其后,村中加强了戒备,但也没有意外的事情发生,重华又想到了那个池塘。 东山村落座峰的山脚下,有一口池塘,不宽,狭长,二边荫密的树冠遮住了大半个塘面,所以里面的水很荫凉,虽然清澈,却看不到鱼儿的身影,重华有一次和孔队长巡视时问过他,据说这口塘以前和外河相连,有很多大鱼的,后来水口被堵塞了,从此冷清。 他站在池塘一头的路边看着它出神,那夜他听到一阵水响,天一亮就把东山跑了个遍,山上有个小瀑布,瀑布下形成一条小溪,蜿转流下,一直到山脚,但并未并入池塘,他当时看到小溪的路上有一滩水渍,也未找出其它痕迹。 池塘本身并不引人注目,相反因为太过阴森而让人不愿接近,他对它产生好奇缘于沙子,池塘的二边很干净,除了大树,几乎没有杂草恶物,难得的是二边的土像被人精耕细作翻过一样,非常平整滋润,水土交接的地方,都是很洁净的细沙,像海滩一样,特别在池塘的中间,有一大堆细砂堆积隆起,岛屿一样。在这闭塞的山区,哪来的沙子?周围也找不出其它地方有,他讶异这些沙子的来历和存在意义,几天观察下来,发现沙岛不经意地一天比一天大,一天比一天高,有时候他真想游过去探个究竟,鉴于水体冰凉彻骨,他还是忍住了,但每天都来此悄悄观察。 却说福先生考虑再三,请来各支族首脑要人前来商量迁居之事。大家开始都赞成,等到话题讨论开来便问题多多:路程太远,出大山区都不容易,何况到一个遥远的从未所闻的地方,怎么走?路上补给怎么准备?大伙七嘴八舌提开来,数不清的问题,不由得都心怯,不敢再议。 伏桀呼的一下站起来,手绕了半个圈子,指着众人大声嚷嚷道:“不迁也没有出路,没有粮食,打不到猎物,到时候还不是饿死!” 他是福嫂的亲侄子,从小跟在福先生这一支中,力大勇猛,年轻人中以他为首。当下就有几个年轻人响应,余人却不屑看他,以为他无礼越辈,碍于他是族长的外甥,虽觉得他说的在理,都不理会。 福先生转头和福二爷及谢旦等人说:“要不我再和金先生细细斟酌。” 尔后,福先生到密室中,仔细参详王书,竟得谕示:大吉,于主不利。福先生心意乃决,让孔定请重华过来密议。他把大家的看法和他说了,又说此等大事非他的意见不领。 重华没有想到他如此急迫,自己也觉得确实事事为难,只好也学他,说还容细细酝酿。 他毫无头绪,后悔不该和福先生献此一计,连着几天避免和他见面,和孔定只说巡山,多数时辰都在山脚池塘边留意。 这一天他刚准备离开的时候,发现塘中的沙堆动了一下,不禁精神一振,良久,一只又粗又长的黑手臂竖了出来,从前往后一甩,浮沙中忽的一下站起一个牛面人来,把他吓了一跳,牛面人身材甚高,脸呈三角形,无角小耳,方口大眼,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地朝这边望了一眼,显然注意到他的存在,但并不理会,飞快的跨上岸,向东奔去,他的脚步又大又快,上岸后晃了几下身影就不见,重华赶了二步便无从追起,心中颇拿不定主意。 再看河面时,又发现一个奇怪现象:一个雪白的小女娃正朝水中浮丘的方向游去,在清澈的湖水中特别显眼,那女娃儿对周边的一草一木毫不关心,自顾自的玩耍,动作很是悠闲安宁,看不出她的四肢怎么活动,只觉得特别连贯优美,游动时水面动静很小。 他不觉走近二步,等到她的脸侧过来时,连忙指着浮丘,再指点了牛面人消失的方向,不住地摇手,示意有危险。那女娃儿头微微一抬,向他这边游过来,虽然一直看着他,却仍然自顾自的在水中玩耍,不去理会。 重华大急,一边跳脚吸引她的注意,一边夸张地掐着自己的脖子,和她示警,小女娃倒似觉得他有趣,悠闲地停在水中,饶有兴味看着他重复了二遍动作,才往回游,游到浮丘跟前时,又回过头来看了他一眼,往里一钻就不见了。他依稀看到她深蓝色的眼睛闪了一下,看着浮丘发一阵愣,才想起那牛面人来,于是又顺着方向跟过去。 走了好一段路,直到前面荒野之中一个乱石堆处,他轻轻的进去,在里面找,看看有没有牛面人的下落。 乱石堆中,不仅石头遍地,而且有很多堆石头或石墙石垛,看似凌乱无章,但是进去之后就像进了迷宫,中间还夹杂着呜呜的风啸声,他在里面钻来钻去,晕头转向,哪里有牛面人的踪迹? 他喘息了一会,一回头,鼻子差点撞在一个人的胸口,原来牛面人就站在他的身后!他惊吓之下,连退几步,牛面人高大灰黄的身体像一座小山,跟着压了上来,嗡声嗡气的责问他:“你是谁,来此干什么?” 重华看着他挥舞着双手,俯下身子,头使劲往前伸,二只眼珠又黑又大,一副恶狠狠的模样,心内害怕,连忙边作手势边解释,说只是好奇并无恶意。 牛面人听了半天才直起身子,呆呆的站立,也不讲话。 重华看到他的二个眼睛竟慢慢的湿润,不知他在想什么,却也不好贸然相问。 二人就这样僵着,牛面人猛的将他拦腰抱起,挟在肋下,没等他回过神来,已来到乱石堆的一个角上,将他往地下一扔,手指着他大声道:“我费了好大的劲才把池塘通过暗道和江海相连,又费了好大的劲梳理池塘岸边,又费了好大的劲才引来紫晶公主,你—” 他还没有说完,旁边传过来一阵低哑的咳嗽声,把重华又吓了一跳,没想到此地还有人在。 原来自己被摔在地上,没注意看,面前有个极其低矮的石房,表面乌暗潮湿,后面恰恰紧挨着一条小溪。 咳嗽声就是从石房中传出来的,开始非常刺耳,让人感到好像喉咙被撕裂一样,接着长时间的沉默,但他还是听出,那是气被堵住、咳嗽频率很高但就是出不了声的一种情况,最为痛苦,令人听了直担心会背过气去,往往惊心动魄。 牛面人手足无措,后来终于忍不住挤进去又拍又打,伴随着又是几声刺耳的咳嗽声,然后趋于平静,重华也不觉松了口气。 接下来的时间过得很慢,里面没有一丝动静,如果他此时悄悄的溜走,牛面人也不会知道。但是他猜想二人有非常重大的事情和自己有关,听到女主人刚才痛苦的咳嗽声,此刻虽然静穆,仍然觉得可怜,便也慢慢地钻进石屋。 刚一进去,一股浓重的腐腥味呛得他几乎晕倒,他闭上眼睛屏住呼吸,总算站稳,只听到一通呼呼喘息声,像是非常激动,张开眼睛看时,不由得触目惊心,一块厚厚的石板上,躺着一位婆婆,全身看不清溃烂还是已结痂,斑斑驳驳,像是一根木头在水中泡久一样,乌黑粘腻。 他正想是不是还站到外面去,脑中忽然灵光一闪,不禁说了二个字:“是你!”原来他发现石室中的气味和那晚偷袭福小的妖物身上的气味一致,就是她! 那可怜的婆婆又开始气喘,剧咳起来,这一咳自然又是好长时间。牛面人身前身后笨手笨脚的一阵乱忙,又好不容易才平静下来,那婆婆还在气喘,又使劲的抬起头,二个短手臂乱划,像是在叫重华站过去。 他不加思索的走近前,不防被她蓦地起身,抓住他的手臂一口咬下,重华猝不及防,低头看着一团黑色的身影趴在自己腹前,吓得魂飞魄散,竟忘了推搡,也浑不觉得手臂的疼痛,只是捧着手臂原地站立。倒是一旁的牛面人,赶紧过来拉开那婆婆,扶她缓缓躺下。 重华的手臂被咬开了一道口子,伤口却不见一丝血红,那婆婆一松口,马上愈合,他这才醒悟过来,赶紧逃到石室外面,站在阳光下,想起刚才的一幕,心有余悸。却也不想马上离去,总要问清那婆婆为什么要偷袭福先生的村落。 过了好一刻,牛面人出来,看到他还在,有些讶异,大手一挥:“你还没走?” 重华心中明白,这牛面人长得高大,看似凶狠,其实木讷,所以自然对他好感,和他笑着摇了摇头。 牛面人见又问:“你们认识?” 他不好讲,只好点点头。 “她睡着了,”牛面人回头看了看石室,声音和眼神都变得柔和:“难得这次睡得香甜。”说完在一块石头上坐下,再也不理他。 他想了想,只好上前说:“那我走了,明天再来。” “明天再来?”牛面人蒙然道:“干啥?” “有件事要问一下乌婆婆。”重华回来时,孔定正在编竹器,他和重华一起住,从不见重华怎么吃睡,慢慢也就习惯了,和以前一样,自吃自住,但对他的敬重之心,日甚一日。 二人谈起族中的事情,孔定说这二天族长气坏了,原来因为伏桀,他本来是谢长老一支族人,因为天生力大,从小惹事不断,族长便把他要过来,放在身边看着。他刚二十岁,血气方刚,偏不学好,常常做出违规之事,大家看在族长面上,小事都忍着。这次后村谢五家在外面晾了些苞谷,被他转悠时看到,脱了衣服当口袋,偷走大半,谢五发现后,一直追到本山道口,伏桀恼羞成怒,反把谢五给打了。谢五告到族长面前,族长很是恼火,把伏桀叫过来痛骂一顿,责令他交出口粮,又给谢五说好话,让人拎着口粮给他送回去。这二天正想用族规处罚伏桀呢。 重华听了无语,族长的外甥大白天偷粮,让他脸上无光,但也说明人多粮少,像伏桀这类年轻力壮的小伙子,没什么比挨饿更难挨的了,福先生决心迁居,不就是因为族人吃饭的问题吗! 他正在想,发现孔定正目光含糊的瞧着自己笑,不由得低下头来检查身上。 孔定道:“族长这一生气,把你的事情也忘脑后了。” “我有什么事情?”他好奇的问。 孔定道:“族长说你一个人孤单,身边也没个人照料,想在族中找一个好的姑娘与你呢。” 重华听了,连忙又是摇头又是摆手:“不可,还烦你和族长说,谢谢他的美意。” “那又是为什么呢?”孔定愕然问。 他这一问勾起了重华压在心底的澎湃思绪,芒芒!只有在没有任何干扰的时候他才到思想深处慢慢和她交流倾诉,他不容进入些许其它!所以马上便回过神来,冲孔定笑笑,反过来问问:“你自己呢?” 孔定大大方方的道:“习惯了。” 晚上等孔定照例去查夜后,重华房前屋后转悠一会,找个清净的地方,潜身入地,感应过后,已似刚刚熟睡醒来时的精神。 此时族人该睡的都睡了,他不出地面,索性地行到母婴居所前守护。 天快亮的时候,他感到天空中有物一闪,连忙注意看时,一团黑影悄没声的飘了过来,果如福先生所说:一个圆球,婴儿头一样大小,已悄悄的附在房檐下,若不是他目力绝佳,刚才又凑巧看到它的影子一掠而过,仍你怎么防备搜寻,还真不易发现,原来它是从上面飞行,族人怎么防备! 他本想看看它怎么进去,偷出婴儿又怎么处置,但怕惊了婴儿,还是先抓了它再说,可是自己双手空空,用什么东西抓它?妖物身子是球形,分不出它的头脸和手脚,徒手去抓,保不准又会被它像乌婆婆那样咬上一口,抓上一手,那也够心悸的。 他悄悄褪下上衣,慢慢移到门口,那妖物百眼百耳,此时已察听得周围没有动静,轻轻的滑到门上,找到一个大一点缝隙,慢慢地往里面渗。 原来是这样!他看得真切,一跃而起,兜起衣服一蒙,包了就走。 他怕衣服破旧单薄,不经挣扯,一路急走,回到屋里,一手扯过床角孔定的被子,把妖物连衣带身裹了个严严实实。 本来不动不响的妖物忽然惊叫起来,在被子里猛烈挣扎,又踢又蹬,呜呜大呼:“快放了我!快放了我!”声音尖利,极为急促难受。 他毫不答理,只死死按住。 “快放了我,”妖物连连咳嗽:“呛死我了,什么东西?” 他明白了,原来是孔定毕生不换不洗的被子把它给熏服了,孔定的被子确实厉害,自己和他同住,最怕的就是它的味儿,开始尚且忍住,熟了以后,除了谈心说事,怕往床前一步,否则就屏住气息,犹有一种小虫爬满脸上的感觉,比之乌婆婆的石室,虽不同味,但一样毒人。这对于整天行动藏于深山大川的妖物来说,更如坠地狱,生不如死。 重华暗暗好笑,故意沉声道:“你既然喜欢偷婴,今天也把你像婴儿一样包着。” 被子里一阵颤动,妖物已近昏迷,开始哀求他:“让我吸口气,你有什么要求我都答应。” “你有什么本领!”他轻蔑道。 “你先让我吸口气,不然我的眼耳都要坏了。” 他想它毕竟没有偷成功,又对它为被子气味所苦深有同感,就小心的把被子松开一道口子。 妖物差点一下子扑出来,猛吸了几口气,仍然觉得恶心得狠,它喘息一阵,又对他说:“把这东西拿走,你要什么我都答应你。” “你行吗?”他料它在自己的眼皮底下也逃不了,又听它口说大话,反问道。 妖物傲然道:“我生相千眼千耳,当今生命不多,天下没有我不知道的事!” 他心中一动,遂扯开被子,妖物一时萎伏于地,他运目看它时:全身绿褐色,身上如有千百块鳞片闪光,又似有千百只蠕虫在动,猛一眼看上去非常恶心。 那个叫生相的妖物此刻也在打量他,面前这个年轻人站在那里如云如风,如山如松,目中神光射出,正是一切隐晦阴暗的克星,不由得不心虚,且凭他举手擒获自己,自己却毫无知觉,只有佩服的份,它知道如果再呆下去,不光有人听到动静过来,天也快要亮了,经那气味不堪一闻的被子一熏,自己已觉得身子滞重,还是得赶紧离去才是。于是问他:“你有什么要求?” 重华心中有事,正好一试,正色道:“听你的名字倒取得好听,今后不能再到处偷婴!” “是。” “我欲带上本处的村民迁居,怎样走才能到达?” “到哪里?” 他一时也想不起再生地的地名,想到当年自己再生前的落脚处,后来虽有奔走,料也不会太远,如能到那里,再仔细查找吧,于是对它说:“只要终南山后,太白山下平原就行。” 生相沉默,果然在思忖,片刻后缓缓道:“此去近海边河湾处,可以找得一皮皮船,三个月后,有一北上洋流,会让船漂至又一个水流浑黄的大河湾,再转头沿河西进;或等得大东风起,连船带人,刮往内地。” 重华明白地理,听了心中欢喜,却不表露,威严道:“好,我先将你藏着,如你所说是实,定然放你,不然的话-”他瞟了一眼角落里的被子。 生相忙道:“你若不信,你也没有办法,我也没有办法,但是你不能使这种恶毒的手段。” 重华脱口道:“那也活该,你逍遥天下,为何偏要干起偷婴勾当!” 生相不再说话,全身起伏,似是不服。 重华见它惜言,未必不真,再说它说的话若真的不实,自己确实也没有办法,这样一想,又觉得对它不公平,就弯下腰去,双手将它轻轻托起,感觉外软内硬,捧着它走到门外,看了看周围道:“你去吧,不要再作孽,被族长发现,用红心箭射你。”双臂一弹,生相没想到他如此爽快,在空中一落,又飞起,稍稍一顿,很快消失在黑暗中。 重华之所以相信生相,因为它所说的线路以及季风特点与自己要去的地方要求大致吻合,他心中的一道难题解开,对生相倒也佩服,却不知道它的来历奇特,这生相本是一颗孤单灵魂,因为机缘,碰上了地球上极为罕见的文武迷幻石,它围着迷幻洞石不知修行了多少年,又凑巧被过境的黑暗圈扫了一下,由是可以运动迷幻洞石。 这迷幻洞石从地心来,对地球上一切善灵有着莫大的魔力,因此吸附了大量善灵,都挤在洞石中钻研,刚刚重华用孔定的被子裹住洞石时,里面的善灵一颗颗被呛得窒息,重华一松开被子,全都钻了出来,因此重华也不得见洞石,要不然会不会也被它吸引着魔,也说不准,重华却全然不知。 第十章 福先生 次日一早,他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福先生,福先生愕然不信,妖物被擒获,再放跑!但既然它今后不再为害本族,又有坐船借风迁居这等离奇的预言,总是件高兴的事,而且重华的想法也和他一致:先派人去找船,如果船找到了,就大半可信。 福先生心中惦量,派出的人还得是孔定,其它人都不如他精干老到,孔定又提出让常外出收盐的福海同去,他熟悉路。恰好福海前几天刚回来,福先生赶紧让福松去叫,福海来到想了半天,说河湾太大绕不过来,至于有没有船更不知道。 福先生又问了到海边来回路途行程,福海说来去都走水路,去时乘竹筏漂流而下,回来时要扯起竹篾编成的船帆,光是赶路,来回总得半个多月。 福先生和重华商量:“便由福海带路和孔定同去,你是客人,不好意思又要让你受一趟赶路之苦。” 重华连忙表态:“族长,你见外了,这事是我提起的,自然比谁都急,我闲着在此也是闲着,多一个人就多一双腿多一双眼睛。” 福先生自然感动,也就同意了。 福海又问:“族长,往常都是我和福顺哥哥同去,他力气大,搬盐扯帆都是他出力,这次还要不要他一起去?” 孔定道:“这一次不要搬盐筒,篾帆讲究巧劲,我们三个去就行。” 福顺不乐意道:“孔队长,我好歹熟悉啊。” 福嫂知道孔定的心思,他是怕多一个人就多一张吃饭的口,这找船的事,用不上力气,又没个准时,若是时间长了,白白消耗口粮,忙道:“顺子,听话,我这还有事要你做呢。” 福顺只好道:“大母,我听你的。” 此时溪中水量正大,筏子可以畅行,他们连忙收集了又轻又耐水泡的老竹子,当天就扎好筏子,三人准备好干粮衣物,福顺也不让喊人来抬,一个人扛着筏子到山溪边放下,三人跳上去,各执一篙杆,轻轻一点,便顺流而下。 二边俱是高山峻岭,溪流的高差并不太急剧,三人轮流看着,逢有急转水道或落差明显时,立时提醒,月色好时,水路好走,便连夜赶路,如此只数日时间,河面越来越宽,二岸山地渐渐退后,再往前走,顿感前后左右俱无阻挡,前面是一望无际的水面,二边也是水挨着草,宽阔平缓,人站在排子上,但见风急浪大,浪头翻滚着白花,都是倒打过来的。 三人合力将竹筏拉上岸,稍一分工,撒开地形开始找船,福海往海边方向找,孔定往二边,重华沿河岸往后找。 重华心急,飞起身来,目力高远,但是所见都是茫茫荡荡的水和草,根本看不到异样,有二次看到黑糊糊的暗影,兴冲冲的过去一看,都是大石头,他一路找下去,直到天色已晚,才降下身来,先潜入土中,调息补力,然后步行而归。 孔定和福海也已回来,一样的毫无信息,却也不以为意,毕竟是第一天,三人对付着吃了些东西,找了块大石过夜。 第二天各自又卖力去找,仍未找到。重华告诉二人,他搜寻的范围已回到山脚下,孔定和福海也说跑了几个岔口,爬了不少大石,都无发现。三人又商量,乘竹筏到河湾对岸去搜索,二三天下来,也是什么也没有。 福海心中嘀咕重华的说法可是无稽之谈,好在这几天他天天一早捡拾些海鲜,回来和孔定二人或生吃或烤了吃,大快朵颐,便顾不上发牢骚。孔定信任重华,但怀疑是不是另有河湾,他和重华说了心中的想法,重华只说再找找,其实他心中比二人更急,只怕生相为了脱身随意编个谎言骗他,有时候孔定和福海累了休息,他又不停把他们二人找过的范围都搜寻了,但始终劳而无功。 孔定知道此行意义重大,再和他商讨是不是另有河湾,重华听他说的在理,回道:“也行,你们先休息一天,我明早再往上深入搜搜看,如还没有,就另想办法。” 第二天一早,他急急溯河而上,重又细细查看,溪流入海前有一段其实也很宽,他此时或在水面上方向二岸看,或沿一岸,或二岸交叉,渐渐进入大山深处。果然在水面收窄处附近,有一小岔口,发现了一艘黑船,原来此处地形是个小山凹,山壁在此处天然凹进去一块,黑船藏身其间,三面是石,一面是水,俱有大树荫蔽,船身又是黑色,若不是他从上而视,极难发现,他初看时以为又是一块巨石呢。 他心中狂喜,发现大船藏身固然巧妙,山凹外又有数根大木绑在一起,随水上下浮动,正好卡住船身。 船体极大极高,内外俱用橡胶皮包了,橡胶皮已经老化,所以看上去黝黑毛糙,他使劲的推了一下,船体纹丝不动,又观摩一阵,这才急急回去给孔定二人报喜。 孔定非常激动,马上便要去看,但是竹筏下行容易上行难,孔定央求他带路,必定早看到心安。重华只好领着他们二人,岸上水里,一路指点,有时候还要拉他们一把,待赶到大船位置时,他二人已是累得直不起腰,身上全都湿透。孔定弯着腰,喘着粗气,犹抬头看着面前的大船,等到调匀呼吸,上前一手抚摸,一手使劲捶打,哪怕手背捶得又红又肿,船身却只发出轻轻的闷响。他敲累了,转头看着重华,脸上挂着二行泪水,那笑容,是喜悦,是感激。 大船已找到,三人立即往回赶,孔定和福海扯起篾帆,二个人轮流把握。竹篾帆小,风也不大,行走比来时慢多了,好在三人心中高兴,都不肯闲着,得空便撑着竹篙助力,福海又收拾了不少贝螺之类的,路上边走边吃,说说笑笑,也不觉着累。 但溪流本来弯弯曲曲,驾驭筏子又比来时费神费力,越往后面,行得越慢。如此风餐露宿,归心似箭,只觉得时间太久,三人咬紧牙关,互相鼓劲,一口气回到村落时,都是精疲力竭,鬓发如结。 福先生闻得喜讯,又见三人如此,一时说不出话来,只是和他们拍打安慰,又赶紧让福嫂做好饭菜,仍是糊糊就干鱼,只不过多了几块鱼,糊糊中多放些苞米而已,吃的人却兴高采烈,桌上长话短说,福先生心中快慰,待三人饱餐过后,吩咐他们赶紧回去痛痛快快的睡上一觉,然后再召集人议事。 石人 重华不需要太多睡眠,又受不了孔定被子气味,稍躺一会,看他已熟睡,便悄悄出门,自行补足了精神体力,想起山脚下小溪边的牛面人和乌婆婆来,也不知过了这么多天他们还在不在乱石堆?便沿着小道快步下山。 其时天气清冷,天上繁星点点,四周山体肃穆,静寂无声,他不愿意打破天地间的静谧,彳亍而行,来到山脚下的池塘时,但见树影深厚,水面平静若藏,水中间的浮丘已然不在,停下来细看,原来以沙铺面的河岸也已土露石现,毫无异常。 他若有所悟,快步前往乱石堆,心中全无乱石堆中诡秘阴森的气氛,反而有种急迫心情。等他找到石室的位置时,终是失望,石室原来的位置上空空如也,包括那种极其难闻的腐腥味,一块块石头全都七零八落散得很远。 他盯着这块不大的地方,心中怅然、怆然,一路走过来的热情全部凉透,如这凌晨时的空气一样,牛面人和乌婆婆哪里去了呢?他在这个世界上不知跑遍了多少地方,也不知度过了多少寒暑,每当他看到山与山相守,树与树相望,草与草相依,而自己孑然一身,渺无同类时,心中的那种寂寞、苦闷和煎熬,若不是坚守和芒芒的誓言,足以让自己自暴自弃。后来他巧遇福先生一族,心身始有归宿,只是以他所跋涉经历的世界之大,而人类窘居一角,几近于无,何异于广袤世界之一叶,所以他渴望同类,珍惜同类,哪怕怪异恶人,,现在二人不知去向,这片乱石堆也和外界一样,再无人的气息,此后自也无趣。 他不免伤感,摇摇头,转过身来,竟又和一个高大的身影碰在一起,又凉又硬,抬头看时,不是牛面人是谁! 牛面人不知什么时候来,也不知站了多久,和上次出现如出一辙,他就是一石雕,看不出脸上有什么表情,只有双眸晶莹透亮。 重华又惊又喜道:“是你!” 牛面人点点头,嗡声道:“你说回头再来,怎么到现在?” 重华不回答他,看看他身后,又四处张望一通,问他:“乌婆婆呢?” “走啦。” “走啦?去哪里啦?” 牛面人也不答,转过身,面向东方遥望。 重华心中疑惑:“那你怎么没跟她走?”他忽然猜想牛面人在此等自己,就是为了通知自己,他还是要走的。 牛面头也不回地告诉他:“他让我以后跟着你。” “跟着我?”重华不解。 “是的,是你救了她,也救了我。”他转过身来,用粗大冷硬的双手抓住重华的双臂:“你救了我们。” 重华看着他,不知怎么回答,一脸疑惑。 牛面人带他到一块平整的石头上坐下,自己站在一边,低头和他说:“我叫石干,你叫什么名字?” “哦,我姓金,名重华。” “金少爷,你以后就是我的主人了。” “不能这样!”重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站起身来要解释,被石干又按下,开始讲他和乌婆婆的故事:“我本是大高原上神山之子,为痴看牦牛发情,不知不觉成此实身,” 他说这些时,话有些扭捏,好在重华也没有留意。 “其后到处浏览世界,待见到大海洋时,为她的广阔神秘所吸引,只身进入海洋,不知多少年,直到有一次闯进海宫,碰到海姥出行,被海族所困。” “海姥?”重华疑问道。 石干伸出大手一比划:“就是全海洋最尊长权势最大的海族之母。” “哦。” 石干接着说:“幸亏你乌婆婆姐妹二个随行,你乌婆婆不似她姐姐那样能干又有静气,只是爱玩,她初见我时只是好奇,但一阵长聊以后,便和我一样,对岸上世界的日月星辰,山川平原神乎所止,便是对海宫之外的景色也是啧啧称奇,她先和海姥求情,把我给放了,等过了一段年月,她又和海姥缠磨,说要出去见识见识海洋全貌,海姥很疼爱她,就同意了,我们便在一开始就约定的地方相会,由我带她到海宫以外游玩。以后每隔一段年月,我便带她海里陆上到处游历,那是多么悠闲神往的时间岁月哦!”。 石干遥望远方,粗冲的声音居然在抒发对往事的怀念,让重华先觉得好笑,再觉得感动,想想自己,又觉得伤感。 石干接着说:“因为玩得高兴,她每次回去都带些新奇的礼物给海姥,又把所经历的见闻绘声绘色讲给海姥听,让海姥高兴,因此每次出来都很顺利。后来她有了女儿-就是那个紫晶娃!好多年都没有出海,这一次我又试探着邀请她,她也憋的久了,和海姥好说歹说,终于得出来,没想到出了大事,差点要了她性命。” 石干停了往下说,平复一下心情。重华听他口气,料想他现在还是对乌婆婆遭遇心有余悸,也不去打扰他。 “我们先在大洋中游玩,她这次情绪不高,到后来只有埋怨的份,要不是我极力相劝,她就想回到深海中去,也许那样反而会好些。” “为什么?”重华问。 石干瞟了他一下:“我们所到之处,水面上固然大船横冲直撞,不仅打破了大海的宁静,又有若干油污脏物遗留,她最不待见的是到处有大船张网捕捞水类,无分大小长幼,一网打尽。愈往岸边,再也看不到以前的景致,全是花花色色晃得水波暗淡,最恶心的偏偏这种繁华的表象下,水体脏得我们无法靠近不敢上岸,我们只好又由大海深处绕往极远极偏处登陆。 既已上岸,便由我引路,这次也让我很惶急,都不敢和你乌婆婆多说话,一路走下去,几乎没有一处干净的水,没有一丝干净的空气,没有一块宁静的地方,完全是人类自以为是的文明陈列!我尽量领着她从大山深处走,或密林,或小溪,才稍稍让她顺眼。 最后到了我的家乡大高原上,这里也无净土了。我们背山临湖,东面而向,一连几天,最后她幽幽的和我说:‘石干,谢谢你这么多年陪着我,让我认识这个世界,了解这个世界,可是这个世界已经变样了,不怪你,我想你现在的心里也很难受。’我听了她的话,当时差点要哭出来,我们都很伤感,明白以后不会再一起欣赏这个地球上的山山水水了。 然后我送她回家,一路上话语不多,也无心再玩,所以我就选择了一条较近较快的路,不曾想出了问题。” 重华知道他就要说到点子上了,正了正身子,意思自己在听着。 “我们走出大高原不久,在一个群山环抱的地方,发现了一个小湖泊,安静得要死,水一清到底,大概一路下来压抑得太久,她一高兴,直接跳到水里玩了起来,我看她如此兴奋,心中也觉安慰,便在上面等她。 哪知不久,忽听她惨呼一声,扑腾腾爬上岸来,脸色已然大变,再看全身皮肤都起了疙瘩疹子,她一开始还能忍受,后来又一块块发起包来,上面又都长满了水泡,晶亮晶亮的那种,奇痒难耐,实在熬不过,忍不住又抓又蹭,哀号狂叫。 我惊骇无措,眼睁睁的看着熟悉的她疯狂扭曲,当时她看我的眼神无助幽怨疯狂,此后一直深刻在我心底。我也一下子大哭起来,但不知怎么救她,后来她竟至晕过去。 待得醒来,又开始乱抓乱滚,实已痛苦到非常人能忍受,身上诚然体无完肤,皮肉全部变得乌黑,若不是她曾服食大海洋仙膏得以护体,恐怕早已性命不保。 我曾经快速在四周了解,原来这里有一座非常隐蔽的工厂,也不知生产什么,他们把废弃物倒进小山沟,经雨水一冲涮,通过一条小溪排到湖泊里,这些废水废料毒性极强又看不出来,我在边上站了会儿,就感到眼涩鼻塞。” “可能是什么辐射物。”重华猜测道。 “不知道。”石干气呼呼的说。“我没有办法,只想着尽快送她回家,以海姥的神通,或者能救,途中你不知有多难,她醒来的时候碰都不能碰,只能在她昏晕的时候抱着她赶路,等到了这个地方时,(石干用手指了指小池塘),她说她身体已坏,回不去了。 我当时心中那个悔啊!后来发誓:‘谁要是能救了她,我心甘情愿做他的仆人。''(重华这才明白他为什么称呼自己为主人)但是没办法,好像附近还有住人,我又找到这边的空旷地,在小溪边上垒起乱石堆,以防有人撞进,然后掘地刨石,盖了石屋,把他放在里面,亏得池塘那边流过来的这条小溪,得以每日以水浇身数遍,这一晃不知多少年过去了。” 重华道:“这种辐射物的毒性是很厉害,你说的仙膏能保住乌婆婆的身体,为什么不多服一点?” 石干摇摇头道:“那种仙膏服食了可以轻生不老,但很是难得,后来大海洋也有要人来看过,都以为你乌婆婆不可救药,哎,人一落难,有几个会当着自己的事呢?何况他们也以为是你乌婆婆自已招惹的祸。” 石干叹息完,竟自愣了半晌,发现重华一直看着他,眼神中流露出关心和理解,点了点头,又开始往下讲:“她一天大部分时间只能躺在石室中,一动就痒痛不堪,只能终日冥想,苦熬时光,也不和我说话,甚至不看我一眼。我伺候她好后,便自觉呆在室外,心如刀绞。 她有时候脾气焦躁起来,只能咬牙切齿,泪眼婆娑,时间一久,我大致知道她的心思,她痛恨人类,又想她的女儿和海姥。 我觉得她再这样下去一点儿希望也没有,说不定哪天就没了,就和她说带她的女儿来见她一面,她只是定定的看着我,不说话,我和她发誓:一定保证她女儿的安全,过后安全送她回去。她才流泪答应,然后我就教她坚持隔段时间自己到旁边的小溪润身,照顾好自己,等我带她女儿回来。” 重华一拍大腿,说:“原来是这样。”见石干疑惑的看着自己,不好意思地笑笑,然后说:“我有一次深夜听到水想,赶过来看,一个黑影拿一个草蓝在一上一下的提水,很是不可思议,再想近一些看时,已是没了踪影,当时还心中后怕以为遇见了鬼魅呢!” 石干听了也不理会,继续道:”我想办法疏通了小池塘到大海的通道,紫晶娃和她妈妈一样生活在深海中,极爱干净,所以又运海沙把池塘二岸都铺上,并在塘中间的通道口也堆作浮丘。然后去找紫晶娃,我既熟悉海中通道,找到海宫不难,但要找到紫晶娃又不能让海姥知道却不容易。 我连找带等又不知花了多少时间才得接近紫晶娃,亏得她也想妈妈,又和她妈妈一样对深海外面的世界大感兴趣,竟私出海宫,随我而来。 紫晶娃非常机警,一路离我远远的,想玩就玩,想走就走,我是干着急,又不敢催逼,好不容易引紫晶娃到近海、过海道、进入小池塘,自己飞奔去接她时,却因你的出现把紫晶娃给吓跑了。” 石干说到这里,停了下来,对重华道:“知道吗?那时候我本来全身在打哆嗦,气愤、失望、悲伤,什么心情都有,但是很奇怪,一见到你就有一种亲近感,竟然没想到要杀了你。” 重华心中大不过意:“我当时还以为你想害那个女娃呢,唉,哪知你费了如此心血,却因我功亏一篑!”他抚摸着石干冰硬的手,示意心内愧绺而请他原谅,又问道:“后来乌婆婆怎么办?” “我像犯了错的孩子和她说了,她竟毫无怨言,也没有任何表情,这比杀了我还让我难受,我带你过来就是为了让你稍稍做个证明。后来,你都知道了。” 重华感慨地点点头:“她是相信你的,但恨我至急,所以不顾一切的抱住我狂咬,她没有错,是我害得她连见女儿最后一面也不成。” 石干听了他说的第一句话时,脸上就已现出欢喜来,又提醒道:“还有,因为她见到人就很仇恨。” “噢!”重华陷入沉思,他想起那一次夜救福小,会不会是乌婆婆思女心切,且又痛恨人类,才想到伺机盗杀孩童?想起她那种彻骨的仇恨,他浑身打了个冷战,却也无限可怜起她来。 他回过神来,问石干:“再后来呢?” 石干见他身体一哆嗦,以为他冷,解下身上的皮袍要给他披上。 重华说:“不用。” 石干坚持:“你是我的主人,我的一切都属于你,再说我不怕冷。” 重华见他实诚,如不收下反而不美,只好将身上福先生给的旧衣脱下,换上皮袍,石干把他的衣服包裹了下身,又让他坐下,才回答,口气一下子变得轻松兴奋起来,嗡粗嗡粗的,全不像前面的嘎哑声:“后来?依赖你带来的神迹,她睡了一觉,突然觉得身体不痛不痒了,她叫我进去,和我说了,我还不信,但我亲眼看着她行动自如,那一刻,原本没有眼泪的我一下子冒了出来,她看到后也哭了,我们执手哭了一阵,我怕有意外,就催她先休息好。 第二天一早起来发现更不得了,她全身的烂肉烂疮全都结了疤,人也神彩奕奕,自己走到外面嚷嚷要晒太阳要吃东西。少爷,你不知道我那时候比她还激动啊!看着她一如以前,折磨我无数年的心病也一下子烟消云散。 又过得二天,她完全好了,比以前还要精神亮艳,我激动之下,把这石室的石板掀翻,三脚二脚把石头踢得远远的,口中只骂:‘倒霉的东西,滚蛋吧!’她在一边笑吟吟的看着我发泄完,拉着我在这里坐下(石干说着指了指他坐着的石头)‘大哥,这么多年多亏了你不离不弃!’我一听嚎淘大哭起来,对她说:‘我早就想过这辈子没做错过什么事,如果你死了,我必定不活,但就是我死了,也抵不上你啊!’她也满脸泪痕地站起身来,踮着脚给我擦脸,又说:‘我们交心一辈子,就不说了。这次全亏了那个年轻人,也不知怎么谢他呢?’” 重华试探着问,“她认识我吗?” “认识!那晚她润过身后,一时思女心切,又恨极人类,竟能忍痛上山,想趁夜色摸到村落瞅个机会报复一下。哪知一上山就被发现,连忙藏身打算沿山溪滑回,忽然又发现黑暗中一大一小二个娃娃沿路过来,再一看周围并无人声火把,一咬牙,想逃回之前先抓了那个男娃娃,小男娃一步一摇,哪知道已经命悬一线。 但她刚现出半身,探手来抓时,被你飞身赶到,踢了一脚,这一脚挨得不轻,她不敢再呆下去,慌不择路的逃回,心中更恨,因此再见你时不顾一切的上前噬咬,阴差阳错,正是咬你的那一口,救了她性命。 她说你体内可能有种能解她身上剧毒的成份,吞吸了你一口血后,竟致身愈胜初。我们商量来商量去,不知怎么报答你,她又急着回去,就让我以后跟定你,然后她就走了。” “她回去了。”石干又补了一句。 重华看他的表情有惆怅又有欣慰,一时不语,石干和乌婆婆的事情看起来是个欢喜结局,但乌婆婆平白无故的受了一场生不如死的磨难,石干亦心力交瘁,他们二人此生再也不能见面,最后居然见好就收,他能不内心有愧? 二人各想心思,然后重华找话问石干:“你和乌婆婆如此,那个紫晶女娃不是你和她的孩子?” 石干正色道:“你不能这样讲,也不能这样想,不仅亵渎了我,更重要的是亵渎了她!千百年来,我随她下海,她随我登山,我们之间如山湖相依相守一样,这份感情比亲兄妹还互相关爱,比亲密夫妻还知心交心!” 重华被他说得不好意思,只好又找话题:“那大洪水的时候,你们在哪?” “就在此处。” 重华奇道:“乌婆婆身染重病,你们是怎么躲过去的呢?要知道人类几乎都要灭绝了。” “大洪水是灾难,但真正毁灭人类的是他们自己,他们早已不能适应自然了,离开了水电气,他们还会什么!何况世界已被他们自己糟蹋成这样,报应!”石干的语气明显带着轻蔑。 重华知道他心中因为乌婆婆的遭遇对人类有极大的怨气,又问他:“那你们是怎么度过的呢?” 石干傲然道:“我是山石之精,怎会惧水,至于她,本来就生活在深海中,会怕大洪水?” 重华当即恍然,一时无语。 此时天已蒙蒙亮,石干问他:“少爷,我们去哪儿?”不等重华回答,他又想起一件事来:“还有一件事,她走之前说,早晚还有一场大洪水,让我们回内陆高居。”乌婆婆走后,他一时无主,回家也是一人,索然无味,心中倒是真心把重华当作主人。 重华一怔,他已知道石干实心,如果推托反而会令他不安,于是大略把自己的来历提了一下,然后说起福先生所处的村落长居此地,不利繁衍,反而会没落,自己要带他们到西北向一处水草丰美的高处去。他起身邀请石干:“去吧,福先生他们看到你会很高兴的,又多了个帮手。” 石干不情愿去,直率道:“他们人类太能折腾,折腾来折腾去,把个好好的世界折腾得乌烟瘴气,到最后还不是折腾到自己身上。”他也建议重华:“要不我们去大高原,找个避风向阳的地方,山水静穆,蓝天白云,牛羊鸟兽作伴,潜心修行,何必管此闲事!” 重华知他一生酷爱领略山水之美,痛恨人类不节制造成污染,又亲历乌婆婆陷身之事,心有陈疴,只能缓言相劝。“石前辈,感谢你对我的信任和厚爱。” 他话没说完,石干急忙摇手道:“少爷!主人!我真心诚意归身于你,你千万不可如此称呼,否则我不光违背了自己的誓言,心中也会终身添堵,我遇你如遇师尊,师尊之亲比父母之亲还大!”他说着,竟自要下跪行礼。 重华急忙拉住他:“好,石干,我认你所说就是。”石干的情绪这才平息。 重华接着说:“我从再生,走遍世界,不光人迹皆无,仿佛所有畜类鸟类也为这场大洪水毁灭了。这么多年,这么大的世界,我一个人走过熬过,起初尚存希望,后来万念俱灭,石干,世界这么大,倘无生命在其间,有何意义?人类曾经连累了自然和其它生命,但也只有人类能照顾自然和其它生命,大洪水毁灭的是老朽的人类,现在存在的可是刚刚生长的人类,以前发生的已经被大洪水冲走了,包括你我心中的遗憾和怨恨,现在我们要做的,是帮助这个空旷的世界找到色彩、找到声音、找到欢乐!”重华说完,一脸期待地看着他。 石干虽然迟钝,毕竟千百年的阅历,也反应过来,点头道:“少爷,你说得对,不过我还是不愿意和他们在一起,这样吧,你刚才说要乘船渡海而行,这中间可是千难万难,小筏子在溪流中可行,就怕遇到礁石,再有若在海中航行,必须得大船,虽然如此,也得注意暗礁,还有海浪风向,不然被排浪打着的话就完了。我熟知山石水性,不如让我先去所行溪流中排除险礁乱石,再沿海岸探摸一下,到时便可顺当得多。” 重华乍听之下,惊出一头汗来,自己思想简单,以为有船便行,听石干一提醒,才知道他所说的二件事不解决,寸步难行,他上前抓信石干的胳膊使劲摇晃:“太好了,我正为这些事发愁呢,你若做成这二件事,我心中有底,便好去和福先生商议了。” 石干咧开嘴傻笑:“少爷,你若有事着急见我,只需就近找一山,不论大小,使劲捶击山石,对它大呼我名字,我便赶来相见。” 重华点头,和石干说了溪流方向,石干这才和他分手,大踏步而去。重华看着他高大的身影晃悠悠消失在晨曦中,心头激荡,亦快步回山。 第二十一章 石前辈 重华回来,孔定不在,估计去福先生家了,便也连忙过去,果然大家都在,就等他了。 他身上新着石干的皮袍,很是显眼,大家都是一愣,重华笑了笑,也不解释,只和福先生请求:“这皮袍颇不合身,还要烦福嫂帮忙改一下。” 福先生笑道:“应该,这么难得,自然要改合体些。”然后向他介绍了在座各人:除了孔定、谢夫子、伏桀、福海等本山族人,又有东山的福二爷、右山的春生长老、后山的谢长老等人。 福先生兴奋道:“这次你们出去非常顺当,能够找到大船,天意我们要迁居啊!” 在场的年轻人都是一脸的兴奋和期盼,而老成些的族人却不吭声,默默地思忖盘算,东山的福二爷年纪最长,又有威望,上次议论时,就以为一路艰难,归地陌生,还是慎重点好,此刻更是紧锁眉头,他不吱声,旁人也都不好轻易表态。 福先生本来着急,重华到来,他才舒了一口气,笑吟吟地看着他道:“金先生,还请你讲一下我们将去的宝地和路途情况。” 重华撩起皮袍坐下,也不紧不慢道:“迁居是大事情,我是客人,虽和族长商量过多次,但全凭各位拿主。我可以保证,所要去处,有山有水,山水围绕着一望无际的平地,地肥草丰,鱼猎耕种,极容人口,只是路途艰险,恐怕要大费周章。”他唯恐说出是生相的主意,会令大家疑惧,故且含糊不说路途情况。 一讨论到行程,各种担忧便多起来,就是先前兴致颇高的族人中也有几个脸上也现出犹豫之色。 福二爷这才开口发言,他清了清嗓子:“几百号人,光是能到海边已是不易,再要乘船在大海中航行,大海中那风浪可不是吓唬人的,无风还有三尺浪!再往内陆走,多少山山水水,谁算得清楚?途中遇风逢雨不说,便说吃饭也是问题,三二月也就挺过去了,走个三年五年的,吃什么?”说完扭过头去。 屋子里沉默下来,便是福先生也难应答,一个人蹭的从凳几上跳起来,正是伏桀,大声道:“你们不要老为自己着想,也要为我们小辈着想,就守在这儿,也是死路一条,与其等死,不如试一试也好。” 福二爷挺了挺身,气得胡子乱飘,福先生赶紧厉声喝道:“伏桀,住口!” 伏桀见族长发怒,不敢回口,连忙坐下,福先生朝他一瞪眼:“站起来!怎么和长辈说话啊?还不过去和二爷赔罪!” 伏桀稍稍一愣,在他凌厉的眼神下不敢违背,只好蹬蹬的跑到福二爷面前一跪:“二爷,你莫生气!” 福先生斥道:“你去吧,上次的事情回头和你一起总算!”伏桀愤然而去。 福先生亲自和福二爷赔罪,福二爷仍是气愤愤的,也不看他,闷声道:“我随大家吧。” 春生长老道:“迁居是大事,也不是说走就走,光是这么多人,不知要扎多少个大筏子,不知要砍多少竹子,就是收拾好也要不少时候,开弓没有回头箭,还是要仔细酝酿。” 谢长老摇头道:“定下来的事情,什么理由都要克服,否则永远走不了,大家现在一边抓紧准备,一边再请金先生带人把大船检查一下,争取抢在入秋之前出发,一来溪流中的水量大,可以行筏子;二来不会一个冬天白白消耗口粮。” 重华知道他是福嫂的亲兄,见他考虑周密,思想果断,点头称赞道:“应该这样。” 福先生大喜,当场决定:请重华带谢长老、无畏和孔定、伏桀、福海及各分支选派的十数个青壮年先行漂流而下整理船只,余下的人抓紧编制竹筏、收拾行装、商议人员分组等。 众人纷纷散去,谢旦独拉住福二爷,说要等老族长回来说几句家常。 不久老族长回来,和二人客气过,谢旦先问他:“老叔,迁居的事你有什么想法?” 老族长笑道:“好事,你们商量着办。” “就是说你也同意这事?” “当然,但是我不去了。” “原来你也不看好啊!”福二爷大声附和道。 老族长又笑着摇头:“迁居是大事,方方面面都马虎不得,必得大家齐心,全力以赴,才能实现目标,我不去,是我年纪大了,身体又不好,不想拖你们的后腿,而不是我不赞成、不尽力,这不,这二天文英和我商量,请我带顺子、福明、小慧、冰黎等一帮后生,一边去山坡上砍伐竹子,一边悄悄地到各支中点数现成的有多少,省得到时候耽误扎筏子的时间,所以没有参加你们的讨论。” 谢旦感叹道:“你和家父的想法一致,让我们做小的也为难呢。” 老族长道:“谢旦啦,福鼎心中还有顾虑,但你和你父亲一样,都是决断个性,怎么也看不开?这种大事,总要有甘心忍让的人,我们做老的之所以心甘情愿,就是为了你们能够实现目标。” 谢旦道:“老叔,你说得对,我们也就一旁说说,族长其实肩上的担子最大,所以他才要瞻前顾后,通盘考虑。”他又转头问福二爷:“二叔,你说是不是?” 福二爷模糊道:“那我是去还是不去?” 谢旦郑重道:“你自然要去,我们难得碰到金先生这样的人,应该珍惜这个机会,就算途中我们都倒下,哪怕只有少数人到达理想地,以后族人肯定比现在还要壮大。” 福先生父子、福二爷听了都频频点头,福二爷慨然道:“那就这样定了,我不是也说了我随大家的吗?” 谢旦笑道:“你也是族中主心骨,不能这样模棱二可,要主动坚决些,其它人才会跟上。” 福二爷点头道:“我知道了,你们去安排吧。” 福先生笑道:“这就好了,但也要等大伙儿都去看了大船的情况再决定。” 来日,族人将扎好了的大竹筏抬到溪水边,纷纷跳上去,都说非常安稳。筏子漂流而下,途中欢声笑语,其行甚快。 孔定福海尚不知觉,重华暗暗观察,果然上次所遇的急弯窄道已被裁直拓宽,明明有挡道的礁石也不见了,很是欣慰,心中对石干这个看上去古朴迟驽的长辈佩服不已。众人由是到出海口更加顺当,按孔定的指点找到了藏船的凹口。 众人从未见过这么巨大的船,有人甚至此前根本不知道船是何物,俱围着此庞然大物仰首打量,无不脸色肃然,惊叹不已!及第从一侧嵌在船身上的扶梯爬上,站在船头,低头看看水面,如同高山平原,又是一通咂舌。他们在重华的提醒下,打开舱门和窗户,在敞阔的船舱里,心情渐渐的放松开来,东瞧瞧西瞅瞅。 重华只请孔定守住操作台,防止有人好奇动手动脚,见他不解,便又和他介绍这个地方虽小,通过它可以控制大船的动力,可以让大船不需要人力行进,就是年轻的小伙子拼命的跑也没有它快;还有晚上船上照明;所有人的吃喝也都得离不开它。孔定听他如此一说,当即重视,谢旦无畏也在一旁相问。 几个正说着话,听到底下哄然的欢呼声,赶紧下去一看,原来是伏桀下手既快又使蛮力,竟然在后舱打开了一道厚重的移门,发现了一个大冷库,里面有无数的食粮衣物器皿,族人一哄而入,重华和孔定等人赶到时,他们正准备开抢。 重华连忙喝令众人都出来,自己看了后告诉大家,这些东西中有的不能拿出来,不然会变坏,应先继续保存,等全族人上船后会派上大用场。 伏桀第一个不服气,“我先发现的,先拿出些食物大家吃了,还有身上的衣服不知穿了多少年了,先找一件换上再说。” 重华坚决道:“不行,应该等族长上船后决定。” “就是你成天给族长出主意,这事那事的!” “住口!”孔定大声喝斥伏桀:“金先生一心为我们宗族好,你怎能如此说!” 伏桀反讥道:“金先生,金先生,你拿他比族长尊贵多了。” “你-”孔定被他噎得说不出话来,看着他干生气。 伏桀过来又要推开冷库门,重华赶忙上来阻止,被他一扒拉,踉踉跄跄退后好几步。 无畏挺身而出,大声喝道:“有谁不想活了?敢坏了族长大事!” 谢旦也上前堵住门口,厉声道:“伏桀,你来!我倒要看看谁敢先伸手?违反族规!” 他们二个出面一镇,一个声若洪钟,正气凛然;一个奋不顾身,大公无私,伏桀顿时气馁,僵持了一刻,愤愤的扫了重华和孔定一眼,大步出了船舱,掏出干粮啃了起来,其余的人更不敢动此心思。 天色已晚,一众年青族人都觉得无趣,早早休息,孔定和无畏二人就靠在冷库门口过夜,丝毫不敢懈怠。 重华独自在操作舱中钻研,见每个部位都刻有详细用途及操作图案,简单易懂,到其它地方一看,都是如此,心中便踏实许多,又想到大船在此搁置了不知多少年,而冷库仍在运转,能源如此充沛长久,还有哪里马虎得了呢?它应当能够担负得了福族人迁居重任,不由得心中大慰。 他在认真检查,谢旦已悄悄叫过伏桀,责备他道:“族长对你一向器重,你行事当比其它人高明,方可让族长欣慰,怎么常常挑头捅娄子,令族长头痛?这大船是全族希望,怎可轻举妄动?金先生凭一己之力为族人找到,又是为族中大事着想,怎可不讲良心,随意冒犯他?”见伏桀省悟,又领着他来到重华跟前,当面认了错。 次日重华和几个首脑商议,先把大船启动,看看能否运用?伏桀先听从安排,卖力地领着众人合力打开围挡木,再由重华亲自操作,反反复复半天,终于将船开出凹口。 众人都是生在大洪水后,于船上仪器文明之事毫无认识,只重华凭印象及标识说明琢磨以后,再行操纵,先是小心翼翼的行驶在河道中,待到近海口,水面渐宽,手头越发熟悉起来,使船或进或退、或快或慢,或左或右,众人时而围着操作台,时面奔至船舷上,莫不兴奋欢呼。 如此一天过去,待大船停回原位,谢旦等人连忙商量,请重华火速回去通报族长,其他人都留下镇守整理大船。 重华回到天竹山,仍从西边路口进入,向福先生居所来,却不知一个族人早已远远望见,脚踩着石头,正等着他的到来。待他走近,那人拦住他问:“你就是金先生?” “是啊,你好!”重华不认识他,客气回答。 那人仍然扳着脸问:“怎么样啊?” “还好,已找着大船,我先回来和族长报信。” “那我怎么办?” “你?和大家一起走啊。” “你能保证我家一路上没事?到了那个地方一定比现在过得还好?” “呃,应该的吧。” “我凭什么相信你?” 重华被他一阵逼问,倒也不好回答,又被他迎面拦住,走不过去,正在着急,一个高个子年轻族人过来,正是福顺,上前一把将那人拉开,客气道:“金先生,你走你的,别理他。” 那人挣扎着大叫起来:“福顺,你敢拦我,我去找文英和你算账。”却怎么也挣脱不开。 重华这才得脱身,一路走,一路见村落内外正忙得不可开交,福先生家门口的空地上支起二口大锅,福松、冰黎和福慧姐弟几人在福嫂的的支使下来回穿梭,烧水、洗汰、做饭,村民们人来人往,面含焦急之色,有问族长何时回来的,有发怨言不走了的,有问老弱病人怎么安排的,甚而有人舍不得一块大面石,来问怎么带的…,福嫂应接不暇,焦头烂额。 有人瞧见重华回来,也都愤愤然不理,福嫂见了他却非常高兴,吩咐福松把他让进屋里,打了一碗水递上,又赶紧让福慧去找族长。 重华问福松道:“刚才路口有个族人拦住我盘问,我听他的口气,好像心中很是不平。” 福松气愤道:“金老爷,他是右山春生长老支族中人,叫来喜,平时最会钻牛角尖,也是一个令人头疼的刺头儿,自从听说要族人迁移的消息,天天过来纠缠,自己不想去,也不让人得去,春生长者老拦也拦不住他,族长和主母都烦着他呢。他今天一早就在等族长回来理论,不巧等上你,把你堵住,还好有族人看见,和祖母说了,祖母忙让福顺过去用强把他拖开。” 重华点头道:“再多二个这样的人,族长什么事都做不成了,族长现在在哪?” 福松连声道:“这段时间把族长忙坏了,本支的事还好办,除了后山,旁边二支很多人反悔不愿外迁,福二爷和春生长老又犹犹豫豫,不肯下决心,族长忙了这边忙那边,来回催督,二条腿跑得抽筋,加上孔队长不在身边,别提多烦神了。” 重华的心一下子悬起来,他理解村民们的想法,但是他们倘使铁了心不走,福先生再有权威也没有法子。他坐了一会儿,听到外面有人招呼,知道是福先生回来了,便站起身来,看到福先生身边已围上去一大堆人,和他比比划划喋喋不休,福先生沉着脸一一答复,问者多数脸现不愉之色,却又不敢违拗,期期艾艾的退下。福先生不耐烦的冲还待上前的族人一挥手,喝斥二句,径回屋来。 他一见重华,也顾不上招呼,张口就问:“事情怎样?” 重华见他满脸焦虑,不敢慢言,连忙回道:“很好。” 福先生这才有些放松,接过福嫂递上来的布巾,擦了把脸,微笑道:“辛苦你了,先做点饭吃?” 重华心中感动,连声说不用,其实他从回来到现在,时间不久,只是耳闻目睹了族人众相,自然觉得时间拉长了,也明白福先生身上背负的巨大重担。 福先生坐下,喝了杯水,和他感叹道:“金先生啦,我和你想法一致,假如这世界上已无人类,我务必要保留这支血脉;假如这世界上他处尚有人类,我也只为让我这一宗族繁衍壮大,谋事越大,时人得理解者越少,全以为我在折腾。”说完竟恨恨不已。 重华听了不忍,赶紧接话:“告诉族长一件大喜事。”就把大船状况并在船上发现冷库和大量物资的事说出。福先生听罢愕然,以为不实,重华知道避世宗族多喜亲天地、不待见高度文明,且大洪水之后,人类文明毁灭殆尽,福先生不解也在情理之中,又和他详细解说了行船动力和物资冷藏的原理。 福先生大约听完,却未追问,只是说了句:“先生既然熟悉,还烦你代为掌管吧,只是-”,他站起身来,在屋内来回踱了数步,停下来时,已然满脸喜色:“还得麻烦先生再跑一趟,只须如此便行。”把心中的想法说了。 重华听了连连点头:“族长真是高智。” 次日福先生又通知各村再招一批青壮年到海口把上一批的人换回来,仍由金先生带队。 这批年轻人初出家门,什么都新鲜好奇,途中又有重华解说,无不兴奋听话,因此筏子也是行得轻快。 到了停船凹口,上得大船,重华当着大伙的面说:“族长已听说了大船的情况和伏桀发现物资的事情,心中大喜,请谢长老和孔队长安排,凡上一批来的人,每人可选一件衣服并一些食物尽快赶回,让族长和其他长老也开眼见识一下。” 伏桀甚是起劲,协助谢旦和无畏督促上一批人领了物资,连夜赶回。 新来者仍由孔定带着保护大船,重华按照和福先生约定好的留下,教孔定几人熟悉大船、加注淡水等,又特别提示大船上凡包装结实的口袋罐子,里面都是种粮,务必珍惜看顾。 不过十余日,谢旦无畏带领的一帮族人回来,各个支族炸开了窝,村民们眼瞅着一帮年青人身着崭新华贵的衣服,又带回若干稀奇美食,纷纷围上前去打听,伏桀福旭等人心中得意,不免夸大此行的妙处,大肆宣扬大船的高大宽敞和船上的物资丰富,如此一来,除了少数铁心之人,一族人竟思迁心切了。 那来喜独不吃这一套,又上前和福先生纠缠:“这都是哄人的,休想让我去。” 福先生耐着性子和他道:“你不想去,就留下来。” “我留下来,到时候有事怎么办?你可不能扔下我们不管。” 他胡搅蛮缠不休,刚好被伏桀看到,一个箭步上前,捏住他脖子,像拎小鸡把他远远拖开,粗声问道:“你去不去?” “我去,但要保证我一家一点事情都没有?” “那你还是不要去。” “我不去,遇到事情找谁?” “你又要去又不要去,干脆去死好了!” 来喜大呼小叫起来:“族长,他这么说话,你就不管?” 不等福先生答话,伏桀狠声道:“族长没空管你,你快回去,随你怎样!”来喜还在叫嚷,被伏桀用手臂挟住,大步送得他远远的。 族人又都怪来喜,劝福先生不要理他,福先生沉下脸来推托道:“你们心思一日一变,让我伤透了心,再不愿烦此事了。”族人各又推出长老和族长赔不是,请他为宗族详虑安排,福先生这才松口,令大家抓紧编制木排竹筏,收拾行当,准备出发,又和各支长老商量族人队伍编组之事。 却说重华见诸事顺当,只等石干消息,他心中盘算着时间,一日得空上岸,寻一偏僻地方,按石干所说,对着大岩壁,连捶数下,贴紧山体大呼:“石干!石干!”等了半日,毫无回音,只好悻悻回到大船上。一连几日试下来,都是如此,他表面上没有异样,心中却开始着慌,没有石干,就是有大船,他和族人都是空欢喜。 孔定福海等人不知他的心思,见了他忧心忡忡的样子,一面更加埋头苦学求教,悉心钻研,很快就掌握了开船技巧;一面督促大家早起晚睡,把大船上整理得井井有条干干净净,重华见他们进步飞快,越发着急,只能恨不得日夜都蹲在岸上,狂呼石干,双手掌心和手背擂得又红又肿,只无回音,他内心急如火燎,一时不知道这个方法可靠不可靠。 又过数日,孔定上前来催他:“金先生,这里没有什么事的话,烦请你回去帮助族长拿主。”重华这些天愁眉不展,得他提醒,忽然想到石干要回也是先回天竹山,当下又连忙赶回。 福先生喜气洋洋,见了他不好意思道:“长辈们舍不得一些收成,这几天就好,其它都准备就绪,就等着出发。”又见他声间嘶哑,神色惶惶,以为操心劳累之故,倒反过头来劝他不要着急,保重身体,先休息二天。 重华稍稍松了口气,连忙逃回孔定的居所,独自急得团团乱转,石干不现身,此行便难成,想到后果的严重,他的头皮都快炸开了。 还好,没有等到福先生来催,石干回来了,深夜回来的。当时重华模模糊糊,似睡似醒,一个巨大的手臂倏然探进来,摸着了他,把他吓了一大跳,他一下子猜到了石干,满脑子的心思一扫而光,一跃坐起,脱口道:“你怎么现在才来,我都急疯了!” 石干不讲话,挺直身材,引着他来到村外,这才说话:“少爷,我听到你喊我了,这么长的海岸,我都要摸清明礁暗石,又去了深海一趟,打听最近海潮的运行情况,也就是我能不吃不睡才得如此。” 重华其实心中乐坏了,只是情急之下的埋怨,听他这一解释,倒真过意不去,也不去问细节,安慰他道:“我见你迟迟不应,是怕你有意外啊!” 石干听他关心自己,语气马上高兴起来:“你知道找我,可是我不知道怎么找你,只能等到天黑,摸上山来,也是运气好,进村就找着你了。” “是这样。”重华又是理亏,告诉他:“以后你若找我,只在地上挖一洞,也是对着洞穴喊我名字,我自然能听见。对了,事情都办妥了?” “成了,我看到那船了,恰好下月大部分时间沿海岸风平浪静,可以航行。” 重华感动的拉着他的手臂说:“这事你辛苦了,你先休息一下,我还要找福先生说事,这段时间大家都忙坏了。” 石干倒是不累,他本不想见福先生和族人,但又不愿意离开重华,迟疑了一下,说:“我随着你好了。” 重华高兴道:“如此更好!”二人再回来,重华边走边把最近的事情和他说了。见了福先生,重华只说石干是自家的一个长辈,熟悉大海行情,所以请他过来帮忙。 福先生先是讶然石干的怪相和长大,继而感慨:“为了本族之事,金先生不遗余力,不知怎么报答啊?” 重华一笑:“族长心即我心,不必客气。” 族人听说后都来争睹石干,无不惊骇。 有百数十人终不愿迁,福先生也不勉强,都妥善为之安排。如是一切准备就绪,族人连人带物,分乘数十只竹排筏子,各由伏桀等曾出行过的族人押运,石干打前,沿溪岸步行指挥,重华陪福先生在前坐定,族人心中栗栗,顺流而下。途中石干或涉水或岸行,虽有绝壁,手抠脚蹬,毫无阻碍。已然路熟,俱皆顺当,一路无事,直至停船凹口。 族人纷纷攘攘上船,又花了大几天时间,才将人物位置安排妥当,孔定最忙,他之前已在心中将大船划定各个功能区,但没想到族人大大小小家当带得太多,挤占了不少地方,因此船体虽大,又有上下三层,四五百号人好不容易安顿下来,总有不满族人,吵吵嚷嚷不断。 福先生仔细看了大船的各个方向角落,特别是冷库里面的存物,默默算了好几遍,直到重华和他说要开船,才笑着点头:“请你做主就是。” 大船正式出海,重华在操作台上坐定,福先生在一侧相陪,石干站在船首,石雕一般,间或手臂前指或屈伸,指挥方向和快慢,看起来都是非常简单,如福先生这等智慧之人,不需人讲,已经看出大船为抗风浪,有意走弯路线,仍不免提心吊胆,唯恐稍有疏忽,与礁石相触;又怕突起狂风巨浪,引起翻船之虞。 他既坐在船前,看得亲切,一道浪头打来,但见一道黑色的水墙劈头盖脸压过来,令他身子不由自主的朝后一躲,接着是漫天的水花在周围散落开来,几乎把整个船头都包围了,倘大的一条船像被一只巨手摁住一样,立时没了半个身子。 船内船外,顿时一片惊呼,族人还没来得及反应,身子已是不由自主,腹中只觉得翻江倒海一般,无不嗷嗷乱吐乱叫,顿时口中齐倒,舱内一塌糊涂。 福先生自己倒没晕船,但不放心族人,连扶带摇过去探看,上下舱中几不能落脚,气味更是令人窒息,他心中发慌,急忙上来,看重华和石干一如平时,心中稍安。重华见他深为忧虑,便和他解释此乃晕船之故,对身体无妨但也无法解决,只能装着不见。福先生虽闻此说,还是上上下下,一日数问,石干头也不回道:“想好,多到船上活动。”福先生连声感谢,忙到舱中和族人解释安慰,连哄带拉,让大家每日都到舱外走动几遍、呼吸海风,便会好受些。 福先生见福嫂和二个孩子还有过来和福慧同住的冰黎也无反应,不免诧异,福嫂叫上没晕船的族人找来竹桶,让族人吐秽,又和他们一起递水擦拭,福海看到冰黎拎着桶出舱去倒,忙抢过来说:“我来,你再去看看,把窗户打开一些。”福先生见了,虽心疼族人,却也得心慰。 族人刚离家便受一难,不免怨骂不断,好在都没了力气,尽皆萎顿,见到族长来探看时也只能翻翻白眼。福先生又频频和重华反映族人症状,讨教小心事项,重华说只需勤喝水,少吃饭,多休息等,好在船上冷库备有大量营养丸和压缩口粮,族人起初鄙夷这又不是仙膏神丹,怎能当饭吃,骗骗小孩子罢了,如今福先生正好利用,和族人说吃了能减轻症状,并让孔定等人先试,果然竟有效果。 一族之人困在舱中,苦撑苦熬,度日如年。不巧的是,好不容易大船行到大河口时,天上又开始下雨,雨下得很大,四处烟气迷蒙,看不清事物,大船无法航行,也不知何处停靠,重华石干也没有办法,不敢随意指挥,只能让大船原地漂泊。 族人闷在大船上,又不得开窗,无不脚上落皮,股背生疮,生不如死,怨声载船,和福先生拚命的想法都有了,就是没有力气,只能在眼睛中射出怨毒的目光来。 大雨连续下了二个多月,天才放晴,此时的族人,人人躺在原地奄奄欲毙。福先生省了途中管理麻烦,他心中计算时日,知道这场大雨虽然把族人折磨得痛不欲生,却也避过了炎炎夏日,但他心中怜惜族人,此时便温言劝勉:“欲得好处,却又受不得罪,殊不可能。”喝令已能行动的青壮妇男,清扫船舱,照顾幼老病弱,尽可能到船外活动。然后和重华、石干商议先找个可落脚的地方上岸,让族人缓和一下,再行下一步行动。 其时水势甚大,重华印象中的海滨城市全没有了,一眼望去,滔滔洪水与海水相接,除了几个山头外,无边无际。他看了一下石干,石干也正看着他,重华忍不住叹了一口气,福先生问:“金先生为何事感慨?” 他哂笑一下,右手遥指半圈道:“这里以前是城市连着城市,每处居住人数无不以百万计,车水马龙,楼比山高,入夜之后,灯火亮如白昼,有如珠玉,最多也就区区数百年间,眼下却已是踪迹皆无!” 福先生“哦”了一声:“我也听上辈老人说过,曾几何时,人类无所不能,不知竟似何样?原来如此辉煌!”说罢若有所思。 石干道:“莫那样想,如梦一场。” 好不容易找了个小岛停好船,福先生问:“我们在此等大东风?” 重华内心迟疑,一时莫答。 石干突然道:“少爷,我还是上岸另行,再和你会合。” 重华脱口问道:“为什么?” “我最忌怕高处下摔。” 福先生也说:“这大东风能刮得起大船,定然太过激烈,落下必重,怕落下时,如石前辈所说,都要摔死,不如还是驾船而行,慢就慢些吧。” 孔定在一旁道:“只是不知方向到处。” 重华点点头,但心中为难,此行落脚地在哪里,生相可没有具说,世界广阔无垠,非山即水,即或说了,又无人可指可问,又无法知道远近标识,仍你通天彻地,也只比大海捞针好些罢了。 大家一时踌躇不语,孔定搓着着手道:“如果二边都有通知就好了。” 一句话提醒了重华,喜对大家道:“有了,就请石前辈与大伙同船,顺风西行,我在此等大东风,待随风飘定后,就可和你们联系。” 石干当即道:“不可。”福先生和孔定都表示太过危险。 重华笑对石干说:“你忘了,我凝聚心意,可令身轻,然后借风而行,便不怕摔,只是须劳你护送大船。” 福先生又问:“相隔千里,如何相问?” 重华答道:“我和石前辈便隔了千山万水,也可通话,所以请他随船。” 福先生松了口气道:“如此最好!” 重华见石干虽不答话,却知道他已答应,只是不情愿和福先生一族相处,便握住他的手,既像是和长辈相求,又有信任和勉励。 孔定特别感动,一双漆黑晶莹略带忧郁的眼睛久久凝视着他,重华对他笑笑:“没事,走吧。” 石干终不放心:“行吧,少爷?” “没问题。”他脚轻轻一点,人便向高处飘去,如此不仅让众人放心,也免得他们伤感。 第二十二章 种田 重华和大船上的人挥手告别,直到天色将晚,目送他们消失在视线中。此时的他,又是孤身一人,困在岛上,但是和当初孑然一身时的心情不可同日而语,也许很快大东风起,将他吹到再生地,他一落地,便可呼喊石干,商量怎么去迎接族人。 他睡眠本少,此刻更无法入睡,看看陆地方向,已根本不能确定当年海岸线的位置,想想也是自然,内陆深处都无人迹,任你再繁华的沿海文明更早为大海摧毁吞噬,就算自己能变成一头海豚,恐怕也难找到当年的一砖一瓦了。 他在石头上躺下身来,天空一无遮挡,墨透的背景下,繁星闪耀,百无聊赖之下,开始逐一认找银河、北斗、牛郎、织女…。 再说明大船进入内河,转而平稳,天气也凉爽下来,族人身心稍稍平静,他们又听说族长体恤大家,不让恐怖的大东风将大船连同大家一起吹向空中,恨色怨言消减了许多。 因为原先沿海一带都已并入大海,到处是水,分不清大河先前的位置,石干全凭记忆指挥大船缓缓西行,至晚也没有找到一个合适的停靠位置,虽然如此,已比海上航行不知好了多少倍,族人既然身心俱安,难得睡了安稳觉。 福旭和伏桀醒来,上得船头,眼见石干如标杆一样站立,不稍一动,不禁好奇。福旭下去拿了竹筒上来,伏桀接过上前道:“前辈请用水。” 见石干不理,也不以为无趣,又笑嘻嘻的拉过一张矮凳几,走到石干旁边:“前辈累了,请坐。” 见石干还是不理,便上前拉扯,石干分毫不动。他这才收起笑脸,又推又搡,忙了半天,待走到石干背后欲行狠招时,被石干轻轻一靠,便蹬蹬蹬收不住脚,咣当撞在操作舱上。 几个青年早在一边观看,见了哈哈大笑,福先生闻声赶到,知道伏桀在胡闹,忙厉声喝退,又上前和石干赔不是,石干只是不理。 天既已亮,晨曦之中,外面的汪洋透露出一种柔和之美,早起的人或隔窗而望,或干脆步出舱外观看风景,没有了大海的颠跛,前面海上晕船严重的人舒服了许多,轻者突然好了,族人心情放松,三三二二聚众而谈,以为既已离海往内陆方向,不久将到新住地,受此一难也值得了。 有人问船头所立之人来历?有人问到了什么地方、还有多久方到? 孔定正在操作舱里教福海等驾船,得空回头道:“这个地方以前全是陆地,现在被大海抹平了,船头所立之人是一位经历了无数世的老前辈,也是我们的恩人,你们要尊重他,不要存轻视之心。” 大船时快时慢,均按石干指挥而行,他也不困泛,福先生和孔定几次三番上前劝他休息一下,他只是不理,其实心中思虑极是紧张,因为原先的地形都被大水覆盖了,举目所至,殊无区别,也就是他凭借头脑中的记忆,及间或出现的大山进行判断,大致得出位置方向,所以丝毫不敢松懈,怕偏离方向或者撞上水下的小山包什么的。 这样一来,船速慢了许多,不数天后,族人新鲜感已过,觉得无味又无望,天天看着无边际的水,不知何时是头,去问福先生和孔定,也是不知,族人心情又开始闷躁起来。 连日虽是晴天,但太阳薄弱无力,一点都不暖和,整个天空便和水面一样,让人心虚。数百人聚在一起,船体虽大,仍是时时碰头碰脚,大受拘束,只能要么蒙头而睡,要么闷声而坐,要么面面相觑,越来越无聊,还不如刚出海时,给晕得死去活来,自无空闲之意,现在倒好,如落在海里的耗子看不到希望,只不过有船坐而已。 又过几天,族人的脾气越发急躁,天天有争吵之事,上舱下舱里舱外舱全不得安宁,有人因走动少,脚上的老皮松了,一掀一大块;有人腿股上生了褥疮,奇痒无比,大众苦恼加深,渐渐的也不把族长放在眼里,只是咒骂,后来索性围上来,称要么还回老家,要么上岸,反正船是不坐的了。 福先生痛恨族人的内心浮躁,开始还加以训斥,等发现犯了众怒,不好都惹上,只得说:“要上岸也得有合适的地方才行,你们都看到了,二边都是沼泽泥泞,总得有大片陆地才行。”说罢看看石干,他其实也是心中无底,问石干,石干又不答。 族人又憎恨石干,肆意咒骂,福旭更怂恿一些孩子向石干身上扔一些脏污物,还好被福先生、孔定和福海等看死拦住。 看看捱过二天,福先生忙了一夜,天亮准备下舱休息时,被一帮闲得发疯的族人围住,众人七嘴八舌,口沫横飞:“我们什么时候才得到岸,总不能一辈子呆在水上?” “你为什么做出这样的决定,让族人弃了家业,遭受此罪?” “你为什么护着那个老怪物,我们去砸烂了他!” “你不配当族长!” 福先生百口莫辩,福嫂在旁边声嘶力竭的劝阻,正狼狈处,只听得舱后一声大吼:“住口!” 众人看时,原来是东山的福二爷,此老年纪虽大,但腰板硬朗,声如洪钟,他威严的扫视在场诸人,厉声责问:“你们怎么跟族长说话?当初族长和你们明说了路途艰难遥远,你们自己求族长带你们出来,又没有强逼你们,不是也有人好好的在家呆着吗!现在才过去多久就不耐烦了,这还有吃有喝,不愁风吹日晒!你们没看到族长没日没夜守在船头,担着一族的心思?还这样闹,全没良心!” 众人头脑一清静,都觉得二爷说的在理,明事的心中有愧,低头退了,有不服气的虽然不敢吱声,边走边嘟咙:“好好的家不要,跑出来受这等罪,不怪他怪谁!” 福先生上前和福二爷致谢,福二爷叹了口气,摇摇头,不再说话。 福先生自行退下,他虽躺下身来,却心烦意乱,辗转难眠,迷迷糊糊中心中竟生悔意,但一理头绪,觉着自己所行无过,如此方得心安,打了个盹。 醒来时天已是大亮,上得操控室,见只有孔定,别无他人,又见他脸上身上都有伤迹,稍问二句,便明白原委,他搀开孔定,自己换身上去道:“我来。” 孔定强忍哽咽,低声告诉福先生,石干也被族人辱骂动作,但那些人没伤着他,反而自己吃亏,恚怒之下,又冲进来拿自己出气,自己只能拚命护住机器。 他说完犹豫一刻,走到石干身后,轻声问道:“石老前辈,还有多少路程可以上岸缓一下?” 这次石干慢慢转过身来,从上到下看了他一下,又慢慢转过身去,孔定唉声叹了口气,颓然而回。 当天晚上,石干示意,大船加速前进。 到天亮时,不知谁大呼一声:“到岸了。”一船之人呼啦一声起来,涌向窗口或奔出舱外,果然右前方隐隐有黑呼呼的一片陆地,大家欢呼起来,原地凝望,指指点点,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陆地看着就在眼前,船还是行了半日,才找着靠岸的地方,大伙儿早就憋不住气,不等船靠稳,如放羊离圈一般纵跃着扑向大地。 福先生避在船头一侧,不停地提醒大家小心莫急,看着族人全都上了岸,就像看着自己的孩子扑向自由一样,露出慈祥的笑容,他转过身来,冲福嫂一笑,二人也携手下船登岸。岸上草地长得非常旺盛,叶面葱郁发亮,一脚踩下去,软软的,松松的,厚实而有弹性,和汪洋的水面一样也是一眼望不到头。 年轻人像疯了一样尽情奔跑,孩子们干脆在地上打滚,上了年纪的人则躬身把头深埋在草中,呼吸着泥土的气息和野草的味道,有的控制不住捶胸顿足大声呜咽。 福先生看了也忍不住抬袖拭了眼角,低头笑眯眯地对二个孩子说:“你们怎么不去玩,不喜欢这儿?” 福慧和福小欢呼一声,跳得老高,手拉手向远处跑去。 孔定走过来感慨道:“难为他们了。” “是啊,把他们闷坏了。” 此时太阳正好,光芒四射,照得人浑身暖洋洋汗津津的,孔定找了块石头,发现热乎乎的非常舒服,马上请福先生过来休息,旁边几个年长者跟过来,有人说:“族长,这土的味道真香,跟我们山上的就是不一样。”有的说:“族长,这地方这么大,这么好,干脆我们就在这里住下来吧。” 福先生微笑着听了,不免心动,但旋即摇头:“不成,这地方离水还近,大水一来,就淹下去了,前面一定有更好的地方,只要我们坚持,总会到总会有的。” 众人点头称是,他却沉下脸来和众人说:“你们昨天对孔队长那样,还对不对?”众人有的忙撇开自身,有的和孔定诚恳认错。大家享受着温暖的阳光、芳香的空气,随意聊侃。 是晚,族人都不回船,或直接觅块草地,或找块石头,以地作床,以天作被,竟也睡得安稳和美,福先生和孔定也没忘安排人守夜。 连着几天天气晴好,族人纷纷乘着白天太阳暖和,就在河里洗澡、洗衣服,衣服直接铺在石头或草地上晾晒,全族人焕然一新,喜气洋洋。 伏桀和福海一帮年轻人四处找猎物捡野果,回来和族人分享,自然都和福先生汇报并要首先孝敬,福先生则仍按既往规矩,大家一体,老幼优先,得闲便又拿出他的刀具石头,雕琢起来。 雕着雕着他忽然想起一件事来,问孔定:“看到石前辈了吗?” 孔定一拍大腿:“哎哟!这二天太过高兴,把他给忘了。”赶紧四处打听,都说好久没见着了。 福先生心中着慌,也不知道石干是不是生气了,若没有他,族人就没法开船,又想起这些日子都是晴天,并没见有大风刮起,也不知金先生是否还在海边岛上等候。 原野山地里野果树甚多,可以不费力气找上野果块茎,伏桀和福海带着的一帮年轻人早出晚归越跑越远,不间隔地打些小动物回来,日子一时很是热闹。 一帮老人走不远,又闲不住,只能在大船附近四处逛,春生长老站在一块空地旁,看着脚下黑乎乎的泥土呆了半晌,用脚一踩就是一窝深脚印,拿起手杖用力一戳,竟陷下去一肘深,提起来,杖头乌黑油亮。“好土啊!”他感叹一声。 旁边有人围拢来,有的用手抠探,有的捧起一把土又闻又看,有的四顾瞻望,都是赞不绝口:“这土太好了!” “地方真大,又平整。” “不种上东西真可惜。” “怎么,久不摸活,手痒痒了?” “是又怎么样,你不是也舍不得这地。” “是啊,我一辈子没见过这么肥这么松软的土。” 正在七嘴八舌,孔定从后面走过来笑问:“各位老人家在议论什么呢?” 西山一支的福九好像开悟似的道:“啊呀,你来得正好,我们天天闲着没事,看到这么好的地又种不了,心里难受着呢。” 春生长老也看到了希望:“是啊,我们年纪大了,跑不动,打不了猎,闲着也闷,你主意多,帮想想法子。” 孔定用脚在地上一跺:“各位想干活?这地一眼望不到边,只怕你们种上一二天就气馁了。” “这说什么话,我们又不是毛头小伙子,要想干,肯定会踏实干下去,种了一辈子的田,还怕累!” 孔定看看这地,又看看面前一帮人,心中一动,却叹气道:“也是,日日不干活,活该看着年轻人风光,一起吃点东西还要受他们奚落。” 众老汉个个憋足了劲:“我们打不了猎,干脆种些田,反正农具都带着了,就差你出一点种子了。” 孔定摇摇头说:“这事不好办,我虽然保管种粮,却也不敢乱动,再说族长已说了这里不是我们的落脚地。” 老汉们又道:“我们又不吃细粮,就当把我们的一份省下来作种子,这也没有违背族规啊。”说着便都围着孔定软磨硬泡起来。 孔定固然见了此地的肥沃动心,更主要的是要看看那些封闭在袋子罐子里的种子是否有效、能不能发芽?所以有心一试,这时看看火候到了才道:“好吧,种子可以拿些出来,一是千万不能声张,二要在离船远些的高处垦种,别让小伙子们太在意,等到有收获了,自然该你们扬眉吐气,否则又让他们讥笑,还要责备我浪费粮食。” 众老汉笑逐颜开,连忙表态:“就按你的意思办。” 于是年轻人仍忙着进山打猎,寻找食物,一帮老人互相撺掇,在离船稍远稍高处,先放火烧了草,开始挖地、平整、下种,每日早出晚归,忙得不亦乐乎。 福先生问起,孔定便道:“他们上了年纪,闲不住,由他们去作吧。” 待到一起吃饭,年轻人渐渐的也知道他们在忙什么,却不屑一顾,甚至打趣道:“还不如省点力气,少吃点东西。” 老人们听了自然不乐意,让含在嘴里的饭食差点噎着自己,回头越发使劲干活。这土本来容易打理,老家伙们又肯干又认真,整出来的地,大得让孔定看了也咋舌,不由得发愁究竟要用掉多少种粮。 第二十三章 族长,我有一个办法 只说一日,福清和几个伙伴出去狩猎时落了单,便爬到一株大树张望,他无意中这一看,发现远处一只大兽正边走边低头觅食,缓缓而来,又看到谢家兄弟离此不远,连忙下来跑过去和谢一道:“谢一哥哥,那里有一头大兽。” 原来谢旦膝下有五子,个个出色,平时常与福松福顺往来,今天又一起结伴行动,冰黎福慧也在。众人听了福清报信,并不紧张,福顺摩拳擦掌道:“在哪里?快去,不要让它跑了。” 谢光稳重,先让众兄弟不要激动,轻声问福清:“会不会是头野猪?” 福清道:“太远,看不清,好像不是。” 谢光和谢一道:“大哥,我和福清再爬上树看个清楚,你们在此等候,不要发出动静。”说罢和福清二个又悄悄跑过去,爬上大树看了一会,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凉气,又赶忙回来和谢一道:“大哥,麻烦来了,父亲以前和我们说过猛兽种类,其中有一类叫大熊,能像人一样站立,爪牙锋利,力大无比,皮厚肉糙,非常凶猛,最难捕获。我刚才看那大兽,走一段路便停下来立身远看,恐怕就是它。” 福顺不服道:“那也不怕,我冲在前面,非把它撂倒不可。” 谢光郑重道:“不可轻视,它比野猪大了几倍,不要说大伙儿在船上把力气都歇掉了,就是好好的,和它搏斗,也有凶险,还是避开它好。” 谢一摇头道:“二弟,正因为他凶猛,不光不能避,还不能放过它,否则会给族人留下后患。” 谢光忙又点头道:“大哥说的对,既然这样,福松兄弟,你和五弟速回去通知族长,让散开的族人赶紧聚到一起防备;大哥,你和福清去爬上大树监视大熊;我们在此伺机伏击。” 众人见他二个表情严肃,都感到了时间紧迫,谢一也站到福顺肩上远远看了,低声道:“还好,这里是上风向,大兽还没发现我们,大家赶紧准备,福清,快走!”二个人猫着腰,赶紧跑向大树,福松和谢瑞也飞奔回去报信。 他们猜得不错,来的正是一头大灰熊,它本来在远处山坡上活动,因为族人到此,几百号人口活动开来,气息被它发觉,一路寻找过来。它本来晃晃悠悠,边走边嗅,但谢一二人一疾跑,它便感觉到了动静,先站起身观看了,旋即向二人斜冲过去。 谢光等人听着它的脚步声震动大地,看到它庞大雄壮的躯体,无不脸上变色,一颗心都要跳出来了,又不好发出声音,直到看着谢一二个抢先上了大树,才松了口气,又伏下身来观看。 那老熊只晚了一刻,也是一阵风赶到,趁势往树上一扑,大树被它带动,枝叶纷纷而落,还好它没有再往上爬,只扶住树身,抬头盯着二个人看,饶是谢一胆大镇定,这时看到它巨大的体量和眼睛里的凶光,也是心跳加剧,只能死死的抱定树身。 老熊看了一刻,放下身躯,围着大树转起圈子来,谢一却又怕它放弃,向族人根本进逼,就下到树干中间的位置引诱老熊,老熊也不知是饿了,还是被激怒,果然开始努力爬树。谢一正要它这样,越发不慌张,就在它头上不远爪牙差点就能够着的地方,一点点地引着它往爬上。 一边埋伏的族人全都睁圆眼睛观看,等到大熊也爬到大树的一半高时,听得谢光轻喝一声,飞跑过去,在大树下面齐声大吼起来,谢一和福清也在上面呼应。 这下轮到老熊抱紧树身,上瞅下看,不敢动弹。 远处听到喊声的族人飞奔赶来,人越来越多,谢光鼓励大家越发挥舞跳跃,大喊不停,呼声嘹亮,直冲半空,老熊终于被吓破了胆,扑通掉落,不消众人动手,就一命呜呼了。 众人这才定心,将谢一福清接下,停下来歇息。不一时,先是福先生带人赶到,伏桀等人也闻声而至,见了这等大兽,无不惊呼,当下凑了绳索将它捆绑好,合力抬回。孔定自去安排福海和族中老猎人将大熊扒皮整理,就地架起火来,当晚全族人就在草地上美美的吃了一顿烤熊肉,依然就地休息。 大半夜的时候,福春一声尖叫,伏桀急看起身看时,只见面前不远处,绿油油的一双眼睛正盯着这边,让人毛骨悚然,仔细一瞧,却不是一头狼是什么?他呼的跳起,抄起身边木棒,大喝一声,向野狼冲去,那狼扭头就跑,却并不走远。 这时大家都被醒,年轻人纷纷冲过去赶狼,野狼见人多势众,终于逃走,消失在远处黑暗中。随即一阵刺耳的嚎叫响起,一声接一声,越来越远,听得大家浑身毫毛竖起。 次日早上,福先生召集族人嘱咐道:“昨日大熊的血气招来了野狼,大家要小心,老人孩子就在近处活动,不要走散;年轻人外出找食物,俱要有响应,不可太晚太远。” 他话未说完,就有数人肚子疼痛难忍,溜到远处去方便,稍一问答,原来昨夜就有不少人闹肚子,来回奔跑折腾,都是好几趟,幸亏没有被狼咬着。有人稍微一想,不禁倒吸口凉气,齐呼:“好险!”但是虽然心中惕惧,肚子却由不得自己,来回交错,乱成一团。 福先生暗暗皱眉,心内分析究竟是水土不适,或是早晚寒凉,他本人以素食为主,福嫂和二个孩子及一些族人也因未曾多吃,便身体无妨,如此恐怕还是烤熊肉伤了肚子。 因为患病者众,且又不得马上便止,也就不得回大船,一二天下来,伏桀等一些体质好的人扛了下来,多数人倒严重了,有人开始头痛发热。福先生不得已,一面吩咐孔定带领身体好了的族人回去整理大船,一面在附近找了个小山包,作为余下族人的落脚地。 小山包不高,四面陡峭,上面倒是平坦宽阔,如桌面一般,伏桀等人先攀上去,将余众逐一拉上,福嫂又带了可以行动的妇女,多采集干草,回来简单织编,以作铺盖,如此在大桌石上暂时居住,以待众人身体好了再回大船。福先生又寻思要去哪里采得草药回来救急。 大桌石上安全,白天太阳一晒,很是舒服,只是一到夜里,虽有茅草铺盖,病弱者仍是忍不住蜷缩打颤,众人病患不得即以好转,福先生急得满嘴起了水泡。 他最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夜里几个族人结伙下到大桌石背暗处解急时,忽然惊呼一声:“狼来了!”众人惊看时,果见六七只狼影绕着大桌石踢着碎步在转圈子,不由得都紧张地站了起来。 福先生连忙大声提醒:“莫慌,狼上不来。” 果然狼群转来转去,跳了几次,都不能沾上大桌石面,大家心中稍安。 伏桀等人未把这几头狼放在眼里,跃跃欲试,福先生警告道:“不可,等天亮了再赶。” 伏桀道:“看得见,我们不走远便是。” 几个人说着跳了下去,提着木棒扑向狼群。群狼呲着牙,看他们来得近了,便往后避,他们若停下,便又远远的围上来,如此追追停停,福先生见伏桀他们总无办法,便呼喊他们回来。 但伏桀他们一撤,狼群又迅速窜上来追咬,他们回头时,狼也转头逃跑,当他们撤至大桌石边,欲攀上时,一头狼迅速跳起,咬住一个族人的腿,他的身子被上面的人拉着,连人带狼悬挂在半空。大桌石上的人齐声惊呼,大声驱逐,被拉者单足乱蹬,就是踹不开狼,伏桀已然上去,探出身来,照着狼头就是一棒,那只狼一声闷哼,终于松口。便在此时,又一头狼高高跃起,对准伏桀的肩膀咬来,旁边的伙伴眼疾手快,也是一棒砸中,众人这才齐声吁了口气。 狼群倒也不急,只在下面慢悠悠地转来转去,然后索性趴下来监视族人,福先生只好留了几个人守着,让大众放心安睡,天亮了再说。 天刚刚亮,早有人起来一看,群狼竟也是气定神闲,一只只趴在地上,或睡觉,或眯着眼睛盯着大桌石。 伏桀守夜未睡,早就憋着一股劲,此刻看着狼的悠闲样,更是气愤填膺,立马召集了十数个跑得动的伙伴下去揍狼,但这群狼着实狡猾,它们和昨晚一样,人追就退,人退就上,伏桀他们忙了一个上午,无计可施。 福先生看出狼在和族人周旋,生怕小伙们体力耗尽,要吃大亏,忙又让人喊他们上来,这次狼倒没有乘机袭击,只是苦守。 福二爷此次病得不轻,虽然精神萎靡,仍和福先生建议:“大石上收集的野果块茎如果还够吃上一二天,便守上一二天,狼自然会饿走,不要再冒险出击。” 福先生点点头,安慰了他二句。但他几次三番察看下来,看到狼群以逸待逸的安闲样,非常不安,正在思考怎样驱狼,福海拖着身体从后面过来,恭恭敬敬的道:“族长,我有一个办法。” 福先生眼睛一亮,知道他勤快正直,又善动脑筋,实是后一辈中的佼佼者,和他微笑道:“好,你说与我听听。” 待福海便把自己的想法和他说了,福先生大喜,拍拍福海的肩膀道:“好主意,我这就去安排。” 他随即召集族人商议:“眼下大家患疾,狼耐性颇长,拖下去对族人不利,幸亏福海出了个主意,由十数个身体好的青年,先护送一部分族人回船,回来时带上水和食物,再护送下一批族人回船,如此便可分批撤回,大伙看看如何?” 众人听他这一说,无不称妙,马上有人报名,组成了一支护送队伍,仍由伏桀领头。果然狼群看到一大批人缓缓而行,蠢蠢欲动起来,但攻了几次都不得逞,眼睁睁的看着人群从容离开。 族人再次回到大船上,对于此次有惊无险的经历,人人心有余悸,此后众人白天仍可上岸活动,但都不敢走远,夜晚则宿于船上,而狼群也再也没出现。 第二十四章 谨记二叔教诲 接下来的情形愈来愈糟糕,福先生的心情也越来越沉重,患病的族人越来越多,有的反而更严重了,如今又回到船上,尤其不便,怨声不绝。 伏桀福旭等人仗着体强,嚷嚷着要上岸住,福先生不许,孔定也在一旁劝阻:“现已入秋,天气寒凉,岸上又无房舍抵御冷风,如果再染上风寒之疾,那可不得了。” “不会,我们以石相围,多备干草,也不比船上差。” 孔定继续苦口婆心劝道:“现在就你们几个身体好,留在船上大家也好有个照应。” 伏桀不耐烦道:“都这样,又吐又泻,咳成一片,有什么好照顾的?再说不是有你们在船上?我们趁白天去找食物,也是为族中好。” 孔定叹了口气,不好阻拦。 福先生当初把伏桀留在身边,倍加看顾,一来能盯着他让他学好,二来有些事情要他出力,现在见他年轻气盛,不念情义,连自己的话也不听了,只好冷冷的看着他一伙人上岸,无可奈何。 舱内忽有哭声,孔定下去一打听,是本支中二水媳妇,原本就有些哮喘,自吃坏了肚子后,怎么也不见好,病愈来愈重,家人眼睁睁的看着她咳死在船上,欲哭无泪。周围的人默默相看,神色呆滞,仍有忍不住咳出声来的,二个孩子更是拉着妈妈的手哇哇直哭。 二水神情恍惚,见孔定下得舱来,忽地腰板一挺,蓬乱的头发竖起,二眼发出光来。孔定犹豫了一下,走上前去,弯腰看了看死者,拉着二水的手恻然道:“二水兄弟,把孩子照顾好,有什么难处就告诉我和族长,定然相帮。” 二水使劲摔脱他手,垂下头去,抽泣起来。 旁边有人开始咒骂:“好好的家不住,让我们出来遭罪,害人!” “整天不知道想折腾什么,折腾来折腾去,折腾出人命来了。” “看着他家,终会有报应!” 孔定狼狈出舱,和福先生说了,吁了口气,担心道:“这样下去怕要出大事。”福先生脸色更加沉重,望着远方,久久不动。 次日一早,福先生正与孔定等几个议事,福慧拉着弟弟,上得指挥舱,嚷嚷着也要上岸去住,福嫂跟在后面怎么劝说都没用。 福先生正在焦头烂额,见她胡闹,一脸愠怒,就要发作,孔定忙上前拦住问福嫂:“小慧这是为了什么?” 福嫂尚在吱唔,福慧哇的哭出声来,福小也在旁大哭,孔定见此光景,心中便明白了八九不离十,二个孩子从小惧怕父威,今日敢在福先生面前自提主张,当是受不了周围众人百般讥刺辱骂,看着福嫂明明有委屈却还想挤出一丝笑容来的表情,孔定鼻子发酸,却也不知说什么好,只好看着福先生。 福先生上前抚摩着女儿和儿子的头,待他们稍稍安定,才一字一句的问:“你们上次晕船了吗?”福慧和福小不解的摇摇头。 “这一次你们生病了吗?”二人又摇摇头。 福先生语重心长的说:“周围很多人都生病了,和上次晕船一样,非常痛苦,有时候需要发泄一下,你们比他们好多了,受了些言语上的委屈就不能忍了?” “可是他们-”福慧还要争辩,福嫂把她拉到自己身边,搂在怀里,福慧的头埋在母亲的怀里,哽咽道:“他们什么恶毒的话都骂出来了!” 福先生板着脸不答,孔定对福嫂道:“嫂子,我们在此遇到了很大的困难,福二爷和谢长老又都病得不轻,现在担子全押在族长一人身上,他的心情比谁都沉重,饭吃不下,觉睡不着,委屈了你和孩子,你一定要坚持住啊!” 福嫂看了看丈夫憔悴不堪的脸庞,眼中的泪水再也忍不住哗哗流下,她使劲的搂着二个孩子,朝福先生用力点了一下头,便要离去,福先生又上前一步,轻声叮嘱:“现在大家心情不好,你要多照看他们。” “爸,知道了,你也注意休息!”福慧一手拉着福嫂,一手拉着弟弟,抬起头来回答,看着二个孩子脸上的笑容,福先生也笑了,孔定和其它在场的人都偏过头去。 然后福先生和几个长老频频勉励族人,日日商议办法,总不得要领。福嫂和福慧、冰黎也带头烧热水、帮助病重者擦洗身体、洗换衣服,编织草垫草袋,清理舱内舱外。孔定也吩咐福海福顺带着年轻人每日下船多收集些干草送上船,如此族人的情绪稍安,但病情丝毫不见好转。 不几日,本支中的七太爷也支撑不住,一命归天,临死前,还在使劲的抬头,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福先生,手指着舱外,挣扎着说了一个字:“家” 福先生知道他的意思,握着他冰冷的手一字字的说:“七爷,您放心,我们到哪,都把你带上!” 回到船头,福先生半日无语,孔定也是心中难安,口中喃喃道:“金先生和石前辈也不知怎么了,这么久没有音信?” 福先生思索半天道:“明天我带几个人去找草药,你留在船上照看。” “那就让我带上福海和伏桀他们去找,船上不能没有你。”孔定说完连忙找了几个要紧的人来商量,大家听说要外出寻药,既要知晓药性,又要登山辛苦,都不着声。 孔定急了:“族长,你不能离船,你就给我指点一下,还是由我出去找。” 众人也都同意,正在听福先生讲解要寻草药的长相及药性,那头又传来消息:福二爷也不行了,福先生大急,忙领着众人赶过去。 福二爷被安排在上舱船尾,病后一直少言,只是约束本支族人遵守族规,让福先生更加敬重。他本来身体硬朗,中气充沛,不服年老,只因泻吐之故,又染风寒,精神一日差似一日,但不哼不怨,福先生每次来看他,他都淡然待之。此刻他气息奄奄,自知命终将逝,就等福先生来。 福先生赶到他身边时,他正不厌其烦对本支重要族人交待:“族长一心为公,此行不论结果如何,不准怨訇于他!” 福先生心如刀割,躬身面对福二爷,双手轻按他的肩膀,泣不成声。 福二爷却一脸郑重,全力对他说:“你是一族之长,既为族中长久计,心当刚强,不可中途迷弃。” 福先生呼泣道:“谨记二叔教诲!” 福二爷双目乃阖,身边顿时哭声大作。 福先生疾步而出,下得船来,跌跌撞撞向旷野冲去,孔定福嫂等见了大惊,急忙在后追赶呼喊,终于在一大石前抱住他死命相劝,他早已是泪流满面,仰面大呼:“如何不让我生重病!怎么不让我喂了野狼!” 众人起初以为他伤痛福二爷之死,此时方知他心中压抑如山,实已不能承受! 福嫂抱着他不停哭喊:“福鼎,你不要这样啊!” 身边之人无不失声大哭,孔定转过身去,双手猛捶大石,连声大呼:“金先生,石老前辈,你们在哪?” 一众哭罢,俱感茫然,不知下一步如何,又见族长睡着,众人亲见他这些日一夜数惊,躺着也是脸色铁青、颧骨高起,都不去打扰。 孔定耐心相劝,让他们都回船上去,不要又冻坏身体,自己则和福松福顺陪着福嫂留下照看。天黑时,伏桀福春等带着数人赶回,也在旁守护,福嫂才听人劝,也带着孩子等人回船。 夜深沉,黑暗中,旷阔宁静的大地上忽然传来沉闷的“咚、咚”声。 福先生猝然惊醒,凝神细听,其他人这才听到动静,齐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月光虽明,却无所见。 但声音明明存在,很有规律的“咚、咚”声,单调又沉重,如巨石坠地一般。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是何怪异现象,饶是伏桀胆豪,却不知迎面而来的怪兽有多大,手心都握出了汗。 声音越来越近,越发缓重,如踩在众人心头,让人喘不过气来,福先生眯起眼来细看,但见一个黑影缓缓移来,微风吹过,一股药香味若有若无,沁人心脾,他心中一动,不觉迈步前迎,众人在后相随。 黑影越近,众人愈发紧张,福先生最先看清,一个长大巨人左右二肩各担了一堆黑乎乎的东西,二条长腿如机械控制一样,抬起、弯曲、落下,着地发声,遂大声相问:“是石老前辈吗?” 大伙听了赶紧抢上,细看之下,果然便是石干,只不知他二肩各担的是什么? 石干不发话,又迈前几步,这才站定,口里说:“帮忙。” 这里十数人一起上前,虽是够不着高,有的抬、有的托、有的扶,七手八脚帮他卸了肩上重担。回过头来相顾骇然,原来石干这一挑担子二边各如小山一样大小,也不知他如何捆绑约束,只用一根大树干作扁担,光这根树干,二个人都不能抱动。 石干闭目调理,福先生示意大家不可打扰,等平了气息,石干才道:“主人在等,让我找得草药,难找、路远、晚来。” 他话虽少,但未说完,福先生便已明白。其时天刚微亮,但他觉得世界一片光明,心中堵着的千头万结顷刻间化于无形,东向躬身数下,又转身和石干行礼:“石前辈,凡我族人,感谢救生恩德!” 石干见他尊重重华,爱屋及乌之下,点了点头。 福先生精通医理,知道这些草药性平味甘,善解百毒,且能止咳,忙大声吩咐:“速拿些回去,熬上热汤,每人都喝一大碗。”孔定和众人欢呼去了。 福先生又和石干计议:“石前辈,如今已是深秋,西北风便至,恐怕不会有大东风了,有劳你去和金先生说起,何必苦等,还望早来相聚,旦夕有事,也好指点迷津。” 石干想想也是,点头道:“容我休息了便去。”他这一程行程愈千里,担荷且重,昨日听了孔定拚命呼喊,一急之下,不遗余力赶路,不料岔了气,反而搬脚更难,此时急需补石休息,福先生知道他这一趟奔波下来,累苦不在船上族人之下,但哪里知道他的身体内情。 石干忽然嗅到什么,向一旁站立的福松说:“你袋里藏的是什么?拿来我看。”不容福松反应过来,如鹰抓小鸡一样,抓住福松肩膀,便要夺他的肩袋。 福松吓得呆了,福先生只一迟疑,抢上一步,抓过袋子道:“石前辈,莫要急,待我拿了与你。”说罢从袋中拿出雕刻器具。 石干摇了摇头,福先生又不好意思地拿出二块石头来,只见二块石头雕琢着二个人形,已有时日,一个雏形毕现,不是重华是谁?一个依稀正是石干,二块石头俱是上佳材质,鲜红润透,光华内蕴。 石干见了脸色舒放开来,颇有惊讶的看了看福先生,拿起刻着自己形状的那块石头,双手一拗,扔进口中,也不见他咀嚼,竟是囫囵吞下。 福先生目瞪口呆,石干哈哈大笑,将另一块石头放进背袋里,拍了拍福先生肩膀,大步离去。 福松突然指着地上说:“族长,你看。”福先生看时,石干过来的地方,足印深刻,一目了然,不由得又感动又钦佩。 既得良药,众人又都苦熬到位,病情很快得到控制,族人的身体一天天好转,船舱上下又传出欢快的声音,越多的人又开始上岸消闲,福先生极力劝阻大家待身子好透了再活动。 待到族人全部安康,选一个晴好日子,福先生又召集族人,将福二爷等遭难者火化了,然后将他们的骨灰放在大石上,摆上食物果茎,洒水祭拜,现场尽皆肃穆。 祭拜毕,福先生见众心如一,大声问道:“这次我们遭遇大难,是谁救了我们?” 众人大呼:“是金先生和石前辈。” 福先生大声告诫:“对了,是金先生和石前辈,他们不远千里,跋山涉水,送来了灵药。”他用手朝东面一指:“现在金先生还在那个海岛上风吹日晒,为我们寻找出路,我们要感谢他、记住他。” 众人随着他手指的方向,齐刷刷的转身,一起躬身行礼,多数人这次为病所困生不如死,既已得脱,对重华的敬意倒也是真心诚意发自肺腑。 福先生早于数日前和各分支议定,寒冬将至,不若安心休养,待来年春暖时再启行程,此时借机和众人一说,大家都觉甚妥,然后便安排预备过冬之事。 诸事妥当,一日,福先生一家上岸踏步,待福慧和福小不在身边时,福先生拉过福嫂的手,慢慢摩挲,深情道:“这次让你受大委屈了。” 福嫂仰面看着他,眼中泪花晶莹却又笑容盈面,缓缓的摇摇头,伸出手来摸着丈夫的脸庞:“你这次吓着我了!” 福先生点点头:“你怨我吗?” “从不,永远也不会!” 福先生把妻子拉进怀中,二个人紧紧地靠在一起。 第二十五章 猎熊 冬天说到就到,族人早就准备了柴火干草,厚厚的铺盖,生火围烤取暖,正午阳光好的时候出去走走,只要在外面呆的时间不长,倒觉得比南方老家的冬天还要暖和。 福先生一家窝在上舱一角,没事仍忙他的老行当。 一日孔定来和他议事,说仓库里的粮食已然不多,这样下去熬不到来春。 福先生手中的琢玉刀一下子掉落,急忙问道:“大家不是都有自带的口粮,还有一秋上岸采集的干果块茎吗?”他嘴上这么说,其实心虚,毕竟大几百人,消耗很快。 孔定一肚子意见,回答道:“各人家口粮都没有拿出来,干果块茎当时吃个新鲜,现在都不愿吃了。” 福先生打了个冷颤,有了前二次事情,他明白再怎么遭厄,有口粮在那里压着,心中就有底,哪天吃的都没有了,那可是要了全族人的命!他赶紧让福松去通知各支掌事人过来商议。 来者都是明理之人,坐定后听族长一说,都知道此事马虎不得。 福二爷去世后,长子无畏被推为长老,他不惟体格长相和福二爷一模一样,脾性也是相同,第一个站起来讲话:“往后还不知有多少路要走,有多少危难出现,得有个长远安排。” 春生长老是好脾气,又年岁大了,只有点头的份。 福先生和孔定道:“孔队长,这件大事既然交于你管理,还是你先讲一讲。” 孔定即道:“我的意思必先保住大船上留下来的粮食,这些粮食颗颗粒粒干净饱满、品相又好,应该是经过认真挑选出来的,吃了着实可惜,我们应先得保住它,等有了落脚地,当种子用。” 福海道:“大船自离家出海,大家先是过海晕船,前阵子落病,其实都没吃多少,身体很虚,这几日才得安心,口里吃滑了粮食,再吃干果根茎都入不了口,那些压缩口粮和丸药之类的又压不住饿。” 福先生插口道:“那些丸药饼干可不简单,金先生说它们虽小,但是都可以保证身体的各类营养需要,你刚才说大伙二次遭难都没垮掉,足见它的功劳不小呢。” 无畏道:“虽这样说,不压饿倒是真的。” 孔定回道:“现在大伙都在等到明春出发,反正没什么事情,就吃这个,再加上果茎之类的,能挺着就挺着。” 无畏道:“我是说我们当然可以,福海也可以,但孩子可以吗?” 大家笑了,原来福海精瘦,饭量不大,精力却不输于旁人。 谢旦道:“孩子正在长身体,可不能压着。” 伏桀早就耐不住,大声道:“你们都不怕饿,不知道挨饿的滋味,吃不饱饭,我可受不了!” 福先生脸一板,训斥他:“偏你不能受,吃不得苦!” 无畏表态道:“孩子们吃饭要保证,年轻人就吃干果根茎,配上营养丸和压缩口粮,再不饱,先吃自家带的口粮。” 福先生打住:“自家的口粮也要让族中统计了再作安排。”他看了看诸人一眼:“这气温说降就降,好在我们有船作家,就这样每日躺着坐着,就该压减饭量,若有上岸打柴收草出活的,可以增加些。” 众人都点头,伏桀本待争辩二句,听了福先生后一句话,又顿了下来。 福先生又让大家认可,由孔定统计分发,各支俱要配合。又商量了些琐碎事情,众人各自散去。 福先生专心致志地雕琢手中的石片,在众人喧闹或酣睡的时候,他悄悄的坐到控制舱中,随手拿上一块石头,慢慢雕刻。 船上不比山中,没有大石,他常常很快就雕刻完,拿在手中,细细观摩一番后,打开窗户扔到窗外。 有时候他会对成品沉默很长时间,反复观摩,如要注入热情,但最后也是一狠心扔掉,再找一块重新开始。 满船之人有谁注意到他自上船后便没有了既往雕刻时的闲情逸致?一脸严肃,刀锋缓慢,手法滞重,以至于石块未成先裂。 他自己有时刻着刻着连刀带石往旁边一扔,发一顿怔,吁一口气,站起身来,走向船头,南向而立。远处,那里是他的家乡,全族人的家乡。 族人中,有人浑浑噩噩,身随大流;有人恨他怨他,好好的家不待,偏生妄想;有人理解他的抱负,却置身事外,他自己自从出海后,美梦与雄心也慢慢收缩,各类事情和想法不住的往他头脑里装,往他胸膛里装,不出山村,不知道世界有多大,自从出海,他被海洋的辽阔无边、海浪吞噬一切的气势、茫茫水面上的无助与无奈、众人罹病时的可怜与恐惧,还有人心、可怕的随时变化着的人心,一件接着一件,挤压得他连喘息的机会都没有,不知不觉性格也被磨灭得缓和多了。 他不再像以前那样威严地对待族人的过失,能包容时尽量包容,因为出海寻家的主意始于他成于他,所有族人都是他的孩子,在这场大迁移中,如果仅仅是他自己的孩子,他一定会硬起心肠,但面对这么多遭受磨难的孩子,他又怎忍心苛求!何况如果找不到那个理想的家园,他将连面对他们也无法做到。 想到这些他又想到了重华,虽然他至今仍是杳无音信,但他一个人守在海中孤岛上,苦等大东风,个中无聊寂寞,实比族人有船可住,不愁吃喝,又有人在旁相伴相问,境遇差异何异于天上地下。 “族长,你这雕刻得太逼真了,又要扔?” 孔定拿着他刚刚雕成的石块走上船头。福先生经常雕一些稀奇古怪的图形,旁人也看不懂,扔掉了也没人觉着可惜,但最近他雕的图案,稍一辨认便能认出是山水风光,孔定常为他白白扔掉而跺脚叹息。 “扔掉吧。”福先生平淡的和他说。 “那就让我收着吧。”孔定心中不甘,双手拿着石块,看着上面的图形爱不释手,口中念念有词:“哦,这是我们住的山,这是左山,还有小溪中的石板桥都清清楚楚。” “扔掉吧。”福先生提醒他,见孔定不解,便说道:“我每雕一块,总想起还有未曾布置的地方,都几十年了,一石一木都难忘记,一辈子都雕不完。” 他顿了顿,指着自己的心口说:“还是扔掉吧,如果引起族人的思乡之情不好办,这儿有就行了。” 孔定明白了,重重的叹息一声,扔掉手中的石块,复走近他身边道:“有谁知道你心里装着这么多呢?外面太冷,还是回舱吧。” 福先生点点头,像是对孔定说,又像是自言自语:“过程再艰苦终会过去,只是不知是何结局啊?” 众人久居船上,闲来无事,对吃饭之事评头论足,牢骚满腹,埋怨守着粮食不让吃,净吃些丸丸块块,口里都淡得麻木了,肚肠却抵不得饿,真不是人过的日子。 任由族人如何指责,孔定每日照常控制分配,又安排福顺福海等人轮流着守冷库。 这日福先生又在舱中忙他的手艺,福小福慧也在一旁闲看,孔定气急败坏的闯进来:“族长,伏桀不像话!” 福先生放下手中的活计问:“他又怎么啦?” “他监守自盗,偷仓库里的口粮,烤了给福春吃,被发现了还打人。” 福先生脸腮抽搐了几下,半晌不语,随后让福松去请各支长老过来。 因为同在船上,众人片刻便至,福先生料他们已知道事由,便不赘言,询问众人道:“谢伏桀一船之上,妄盗公粮,还不服管,动手打人,大伙看看怎么按族规处罚?” 众人听他有此一问,互相看了一眼,都不言语。 福先生正色道:“我请诸位来商议,无有让各位作恶人之意,想我全族倾巢而出,一路维艰,更应祸福共享,谢伏桀冒犯族规,非止一次,各位既然不讲,那就按照族规,革他出族吧。” 话音刚落,伏桀撞门而入,福先生刚喝了声“大胆”,他已跪倒在地:“族长,你饶了我这次吧,福春刚刚掉胎,身体虚弱,我心中急啊!” “族中有三家刚刚生养,也不似你这样!” 伏桀辩道:“福春她出血,身子大亏。” “住口!那你也得先和孔队长说,大伙都在这,他是那么狠心的人吗?再说你持力打人,更是不该!” 伏桀听了再也说不出话,只是葡伏不起。 谢旦见状,先出来讲情:“伏桀违反族规,却不是自己贪吃,情有可原。” 春生年纪最长,也发善话:“若在平时,当得从严责罚,只是他媳妇女儿还需他照顾,不如暂且饶他过去。” 无畏等人虽听他说得在理,只皱眉不语。 谢旦见福先生余怒未熄,便对伏桀道:“你怎么还不认错?” 伏桀连忙向福先生叩首:“族长,我违反族规,心已知错,请您先记着,今后再也不敢。” 众人都看着福先生,听他发话,舱中一时没了声息。福先生顿了顿,令伏桀抬起头来,盯着他的脸一字一句的说:“让孔队长管理舱中事务,是我与各位长老商定的,你偏如此藐视,不是如此非常境遇,定然不饶!虽然如此,罚你今后去河水上方为族人取水,你媳妇身子差些,孔队长已经知道了,又怎么不作安排,你还要怎样?” 话没说完,伏桀连忙转头面对孔定:“孔队长,原是我错了,你莫计较。” 孔定点了点头,福先生喝道:“你去吧。” 伏桀仓皇而出。他适才面对福先生,聆听他的训话,无法避开他的眼睛,虽是几句话的功夫,却是眼神困泛,全身萎靡欲倒,只能免力维持,汗水涔涔而下,直听到族长最后三个字一出,才如蒙大赦一般,慌忙出舱。 孔定倒有些惭愧:“这女人的事,我也不好去打听,倒疏忽了呢。” 众人齐安慰他:“几百号人生活,全仗你打理,已是很不容易了。” 谢长老道:“伏桀桀傲不顺,就得这般用族规紧紧他。” 大伙又谈了一些事情,各自散去。 伏桀这次犯了众怒,幸亏谢旦长老求情,方得脱免出族之罚,虽然如此,族长的眼睛令他心惊胆战,那种折磨的感觉也只有他自己才体会得到,是以族长让他去为族人取水他毫无怨言,反正他身高体壮,一闲下来就要惹事。 众人回去一体味,族中还真找不出比他更适合此事的人来,均佩服族长处理事情时恰到好处的拿捏和安排事情的高妙。 伏桀提着二个大桶,自有人给他防滑的草鞋,每日数个来回,也不觉得累,回来反而安慰妻子:“有事情做踏实,不然时间长了又会闷出事来。” 福春心中感动,毕竟丈夫是为了自己才受罚,细问了取水的数量及行程方位,听伏桀说冰结的厚,每日要花时间力气凿冰洞时,她便和丈夫出主意:找一根木棒,上面捆些干草,搁在洞口,取水时提出木棒即可。又嘱咐他:“以后别再和福旭在一起,几次都是他出主意让你出头,好处他尽有,有事情让你挨。” 伏桀心中不以为然,却不敢不听,自去找了木棒干草,胡乱扎了,塞在砸好冰的洞口。 第二天一看果然有效,只是捆得草率,不二天便脱落掉,福春又叮嘱他认真找一根大木棒,多收集干草,捆得结实些,作长久用,伏桀自然听话,索性做了二个,又在不远处另凿一个冰洞备用。 他本是无心之举,过了几天,换另一个洞口取水,随意取上木棒时,但见捆草里钻了好些小鱼小虾,伏桀看了,忙把水桶扔到一边,拖过木棒,蹲下身子,抖索捡拾起来,忙得不亦乐乎。 待得收集完,他站起身来,呵着快冻僵的双手,看着脚下一小堆鱼虾,别提多高兴了,心想这下可以给福春补补身子,也没谁来管得着了。 他把鱼虾装进水桶里,飞奔回去,先把桶藏在河边草丛中,溜进船舱,把福春拉到一边:“春儿,这下有吃的了。”然后把事情和福春说了,福春先是一喜,马上摇摇头:“不行,这么多人,不好弄,你还是先告知族长,他才心慰。” 伏桀嘴上说:“主意是你出的,又是我捞的,怕谁!”却也明白妻子所说的道理,还有些犹豫,福春在他胸上一擂,嗔道:“还不快去!”他才又奔出去,拎了水桶,闯进控制舱,大声道:“族长,你看!” 福先生正忙于手头的事,看到他手脸通红,毛毛糙糙的闯进来,皱着眉头问:“什么事?” 伏桀把水桶往前一递,福先生诧异道:“哪里弄来的这些东西?” “就这河里的。”伏桀指指脚下,又把事情和他一说。 福先生愕然看着伏桀,忽然一拍他的肩膀,高兴的说:“好,太好了,快去叫孔队长和福海他们来。” 伏桀见族长高兴,自然勤快,蹬蹬蹬的去叫了人上来,大伙儿一看木桶里的鱼,都和福先生开始时一样奇怪:这么大冷天,冰天雪地的,怎么捞的? 福先生笑嘻嘻的看着大家道:“不是老天不照顾我们,是我们自己不动脑子啊!伏桀这次立了大功!” 伏桀被他一表扬,头脑一激灵,脱口道:“族长让我叫大伙上来,不是商量吃鱼,是商量怎么用这个法子捞鱼。”福先生哈哈大笑。 大家明白了原委,孔定和福海随即觉得事情太容易了,只是没想到,于是你一言我一语,都是说怎样制作渔具,怎样捕得大鱼…,想到就要有新鲜的鱼吃,人人兴奋异常,不须福先生多讲,自去分头行事。 急性毛糙的小伙子们见事情如此简单,便依葫芦画瓢,如法炮制,被孔定叫住,教他们怎样注意安全、怎样制作渔具才不漏鱼、怎样合作才效果最好,没等他说完,面前的人便不耐烦的齐声哄道:“知道了”,急吼吼的忙开了。 孔定和福海不急,先去找族中的捕鱼能手商议,结网作笼,要大干一场。 表面上看上去平静的东西,里面往往蕴藏着惊喜,也是族人运气好,撞上了一个大鱼窝子,里面的鱼真多,简直取之不尽,伏桀用的方法只能捞些小杂鱼,藏不住大鱼,便有时,木棒还没提上来就跑了,福海他们虽晚了数日出手,收获大多了,多是大鱼,鲤鱼居多,数量也不比小鱼少,让一边用土法捞鱼的小伙子们都忍不住跑过来帮忙。 族人数月下来,只是上次猎熊时饱吃一顿肉,还差不多都拉了出去,自离家出海,未曾如此痛快的吃肉喝汤,无不觉得过瘾。 后来鱼实在太多,众人难得的心想到一处:要把鱼腌起来,荒时再吃,孔定又提议还是多晾晒些好,省盐。 人人有事情做,人人大饱口腹,人人红光满面,福先生看到族人很久未有如此的和谐安定,大是心慰,又可以安安静静的忙他的雕刻。 第二十六章 双雕 在所有人的心目中,过年是大日子,往常过年,族中何等热闹,不仅全族要举办隆重祭祀活动,族民们来来往往互相走动也要得十天半月。 眼下马上又要过年了,大部分人都无知觉,偶有人问起,福先生都以出门在外不比家中方便,都在一条船上有什么热闹劲儿,把热情给打了下去,转过身来,却又为自己说出的话心酸。 到了那天晚上,他还是带了全家,又约了各支长老、孔定、谢夫子等人悄悄上岸,找一块干净平整的大石,旁边点起篝火,在大石上摆上菜食果茎,盛了清水,祭祀天地祖宗。 寒风凛冽,冰寒入骨,火苗都被压低了许多,众人的脸上更似被笼罩上一层悲怆的色彩。 没有任何香料,福先生捧起一撮土,洒到火中,领着众人跪拜叩首,大声祷祝起来,无非祈求苍天祖宗保佑全族早渡难关,得觅佳土。 他心意真切,平日思虑广密,族中大小之事,烂熟于胸,此时一一道出。后面渐渐传出阵阵唏嘘哽咽声,原来船上先有年纪稍长者轻轻下来,到后面跪下,年轻人也默默跟着,便是年幼孩童虽然懵懵懂懂也被拖带着行礼。 族人大半心中狐疑,待问得今日是新年第一天,想到在家千般好,出门处处难,如今飘摇在外,诸多不便,尚不知何时是头,又被族长的祷词条条说到内心,怎能忍住不潸然泪下。 仪式结束,因为天气太冷,孔定马上催促族人上船进舱避寒,又反复劝大家不要多想,总有落脚的日子。 孔定最后回到大船,把事情都安排好时已是很晚,看看天色将亮,索性不睡,一人轻轻下船,准备收拾一下祭品。 广袤的天空寒星点点,仿佛都被冻得晶莹透亮,万籁俱寂之中,只有他踩在冰硬雪地上的咯吱声。 走着走着,他忽然一愣,热血上涌,但见一个清晰的人影站在大石旁,纹丝不动,不禁失声问:“是金先生吗?” “孔队长,你起得好早啊!”正是重华的声音。 温暖的感觉很快在全身荡漾开来,他奔上前去,抓住重华的双手,凝望着他,竟至无语。 “是金先生吗?”船头上传来福先生沉厚的问候声。 “族长,你也起得很早啊!” “快上船来,外面冷!” “好”重华携着孔定的手,一起回船。 进入指挥舱中,二人目光相接,都是脸色平和安详,嘴角含笑,只是心中翻滚着何止千言万语。 重华看到福先生鬓角起霜、皱纹见长,感叹道:“族长,你们一路辛苦了!” 福先生见他形色未变,袍服褴褛,也是感动的说:“不,是你辛苦了!” 二人齐声发出问候,又相互会意,心中都是快意无比。 孔定回过神来道:“我先去给你们弄碗热汤来。”转身出去安排。 二人坐定,福先生先把自己这一程经过述说一遍,于族人对他的怨訇行为避口不提,末了说:“若不是石老前辈相助,后果不堪设想。” 重华点头道:“我在孤岛上,除了等大东风,无事可做,每日便是担心你们途中艰难,本来一族之重,拖家带口远迁已是不易,况且困于水上,四面空空,后来石干告诉我族人染疾,尽皆萎顿,我心如焚,托他多收集解毒止咳的药材,也亏他吃得了这般急苦,博识历练,竟能做到,欣慰啊!” “是的,多亏了他送药救急,其后不言而别,不知现在可好?” 重华顿了顿,模糊告诉他:“石老前辈是石中之精,生存不知有几千年,天地之间,上山入海,无所不能,只是每隔数年便要换身。” “换身?” “对,就是要找到有上等玉石的山脉,搅矿吞石,吸收其中精华,直到身为心智用时方可,他随我们出船前便有了换身感觉,只因我一再央求他与你们同行,这次事情紧急,他遍地寻找药物,又兼程送到,行程逾千里,昼夜不息,恐怕已耗尽体能,急于回大高原换身,所以不辞而别。” 福先生平日眼见石干对自己族人高傲不屑,对他也就敬而远之,此时听重华所说,对这位前辈异人急公好义又惜言如金的品性充满了感激和敬佩,口中喃喃道:“恩人,恩人啦!” 稍顷,他抬起头来:“金先生,我也曾想过,我们固然受屈遭难,毕竟大家在一起,难为你身心无依,披星戴月,这种孤独煎熬除了你谁也受不得,每当念及,也是忧心忡忡啊!” 重华微微一笑,心道在此之前我遭受的境遇不知孤独多少倍呢,何况这一次他在岛上后来也遇到了朋友。 那日他目送大船离去,尚不愿转身,丝毫不为与众人的分别情绪低落,相反心中祝愿福先生和族人路途顺顺当当。 虽然他又要过一段一个人世界的时间,但和以前心如死水无所适从的孤独相比,内心非常充实,这么大的世界,至少要有一处美丽的地方,而最有生命活力的地方才是最美丽的地方,除了人类生活,还有什么更有生命活力呢? 没有事情,他在等待,大部分的等待都很磨人。他固然豁达,也很有耐心,有时候迎风而坐,看着浪花手挽着手过来,细细品尝清新咸湿的海风;有时候躺在平坦的大石上,接受温暖阳光的照射,这些还不够,就把岛的四周转个遍,看看能不能碰上一二只小动物。 有时候,狂风骤起,海浪一下子站起来,怒气冲冲的扑过来,像要把岛屿掀翻,使他心中忐忑,也不知这是不是大东风,是否要飘身随它而去,不住的犹疑反复,后来想到,若真是大东风,能把一条载有数百人的大船裹走,那么大的风力,恐怕岛上的大树都要拔根而起的,当然由不得自己考虑了,这样才按捺下来。 时间一天天地过去,他忍不住想敲山呼喊石干,却又怕他们误会自己等不得时间,熬不过孤独,百无聊赖之际,他便试着化开身体钻爬岩石缝隙,能够快速钻进去,藏起来,从缝隙这头钻到那头,从上往下滑,再从下往上爬,权当打发时间,差不多把岛上的岩洞缝隙都钻了个遍。 他一边强打精神却越来越无趣,一边那么多的熟人朋友也不知行程如何,最终忍不住敲打岛壁呼喊起石干来,却没有回声,他也不以为异,知道他们在行船,石干便感应不到,却又不能就此罢手,越呼喊不到越着急呼喊,只能一日数次,只盼能有回应,连日下来,手上的动作都已麻木,内心又急得发慌。 这天下午,他随手拿起一块圆石,对着山体敲起来,石壁上果然有嗡嗡声响起,他心中大喜,赶紧附耳上去,扯开嗓子大喊:“石干!石干!” “少爷,我在呐。” “你们那边可好?” “族人坐船厌了,嫌闷起哄,福先生无法,只能让他们上岸接地气,好多天了,都不肯上船,只在草地上过。” “哦!”他一时无语,不知如何评价。 石干在那头喊:“少爷,要不我先沿河趟一下,看哪里有急湾猛流、暗礁大坝之类的。” 他知道石干不愿和福先生族人为伍,之所以同行,全是照拂自己的主意,当即说:“好啊,不过早去早回,防止他们上船出发,我们隔天说一次话。” “好,你小心些。”石干爽气道。 他这才觉得胸口轻松许多,不过仍有些郁闷,福先生纵容族人停留不前,固然不妥,但也想不出来让石干传些什么话。 其后,石干再回去时,说族人大部分生病,连大船也下不去了,重华大急,忙和他详细询问了族人病状,又请他代为寻找收集草药送达,他催命一般盯着石干办成这事,才得安心。 事后石干回大高原补石,他便和族人联系不上,眼见得日头越来越越低,北风越来越烈,一日正在沉思是走是留,身后的天空忽然传来锐利的“啾啾”声,他连忙站起来,跑向传来声音的一侧,但闻呼啦啦响声大作,头顶上二只灰影在半空中翻翻滚滚,疾冲而下,他一眼看出是二只巨雕,其中一只翅膀明显僵硬,扇不起来,只能半张着,已经撑不住体重,半滑半栽,另一只在高处托了一下,却无能为力,跟着向下盘旋。 那只受伤巨鸟堪堪落在岛边,因差了一点力,不能站稳,挣扎着又扑又抓,连翻带滚,眼看着就要掉进水中,被他掠身过去从身下托住,大鸟还在挣扎,力量却渐渐的弱了,终于跌倒石上。 此时大鸟势力已尽,虽发现了他,却欲挣无力,眼翳半张半闭,显是虚弱之极。 他将它身子放稳,细细观察,见它全身羽毛整洁顺滑,不像发生过剧烈打斗,他捋了捋大鸟的脖子、胸脯,虽然僵硬,尚有余温,只不见任何创口,正自不解,一丝淡淡的恶臭味传入鼻中,竟有些头晕的感觉,瞬间即无,循着味儿抓过雕的脚一瞧,发现脚踝处有一个微微溃烂的伤口。 禽类的腿脚没有肌肉,只有皮和筋骨,所以不易发生明显的溃烂,雕脚上的伤痕虽然微小,但气味强烈,当是中了剧毒。 他不及细想,趴下身去,开始为雕吸毒,只一接触,便觉得双唇如蚊虫叮咬、又如火烫一般刺疼,嘴里一阵麻木。他全然不顾,待吸得二口,感触便不再受扰,直到看见雕的伤口处肤色如常,没了气味,仍恐毒性过大,又多吸了二口,才松开口。 他略一思索,又从皮袍上撕下一长条来,为它扎好伤口,又起身到附近山岩滴水处含了一口水,回来捧起雕头,掰开它的嘴慢慢喂下。 他做这些并非经验办法,完全是内心关切,至于效果多少有无,只能在一旁观察等待。还好,也就片刻功夫,大雕身体动了二下,跟着便呼腾站起,稍一迟疑,呼啦啦飞向天空。另一头雕一直站在一旁,伸着脖子,微侧着头,一动不动的观看,些许欢叫一声,展翅跟上,双雕齐在空中畅快的飞翔。 他心中松了中气,仰着头观看,直到它们渐渐消失。 下午,双雕又飞回来,在岛上盘旋一圈后,看准他的位置,齐齐落在离他不远处,他心中惊喜,扬手和它们召呼。 这是一对母子雕,母雕全身灰白,小雕羽毛雪白,体格也比母雕大了一圈,它们只是看着他,并不理会他的招呼。 “就是他救了我?”母雕问。 “是的。”小雕回答:“是他帮你吸毒喂水。” “蛇王的毒性厉害无比,这人救我一命,不仅本领了不起,也是我们的恩人。” 二雕对他稍作评头论足,小雕又问:“我们找妖孽生相,蛇王怎么知道,它们对我们是避之唯恐不及的呀?” “蛇王极不起眼,这次伏击我们,显然早有准备。” 重华听到生相二字,心中一凛,母雕却就此打住,转口道:“恩人不知何故,孤身一人待在岛上,天色尚早,我们去与他找点吃的。”说罢,又率先飞起,小雕也随之而去。 也就是他和石干一通对话的间隔,它们又飞了回来,并带回一只肥大的野兔,扔在他面前,重华明白它们的心意,把野兔又放回到它们脚下,又是摇头又是摆手,极力让它们知道自己不吃,然后回到自己常住的一个洞口打坐休息。 自此二雕除了出去觅食,活动身子,便回岛上与他相守。 日子一天天过去,不要说没等上大东风,便是东南风也没了,呼啸的北风一天比一天带来寒气,重华只在岛的南面活动,因为长时不沾地,感尤其觉不适,石干送他的皮袍早被风吹日晒得如纸一般。 他最后一次和石干通话,石干说药材已送至船上,一船之人大致无事,后来就再没了他的音信,他关心族人,也关心石干,如今都不得通气,心头焦躁日盛。 双雕也注意到他情绪不稳,虽是禽类,亦能猜出他守在岛上肯定是为了某个原因,小雕忍不住问妈妈:“会不会恩人被困在岛上?我们带他上岸。” 母雕说:“不会,若然如此,他早该想办法,不会等到现在风向变了才着急。” 小雕说:“这恩人奇怪,怎么一直像是在叫山。” 母雕沉思着说:“他可能是在等什么吧。” “大东风。”他脱口而出,他自大洪水出地后,便通鸟兽语,却不会讲,这段时间他一直在听记想学,此刻心情所逼,居然也能“啾啾”回应了。 母雕大为奇怪,身子一挺,竟似对他刮目相看,小雕更加兴奋,一个劲儿扇动翅膀:“你会鸟语?” “刚学会。” “你说在等大东风?”母雕接着问。 “对,等它把我送到想去的地方。” “哦,简单,你不必等,我们帮你看着。” 他心中豁然开朗:“好呀,这下我可以去会我的朋友了。” “你朋友?他们在哪里?” “你们一定能帮我找到,由此向西,大河上有一大船便是。” “那也容易。” “谢谢!”想到不必在此日日苦等,消磨时光,他顿时精神焕发。他又想起一事,问它们:“你们说生相在附近活动?” “你也知道它?”母雕尖叫起来。 他点点头:“见过一次,只知它行为阴暗,但不知它的由来,可否告知?” 母雕点一下头:“这魔头原是不起眼的土鳖,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劫持了一大批灵魂。” “灵魂?大批?劫持?” “对,你们人类居多,有我们飞行类,有四足类的,都是顶上的个类。它号称千眼千耳,都是靠这些优异拔萃的灵魂为它服役而声名显扬。” “哦!”重华恍然点头,却不明白生相这样做的目的,以及雪雕怎么会知道。 母雕仿佛明白他的心思,继续道:“我们飞行类的,特别是鹰类-,”它顿了顿,振作身体,加重语气道:“只崇尚自由,其余如勇敢和力量,享受和财富,知识和智慧,都不能和它相比,我们不需要躺着歇息,不需要遮风挡雨,哪怕放弃生命,但不能没有自由,只要自由自在的在天空飞翔,这就是我们灵魂的追求。” 重华明白它所说的含义,也相信它说得真实,但是不知它讲这些话和生相有什么关系,便没有接话,而是专注的看着它。 母雕接着往下说:“那是多年以前的事了,我和我的伴侣刚有了孩子。” 母雕停顿下来,温情的看了看身边的小雕一眼,小雕懂事,马上咕咕的移了几步,挨近母雕,母雕转首,轻轻的用嘴梳理它的羽毛,小雕舒服的抖抖身子。 母雕又接着讲:“妖孽不知怎的,竟然找到我们,当时到处还是水势浩荡,生灵湮灭,我们为生计觅食,迁到大高原的边境,虽然气候恶劣,对我们倒不致命,因为那里水草丰茂,牛羊鼠兔随处可见,我们和它们一样过着幸运的生活。 那妖孽来时,我们很讶异,天下这么大,为找我们,几乎是大海捞针!所以我们并不藐视它、讨厌它,哪怕它长得奇形怪状,行为话语中无不透露出阴森气息,生命已然稀少,交流弥显珍贵!难得它悠悠晃晃,寻觅而来,对山川大势竟了然于胸。 我的爱侣热情接待了它,相谈甚欢,后来说明来意,大致它让我们帮它查找天地之间有无人居兽集之地,由它前去教化启迪,以使洪荒地球不要太冷清。(重华听到这里,心中一动,不曾想生相名声不佳,抱负竟和自己相似。)我爱侣听它要做的是件大善事,又见它见识超群,毅力坚忍,自然而然便要答应,只是迟疑孩子年幼,还需照顾得一段时间,我爱侣本意和我商量后再定,不料妖孽见状,旋即许下各种利诱:何处有安稳美居、何处有易得食物、怎么能令我类长力增寿、怎么得为鸟类之王…,一连串许诺下来,反使我爱侣不快,转而想到它来时已想到这许多利益,此时道出,不仅小觑了我类思想,显然另藏心机,有备而来。 我爱侣当即委婉拒绝,妖孽纠缠一通,便又使出威逼手段,这更令我们不屑和气愤。刚才和你所说:除了自由,其余名利甚至生命都在其下,难道它是天父佛祖,我们都要受制于它!我爱侣当即翻脸逐客,我也越看着它丑陋,懒得搭理,自回去照看孩子。 我注视爱侣撵它下大高原,中间它犹喋喋不休,但我爱侣回来后就情绪大变,神色郁郁。 我们仍一起抚育孩子,但爱侣明显寡言慎语,常自凝望远方叹息,全没了睥睨天下的风范,我以为爱侣还在生妖孽的气,除了劝慰,也没往心里去。 孩子一天天长大,可以自己面对世界了,我爱侣终于向我透露:妖孽控制了上一辈鹰王的灵魂,不令再生,除非自己服从它的意志,它才会释放老鹰王的灵魂。为了让老鹰王的灵魂得脱束缚,早日超生,自己只有答应妖孽的要求,或者伺机啄杀它,一年之内如自己不回来,我就得想办法除掉它。 爱侣离去,我无法跟随,因为孩子还需要教养。一年之后,爱侣终无消息,我心中着急,加之孩子已然长成,可以随自已高飞,我们母子俩便开始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寻亲之旅,却如石沉大海,无迹可寻,那妖孽找我们时一找就着,我们找它时,谈何容易!加之妖孽惯常昼伏夜出,这么多年来竟似无影无踪。 后来,这次终于找着,我心里一激动,失了警惕之心,被暗处隐蔽的蛇王飙然一击,险些丢了性命。”母雕说到蛇王时,眼中神光一闪,显是对蛇王致命的攻击心有余悸。 它讲完与生相的这段纠集,休息了一会,问重华:“你也知道这妖孽?” “是的,被我抓到,又放了它。” “放了它?”双雕一起叫了起来。 他抱歉的看看它们:“我也是只见过它一面,虽见它作歹,毕竟不了解它的来历,当时心一软,就放了它。” 双雕不住在岩石上跺脚,口中“啾啾”发声,极是惋惜,但想想又不能怪他,心中郁闷。 重华又说:“这妖孽身上一定还有大秘密,下次碰到,无论如何先抓住它,细细审问。” 母雕摇摇头:“怕没那么容易,这魔头神出鬼没,这次说不定也是故意现身,引我们上当,好让蛇王伏击,否则极是难找,何况它千眼千耳,最是机灵不过。” 重华听到这里,忍不住东张西望起来,母雕猜到他心意,忙说:“放心,这里是孤岛,周边水面一望无际,便是一灰一尘,也难逃我们的眼睛。” 重华这才松了口气,又想起一件事来,着急道:“不好,它若在一地逗留,必行肮脏之事,莫非它又盯上福先生的族人,抑或附近地方另有人居?” 他情急之下,连忙大概把生相偷婴的丑事和双雕说了,便对母雕请求:“还请二位速帮我找到朋友的船只,引我前往,另外看看那个地方周边可有人烟?” 双雕当然情愿,遂带他赶到驻船之处,又告诉他,沿大河往前数百里,有一急拐弯,右转而上,果然山后有一处人居。 双雕说完便回岛上守候大东风去了,母雕却又给他一只陈旧鹰骨笛子,发音锐利高远,如要见面,可吹而召唤之。 他到驻船之处,先暗地里观察二日,确信生相不在此处,才悄悄上船,虽与族人同在,却不惊动他们,共二晚一天。 晚上,当他看到船上众生不论老幼妇孺,横七竖八,杂陈而睡,鼾声大作,气味荤哄;白天见他们,延颈埋首,碌碌而食,人人脸上尸具一般,全无光彩,不禁大失所望,难道这就是自己满腔热情要带往肥美之地的人类! 他悄悄的下船,离开、远去,踩着雪地,走过草甸,穿过森林,寒气包围全身,浑身血管冷缩,心中更冷且沉。 在他决意弃之离去的瞬间,他的头脑里又浮现出福先生缩身昏暗中默默雕刻自己身像时坚定的脸与手,和孔定那甫一睡着倏然而醒忙这忙那精瘦的身影,又想起芒芒无有眼睛但发自内心的殷殷嘱托,是的,芒芒可能在远方,在内心深处看着自己呢! 他又回过头来:族人无罪,今日困于船上之厄,难道不是因为自己昨日的主张,自己应该带他们去目的地,也只有自己能带他们到目的地。 次日,他又看到福先生带着全族之人冒着严寒在大石煹火旁行祭祀礼,拜天地祖灵,虽然仪式与所备简陋,但心意实沉时,暗暗点头。待族人上船歇下,夜幕下,他重复族人之仪式,为族人早日脱困重建家园祈祷,尔后便立定沉思如何找得心中佳地,为闲不住忙不死的孔定所见。 第二十七章 一族生死前程 重华只和福先生大致述说了这段日子在岛上的情况,也没有提起遇雕救雕之事,怕又要解释更多。 他告诉福先生:石干千里送药,后来没了音信,他不放心族人,又见西北风起,不会即有大东风,便沿大河寻觅而来。 福先生听他说前日就到,因恐生相在附近暗中查看时,不禁脱口道:“那妖物在此活动?” 重华点头道:“不一定跟着你们,你还记得在山寨老家,它出现时,天上一直有二只鹰在上空盘旋?” 福先生迷惘地摇头:“啊!这倒没注意到。” “我寻着你们,看到大船上空正有二只鹰飞过,便留了一份神,把附近的地域都搜看了,才确定它没有在此活动,只是这附近恐怕另有人居。” 他说话时留了话絮,其实双雕告诉他,前面确有人居,但他既然不愿和福先生说出双雕的故事,说起这件事时只有含含糊糊。 福先生全没细想,反倒一惊,情不自禁的向窗外张望,便要起身,重华拉住他:“放心,我都查看过了,也许它有了上次事故,这次另有偷婴对象了呢。”说这话时,他脸上便透露出一丝忧虑。 福先生听他一说,便坐下身来,二人沉默片刻,福先生几次欲言又止,终于忍不住询问:“金先生,依你之意,我们何时可到达目的地?” 重华问:“怎么,你也着急了?”福先生不答。 重华看着他的脸缓缓道:“你素有抱负,是作大事之人,又是首领,为何也沉不住气?你率族人自离家至此,已是相隔千山万水,行程何止千里!何况全族出动,拖家带口,这才多久,便是平坦大道,可有这快?” 福先生忽然醒悟:“是啊,这么简单的道理,也要先生启发,我也太愚急了!”只是心中虽然想通,但所问的问题没有得到答案,心中毕竟不畅。 重华知他心思,站起身来,推开窗户,望着窗外:“你们的路和这黑夜一样,漆黑一片,只有冲破它,找得光明地。”他回头看看福先生:“否则不必离家出走,甚或眼下,随便找个地方,水土亦佳,何其安顺!” 他顿了顿接着说:“但我要带你们所去的地方,天下绝无仅有,实是人类繁衍发达的宝地,因何途中受苦挨累,遇阻遭挫,就作次想了呢?” 福先生大为感动,起立正身道:“先生一心为我族作想,高瞻远瞩,我等愚孥不及,还请先生不要放弃!” 重华关窗转身,让他坐下,微笑道:“天下之大,曾可容数十亿人,以前人找地,只为一片容身,现在你全族子民才数百计,也是在人找地,却是挑选广阔发达之所,此等境界差异,难道你也和族人一致?” 看到福先生脸有愧色,他话锋一转,又安慰起他来:“不过以我曾遍走大地,此处应离它不远,此时切不可松懈,趁此冬休,我还需找到石老前辈,他阅历既深,牢记地理,而且无论旱地水路,多逢石遇山,非他坐镇不可,只是另有一事,你不可忽视。” 福先生忙道:“请先生指教!” 他心中明白,眼前的金先生看似年少不变,少让人服,其实年纪不知比自己大了多少,而且定然遭遇奇特,行动力量非凡,大幸其为人中正实诚,对本族前途关心殊甚,实是族中神仙贵人,是故一直心怀感激,极为倚重,当下更认真听讲。 重华道:“我这二日虽在注意妖孽,但得空上船几次,眼看族人耽于吃睡,不思稍动,血气挤失,壅冗既重,拒受天地灵气,怕要沦为土腐之身啊!” 福先生又腾的一下站起,激动道:“先生所言极是,在下刚才冒问便为此事,我也是不遇知音,不表言语,眼见族人每日无所事事,神色迷离,身子躺下去是一横,站起来是一竖,行尸走肉一般,我心中着急啊,再这样下去,怕不到新家,人都毁了!” 他这一大声,孔定、福海、福松、伏桀等早已在舱外聚集聆听,自是人人羞愧,福嫂更是为丈夫激越之语啜泣起来。 重华连忙开门,让他们都进来,看看他们都穿了外衣,这才郑重道:“齐家治族,都有规矩,任其懈怠,便如禽兽。动物有尖牙利爪鳞甲羽毛,有四足奔跑,有翅翼可飞,人却没有此等防卫或攻击条件,所不同处,头可抬、腿可站、手可用而已,倘若头脑空空、躺倒二腿、空置二手,真是蛇虫也不如了。” 他又面对众人语重心长道:“各位都是族中明理之人,扪心自问,便让你们每日吃饱,每日睡足,每日晒晒太阳,大伙一起闲扯,啥事不干,这样活着可有意义?” 众人都摇头,福海道:“可是我们就是天天无事可做。” “你们先要心中有责任,无论是大责任,小责任,先让自己的内心充实起来,然后是照顾好自己的家人,再后就是关心族中的事情,如果心中有了责任,像孔队长那样,自然会想到做些什么,怎么做好,不明白就看看那些做得好的人,或者问孔队长和族长。” 福先生先回应:“金先生说得对,我这做族长的责任大着呢,其实也没有做好。” 重华点点头,继续说道:“你们要明白,现在你们人在旅途,危机重重,大家有没有在心里想过:到达目的地前该怎么做,遇到困难时怎么办?” 众人又都摇头。 重华说:“要齐心!要无私!”他说完这六个字,扫了在场诸人才道:“出门不比在家,如果心不齐,只想着自己的小利,就会毁掉族中的大利。” 有人便掉头看着伏桀,伏桀红着脸说:“看什么,又不是我一人这样。”却不似往日的大声,头也低了下去,余人无不心悦诚服。 重华接着开导:“你们的族长才能出众,更重要的是没有私心,一心想着让本族优秀壮大,你们信任他吗?” “信任!”回答异口同声。 “现在是洪荒乱世,洪水猛兽就在眼前,如果没有一个好地方,你们可能会被淹死、饿死、冻死、咬死,你们的族长就是要带你们去一个最能避免和战胜这些困难的地方,去一个让你们子孙后代繁衍壮大的地方,可能你们要付出生命,但如果以此换来每人有无数的子孙后代,你们愿意吗?” “愿意!” 众人听得血脉贲涨,泪流满面,回复声响彻夜幕。 越来越多的人赶来听讲,挤不进就站在舱外,福先生也忍不住哽咽拭面。 重华继续道:“你们人少,本来就很珍贵,千万不能自己毁了自己,对不起身边亲人、对不起祖先后代、对不起这苍莽大地!所以从现在起,你们要尊敬你们的族长,信任他,听他的话,要请出族中像谢长老和谢夫子这样的人,教大家识字明理,更多活动自己的身体,能否做到?” “能!” “好了,下面还有很多的路要走,大家先回去休息,不要冻着了身体,回头你们再请族长召集族人制定戒律,共同遵守。我还得去关注大东风,并请石前辈来探明前路。” 福先生当即起立躬身,由衷喊道:“谢金先生操持本族大事!” 众人一齐躬身大呼:“谢金先生大恩大德!” 众人犹自不舍,被孔定苦劝回舱,福先生知道一族生死前程系于重华身上,当即道:“先生,自此以后,我当率族人努力齐心,致达所望。” 重华道:“很好,你们先议定戒律条例,简捷易施便行,切记唤起族人的活动向善之心。” 天色望亮,福先生等送重华下船,重华忧虑一事,独问福先生:“族中又添新丁,我去之后,倘若生相至此…” 福先生自信道:“先生放心去吧,如今族人聚集船上,不似山上分散,容易监视,我有红心箭,不惧妖物。” 重华原知福先生这支族人能于大洪水后硕果仅存,除了上天眷顾,族中首脑必有过人之能,是以毫不怀疑,又和他道:“我此番途中,顺便觅查前方是否另有人居,如不及回,春暖冰开你们也当西行复上,途中若有人为明火,可以停下相会,我自会叮嘱于他,和你族中互换血脉,以壮后力。” 福先生听了,几要膜拜:“先生一再施大惠于本族,凡我族人肝脑涂地,以盼稍稍成就先生之愿。” 重华淡淡一笑,又转身抚了抚福孝的头(福先生听了重华建议,将福小改名为福孝。),和姐弟二人二人道:“我此番一忙,也没教你们学字,你们先熟记先前所学,也要向父亲讨教,你们的父亲智慧大着呢!” 二子含泪点头,重华遂和福先生等告别,飘然离去。自此福先生焕发振作,励精图治,得空便召集各支长老及威望彰显之人,协商制定族规。 福先生先道:“自然我族人同居船上,以后便不再以各支称呼,本人和各位长老俱可管理族中事务。” 众人称善,等大众安静,谢旦道:“族长为全族殚精竭虑,循公无私,既为族长,自今日起,所有族人不得漠视偏慢,凡族长决令,族人都要凛遵执行。” 众人又都抚手赞成。 孔定又言道:“金先生走时叮嘱:我族人正于奔命途中,应当齐心、无私,大伙应尽力为急需时积累,平时又当省俭,不可妄开私欲。” 众人又都理解,只有伏桀小声道:“如此我的饭量肯定不够。” 无畏长老白了他一眼,转头对大家说:“口粮分配不好办,一碗水端平勉强能做到,只时刚生产过的女人,正在长身体的儿童,体弱生病者都不能不照顾。” 福先生毫不犹豫道:“再紧不能紧孩儿,大伙商量怎么补?” 孔定说道:“平时一人一份,多是根茎野果搭营养丸和饼干,现在配鱼肉鱼汤了,细粮十天半月才吃一次,还有些积蓄。” 谢旦建议:“既然还有,就不要耽搁了孩儿长身体,十二岁以下的三日一份细粮,刚生产的女人也要补身子,直到断奶。” 福先生看着伏桀说:“现在大家身体早已恢复了,年轻人要多到山里野外找吃的,对族中出大力的族中会褒奖。” 伏桀赶紧道:“既如此,我上次抓鱼可算立了大功?” 福先生道:“好,今后只要吃鱼,都给你加一份。” 众人都笑,伏桀却不以为意,腆笑道:“这样便很公平。” 接下来谢夫子又提出了族人应守尊老爱幼伦理、男女正心不扰伦理,有人便不以为然,说族人一船相处,难免磕碰,不可太认真了。又有人提出挂草帘、男女分住等办法。春生长老咳嗽一声,却又献言:“在上层后舱隔开几间房,作夫妇人伦用,公共舱内,还是要守理数。”谢夫子首先赞成,并道:“既然都是为族中后继有人,就名生育房怎样?”众人听了二人主意,略加推敲,都拍手叫好。 福先生起先觉得此议离奇,难于启口,碍于是族中大事,总要落实,听得春生和谢夫子二人三言二语便将此规范了,也就莞尔不言。 接下来大家越谈越有劲头,最终定下七条戒律:1遵从族长决令;2尊老爱幼;3不可械斗伤人;4不可偷盗;5财物公有;6男女不得逾规;7不可贪睡贪食。 商议既定,福先生又找个日子召集全族之人,由无畏长老念与大众听了,又逐条解释答疑,直到一族之人都无异议,福先生才又道:“既要传承,我明日进山寻块好石板,都刻在上面,先由无畏长老保管,监督施行,待金先生回来,看他可有异议?” 族规制定毕,福先生便要求年轻力壮者无论男女,成群结队,白天上岸打草围猎、寻种觅食、伐木制器;年长者照看幼弱,行编织之事,兼吹晒晾制干货等;又请谢夫子谢旦等可数之人,每日教寓少年;时常举办集会比赛,鼓励先进,由是族中氛围又喧闹开来。 此次出行,虽多周折,族中却频添新丁,船上自然又多了几分吵闹和乐趣,福先生和几位长老谈起,都感到欣慰。但于重华的警告却无时不忘,除了挑选惯常熬夜之人轮流看守船上门窗动静,自己也只好趁白天事少时稍作睡眠,竟夜查询,以防妖物造访。 一日拂晓,他在船头练功吐纳毕,回到指挥舱,坐得一会,福嫂进来,拿了衣服给他披上,轻声道:“天快亮了,你还不回舱中休息?” 福先生打了个哈欠,问道:“你怎么这么早起?” “醒了一会了,睡不着,上来看你。” “有事?” 福嫂脸颊绯红道:“没事就不能上来看你了,你这么忙,自己也要注意身体,还有福小福慧他们。” “他们怎么啦?” “原来你让金先生给他们施教,现在他不在,别耽搁了。” “哦,也是,让他们和其它娃一样都去谢夫子身边听着,我得空再私下里教他们。” 福嫂点点头,又道:“这一个冬天下来,船上生了几个,又怀了几个,够热闹的呢!” 福先生微笑道:“这不好吗?我族中还要人丁兴旺些。” 福嫂低着头微笑不语,福先生看着她的扭捏样,心中倒明白了几分,往她身边靠了靠,拉过她的手双手捂住,在她耳边轻声道:“我知道了,这段时间忙,也忽视了你呢。” 福嫂抿了一下嘴,抬头看了丈夫一眼,又低下头去,福先生的内心一下子被激发起来,看看窗外还早,揽起福嫂的腰轻声道:“走,到上面看看去。” 第二十八章 物资分配 天亮了,福先生让福嫂先回舱看孩子,自己再到指挥舱中坐一会儿,福嫂嘱咐他有人接替便回舱休息,别拿身体不当回事,福先生点头说知道了,径回指挥舱中,孔定已在等他。 福先生看他不自然地浅笑着,心中狐疑,问道:“一大早有什么事?” 孔定说:“族长,这多日子天晴少雨,今年应该开春早。” “那很好啊,怎么啦?” “恐怕我们难以便行。” “嗯!”福先生的心不免咯噔一下,不知他要说出什么事来。 孔定不待他问,直言相告:“船上的粮食消耗很快,下一程不知如何走法,一旦中途缺粮,怎么是好?” “怎么又是说没有就没有了呢?”福先生一下子烦躁起来,脸现不愉,责备孔定道。 孔定倒是不慌不忙的和他解释:“还是上次说的事情,现在大人有鱼可吃,问题倒也不大,你还记得前些日议定族规时,都说不能让孩子亏坏身体,也就怪了,这一路下来,大伙都遭遇这遭遇那,可偏偏孩子生得反而多了,连大人加小孩,还有在怀着的,算来也是近百张口呢,细粮吃着香,只叫不够,我是二头看着心疼!” 福先生听了,面无表情的点点头:“那还能顶多久?” “有是有,问题是在它上面挡着的野果根茎杂粮都吃得差不多了,就剩鱼干、营养丸营养饼干之类的,下面就只能动它。” 福先生的脸一下子拉长,要多难看有多难看,憋了半天,忍不住问:“依你的意见呢?” 他知道孔定每逢有事找他,心中已有准备打算,孔定果然有问必答道:“就怕出船时间太久,又没有补充来源,所有的粮食看起来多,但也禁不住四五百号人口坐吃山空,唯一的办法只能先留下一二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一边屯田种粮,运气好的话,积蓄够了,才能保证出船。” 福先生横了他一眼道:“是不是你鼓动族中老人去治田,又花了不少粮?” 孔定急分辩道:“那只是族人几天的饭量,他们可没吃一粒,像种金子似的全种地里了。” 福先生沉默了,这个问题从一出门他就没一日停止在心中盘算,当初就是因为发现船上贮有大量应急粮,他才下决心全族出动,加上各家自带口粮,途中各个节点或赶上仲秋可登岸觅食,或赖大河中鱼多易捕,他犹自庆幸,暗暗念叨天神保佑运气好,族人吃饭的事竟很顺当,没想到问题说来就来,他一时口干舌燥,忍不住干咳了二下。 孔定却又和他说起另外一件事情来:船上大部分老人,包括春生长老都不想走了,说哪里不一样住,这个地方也不赖。 福先生横了他一眼,他也不慌,继续往下说:“这些人都是庄稼老手,船上住久了,反不长久,不若让他们留下,再留下些口粮,若没有大灾大难,一年就可以自足,万一船行不顺的话,回头还有个归宿。” 福先生冷冷的注视他半晌,孔定被他看得心中发毛,连忙慌张和他解释:“族长,他们想留下来也和我透露了,但我可没去鼓动,就是私下拿了些种子给他们去下。至于我说他们留下来的好处,是我自己的想法,也没和谁商量,先说与你听。” 福先生断然道:“你知道这样做的后果吗?你把人心给乱了!以后还是做好你份内的事情,别掺乎太多,如有发现,当早与我讲。” 孔定听了他这一责备,满头大汗,连声后悔不迭。 福先生又想了想,吩咐他:“这事既然如此,你可先安排着,不可声张,等我熟虑后和各位长老商议了再说。”孔定讪讪的点头退下。 自年前落了一场大雪,天气一直天晴少雨,空气干爽。福先生心中记着日子,眼见得春分一过,气温杠杠的往上窜,河面上的冰也一天天变松变脆,已不能在上面做窝子捕鱼了。 岸上,大地的颜色不经意间已是青青绿绿生气盎然,春天又到了,在船上窝了一个冬天的族人明显的躁动起来,每日坐卧不安,上上下下不知多少趟,便是和人碰面讲话,都莫名其妙的口声大了许多,年轻人更是沉不住气,纷纷在孔定和福先生面前打听鼓动,请求尽快开船,有忍不住闲的,和族长长辈说一声,吆喝聚上一帮人,跑得远远的狩猎去了,有的仍在想着别的法子弄鱼,有的被长辈连哄带压一起去平田挖垄。 福先生一来在等重华和石干的消息,二来心中踌躇孔定所说之事,眼瞅着一帮老人每日不慌不忙热衷摆弄田垄生活,一时去留不定。 那日孔定和他透露出族中老人的心愿后,他心中郁闷,不二日便自带上福松上岸踏青,有意看看下种的禾苗长势,一路陆陆续续有人来回,见面招呼之后,无不称赞土壤的肥沃,庄稼长势旺盛,福先生看他们脸上喜气洋洋脚步轻快浑身舒坦的劲儿,口中热情回应,心中别有滋味。 他一路走走看看,自也惊讶,之前也看过几次,心中没当回事,以为一帮老汉权当活动筋骨,这时放眼望去,连连绵绵的一大片,比之前老家山中的块块田不知壮观多少,秧苗整齐肥硕,绿油油的泛着光泽,不禁佩服这些老汉的勤劳与韧劲,如果自己不在族长位上,没听过金先生的许诺,必也钟意于此毋求于远了。 回来后,颇费了一番思虑,才让福松请各位长老前来议事。 因为春生长老等垦荒种地的事一直遮遮掩掩,无畏和年轻一辈的族人意见很大,福先生稍微一点议题,无畏长老第一个站起来反对:“这怎么行,一个宗族,一起出来,就是死也要死在一起!” 春生长老见在场者多面色不愉,连忙接话:“无畏长老何必如此激荡,这事一直都搁在我心头,自大船停下,我原来这支中的老伙计们无时不日到我面前来嘀咕,说不是不体谅族长的良苦用心,而是一直在船上闲着闷着,身子骨越来越难受无力,各种各样的毛病自己都嫌,如果肯让留在此处,就是让自生自灭,也要感谢族长的恩德,再说都一把老骨头了,留下来也算是减少子孙后人的负担吧,因此我倒是觉得这种想法也很在理,还请族长和各位多思忖。” 无畏仍是气咻咻的说:“要说困难烦恼谁没有,一帮活蹦乱跳的娃儿,天天待在船上不难受,他们每天跑那么远,也还记得每天要回来等出发的消息,我这支中也有年长者来和我说,都被我翻脸回绝,却仍忍不住上岸锄草刨地,都说看着你有此意呢。” 春生长老看了看孔定,转首和福先生道:“人老了,就是闲不下,一闲就要生病,我和他们是有同想,却不敢乱表态,怕乱了族人之心,不料自己还是没带好头,如族长要我随行,我必无怨无悔,只是老人们有此想法,真的是非为不妥。” 话声刚毕,无畏反驳道:“要留下当时便留下,既然出来就不能再有异心!” 春生也沉下脸,一时说不出话来,孔定连忙笑道:“各位长辈们住船久了,也就是活动活动,练练地,这事也怪我,便是种地的种子也都是经我的手发下去的,还请族长和各位长老责罚。” 无畏听了这话,越发气呼呼的一脸怒色,扭头看看福先生,见他倒是泰然自若,一时犹豫要不要责斥孔定。 春生长老平静下来,诚恳道:“族长,无畏长老,本族这次出动,非常慎重,全是经过在座各位和二爷反复酝酿过的,但是这么大的一家子,长途跋涉在外,就算想得再周到,每日生活琐事,日常消耗,无一件不伤脑筋,因此族长殚精竭夙兴夜寐,所受的委屈难道少了?二爷早走,我每常想起他便心生黯然。我知道你们都不想落下一人,我们平地下种时也没有落下的想法,就是和孔定说的那样,一是活动活动身子骨,再是过把种地的瘾,但是就目前的消耗,族人不知道,我们在座的还不知道?年轻人大意看不出,我们做老的还看不出?我们活了大半辈子了,心中还有什么贪恋?有也是希望小辈能过得安稳!我们留下,就是这收成,也要留着,给船上的大伙儿留着,以防不顺当时救急用,到时候也有个落脚地啊!族长、无畏长老、谢长老,你们都是族中首脑,做大事者忌拖泥带水,族长还记得二爷临去时说过的话吗?” 他的话极其诚恳,又讲到点子上,无畏长老首先气消了,其它人交头接耳一通,都在等福先生发话。 春生长老有些哽咽道:“如果顺当最好,我们也盼望到时候你们来接我们呢!” 众人连忙道:“那怎么会忘记!” 至此误会尽皆消除,再往下谈,大伙便敞开心扉,畅所欲言,明显接受了春生长老的主张。 福先生这才道:“你们都是长辈,常言道:家有一老,如有一宝,要你们随行,实是舍不得分离,有紧急意外时也好出个主意。既然暂时分开也行,我们却也不能扔下不管,毕竟还要提防洪水猛兽,我早已遍察附近地形,大桌石平时可作依托,西北角又有一孤山,虽不高大,可于彼处寻觅得住人藏粮地方,还有虽是暂时分开,也得留下些青壮年,以壮力量。” 众人都以为然,齐赞族长心思慎密。谢旦道:“既如此就要速速安排,当下天气晴暖,大船早日出行方为大事”,众人便又抓紧说了各自想法,讨论各个细节,天色已晚,众人散去,福先生差福松和孔定送春生长老等回去休息,独留下无畏长老另有话谈。 无畏意犹未尽,连声称赞春生长老识得事体,福先生却皱眉道:“虽然如此,还需得一个有力的人留下才行。” 无畏不解:“他还约束不了诸人?” “不尽然,若是各管自支尚可,你我支中也有不少人要求留下,春生长老年迈,只怕管不来呢。” 无畏愕然道:“族长,你的意思,不会是让我留下来吧?” 福先生微笑不语,眼中充满了期待之色。 无畏连连摆手,惶急道:“不成,不成,我是生也罢,死也罢,总要随族人一起的。” 福先生摇摇手:“刚才不是说了吗,只是暂时分开,我们一旦落脚,便会回来接你的。” “不成,不成。”无畏坚决回绝:“你找其他人吧,对了,孔定不是很合适吗!” 福先生胸有成竹:“无畏兄弟,二爷在世的日子,我是最尊重他的,大事俱要请示他才行,这你一贯知道的他离世后,我打击最大,以为再有难事便少了撑腰之人,你是他老人家一脉相承,族中无论老幼,谁不赞你一身正气秉公无私,我也希望和你在一起,逢事有个商量,只是兹此事大,若换了他人,万一不当遭殃,族人损害,我们也回头无主,我既无法分身,只能有劳于你,好在我们兄弟终得再聚,你看如何?” 无畏心烦意乱,又推脱不得,只说了句:“容我再想想。”闷着一肚子气告辞。 接下来连着数日极其忙碌,福先生一面让孔定和各支长老核查人员去留,安排物资分配,自己亲自敦促青壮劳力搬石砍树凿洞开渠。不光如此,自己每天又领着福海福松勘查居住、仓库、水井建法,晚上对一些犹豫的年轻人耐心劝慰。 孔定又来和他说:“长辈们确系装了族中公事利益,只要了些薯豆种子和少部食物,大部物资都不让搬下船,说行船不易。” 福先生点点头,转身看着远处,眼前一片模糊。大船终于再行,顺风顺水,进程颇快。天气好,人的心情本该也好,但船上族人硬生生与尊长分离,思绪伤感低落。 福先生坐在指挥舱中,双眉紧蹙,目测着一块墨石板,心中思量在上面刻下族规,福嫂在一旁看着福孝识字,和他道:“不若安定后再细刻。” 福先生回答:“不然,廖廖数句,口说无凭,刻上后族人方可凛遵。” 无时福海、伏桀福旭等渐次进来问候,或坐或站,福旭问:“族长,这一程却不知又要走多久?” 福先生道:“怎么又问起来了,金先生临行时不是说过,路已行过半,照这般走,当是很快。” 伏桀忍不住道:“族长,他说得轻松,人却不见影踪,地方都不知道在哪儿,怎么就说快到了呢!” 福先生沉下脸来,放下手中的物事,板起脸训道:“怎么话都不会说了!” 伏桀通红了脸看了看福旭,不敢回话。 福先生见众人尽皆默然,并不以为伏桀的话冒犯了自己,就平复了一下心情问:“你们是不是商量好了来打探着?” 见众人不答,他点了一下头又问道:“这一年来,你们在船上住得怎样?” 众人交头接耳嗡嗡一通,都说比家里住得好些。 “那吃得怎样?”福先生又问道。 众人回答更快:“比之往常吃得更丰富些。” “那么大家可曾受过什么苦累?” 众人觉得除了刚上船渡海时晕船,以及船上集体生病,其余的都说不出口。 福先生道:“我们往常在山中,已是难打上猎,吃不上盐,碰到灾年那种紧巴日子你们还记得吧?先人留下的铁制农具也都消耗殆尽,其实再过下去,大家想想会是什么处境呢?” 众人一想,个个浑身打了个冷战。 “我日思夜想怎生有个出头,恰好金先生到来,给我们指出一条路,他又为我们找到大船。难得大船上有海量食物器具,不是他我们就算有船,怎能穿过横浪汹涌礁石丛生的海岸,若不是他时时牵挂我们,那一次我们全族罹病,怎能挺得过来,当我们坐在船上风雨不侵时,他独自一个在荒岛上为我们等待机遇。如果说他有害我们之心,有这样害我们的吗!如果他不是竭力为我们着想,他做这些意义又何在?” 他停下来,看着面前的后生小子,语气有点不屑:“你们看着他和你们差不多,你们会凭风飞行吗?告诉你们,他可是你们的爷爷的爷爷都不止!” 他说着站起身来,语气和目光一样威严:“他是我们的恩人!救星和福星!我们要当他是神一样尊敬!至于此行我们何时是个头,他自会来告诉我们,我们只需认真去做就行,都明白了吗?” 众人哪敢再言,次第退出。 福先生待舱中空落,颓然坐下,一时觉得心神俱疲,直想找个依靠的地方, 福嫂看着怜惜,劝他道:“好好的说,怎么又动这么大的气?” 福先生斜了她一眼:“咳!这帮年轻人啦,不知道天高地厚,哪有什么规矩,全凭心中所想胡来,你还说刻族规要等,不能等、很重要!”说罢闭上眼睛。 他正自假寐,只觉得船身一震,像是停了下来,心中一紧,正要相问,前面掌舵的孔定转身惶急道:“族长,不好了!船开不动了。” “开不动了?”福先生嘴上念叨,起身赶上二步,隔窗望去,前面只见一道窄窄的水面,二边都是岸地,船下面却看不到,又连忙出舱,刚刚出来的一帮人正挤在船舷上指指点点,见了他来,纷纷让开。 他俯身往下一看,心中咯噔一下,扭头厉声道:“孔定,你怎么搞的?” 孔定煞白着脸也正往下看,见他发问,忙道:“船开着开着,我听你在训导大家,一分神,便被卡住了。” “我问你这河道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啊。”孔定摊开手回答。 这时伏桀等人已架好跳板,让他先下,原来河道在此处忽然变窄,幸亏孔定分心听他讲话,开得不快,因此未伤着船身。 这时孔定和福海二人聚在一起一对,才知道昨日船行至一岔口,福海也没细想就朝宽敞一边前行,不料走着走着,看着宽阔的分道反而挡住了船的去路。 族人见状,不等族长喊话,都跳下船,一起推拉顶扛,费了不少心力方才让船身自由,再缓缓退回,白白天花去了数日光阴,让福先生心疼不已。饶是他心中又气又急,却也没有责备福海,这让福海更加愧绺,赶紧跟了孔定去另一岔口打探情况,结果果然如愿,大致可行。 于是大船慢慢前行,岸上又有人远远响应,直到二股水道相合,水面变宽,这才安心。 福海吓得不轻,轮到他开船时,便有些期期艾艾,冰黎趁没人的时候过来安慰他几句,鼓励他:“你已和族长认错了,族长又没责怪你。” 福海道:“族长没责备我,是他大人大量,但是我自己大意,影响了全族行程计划,怎能无动于衷!” “那又能管什么,族长度量恢宏,你自己要多惴磨着学他,别像个女人放不开!” 福海看着她充满期待的眼睛,激动地抓住她的手臂道:“我听你的。” 一边伏桀福旭等跃跃欲试,纷纷请孔定和族长讲他们愿意开船,孔定来说时,福先生却沉着脸责备他道:“福海年轻,你怎么也大意,以后得把当天的事都要弄清楚。” 孔定心中本来惭愧,连连点头:“是的,这事错还在我,交接的时候我应该问他一下的。” “你去和福海说,让他别多想,以后有疑问处先摸清楚情况再做。对了,听说他在和冰黎好?” 孔定笑道:“好多小伙都在追冰黎,福海很优秀,但不如别人显扬,我们都看着着急呢。” 福先生道:“不急,冰黎聪明不过,心中自有主张,福海再熬得二年,当会脱颖而出,二人自然配对。” “确然如此,这次春生长老等老人留下,你提福海、福明等管事,就有人嘀咕,待听了让冰黎也参与管事,可是惊呼一片呢。” 福先生微笑道:“他们只是耐得住性子做事而已,又有头脑,但都还年轻,所以你要多看着一点。” 孔定知道族长话中有话,马上道:“族长,我会的。” 水道时分时合,孔定和福海等人有了经验,自然提前探清情况,便无意外,只是不似初出发时轻松。 眼见得地势渐变,后面是一望无际的平原,前面已是高山隐隐,水面一下子大起来,不再分分合合,让人别扭。 等到山在眼前,水面宽阔,气魄让二边的山陵也退低下去,大船仿佛进入了一下巨大的水花园,湖面清澈如镜,安闲静谧,几个小岛点缀其中,壮观的芦苇丛让大湖更加妩媚秀气,数不清的鸟儿和野鸭或畅游其间,或飞掠而去。 族人都忍不住跑出舱来,一时被眼前的美景惊呆了,不忍发声,怕惊动仙界一样的景致,福先生忽然想起,轻声对身边的福嫂和孔定说:“石老前辈说过,我们途中会遇到二个大湖,这大概便是其中之一了,他说很久以前,它曾经是一座调水库,后来为了通航,又炸掉大坝,却仍有遗迹,往上走应该还有一处。” 正说着话,伏桀和福海来请示,问要不要驻留二日,打一些鲜鱼野味调调口味,福先生问:“船不碍事吧?” “船没问题。” “不要停,继续行,别自己给自己找烦恼,虽有美味,得一日难解一季,得一季难解一年。” 福海等点头称是,于是大船不息不停,穿湖而过。 众人心中还在留连昨天的景致,眼前的情势又迥然而异,但见水道二边夹峰骤起,异常逼仄,河道局促其中,让人看了心悬不下。 大船堪堪而行,自福先生以下,船舷上的族人无不高度紧张,心提到喉咙口上,一时咋呼声提醒声大作,福先生更不敢怠慢,不断叮嘱船行得慢些,防止碰上礁石,幸亏石干之前已踏巡清理过,无奈河道太窄,和大船伯仲之间,稍有偏侧,便有碰触之感。 大船小心翼翼,艰难而行,福先生和孔定等尤其操心累累,不在当初海行之下,盖因当时有重华和石干掌舵。 时间如凝滞一般,福先生度日如年,一日正在船舷审察二岸情况,福松忽然手指前方大喊:“族长,出去了!” 福先生抬眼看时,前方不远处依稀出现一条瀑布,白练一般,看水面时,果然向二边舒展开去,行得不远,大船如同脱开了道箍一样,轻松而行。 簇拥在船头观看的人群中忽然传出惊叫声:“哎呀,我们怎么上去?” 刚刚还在谈笑风生的人群听了,都是一愣,马上反应过来,一颗心又被揪了起来,所有的头不约而同地转向族长。 福先生此时不慌不忙,让大家分列在二边船舷,面朝岸边,听到自己的口令时,一起大呼:“石干!石干!”声音响彻山谷,回声嗡嗡不息。 众人喊声才停,眼耳敏捷的人马上感到水中有异动:船后方水下传上来低闷的咕噜声,大量的黄浪裹挟着汽泡涌起,沸腾一般,众人又奔向船尾,瞪大眼睛看着眼前的一切,心中忐忑,都在惴测不知又要发生什么大事。 但见水沙翻腾不绝,数根粗大的柱子从水中缓缓冒出,慢慢上涨,呈人字形摆开,雁头正朝向上游。 乌乌的柱子缓缓上窜,竟至数丈,却看不出是什么材料,究竟要涨多高。 水中忽起大波浪,泥沙翻腾更甚,原来二岸看似山体的雕楼忽然各自剥开来一堵巨大的石墙,一样缓慢的向河中心滑动。 众人更加骇异,人人自感大祸临头,满脸忧惧,孔定独问福先生道:“族长,这会不会是石前辈所为?” 福先生点点头:“是他让我这么做,但看这柱与墙,肯定是早已陈设,不似近作。”他又摇摇头,心中实不相信石干有如此大能。 石柱不再上升,石墙犹在向中间合拢,满船之人鸦雀无声,平生首睹神迹,人人自觉蝼蚁一般。 二堵墙终于合拢,再无动静,河面又恢复平静,众人犹自翘首相看,一边小声讨论,不知祸福。 福孝大声问道:“爸爸,我们是不是回不去了?” 有人听得,心中一惊,纷纷传散开去,一时人心骚动,福先生瞥见福海和冰黎也在身边,用手一指:“你们看呢?” 冰黎看着福先生脸色欢愉,便用心思索,忽然绽开笑容道:“族长,我知道啦,等到水位抬到和瀑布一样高,我们的船就可以向前开了。” 旁人听了,都是心喜,又各自传播开去,人人喜气洋洋,孔定恭喜福先生道:“族长,我们真有神佑啊!”福先生微微颔首。 其时水势不大,待到十数日时,上下水面才平,大船早已准备,开足马力前冲,其行也快,众人只一回神,再抬头时,眼前豁然开朗,似曾相识,福先生夫妇相视一笑,原来这是第二个大水库,虽然大小形状不同,四围一样山峦环抱,中间亦有无数小岛芦苇,景致似乎更胜一筹。 第二十九章 福海 福先生待停好船,叫过福海伏桀:“你们想法搞点活鱼野味,我自有用处。” 二人高兴回道:“这个容易,族长安心等待。” 族人自平原出发,没有金先生和石干在身边护佑,全凭己身意志,途中坎坷不断,有惊无险,福先生和孔定等商议,在此暂息数日,待行祭祀礼过后再开船。 福海和伏桀召集一批人,二天之中捕鱼无数,但是上岸不易,只网猎得数十只飞鸟野鸭,都觉得不好意思,福先生安慰道:“地形不熟,能够这样已经不错了。” 族人按吩咐早就洗漱干净,福先生率领众人便在船上搭了祭台,摆上食物活鱼猎物,祭过天地神灵,祭祖之前,却先祭重华和石干,族人并无异议,跟着跪拜,静听祷祝。 祭祀毕,一众欢呼,当晚饱餐一顿,福先生吩咐来日开船。 次日一早,待族人上岸方便收拾过,大船开拔,行至湖中,福海忽然发现方向盘操纵不得,只好慢下速来,福先生等得知意外,都过来询问,福海只说开着开着忽然转动不得,孔定上前去试,也是如此,却不敢用强。 众人无不傻眼,大船自从出海,从未有难题出现,此时突起故障,谁能奈何?福先生只好先让大船停了,召集人到指挥舱中议论。 才议不久,外面有人惊呼:“船在往后退!” 大家又奔出舱,仔细一看,大船果然慢慢向后移动。 福海失声道:“不好,这后退的方向就是瀑布!” 大众听了心中更惊,福先生果断道:“不管哪个方向,往前开,先靠岸再说。” 福海又启动大船,福先生和孔定都在一旁密切观看,果然方向盘只在福海上手时动了二下,再动就不可能,只好按福先生的话,不管方向径朝前开。 开着开着,福海又觉得不对劲,直到孔定也看了出来大船并非直行,而是在绕一个很大的圈子,再开又会回到原位,他和福先生一说,又大声道:“怪不得,我奇怪方向盘怎么不到位呢!” 福先生只好又让大船停下,众人围着一只小小的方向盘一筹莫展。 福海忽地一拍双掌:“族长,我有一法。” “讲。” “待我下水去,把舵的方向拨正,便可朝前开。” 众人和福先生听了都很高兴,心中赞他的法子管用又简单。 孔定忙去准备绳索,福海说:“不用。”走到船尾,纵身往下一跳,其时已近中夏,众人并不担心。 不少族男也跃跃欲试,被福先生喝住:“先等福海探明情况再说。” 船舷太高太大,众人都不能看到福海,只能不住喊问,良久,才见他游到大船一侧,向上大呼:“族长,舵太沉,一个人搬不动。” 众族男齐应道:“我们都下去。” 正待往下跳,只听福海忽然“啊”的一声,身子往下一沉,又往上一窜,二手连挥带划,脸上神情恐惧至极,尚未来得及开口,又蓦地一沉,再没有浮出水面。 整条船上立时鸦雀无声,数百双眼睛惊恐地盯着水面。 “福海!”冰黎先呼出声来,众人这才恍悟,挤在前面的族男都要往下跳,福先生急忙拦住。 连他在内,好几位眼尖之人都看到刚才水面之下黑影翻动,快捷无伦,却水花不露,不知道是何怪物,福海水性最佳,竟然连个挣扎也没有,就被拖入水中,怎不令人心惊! 福先生惊怒交集,却只能止住族人,眼睁睁地看着水面趋于平静。 冰黎和福海的家人呼天抢地,只要跳船,被族人死命拉住,一时船上乱成一团。 福先生一咬牙,喊一声:“孔定。”朝驾驶舱一呶嘴,孔定会意,忙进舱开船,全速行驶,直到船靠上岸,众人悬着的心这才稍稍放下,才注意到这时方向盘却又好了。 此时天色已晚,族人纷纷上岸行方便,回到船上,惊魂未定,想到早上还一同离岸上船的福海,已是斯人不在,还死得不明不白,实在冤屈,都是悲痛不已,心情郁郁,无心饮食。 是晚福先生一人独卧指挥舱,不容人进,孔定吩咐族人不去打扰,自和伏桀等人彻夜警示,福嫂和福慧都陪在冰黎身边安慰。 次日早晨,大半人尚未醒起,忽听到水边传来惊呼:“伏桀,快来!” 伏桀听得是福春的声音,飞奔过去,见到福春和二个姑娘站在岸边,怔怔的望着湖面,脸色煞白,看到他来,忙指手道:“有水怪!” 伏桀看时,湖面上又是连个水花也没有,犹疑的望着妻子,二个姑娘连忙和他证实:“是有的,我们正在那块石头上洗衣,一抬头,看到水中有个头脸,正看着我们呢!”二人说完,又不自觉的往岸上退了二步。 消息传到船上,族人议论纷纷,更加恐慌,福先生早已听到,开门出来,大声安慰族人:“不要慌,现在船已靠岸,便有水怪也不怕,好歹要想个法子替福海报仇。” 众人听他此说,心中方安。福先生想了半天,唤过孔定:“我带福松、伏桀上岸走走,你务必小心看着点。”便带二子悄悄上岸,原来他早已在船上看好岸上地形,此刻正要爬上大船停靠处的山顶。 他心中有事,途中无话,二子只在后面跟着,看到陡滑处便上前扶他一把。三人爬过山腰后,每上一程,他就要停下来朝下观察一番,如此歇过几次后,又找得一个开阔处,他看过后,便示意二子停下。 福松连忙扶他在一块平坦的位置坐了,向下看时,水库岸边情势尽在眼底,他隐约猜到族长用意,却也不得其要。 太阳渐渐高起,晒得三人身上汗珠直冒,福先生全身虽是汗迹斑斑,却不让福松在旁干扰,一如钓鱼高手,眯起眼睛看着山下水库,一动不动。 二子最多也只模糊看到几只鱼鹰在水库上方盘旋,不一会儿就凯旋飞走。伏桀最是怕汗,正感到难受,看到族长身子一长,忙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在大船同侧的另一端,水中忽地跳出几个人形来,因为太远看不清,只看到它们好像在水中潜水嬉闹。 “水怪?”伏桀呼出声来。 福先生手一摆,示意他别大声,然后抬手遮住头顶的阳光,他的目光比二子锐利多了,但见那些鱼人长手长脚,大头暴眼,通体黑亮,只肚皮有些暗红,一个鱼人直立在水上,身体被另一个鱼人顶起,露出水面的鱼人便可以自行搓揉身体,吐出口中的食物分拣,然后身子朝后一仰(私密的地方清晰可见,和人殊无二致。),顺势把下面的鱼人顶起。不一会儿,旁边又冒出一群鱼人来,俱上了岸,全是年轻的小鱼人,其中二个竟穿有衣服。福先生霍的站起,身子嗦嗦发抖,原来他清清楚楚的看出那衣服正是福海的皮裤和背心!鱼人们在岸上和常人一样悠闲的玩耍,然后依次躺在沙滩上晒太阳休息,忒也舒服,约一个时辰的才下水消失。 二子揉了揉眼睛,他们没有福先生看的清楚,但也猜到必是水怪无疑,二子一个胆大,一个忠诚,都无畏惧,跃跃欲试地望着自己的族长,福先生不动声色,拍了拍他们的肩膀:“下面看你们的了。” “是。”二人攥紧了拳头回答。 回到船上,福先生亲自选出四五十名青壮族人,分别由谢一和伏桀带领,要求他们乘夜悄悄绕到水库另一端的沙滩地,埋伏下来,福先生勉励众人:“一定要有耐心,不要暴露,务要杀死全部水怪,为福海报仇!” 一众青年热血沸腾,毫不畏惮,齐声向他保证。当晚饱食过后,各在船中岸上拣选了趁手器械,乘早便行,谢旦和孔定又让其它族人都走出舱来,不住叫嚷走动,作为掩护。 次日中午,水怪果然如期而至,自由自在的嬉玩休息,睡得正酣时,被二队族人悄悄包抄,水怪在水中警醒灵活,力大无穷,在岸上只如猴狗一般,被族人棒打石砸,倾刻间尸横遍野,太阳一晒,更如烂糊一样。 福先生上前看了,恨恨的道:“肮脏东西,可惜了我的福海!” 族人一夜未睡,大战一场,全歼水怪,才消了心头恶气,留在船上的人听说了来龙去脉,连称怪异,尽皆宽心。 大船复行,再无障碍,孔定和福先生谈起此事道:“看来是水怪抱住了舵,方向盘才转动不得。”福先生点点头,只不说话。 族人虽尽歼水怪,但犹心有余悸,加之失了福海,无心逗留,都愿早早出发。 大船出得水库,水面仍很宽阔,二边山势虽高耸连绵,却也不显局狭,几日后,福先生见船行无阻,吩咐了孔定、福明等人,自回舱中休息。 福嫂连续催他不回,此刻又见他面色焦黄,眼带红丝,心中着急,只好拿孩子说事:“福孝福慧还有冰黎的功课耽搁久了,你要不要叫他们到面前来考考?” 福先生疲惫的摇摇头:“你还是到福海家人面前去多劝慰他们。” “他们没事,倒让我多劝你呢。”说着不由得抹了一下眼睛:“他们都知道你待福海好,福海走了,怕你伤心过度,才让我回来劝你注意身体。” 福先生懊恼道:“要不是我让大伙停留,在此祭祀,福海便不会出事。” 沉默了一会,福先生见妻子一直在身边心疼的瞅着自己,便拉了她的手让她坐下说:“我没事。” 福嫂松了口气,又和他说:“我看冰黎这孩子懂事。” “怎么了?” “她昨天还把我拉到一边,让我和你说:福海走了,但船上还有数百个福海,全要你来操持,所以眼下不宜过分伤心。” 福先生听了,如有特如其来的清风把自己满脑子的悲悯吹拂开去,心情一下子明朗起来,和福嫂感叹:“你说得对,冰黎太懂事了,和福海一样。” 二人坐着又聊了一阵,福嫂道:“现在船好走,又有孔定他们看着,你就休息几天也不要紧。” 福先生点头道:“也好,顺便和福孝他们温习一下功课。”遂让福松也去了船头,有事前来通报。 第三十章 活动船 一日,福先生正和福孝讲解课业,福慧和冰黎也在旁听,孔定在外面请教:“前面有急转弯,但直走也有岔道,怎么走?” 福先生赶紧和孩子们交待了,来到船头,只见眼前水道却比之前的温婉又有不同,如被神人板折,硬生生的向右一拐,浊浪从上首直冲而下,撞在石壁上,气势汹汹的迎面扑来,令大船颠跛不止,迎面却有一条大河注入,看上去也是蔚为壮观。 福先生一时也不能决定,当初金先生和石干只说沿大河一直西行,倒忘了交待这里的情形,但急浪之中,大船不进则退,情势不容他多想,只好下令:“那就先拐弯,仍是溯流而上。” 孔定应声自去交待,福先生守在船头察看,伏桀等见族长现身,都簇拥在他身边观看讨论,到午后申时,福旭指着西岸喊道:“族长,那是什么?” 众人都转头去看,原来那边又有一条河口汇进来,奇怪的是岸上却插有不少棍杆,上端扎着形形色色的条条带带迎风飘荡。 孔定闻声放慢速度,将船小心靠岸,伏桀等不及,早跳下船去试着拔起二根来,毫无异样。 福旭在船上笑道:“没有水怪,会不会是旱怪啊?”说完又和身边的人顾盼取笑,待见到福海家人和冰黎满脸的厌恶之色时,才讪讪而止。 众人看着这些木棍,又听福旭这一说,不免心中又狐疑担忧。 福先生也自沉吟:“这附近莫非有人,布置这些木棍又是干什么用的?” 说到这里,猛的醒悟过来,大声告诉族人:“大家不要乱猜,这地方肯定有人,而且是依了金先生的话在等着我们呢。” 族人听了半信半疑,等听他一说当时金先生离船时的留言,有当时在场之人也记起此事,便都拍着胸脯作证,人心都安。 待船停稳,族人都下船活动,生火做饭,当晚就在岸上休息,福先生差人寻一个高旷之处,旺旺的燃起一堆火来。 晚上凉风习习,天上繁星点点,地上一大一小二条河面上波光涟涟,福先生和大众一边纳凉一边探讨附近的人烟,心中又兴奋又紧张,除了金先生和石干,他们都是一辈子没有见过族外之人了! 夜幕中,篝火跳跃,一张张脸火一般红,一颗颗心如同跳动的火焰,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猜测,多是望着福先生,期待从他的话中得到些什么,福先生这一年多来历事深刻,此时更无心他想,敦敦教诲族人道:“既然是金先生安排定了的,我们耐心等待,按族规行事便行。” 却也安排好来日由孔定伏桀各带数人,沿支河二岸探寻,余众原地等候,白天放烟,晚上燃火明示。 果然北岸的孔定搜寻至第三日时便碰到一个民探,称他们这一支族人也有三四百号人口,距水道交汇处有八九日行程,族中长老半年前得一上人指点,在河口做下记号,又差他在此附近放羊望候,说完飞一般的去了。 孔定也火速回报,并告诉福先生大船也能沿小河行上一段。 福先生大喜,使人变换烟火唤右岸的伏桀速回,再将大船驶入支河,缓缓而上,直到水面变窄行不得时,弃船上岸,拾掇已毕,福先生约束族人原地等待。又和孔定等人商议:天气已热,路又难走,不必全部都去。 孔定笑道:“咱们和人家相会主要是为了攀亲,你带姑娘小伙子们去,有家有口的留下,我在船上照应。” 伏桀道:“我不怕累,只要去看看。” 冰黎红着脸说:“孔队长也要去啊!” 众人都笑,福先生感叹道:“我们知道这世上还有人在,便是看看也满足了,天又热,人去多了,恐怕人家也为难,就依孔队长说的吧。” 大家粗略统计了一下人数,又商量行程并耽搁所需时日,各人要带的口粮和要准备的礼物,正在计算,留在船上的福明朝这边大声叫唤。 福先生不明所以的赶回河边,只见一艘小舟已然靠岸,四五个人快步朝这边走来,不停地对着大船指指点点。孔定早认出对方一人正是前几日的民探,双方一交谈,对方长老姓闫,四十来水年纪,身材甚高,脸颊长削,目中热情似火,双手坚硬有力,身后跟有三子,都是英姿勃勃。 二位首脑互相紧握双手,不住摇晃,目光对视,都不言语,忽然间心灵相通,一起哽咽起来,身后各自族人见了也都心神激荡,此前以为自己是苍黄世界中一棵小苗,又不啻波涛大海中一只小舟,如今突有同类,怎不欣喜! 二边族人大概介绍后,福先生又领闫长老到族人驻地,数百号人都在骄阳下翘首以盼,福先生大声宣布:“此处还有人居,我们不再孤独!” 族人早已看到,还是忍不住大声欢呼起来,纷纷拥上来和闫长老施礼。 闫长老也被族人的情绪感染,耐心和族人一一问候,这才回头观看,只见河面上不远处一只大筏子正自漂来,待得靠岸,长老一招手,数个壮汉抬上几大筐烤土豆和炒黄豆来,先让福先生这边族众充饥,却邀福先生先行一步,留下二子引领族人随行。 福先生随即招了孔定冰黎上前,孔定说大船尾吊着的活动船,也能坐五七十人,一部分族人可坐船跟随筏子同行,其余人等皆由闫长老安排人带路陆行,船上事务已交由谢旦等人管理。 福先生看到冰黎有话要说的样子,便问她还有何事,冰黎提醒:“姑父,你得大致定个停留日程,大伙儿各带的口粮才有个准数,不然这么多人吃饭,人家怕招待不起哦!” 福先生恍然道:“对、对,还是你考虑周全。”又去闫长老身边问了,长老不禁留意看了冰黎,答道:“路上也就四五日,到时多住十天半月,休息好了再走。”原来闫长老得知消息后,因山路难走,和三子坐了小船先急急赶来,并让数个村民起羊皮筏子随后接应。 福先生对长老的热情感激不尽,二人同感生存的孤独艰辛,说起金先生的救世慈悲也都赞口不绝,而后陆陆续续聊些本族风土人情,闫长老又说起心中二个疑问:大船如同一个巨大的家,不知如何造出?福先生把重华发现大船的事说与他听,告诉他大船上数不清的配备,否则数百族人岂能撑到现在!见他仍在思想,便道:“我们现在所乘小船和大船相比,岂不像极你我之与金先生,这种不可思议之事,非得亲眼见后方知世上真有奇迹。” 长老听了随即释怀,本来尚疑问族人一年多的行程下来精神仍然齐整,也就不再问起。 二人惺惺相惜,虽是见面不久,言语欠顺,却有说不尽的话题。不知不觉船已到岸,天色见晚,主船之人和长老说得几句,长老点点头,告诉福先生这里有兄弟数人日常在河边谋生,刚才便是老大,今晚在他处住下,明日早起再行,福先生自然听他安排。 少时,渔家安排好吃住,吃的总是鱼虾菜蔬,但是其味鲜美,比之大船之上的随意作食不知好了多少倍;而住的草棚也简陋之极,垒石之上架起一片木排,再铺上一层草垫,和族人在家守居时大同小异,福先生觉得很是称心,思之还是在外流浪之身只要是家哪怕就是狗窝也觉得定心的道理。 长老也是兴奋得睡不着,又细说了本族的情况,除了河边这几个兄弟打鱼谋生,上岸后大部农耕,此外尚有小半支在村落外围放牧,福先生总是称羡不已,很晚才得安睡。 次日他们一早赶路,在渔人的带领下,好不容易爬上平地,穿过杂草丛生的空旷地带,翻过一道低矮的山梁,已是日在头顶,长老抬臂抹了下汗,和福先生道:“前面就是了。” 福先生驻足而看,一幅美丽的画面顿时出现在眼前:土房、炊烟、小河、田亩和稀稀落落的人影,他的眼睛一下子湿润了,心早就飞到另外一处地方,和眼前一一比较,虽然是青山黄土差异显明,却无一处不觉得亲切。 等他从沉醉中醒来,发现长老正在身边耐心等待,不禁感叹一声:太美了!连忙催长老快走。 福先生随长老到达村落,如到己乡,略洗过手脸,顾不上休息,要请长老带他参观村落内外,长老呵呵一笑:“也不忙,先吃饭休息,明日参观不迟。” 福先生迫切道:“我们是无家之人,久别家乡,看到你的庄子特别亲切,还是先看看才得心平。” “也好。” 长老只好领着他逐一看过藏火处、仓库、伙房、祠堂、堆晒场、畜圈、工具房等,这些都是公家所有,四周点点落落的小房子都是每家的休息房,内外都是极简。 看过里面,又到村外看看田亩,一圈转悠下来,果然整齐精致,福先生羡慕不已,想起自己一族长途跋涉,不知何日方得如此安定,忍不住喟然长叹。 长老知他心思,一旁诚恳相劝:“不必急躁,金先生既说带你们到绝好家园,早晚便有,你若不信,也不会至此,你若信时,便不消忧虑,我也是信得他的。” 福先生听他一说,会心笑道:“让长老见笑了。” 长老正色道:“我怎会笑你,得感谢你呢。” “感谢我!”福先生奇问。 长老笑道:“是啊,若不因为你们,金先生不会至此,我们仍旧和以前一样笨头笨脑的活着。” “你说的是那偷婴妖物吧,这与过日子关系不大啊?” “金先生是为妖物而来,不过它似有察觉,并未现身。我却是说金先生既来,教我们制土砖、烧土陶,还帮我们找到了盐泉。” 福先生听得悠然神往,看看眼前大小房子确实有不少是用土砖新垒的,村人多着灰色土布,不禁点头道:“人比动物天分要好,但若没有高明的智慧开化,也只能身在宝山而不觉,浑浑噩噩的过日子。” 阎长老极以为是,却又遗憾道:“我方才说金先生定会带你们去一个绝好的地方,似我们这里,却有不足。” “哦!这么好的地方,却又哪里不足了呢?” “金先生说得极有道理,我们现在虽能自给自足,但是以后若要壮大,便离不开二样东西。” “哪二样!” “盐和铁。”长老说:“他说这里盐泉多,但是附近都没有铁。” “嗯,有道理!”福先生颇有同感,问长老道:“他又说什么?” “他说地下本来有很多铁的,但是很多矿物都被掏空搅乱了,根本用不了。他说这话时好像很痛心,我也就没问他。” 闫长老看着福先生关心急迫的脸色,忽的把话题转到他身上:“我还是劝你不要着急,好事多磨难,金先生思虑的可不是把你们带到一个你们看上去美好的地方,他说一个地方的水土还有周围布局对人居影响很大,如果都好的话,这个地方的人居便会蒸蒸日上,很快的壮大起来,如果欠缺的话,就会慢慢的衰落。而且听金先生的口气,也是有意要让你们的性格变得坚韧。” 长老说到这里,拳拳的看着福先生,倒像是对他无比羡慕。 福先生却是一头怔住,他知道重华对自己的族人关心甚多,期望甚大,自己对他也一直感激敬重,但犹未理解他如此良苦用心,遑说族人动辄怨声载道了。福先生经此一刻,不仅对重华敬之如神,对族人的未来更加乐观无疑。 第三十一章 闫长老 不三二日,福先生的族人陆陆续续到达村落,有的住到村落里腾出来的房子里,多数因为天热不便干脆找个树荫落脚,福先生和孔定竭力约束他们起居行为和活动范围。 闫长老这边族人热情豪爽,大开仓库,取粮做饭,隔上一二日便宰牛杀羊,款待福先生的族人。 福先生见了心中不安,忙与长老商议:“长老怜惜在下一路艰苦,前日见面就赠了太多口粮,让我大过意不去。想我族人一生从未如此大开口腹,每餐必思惜物惜福,希长老与他们作长远计,不能太过慷慨,若然洋洋洒洒,已是感激不尽。” 长老感叹道:“我也是看孩子们俱是皮包骨头,一脸菜色,他们一样是种子,可别在你我手中枯萎啊!” 福先生哽咽道:“长老心肠真似冬日暖阳,只是你族中老幼也缺少滋润啊!” 二人惺惺相惜,推让一番。福先生回头赶紧让福明冰黎等人把带来的营养丸、布料作为礼物送给长老,特别说明了营养丸和特殊面料的妙处。二边都是真心相待如亲戚一般,便有习惯差异,因为刚刚接触也是不以为意,一时村落里竟是热闹非凡。 大凡人处在烦恼中总觉得时间特别慢,处在快乐中时觉得时间特别的快。二边的年轻族人现在只恨时间不够用,乘着收苞谷薯豆一起劳作,得空互相走动,孔定冰黎和闫长老三子又不时聚在一起出主意,办一些歌舞、赛跑、抢亲游戏等活动,给大家制造熟悉的机会,闫长老这边的年轻人有长辈操心,又是打听又是试探,看中了便热情如火,主动示爱。 福明人长得帅,又实诚,一位叫如兰的姑娘被爹妈抢先推到前面,连帮着擦汗带问候关怀备至,福明如被摁入蜜糖罐里一般,眼看进了姑娘家的门,旁人看了,更不犹豫。 福先生这边可就失算了,虽然孔定伏桀也在不停的打气:“加油啊,争取多带几个人走。”可是小伙子们乱窜乱撞,白费了心情,姑娘倒是一天比一天少了。 福先生也没在意,每日带着家人、冰黎、福松和伏桀等人由闫长老和至亲要人陪着,或是参观村落布局,或是促膝而谈,二人互相仰慕,知无不言。 一次谈及大洪水,冰黎问道:“大洪水如此厉害,唯我族和长老这支硕果仅存,也不知各是什么机遇?” 福先生笑而不答,冰黎和众人都瞅着闫长老,长老沉吟片刻道:“我只听祖上传说:我族中一位远祖本是修行中人,林栖于一棵神树之下,久而与之通灵,提前得知大洪水之难,火速下山安排,便在神树之上居住生活,神树高可比山,我族得以脱难,留传至今。” 福先生这边族人听了,半信半疑,以为神树再高也高不了山去,但是提前得知信息能有准备倒是真的运气,却不知道本族又是如何得避?于是目光又都转向福先生。 福先生看看族人和长老等众,徐徐说道:“据我所知,我族机缘与长老这里也是大同小异,大洪水之前,我族中人丁极旺,聪明勤劳,积累下数不清的财富,赖于祖传之书提示,人类将现灭顶之灾,便提前凿山开洞,储备物资,又代代遴选惜福资造之人,大洪水发生时,令其进洞避之,留传至今。” 二边族人听得如痴如醉,长老与福先生又心意相通,喟然叹道:“据祖传故事,当初人类一枝独秀,俱是从苦难中来,后来渐次奢侈,不思惜福,才被自然淘汰。”福先生尤其以此警戒身边族人。 过得二天,福先生从长老处去食所,见自己族人大肆吃喝,闫长老的族人反在一边啃着杂色团子,侧目盯着族人,脸有怨色,心头咯噔一下,马上回到族人住所问冰黎:“咱们这次带了几日的口粮?” “二十日,除去路上来回,当时长老和你说要在这里住上十天半月,算算时间也该动身了。” “嗯,百多号人如此吃下去,非把人家给吃垮了,不如早日告辞。” 孔定等人都以为然,福先生顾不上休息,又带上福松去见长老,到门口时听见长老正与人讲话,先自停了下来,一个族人道:“长老,似此下去,我们来春就要饿肚子了。” 长老道:“说什么话!人家一路千里迢迢过来,吃了多少苦头,就是让他们吃几顿饱饭也要计较?族里的藏粮我有数。” 那人吱唔道:“那也经不起如此吃法,也不知道他们何时才走?” “我知道了,你回去再拣头牛做了。” “不行啊,几头老瘦的都杀翻吃了,再不能动了,这是干活的牲口啊!” 福先生再也听不下去,咳嗽一下,朗声问道:“长老在吗?” 闫长老听了,忙打发走村民,笑脸相迎。 福先生抱拳过面:“长老豁达高义,令人惭愧,我这是告辞来了。” 长老料他听到刚才的对话,只好说:“不要紧,我是有心让你们恢复好体力再走。” 福先生道:“长老善心,让人诚惶诚恐,只是还望体谅我领着一族人等,嘴滑腹满反而不好,不若多受些苦处,于日后有益,盛夏转眼便至,趁着还有一丝凉意,加速便行,多走一日路程也是好的。” 长老点头赞许道:“既然这样,你便拿主意吧,只是孩子们的婚事仪式你看怎样举办?” 福先生来时途中和闫长老谈起金先生时,二人都以为他的想法实是有利于二族血脉繁衍,共同约定:各自告知二边族民,自愿便即同意,走留随人心愿,若还有成熟孤单的,二边俱要促成些。如今虽有一二十对中意,长老这边因有长辈张望,占了大半,福先生自觉没有面子,又说不出口,此刻长老问起,不免有些尴尬,口中只说道:“是要好好酝酿一下。” 长老也有些歉意道:“这次让你吃亏,但是事情还得郑重办,好让二边族人知道,以后二族便是一家,子孙后代也要记着远处还有血脉亲戚,都要来往,等你们安顿下来,我必带些年轻族人前去探望。” 福先生听他这么说,反而自觉狭隘,看着面前的长老如兄长一般知心知已,处处见识高己一筹,心悦诚服道:“长老说哪里话,不如就按我们上次途中所说,明晚就由你我主持一下仪式。” “好极,我这就去安排,还有一事—” 福先生看着他微笑道:“长老尽管说,无所不可。” “好!”长老又赞一声,痛快道:“我那三子一齐看中了贵族一位姑娘,到时候还望你首肯。”说完目光恳切的看着他。 福先生一时怔住,心中虽料定他说的是福慧,怎好回绝,只好硬着头皮应承下来。 当晚福先生召集族人,说不日出发,要大伙早作准备,再问起换亲进境,伏桀、福阳等都有些沮丧,本想来此多带几个人回去的,反而失了十来个,一向要好的福明也被人家留下。众人有说福明鬼的,也有说人家姑娘确实漂亮,一家又待福明好,他的魂都丢了的。对方除了一个叫索红的姑娘看上去还算稳重,和福旭天然投缘外,只有一个单身寡妇由人撮合给孔定愿意随行。 福先生越听越没劲,又不能不说话,吱吱唔唔道:“长老三子在本族中相中了一名姑娘,有意迎娶,我看他们都是英姿勃勃,到时候大伙言行不可急性。” 众人听说,都扭头看着福慧,福慧看到一众目光才反应过来,顿时二腮通红,呼地站起,大声喊道:“我不!”蹬蹬蹬的跑了开去。 福嫂起身追了二步,又转回气急道:“你,怎么也不先回来商议!” 福先生板起了脸,毫不理睬,任由她也跺脚而去,只让孔定冰黎等安排族人准备起程。 次日一早,阎长老又来安慰福先生,说昨晚劝得几位姑娘愿意随船,福先生心中稍稍平息,阎长老趁机提起昨日话来:“三子同时相中贵族一位姑娘,还望族长抬手。” 福先生顿感窒息,伏桀等在一旁正愤愤不平,长老用手一指:“便是这位姑娘。” 众人回过头来,尽皆错愕,原来人家看中的是冰黎。 福先生心头才一松,却又似挨了记闷棍,口中喃喃道:“这怎么成!这怎么成!” 长老往旁边一退,自有人抬上礼物嫁妆,有二坛陈酒、二件皮袍、二件布袍、二挑子粗布匹、二担干牛羊肉和种粮若干,又笑对福先生身后一众小伙说:“几位姑娘都不好意思,请你们族长尽快安排良配,晚上好一起参加仪式。” 人家做到这个份上,伏桀等人怒气稍息,福先生也是无话可说,待闫长老告辞,便让福嫂福春等去劝冰黎。 冰黎哭了半日,自来找福先生:“姑父,我舍不得离开你,舍不得离开族人,但我听你的,希望你带着族人一路走好,安定下来后派人告诉我一声。” 福先生摸着她的头,动情道:“冰黎,你冰雪聪明,我正要赖你辅佐,怎奈闫长老眼光深邃,我都以为他说的是小慧呢。” “姑父,你不要说,我知道你喜欢我,一直拿我当亲生女儿教诲,对我的期望很大,但你是大丈夫一言九鼎,我不想让闫长老的族人轻视你,更不想让我们的族人轻视你。” 福先生几欲哽咽:“我正在想怎么才能回绝长老呢。” 冰黎道:“姑父,人家可没有做错的地方,何况这是金先生提起的,你还是尽快带领族人起程吧。”她看了看福先生疑惑的脸,坚定道:“多留一日,就多耗费一日的口粮,日后增加一丝困难。” 福先生缓缓点头,凝望着她:“委屈你了,我族人在此又扔下一支,你得让他们时刻记着族规,日后还要相见。” 福先生虽有失意,晚上仍得打起精神,和闫长老一起在晒场上为新人操持成亲仪式,场上二边族人载歌载舞,欢腾竟夜。 最后他又召集自己这边的新人一字一句道:“你们虽然留下,仍要谨记族规,我以后每次祭祀时仍会为你们祈福!”冰黎福明等人无不含泪点头。 熬到天亮,族人虽然疲惫不堪,福先生仍是坚持便行,闫长老又亲自带着一帮族人搬了大量盐粮棉籽送到船上,和福先生再三告别,因天气炎热,不容客套,仍趁早坐筏子赶回,至村塞后对族民欢颜说:“我族得冰黎姑娘,必定兴旺,二三年后,我自退后,她便是你们的长老!”族人回到大船,才知道这二天气温高涨,舱中闷热,岸上又无荫凉处可避,谢夫子和几个人都中了暑。孔定见族长一路闷闷不乐,不待他讲,自去安排打扫通风。 福先生自登上大船,才吁出一口气,胸膛中依旧堵得沉重,族中又失去十数青壮男女,闫长老似粗实细,挑走的都是上等人侪,福先生自认被算,却说不出口,毕竟人家也送过来八位姑娘,他所不能忍受的是自己族人和外人私下订亲,只为衣食进了人家的地,尤其痛心冰黎被长老硬生生要走,人家可就是这一个要求,自己都有了嫁闺女的打算,又怎能留得住她! 这一程出发,平原中分出一小半,前面刚失了福海,这里又落下冰黎福明等青年才俊。他伫立在船头发愣,气温蒸腾也浑然不觉,只感到思维浑沌,头脑中满满实实,稍微一动,就胀痛沉重,难以动弹。 偏偏这时船舱里吵吵闹闹,乱哄哄的,他忍着头疼转过身来,看着船板上来来往往上上下下的族人,就象老母鸡看着自己领着的小鸡一样,却见族人满身热气弥漫,脸上也火爆爆的,有些低声骂骂咧咧,有些毫无顾忌的大声对吵。 他不明所以,唤过福松,福松赶紧回答:“天气炎热,舱里闷热无比,开窗也没有用,大伙儿个个也像火爆星子一样。” 福先生下意识地抬了抬头,又扫了一下大船周遭,虽然天气还早,但骄阳威严,微风全息,人就是站在那里不动,汗仍是哗哗往下流。这样一想,马上感到自己后背也似有无数条小虫子爬行一般,极是难受,心中有些懊恼催逼族人连续赶路回船,也没有先让几个人回来提前通知安排。 他咽了一下喉咙,福松赶紧递上竹筒,让他喝了口凉水,正好福嫂送饭过来,催着他才吃了一点,不禁在他面前埋怨:“都不想吃!剩的太多,幸好年前大冷天码了不少冰块,用来镇着,不然全坏了。” 福先生听得,眼中一亮:“对,是福海带人收集的,倒忘了这事,正好派上用场。”说完便即下舱看看情况,刚一进去,一股热浪混杂着各种异味扑面而来,人肉味、尿臊味、脚臭味、发酸味,让他的胃猛一收缩,几乎便要呕吐,他缓了缓,这才看到站在里面正在大喊大叫的孔定张开的嘴巴,不觉苦笑了一下。 伏桀挟着一身热气过来急切道:“族长,不行,娃娃受不了!” 不消他说,福先生们一进来就听到娃娃们响成一片的哭声,顿时着急起来,赶紧让福松通知停船靠岸,叫孔定等人到身边来商议。 福阳道:“船上窗户少,这种天人在船上呆不住。” 孔定道:“得找个阴蔽的地方避一下,我这一生没见过有这么热的天!” 福旭道:“不若还回阎家村,过了伏天再走。” 伏桀道:“干脆抢了村子,就住下来。” 众人听了都吓一跳,根本不理他。福先生瞪了他一眼,忙和大家说出自己的主意:“后舱有不少去冬贮存的冰块,先搬些出来降温;每天都要把大舱里多擦洗几遍;乘早晚凉快时到附近岸上找找有无树林山洞可以暂时避一下。” 众人听族长说起冰块,立刻恍然,都松了口气,忙照他的话分头行动。 大舱内慢慢安静下来,福先生上来,仍感到头沉甸甸的,心里也毫不轻松。 已是中午,旷野一片寂静,灰黄的土地上点缀着蔫蔫的毫无光泽的绿色,碧蓝的天空中明晃晃的太阳强盛无比,无情的烘烤着世间万物,拼命蒸发着它们的水气和生命气息。 孔定和福阳说得对:今夏不比去年,太阳毒辣多了。冷库里的冰块有限,不几日就会用光,到时候族人难道竟会烤焦不成?也许金先生会出现,福先生心存幻想,但就算他此刻出现在眼前,又怎能把这大敬畏的太阳怎么样!虽然此刻如置身于火炉之中,他只觉得心中凉丝丝的,无计可施。 次日天不亮,他就和福松下船,照例攀爬上一处高地,看看就近有无避暑处,一路走去,和昨天船上所见大同小异,到处都是荒野山坡,但有也是些低矮灌木。 直到太阳高起,空气热得难以呼吸,才带着疲惫和失望回来,岸上也正聚集着三三二二无精打采的族人,神情呆滞,或蹲或站,福嫂和几个妇女在船头叫吃饭,也都无甚反应,看到福先生回来,都呼啦一下围上来,看清他的脸色后,又呼啦一下散开。 福嫂见丈夫如此,心中肉疼,忙上前问候,端上水给他擦洗了,看着他一口一点一口一点,默默的嘴嚼,也不知道吃的是什么味道,在一边看着着急,恨不能自己替他多吃一些。 福先生吃完,自回指挥舱中打坐,正自入神,听得岸上伏桀大呼:“族长回来了吗?” 福松在窗外赶忙制止:“莫嚷!刚回来,正在休息呢。” “出事了,你赶紧叫一下。” 福先生不等福松回话,已走到船头问:“怎么回事?” “族长,”伏桀气喘道:“我和福旭正在找荫凉的地方,碰到闫琪,他见到我俩,就昏过去了。” “啊!人呢?” “福旭在照看着,我赶回来报与你知道。” “好!”福先生下得船来,拍拍他的肩膀,连忙往回路上赶下去。 小路崎岖,烈日当头,几个人疾步而行,福先生听得伏桀呼哧呼哧的喘息声,放慢了脚步问他:“人还不要紧吧?” “可能是热坏了,挺吓人的,我们把他抬到一棵小树下,喂他喝了点水,我便赶紧回来。” “很好!找到地方了吗?” “没有,到处都差不多,族长,您找着了吗?” “也没有,别急。”福先生转过话题,表扬他最近表现不错,鼓励他道:“你也很能干,以后遇事不要冲动,不要只想着自己,说话做事要想到荣誉,多为族中做些事情。” 伏桀连声道“是,是。”脚步也变得轻快了。 走了一个多时辰,伏桀提醒道:“族长,就在前面了。”又远远的和福旭挥手。 待到得面前,大家都是一怔,伏桀也傻了眼,原来不光是闫琪,他的弟弟闫飞也在,正躺在地上,闭眼狂喘,浑身如从水里刚捞出来一般,老大闫琪倒已恢复,蹲在一侧照料。 福先生赶紧弯下腰来,托起闫飞的头,给他放松平息。闫琪打开牛角上的塞子,边喂弟弟喝水,边对福先生说:“族长,父亲忘了一件事情,让我连夜赶上你们。” “哦,什么事?” “金先生说你们不可北上,要么等他,要么西行。” 福先生听了,不禁有些茫然,直到感到闫飞的挣扎,这才醒悟,连忙称谢,吩咐伏桀等人背二人回船上休息。兄弟二人待要推辞,福先生道:“你们连赶这么多路,已经中暑,看看这太阳,在外面怎么露面,还是先到船上避一下。” 正在推让,福松发现前面又出现二个人影,叫了起来,福先生略看一眼,笃定道:“是冰黎,伏桀,快迎上去,让她慢些。” 闫家兄弟听了,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量,也不要人扶,呼啦一下站了起来,掉首相望。 伏桀紧跑上前,扯开喉咙大喊:“妹妹,你慢些走!” 二人踉踉跄跄,跑到众人面前时,早已气喘如牛,直不起腰来。若不是众人抢上前搀扶,就要瘫倒。来人果然是冰黎和长老的女儿闫雪,二女低头剧喘半天,才得抬头,互相看了一眼,都是一笑。 冰黎看到福先生,眼圈一下子红了,泪水和着汗水,一脸婆娑,只问:“姑父,你知道了?” 福先生怜爱的扶着她的双肩,轻轻的点了点头。 “那怎么办?你们还没动船?” “正准备启程,就按金先生说的,西行。你们先到大船上休息一阵?” 冰黎这才看了看闫家兄弟,二人早在一边看着她如痴如醉,这时又都听她和福先生说道:“不用了,我怕见了姑妈和小慧她们忍不住,再说长老也在后面往这边赶呢。” “长老也来了?”福先生叫了起来,赶紧走到众人前面遥望一眼,要上前迎接。 冰黎拦住,解下斗篷,戴在他头上:“姑父,你回去吧,我们也回,你身上的担子多重啊!”说着呜咽起来。 福先生百感交集,仍是强说道:“你们这一猛烈赶路,已然中暑,必得到大船上调理一下。” 冰黎看着闫家兄弟道:“他们对此地熟悉,后面又有人接应,你还是快些回去安排行程吧。”闫琪闫飞连忙道:“我们不要紧,已经好多了。” 福先生再看看她,终于说:“好,就让伏桀他们送你们一程,见到长老,让他别多走路,并代我相谢。” 第三十二章 孤注一掷 福先生病了,他回来时走着走着,身体忽然向前一裁,幸亏福松机灵,一把抱住,扶他坐下休息,赶上孔定带人来接应,搀扶而归,口中犹夸亏了冰黎的斗篷。 族人从所未见,仿佛一下子,族长病了、松泄了、沉默了,他不再一刻不停地监视着族人,整日呆在指挥舱中,戴着斗篷,形同僵尸。 福嫂吓吓坏了,须臾不离左右,族人更像一群没有了严父看管的孩子,不但不感到高兴,反而有种莫明的恐惧,他们每天看着福嫂的脸、小心翼翼地试探福松、满怀希望地等着孔定安排事情。 大船原地停着,天气越发炎热,众人忧心忡忡,却无一敢喧哗埋怨。 一大早,伏桀福旭等人都来找孔定和福嫂献计,有说族长劳累的,有说他伤感冰黎和福海的,有说是为族人四分五裂生气的,有说热着中暑的,有说发愁行程目标的。 “你怎么不说话?”福旭看着沉默不语的孔定说。 孔定没有理他,自个叹了口气道:“你们都说的有道理,他哪次发愁不是为了族中事务,我们又不能为他分担。” 见众人惭愧,他又道:“我看还是福松说的对,族长现在最发愁的是大伙如何避暑的事情,咦,这二天怎么没看到他?” 有人说:“还有福阳和谢老四这二天也没有看到。” 福嫂见他们跑话,忙忧急道:“说再多也没有用,得让族长站起来!” 众人都低头不语,憋了半天,伏桀霍的站起,大步走向指挥舱,孔定惊问:“你想干啥?”便去追他,没等他追上,伏桀已径直推开门,话未出声,便愣在门口。 只见福先生坐在窗口,饶有兴致的看着什么,福松福阳等人虽是一身泥污的站在一旁,二人都是神采奕奕,见了他忙打着手势让他别动。 他轻轻走近,顺着福先生的眼睛望去,除了几只鸟在船舷上啄食族人落剩的饭食外,又有什么? 这时其他人都轻轻跟上来走近观奇,福先生直到鸟群飞走,才收回目光,脸上又恢复了光彩,福松刚想说话,被他打断:“看你们的高兴样,我就知道找着了,你们去和孔队长说一下,让他安排,我要休息一下了。” 福松说:“对对,您这二天肯定没睡觉。” 说完忙召呼众人后退。众人本在疑惑,这时听族长吩咐清晰,都是精神大涨,齐齐拥着福松退回。只剩下福嫂一脸不解,上前问道:“你好些啦,福松他们去哪儿了?” “找鸟窝去了。” “找鸟窝?” 福先生笑眯眯的像是在自言自语:“但愿它们离此不远。” 福嫂莫名其妙,不住的看他,担心丈夫的精神坏了,福先生把她拉到身边坐下:“你别多心了,我没事。” 福嫂盯着他的眼睛好一阵,身子一软,往他身上一靠,抓住他的手臂连晃数下,热泪洒了他一肩:“吓死我了!”二人默默相依。福先生告诉福嫂:原来这天气毒热之下,金先生又说不可北上,回头来路之上均是急流绝壁,无处可栖,他自知族人命运危在旦夕,无时不刻在想怎生找一个地方让族人避暑,真是绞尽脑汁。 大前日早上看到窗外有鸟儿在船边觅食,心头一动,让福松带上惯于攀爬的福阳和谢老四泅水过河,盯着鸟群的踪迹,看看能否找到一处树林,这不福松连夜赶回告诉他在河对岸山梁后面果然找着了。 福嫂听了,眼泪哗地流了下来,也不知是高兴还是心疼,摸着他干焦的头脸道:“那你还整天整夜的坐这儿愁烦!” “我是怕鸟儿不来啊,万一是过路之鸟,我们只能被烤死了。” 福嫂听了心中打了个突,半依半靠,默默的为他拿捏。 稍稍休息后,福先生毕竟不放心,携着福嫂出舱,福松和福旭已在门口等候,详告他:“族长,在河南岸,绕过小山梁,也不甚远,有一处平地,不知怎么,整整齐齐的不知多少棵合抱大树,遮阴蔽日,其中又有小溪流过,非常凉爽,孔队长已带一帮人去看路,让我们留下等你呢!” 福旭又道:“伏桀还气呼呼的,说你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忘了不让他去!” 二人喜笑颜开,敬佩之情也跃然脸上,福先生脸上漾出笑意来:“太好了,走,看看去。” 福嫂也自开怀,跟上二步道:“孔队长已去安排了,你就好好的息一下呗!”话是这么说,还是急急去取了食物和水,交给福松。 几个人都很高兴,一起看顾着泅水过了河,费了一番功夫爬上岸,一路上有说有笑,途中又遇着孔定一行回头,再述说一遍,连称族长英明,族人幸运,福先生让他回去就通知族人整理前来,自己则继续前往探看。 果然绕过山头,行不得几里路,前面现一条河,水波不惊,如同平镜,清澈见底,无一杂质,二边岸上俱是茂密厚重的草木,远方是高大绵延的条形山。 福先生忘情的看了一会,由福松继续带路,他边走边看,口中感叹道:“一山这隔,景致如此悬殊!” 又走了小半个时辰,早看到前面葱葱郁郁一大片树冠,如同乌云,又似波涛,他加快步伐,走到跟前时,尽是等身高树大木,蔚为壮观,进入林中,枝叶荫如屋盖,把强烈的阳光全挡在外面,地上几无杂草旁枝,一色干爽的黄土沙面,林中静谧无比,身临其中,暑气全消,反感到冷嗖嗖的。 再往里走,密实林荫之中,空出一大片天空,阳光洒落进来,敞亮无比,看着便生温暖,原来是一株巨木倒地,只有秃尾连着一段树身,极长极大,如一堵高墙一样横亘着,三人俱都咂舌,便如当日初见大船相似。 在它的根部不远,有一条粉色大犬静静的卧着,看着他们,不起不吠,福先生大奇,怎么也想不到在此等偏僻处会有一条狗,看看福松和福旭,福松摇摇头,只说刚才未走至此,不知有狗。 目光再移过去,空地边上又有一间石室和一些大大小小的坐石,近前看了,石室不大,容得十数人站立,除了墙壁有火焚的痕迹,空空如也。 福先生心中暗暗称奇,却毫无头绪,又转回树根处,仔细一看,不禁发一声笑,原来是只石犬,一丝一毫,惟妙惟肖,他忍不住蹲下身来,具看其口鼻眼耳、腰身足尾,又一一抚摩,不知何故,心中有如通亲一般,异常亲切,鼻子一酸,眼眶都湿润了,许久不忍起身。 福松二人也啧啧称叹,直呼是天造之物,见族长如此爱恋,便道:“族长,这倒是块难得的美石,回头我们把它弄开,免得有人把它碰着坏了。”福先生竟点了点头。 这时阳光西逝,林外有人叫唤,福旭听得是伏桀的声音,赶紧答应,却是孔定已安排一拨人先到了,福先生站起来对二人说:“就这儿吧。” 森林太大了,几百号人住下,还是显得空旷,且其中毫无蚊虫蚁兽。 福先生照例先选定日子祭祀一番,因天气过热,不能狩猎捕鱼,只能从简。 孔定先让福旭带人做了进出林子行路标志,又安排人在林子周遭轮流值守。 福先生另让他每日安排数十人,无论男女,往大船取当日口粮等物,并收拾养护大船。众人不屑,都称只需数趟便可通统运毕,岂不省事。福先生不许,必得计算当日用度,当日取运。族人虽不以为然,只是对他无不服膺,不敢违拗。 福嫂福春等带人每日把船上的干货和冬衣鞋服带到林中翻晒拣补,谢夫子和孔定等亦将老家携带的器具翻出来修整,福先生看在眼里,甚是安心。 闲暇之际,大家便四处走动,福先生每日告诫,早晚至河边洗浴时,既要结伴而往,又不可迷恋水中嬉戏,显然对上次水怪之事印象深刻。 林中鸟窝极多,玩皮的孩子忍不住爬树掏几个鸟蛋打打牙祭,更多的时候,族人习惯围在巨树旁活动评议。 族人每次见到巨树无不震撼,有事没事都要绕上几圈,仰起头来打量,树干如此巨大,便是身材高大的伏桀,伸手才及一半,又因它根须俱全,所以不能数它的年轮,也不知它倒毙多久。 大树树身看上去毫无损坏,但坚硬无比,连指甲大的树皮也抠不动,敲上去一点反应都没有,最无法相信的是此树虽如被硬生生的拔起,树根之外寸土不惊,无一丝一毫毁动痕迹。 孔定福松等私下请教族长,福先生也是摇头不解,又念及那只石狗,唯有吩咐二人多照看些,让族人别有不敬举动。 地方空阔,酷热不再,人的心境便也恬爽,一天晚上,孔定问伏桀怒闯指挥舱想对族长说什么时,伏桀不好意思搔搔头,福先生朝他笑笑,让他但说无妨。 伏桀乃道:“我本想说,天下这么大,何处不是家,何必硬给自己设坎!” 福旭随口道:“就像猴子捡玉米一样。”话刚说完,赶紧自打嘴巴,给福先生赔礼:“族长,我真是无心。” 福先生本不待理睬,见到有人抿嘴偷笑,便正色道:“这么简单的道理我岂不明白?我们孤注一掷,可不是为了随随便便的找个地方!我再次告诫你们:以后不可再问此事,或许金先生只为磨砺我族人意志,这一路走过来,下面怎么也得挺过去,否则不仅让金先生石前辈小觑,也对不住失散的族人。” 伏桀福旭等人都大声答是。 第三十三章 族人 如此时间也快,族人在林中逗留二月有多,酷热终要过去,一日福先生正和孔定谢夫子等计议,询问族人收拾归整准备上船的事,猴子一般的福阳气喘吁吁的跑过来,慌张道:“族长,不好了,大船不见了!” 在场诸人一下子全站了起来,福先生哆嗦了一下,伸着头问:“啥?你说大船怎么了?” “大船不见了!” “不见了?”福先生看看他,又望了望孔定。 孔定也急切道:“昨天不还好好的吗?” 福阳二边望望,张皇莫答。 “那还愣什么,赶紧都找去啊!”福先生大吼一声,自己已先迈开大步向停船方向奔去。 河边空空如也,上下游皆无踪迹。以前虽然只有一只大船在,福先生一到河边就觉得心里踏实,看着河特别亲切,周围很和谐,而现在满天满地什么也没有变,只不过少了一只船,他感觉却如同天塌下来一般,面前就是一个巨大可怕的黑洞。 一阵微风吹过,他的身子随之晃动,听到孔定在问:“锚呢?” 福旭等人连忙跑到抛锚的地方,很快从水中捞起一小段锚索,先前的旧锚索太沉,不称手,族中一帮老人没事就用竹簚编了新索,找根长钎往过土里一钉,锚索往长钎上一套,一样牢靠,还省心,福先生想泱泱世界人都见不着,便没有过问,此时索断船亡,很是悔急。 孔定手握锚索,断口处很平整,又蹲下身来摇一摇钎身,纹丝不动,明显不是风力和水力挣脱的样子,他疑惑的看看福先生。 福先生烦躁道:“别问了,赶紧找!”用手一指伏桀等:“你们赶紧顺水去追!”又和孔定道:“你回去让大家抓紧收拾,赶上大船。” 众人齐声响应,哄哄的往下游方向奔跑,他自己不暇多想,也随后赶了下去。 这一口气跑了将近二个时辰,早已无汗可流,胸腔内气息翻涌,喉咙如被撕裂一船,有物欲出不能,人如同发疯了一样,福松见了害怕,忍不住抱住他腿,哭出声来:“族长,你就息一下吧!” 福先生木然不理,只要抬腿前迈,一时只觉得眼前飞蝇嗡嗡,模棱一片。 正艰难处,耳中听得有人问候:“族长,你就休息一下吧。” 福先生听了,恰似大伏天忽逢暴雨浇注,体内已凝成一块的焦急失望恐惧疯狂陡地化开,身子随着福松的力量一下子坐倒于地,马上挣扎着又要站起。 重华伸手在他肩上轻轻一按:“不要动,先喘口气。” 福松叫了一声金老爷,赶紧摘下肩上的竹筒递给福先生,福先生挣扎着双手举上让重华先饮,重华和他微笑一下,摇摇头,他这才喝了几口水,静下心来,稍稍平复了气息,就站起身来,已是热泪盈眶:“金先生,你来了。” 一句简单的问候,不知包含了多少期待信赖,重华岂能不知,叹息道:“晚来一步,船已毁了。” 福先生如闻晴天霹雳,呆若木鸡,二行泪水潸然而下,旁边的福松忍不住嚎淘大哭。随后赶上的孔定福嫂等人闻听后,无不伤心欲绝,脑海中都不约而同的闪过一个念头:“完了!”一时所有的人都陷入了巨大的悲痛失望中。 重华等大家情绪稍稍平静,对福先生说:“这一路下来,全亏了此船,但万事万物都有缘分逢绝,你倒不必太过伤感。” 福先生点点头,哽咽道:“是,大船是我们共同的家,就算毁坏了,我们还得找到它。” 重华也点点头:“会看到它的。”就不再发声。 福先生着二人接应伏桀等人,自带着族人灰落落的回转林中。 不二日,伏桀等回来,脸上都是悲怆之色,说已找到大船,就在前次急拐弯处,二条大河的交叉口的半驳岸上,隔河相望,船身扭曲破碎,再不能用。 福先生又是一番唏嘘,不住的和族人说:“这可是我们的家啊!” 说来也怪,自从大船被毁,天气说凉就凉快下来,重华告诉福先生,此后只能步行,循路回大河急拐弯处再西行。 福先生在巨木旁祭祀过,领着族人,背负器物用品,杂沓起程。 族人先前以船代步,二年下来,渐以为常,如今又只有依靠二条腿,每人或身负肩扛,时拖时拽,份量颇重,既无现成道路可走,又有幼小照顾,苦不堪言。 幸而天气趋凉,又且福先生高瞻远瞩,督促得紧,一路无论船进船退,炎夏寒冬,所有族人每日必得练腿,无一例外,不然必毁于此。 行程既然缓慢,福先生很是忐忑,告请重华:“族人贵在坚持,尚不能急,只能先参差而行。” 重华在旁边远处注视着族人行动,说:“很好,队伍太过杂乱,你还得多起用几个年轻人来辅佐,分队带领。” 福先生又哀告之前已失了福海冰黎二个心腹,重华不禁感慨:“这二个娃儿确实难得。”也约略告之他自己自从分别后的行踪。原来重华从大船告别,有双雕之助,果真找着闫家村。又见人类一支,规模较福先生一族稍小,血脉风俗,亦有差异,闫长老虽不比福先生异才,却爽朗光明,自有一番风度,不禁慰怀。 他说明来意,得知生相并未在此现身,仍和长老说了,又介绍了福先生一支行程状况,闫长老听了竟似比他还要兴奋,对他的憧憬之意大为赞同,乃有了后来河边留迹,倾情相交,互换血脉之举。 他略住些时日,见事情平顺,便和闫长老说要去寻一故人,顺便勘察前路,嘱咐长老,福先生一族如不至,则已西行,如能相聚便告之仍掉船回转向西。 见长老不解,就告诉他:“再往北终究严寒难居,福先生一族从南方远来,唯恐不适。”于他记忆中的理想地,也定然不像往北而只能是往西。 闫长老听了恍然,依依不舍,又要赠于若干事物,他只收了一件布袍和一顶斗笠,告辞后施施而行。 不料路行不远,又遇着二桩奇事来。 “你们怎么找到那座林子的?”他说到时这里停下来问。 福先生悄然答道:“偶然,遇上这种热天,我当时愁得神魂不安,直到无意中看到几只鸟在船上觅食,灵机一动,让人跟随它们的踪迹,果然找到那个避暑地,当真是运气。” 重华拍拍他的肩膀,以示欣赏,又问道:“见到那棵大树干了?” 福先生道:“见着了,不特为大,总感觉它有神异处。” “你说对了,它本来就是树精木王!” 看着福先生一脸肃然,他接着讲说自己的遭遇: 他当时心情舒畅,沿着河边的平地,缓步而行,走着走着,忽的被绊了一跤,站稳一看,原来是残雪下一段树根,也不以为意,不料走不多远,又被绊了一下,这下他便以为怪异,留起神来。 眼看傍暮,待再次感到脚踝一触,便即收住,不仅没被绊到,反而看得真切,竟是脚下的树根弓了一下又平复,他盯着它看了一通,又抬起头来顾盼四周,旷野之中竟然没看到一棵大树,正觉得诡异,眼睛余光瞥见一个灰影在背后一碰,只有感觉,没有力量,他转身看时,那灰影似有似无地落地不见了。 他先是惊惧莫名,总是怪异的事情见得多了,一颗心平静下来,自以为虽有灵物,但对自己并无恶意。 他略一思忖,以为还是要从脚下树根着手,便没身往下一钻,贴着树根地行。 树根很长,先是穿过河底,然后又绕山而行,都是在硬土石隙中延展,他很是吃力,边行边惊叹它的强大触力,越往前行,树根越粗壮,渐渐的如寻常的大树树身一样,又有无数枝须到处散开,非为如此,另有其它大小树根互相盘虬,如群蛇聚集,密密麻麻,几无空隙,以致喘息也难,他再也无法地行,只能跃出土面。 这一出来,不禁倒吸口凉气!清冷的暮色中,一株无法形容的参天巨木矗然而立,树身如一座孤峰,雄伟笔直,直抵霄汉,身无旁枝,只是到了上面,广阔的树冠上密密麻麻布满了数不清的鸟窝,或依或挂,蔚为壮观。 四围也都是高树大木,冠荫相连,只是和它一比,其如猫象,都是不知差了多少代的子孙辈了。 他瞻仰良久,总觉得不可思议,直到脖颈酸麻难当,才边揉脖子边四下走动打量,饶是他已习惯了孤单独行,在此幽深密闭的树林中不免心生怯意,他正在踌躇要不要先出去找个地方将息,身侧疾风倏起,一只狰狞肥硕的黑影直扑过来,掀起的气浪差点儿把他冲倒,他不遑多想,身体自然而然的往地下一缩,这才感觉出心惊胆战来。 便在此时,又感到身边的异样,周围的无数条树根竟一下子挤压包裹上来,几乎听到沙土被搅来搅去的吱吱声,他魂飞魄散,倒不是生死之念,而是绝想不到这些一辈子埋于土里的树根竟有如此强大的力量和欲望,争先恐后,竟是要把自己挤死、勒死、榨死! 千钧一发关头,他本想全力往地底深处突围,刚一发力,心念一动,乘着树根的反托,呼地往上一窜,从不知多少个缝隙里闪电般的冒出地面。 这一下子冲得很高,久久不敢落地,心中实是大为忌惮。 此时天已尽黑,阴风骤起,雾霭弥漫,静谧的林中却是布满杀机,周围吱吱怪叫声,呜呜低吼声拢人心脉;隐隐绰绰中,狰狞猛兽伏伺在侧,蛇虫蠕蠕欲动,他不假思索,便要转身出林,惊惶之中,被冷风刮到树林一侧,一瞥之下,下面竟有一间石屋,心念一分,便落了下来。 石屋不大,在木王西北方向,有二人身长,一人半高宽,厚实方正,当此惊慌失措之时,看到它倍感安全,连忙走了进去,想想便是出了树林,在外面也寻不着这么好的落脚地方,于是放下斗笠,自在其中盘膝静坐,浑不理外面之事。 他自经芒芒治疗心伤,得传太阳王家族修炼心法,摄取化留太阳能量,身体早已阳气充溢,寒暑不畏,于一切怪异之事总能理解,进林之前,便知其中有异,只是这次诸象太过奇特突然,才一时手忙脚乱,此时静得下心,反而不想出林了。 他坐了个把时辰,走出石室,于昏黑中取了枯草干柴,熊熊燃烧起一堆火来,一面盯着火焰,一面奇怪此处离闫家村也不甚远,怎么闫长老竟不知道有神树?再一想他们虽然得脱大难,文明已绝,每日唯有口腹事大,忙着眼前,一百里路是遥远,一里路也是遥远,若不是自己指点他如何觅路往大河边候着福先生一支族人,恐怕对他而言又是天大的难事了,又如取火之事,之前他们都是终年保留火种,藏火房特为重要,要由长老三子轮流守护,自己多年前拾制得几块火石,这次送他二块,他万分感激之下,仍不敢熄了火种。 文明也是有限度的!他这次坚持谢绝长老挽留,也是想自己虽然保留着文明之身,但是眼看着这支族人日复一日咋呼劳役,全无智识,心中便五味杂陈,其中惭愧倒占了大半,觉得自己这一纪的人把天地赋与人类的福分都用光了,给大洪水后幸免的后代留下了太多的冷漠和怨恨! 不知不觉身边的柴火已添光,直到火光熄灭,他才觉察得外面的雾气更大更重,各种呼号呜咽声大作。他起身出屋,顿感寒气扑面,呼吸直似闭塞,四下里阴风团团,各式恐怖头脸冷森森的倏忽来去。 他心中波澜不兴,体内蕴藏的阳气经适才的火光激发后,自然而然地在周身流淌膨胀,身之所至,风销雾散,鬼面全无,双目射出的金光扫荡一切暗呜影像。 他在林中绕行一周后,树木已是枝头不颤,一切如常,乃徐徐而回,信心大增,目中光芒未散,又发现石室里虽然空空如也,每一面墙壁上却都阴刻着图形,便静心观看。 中间的是一幅山水,一片坡地依着高大山脉,满是树木,中间一株顶天立地,尤其醒目,周围五水指射,正是此处,便是神树下的石犬也画得活灵活现;左边一幅神树上竟长了三只眼睛,二只栩栩如生,最上一只只剩下一只空眼窝,一个男子如猿猴一般一手攀树,一手攫而食之;另一侧石壁画面上神树已然倒地,根粗须密,极是庞大,中间独有一线黑影,旁边仍是那男子柱一须头杖,恭身而立,注视远处。 图画虽只三幅,线条细腻,又时间久远,他凭着超强目力,细细看完,不由得有些目眩,他又扫视一遍,这才收回金光,闭目思忖:这几幅图风格笔法如此熟悉,正是自己这一纪文明所遗,其构思宏大,内容严谨连贯,不似无聊之作,其意似在提醒到后世到此之人,可从神树中取宝,只不过画图之人既不知自己具备飞行技能,也没有料到现时已全无文明时代的工具机器,上树取物还可一试,要徒手摧毁这绝世神木,那可是想也不敢想的事。他想这种前辈预言,总是修行有道之人苦心孤诣才能留下,自己既然有缘,怎可一看了之,还是等天亮以后看看神树上有无眼睛再说吧。 此后他仍在屋中静坐,外面也再无异常动静,直到天光发白,他才早早出屋。林中清幽旷达,他放开胸怀深深呼吸几下,马上觉得全身都要飘了起来,再来到神树下面,仰面看时,更觉得它像传说中的巴别塔一样,高不可攀,不禁摇摇头,以为石室壁图上的二件事根本就是痴人说梦,就也不着它想了。 又有一桩事让他纳罕:神树上鸟窝虽多,却一个鸟儿也没看着,想到灰影、石室、鸟窝和昨晚发生的事情,这树林中古怪的事还不少! 还有那只玉石犬,他走过来时,就看到它趴在地上,眼睛一直盯着自己,栩栩如生,天成一般,最是那眼神,仿佛在和自己对视交流,只是面容略带忧郁,他心中怜惜,蹲下身来为它拂拭,心想福先生雕刻手段已经炉火纯青了,只怕也琢不出如此作品,以后若送他这个礼物,他定然高兴。 看看已有阳光透过枝叶,他又在树林中转了一圈,想找个空旷之所,以便太阳出来后和往常一样先修炼一刻,走来走去,最后还是走回石室,觉得此处最宜。 他刚要进入状态,如有感应,睁眼看时,昨晚那灰影又出现了,也是一个直立人形,只不过分辨不出四肢五官来。 灰影往后飘移数步后停下,再往后飘移数步后又停下,他见此情形,就起身相随,又被带到神树之下。 灰影并不停息,贴着树身向上飞升,他顿时明白,眼前的神灵是要带自己寻找神树的眼睛,他双脚一弹,便也缘树飞起,间或凭手脚轻点,始终和灰影保持上下不差。 过得大半树高时,他已能感到风声飒然,如处云端,等到灰影停下时,他眼睛一扫,便看到一个奇异的景象,树身上真的长了一只眼睛-大象眼睛一般,也有眼睑睫毛,眼珠如同玻璃一样透明,看到他便又很快合上,再也找不出痕迹。 他心中惊奇,却是毫无欲望,双手抵住神树借力稳住身子,口中祈祷:“神树有灵,若让小子采得树眼,还让它自现其身。”话音刚毕,玻璃眼又张了开来,他仍是不忍采食,又祈祷道:“神树有灵,小子无意殄此天物,果真赐由小子,还让它再暴露些。”刚刚祷罢,那玻璃眼睛便向外凸,如同果子挂树相似,他再无怀疑,也不用手,凑上脸去,直接以嘴吸食吞咽,其实无味。 灰影接着引他缘树上行,直找到另外二只都吃了,这才下去。他既食树眼,尚不知其玄妙,毫无欢喜之意,总以为命运使然,又觉得自己夺人之好,心中有愧,是以经过每个空空的眼窝旁又停下来抚摸安慰。 此时灰影已在神树下快速徘徊变幻,全无飘逸姿态,见他转过身来,身子一缩,旋即沉地不见,他知道灰影又要带自己去树根下找寻另一样宝贝,只能听之任之,便也一钻下地。 这次树根自始至终没有异动,只是根与根之间实在过于紧密,竟是连泥土也没有,进退艰难,无论从边上往里挤还是从下面往上钻都得远了去,再近些就又不可能,灰影也没了踪迹。 他本来意愿不强,忙乎一阵后,也就不想再作努力。正准备上去,忽然感到树根震动,震波力量很大,均匀连贯,有脚步走得很快,正往这边过来,好像是动物走路节奏,却又不止四条腿脚的轮换,他还在犹疑,脚步声已然停止,正在神树跟前。 “尊主,就是这儿了。” 声音一出,他心中一凛,知道生相到了,只是不知被它称着尊主的是谁。 “你去找吧。”回答声单调低沉。 “这个,尊主,太高了。” “我送你上去。”生相又谢了一声,接下来便是一阵沉寂。 重华悄悄逼近地面,自下而上望去,一个极大极黑极古怪的身影,身形宽阔异常,双臂直垂至脚面,身罩一件黑油袍,再往上看,硕大的头颅上,二个眼睛如同空洞,竟没有眼球,嘴唇像一道箍圈一样绕至腮后,中间一对呼哧喘气的鼻孔,也如二个黑洞一样一张一合,他却又傲慢地抬着头,一说话时,真是五洞朝天了。还有一样与众不同的是,他的额头上又长了一层厚厚的头顶,如同盔帽一样,油光泛亮。 重华心中嘀咕这个黑大怪不知道是什么变种,但绝对不能忽视,因为自他进入林中,便明显有强劲寒气散发开来。他可不知黑大怪身体宽阔是因为百臂依附原因;眼如空洞,是他目力太强的缘故,将眼球都收缩了;至于头上有顶,那可是他的神油壳,不论任何器械,只要抹上他的神油,都能增加不可思议的威力。 重华又循声来找生相,他此时目力越强,因此生相虽然依附在黑大怪的膀间肢臂上,颜色一致,大小一体,他仍能一眼看到那个黑乎乎的圆球,在透过枝叶的阳光照射下,更加闪耀着变幻迷离的光色,夺人心魄,重华也不觉分神,直到它飞离黑大怪,才得收心。 生相在神树前低飞一通,黑大怪见它准备好了,也不见他身动,手中抽出一支长鞭来,送着生相徐徐而上。让重华叫绝的是,那黑黝黝的长鞭明明是软鞭,在黑大怪手中,不仅撑着生相一直向上,而且越来越高,直到树顶。 生相围绕着神树盘旋,显然也是在找神树玻璃眼,他虽然没有灰影带领,动作却是比他刚才快多了,不过下来时却如自己所料的失望:“尊主,树眼已被采走了!” “嗯!我一得邀请便和你赶来,怎会另有生灵知道?” 生相沮丧道:“是,好像还是时间不久。” 黑大怪倒似不以为意:“你不要灰心,只要助我找到太阳石,地球就是我们的,到时我统管大海,你陆上称王。” 重华大为震惊,不知这二怪怎么也知道太阳石的存在,当下更加凝神倾听,唯恐漏了片言只语。 生相心有不甘道:“神树有三宝,天视心杖满地跑,天视当是眼睛,已经无缘,只不知另二件宝贝可在。” 黑大怪道:“那也容易,先退后些。” 二怪一直退到林边,黑大怪挥手抛出一片*字形利器,围着神树上上下下一阵,也不见有多大动静,神树上的大小枝头涮涮涮齐被切断,连同那些空着的鸟窝,下雨一样,簌簌急落。黑大怪却又不慌不忙地喝一声,平地顿起狂风黑气,恨不得把整座大树林都吹翻,直要将地面刮去不知多少层,整个树林气流呼啸,悲声暗色。重华见风沙太急,连忙闭起眼睛躲入土中,等他再看时,大树林中已是黑夜变白天,不光神树只剩下光杆之身,整个大树林中残雪沙土、枯枝树叶也都被吹得干干净净。 他来不及吃惊,那黑大怪又开始表演,但见他一手接抛那切割神器,一手以神鞭承接,只听得几声巨响,大地震动,他若不是手抓着一条大树根,便要弹飞出去。 原来又是在顷刻之间,神树已断为数截,陈列在地,生相上前一断一断地观察,只要他摇一下身子,黑大怪手臂轻挥,一根巨大的树段就被他轻飘飘地扔得无影无踪。 重华浑身血液凝固,意识浑沌,实不敢相信眼前事实,身体下意识的往下缩了缩。当他回转头来,又是差点儿惊叫出声,一张面具一样邹巴巴的灰脸几乎贴到他的脸上,不是灰影是谁! 等他心神安定下来,灰影身子像被一根绳子在后拖着一样缓缓后移,带着他来到神树根下。他恍然大悟,想到石室中第三幅壁画所刻要点,不待灰影带领,轻轻钻进根丛中,直至根心所在,赫然看到一小簇整齐油亮的紫色根须如待放的菊花攒成一团。他知道此时生相和黑大怪正忙于检查树干,马上便至,这二怪机灵神通厉害至极,稍有不慎,便毫无机会,因此也顾不上祷告,注力缓缓抽出神树心杖,又悄悄潜入土中。 其间身外处处惊险得让人窒息,而他置之度外,终于顺利得手,这才细细吁出一口气来。 想到灰影之所以姿态失常,恐怕还是预料到危险立至,所以对他又连催带教,只要哪个地方稍有延迟,非但不能得宝,恐怕还有丧身之祸,整个过程灰影都在身边示范,自己不过举手之劳而已。 灰影是谁?不是石室的主人,就是神树化身,他转头去看,见到它那沟壑之脸正扭曲到了极至,身体一起一伏,连忙顺着他的脸孔望去,神树已被二怪折腾得只剩下根部一截,带出土来。 黑大怪故技重施,手臂一挥,神树大大小小的树根被涮去大半,生相凑上来一瞧,不由得啧啧称奇,对黑大怪说道:“尊主,今日之事实在太奇,这心杖原来是在这里,也被取走了。” 黑大怪不耐烦道:“谁有本事从极深的土中取得!也就是一棵大树,有什么宝贝?” 生相郁闷之极,但听得黑大怪已有猜疑之意,事已至此,不可强求,他倒也豁达,便把神树之事撂在一边,和黑大怪说起又一桩事来:“尊主,此处事情既已失算,尚不紧要,地精最是忽视不得,现在太多生灵从四面八方赶往此处向西,其迹已现,只要得到它一点,就可与地球同寿,比你那海底仙膏珍贵多了。” “嗯!这个不要你管,我域中已有重要族员奉命上岸打探,伺机夺取,你只致力帮我寻找到太阳王部族。” 生相道:“尊主放心,陆上之事没有瞒得了我的,那我们现在就去找二足人的基地?” 重华听了生相的话,愈加担心,他也佩服生相虽然身骨低劣,确实无所不知,却不知道生相虽然无依无靠,能在世上混成这样,固然是他根底奇特,又因为他有文武迷幻石二件宝贝,其中迷幻洞石是他的寄身物,他的见识都是洞石之功。 “很好。”黑大怪赞了一声,二怪边说边出林而去。 重华隐忍听了它们对话,愈听愈郑重,判断它们正在实施着一个极大阴谋,虽然暂无头绪,但肯定和芒芒有关,他想起芒芒所说:“一个非常厉害的强魔盯上了我们家。”如果这个强魔是黑大怪,那就非常危险了,他亲眼目睹黑大怪惊天动地的神通本领,心中大急,想到灰影有先知之明,此时正好相求,转头一看,灰影已然不见。 他直听得二怪早已远去,才携杖出来,打量树林四周,昨日还是众星拱月的神树,现在只剩下树根一段,完整和谐的森林一下子被掏空一大块,失去了主心骨,看上去垂头丧气。 他心中自大愧疚,在他看来,若不是自己先取了天视,便不会连累神树遭受黑大怪分尸毒手,他一步一步走过,抚摸着神树残躯,对这具古老神灵一见面就把生命的精华赐给自己充满了感激。 在这一刻,他的头脑里闪过一丝念头:神树和人类岂不相似,任你多强大多骄傲,命运一旦转变,眨眼间大相径庭。又想这个比喻对神树毫不公平,神树强大,可是既没有滋私掠夺,也无法作威作福! 走到根须处,低头一看脚下,又是大震惊,只见神树根部四周寸草不惊,一如神树先被深切后再被连根拔起!黑大怪的本事当真出乎所想,无处不让人生畏!便又担心二怪的阴谋和芒芒的安全来。 他有了心思,便不想多作停留,还是赶紧安顿好福先生的族人,然后找到芒芒商量。 计划已定,他依旧整肃了,将须头杖置于身前,朝着神树残断祷告:“小子贪取宝物,连累神树遭殃,唯谨记今后慎用宝物,并求神树再生。”又去石室跪拜了,捡起斗笠,携着须头杖,出了森林,决定还是依前所计先去大河边勘查船行条件。 第三十四章 物资分配 天亮了,福先生让福嫂先回舱看孩子,自己再到指挥舱中坐一会儿,福嫂嘱咐他有人接替便回舱休息,别拿身体不当回事,福先生点头说知道了,径回指挥舱中,孔定已在等他。 福先生看他不自然地浅笑着,心中狐疑,问道:“一大早有什么事?” 孔定说:“族长,这多日子天晴少雨,今年应该开春早。” “那很好啊,怎么啦?” “恐怕我们难以便行。” “嗯!”福先生的心不免咯噔一下,不知他要说出什么事来。 孔定不待他问,直言相告:“船上的粮食消耗很快,下一程不知如何走法,一旦中途缺粮,怎么是好?” “怎么又是说没有就没有了呢?”福先生一下子烦躁起来,脸现不愉,责备孔定道。 孔定倒是不慌不忙的和他解释:“还是上次说的事情,现在大人有鱼可吃,问题倒也不大,你还记得前些日议定族规时,都说不能让孩子亏坏身体,也就怪了,这一路下来,大伙都遭遇这遭遇那,可偏偏孩子生得反而多了,连大人加小孩,还有在怀着的,算来也是近百张口呢,细粮吃着香,只叫不够,我是二头看着心疼!” 福先生听了,面无表情的点点头:“那还能顶多久?” “有是有,问题是在它上面挡着的野果根茎杂粮都吃得差不多了,就剩鱼干、营养丸营养饼干之类的,下面就只能动它。” 福先生的脸一下子拉长,要多难看有多难看,憋了半天,忍不住问:“依你的意见呢?” 他知道孔定每逢有事找他,心中已有准备打算,孔定果然有问必答道:“就怕出船时间太久,又没有补充来源,所有的粮食看起来多,但也禁不住四五百号人口坐吃山空,唯一的办法只能先留下一二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一边屯田种粮,运气好的话,积蓄够了,才能保证出船。” 福先生横了他一眼道:“是不是你鼓动族中老人去治田,又花了不少粮?” 孔定急分辩道:“那只是族人几天的饭量,他们可没吃一粒,像种金子似的全种地里了。” 福先生沉默了,这个问题从一出门他就没一日停止在心中盘算,当初就是因为发现船上贮有大量应急粮,他才下决心全族出动,加上各家自带口粮,途中各个节点或赶上仲秋可登岸觅食,或赖大河中鱼多易捕,他犹自庆幸,暗暗念叨天神保佑运气好,族人吃饭的事竟很顺当,没想到问题说来就来,他一时口干舌燥,忍不住干咳了二下。 孔定却又和他说起另外一件事情来:船上大部分老人,包括春生长老都不想走了,说哪里不一样住,这个地方也不赖。 福先生横了他一眼,他也不慌,继续往下说:“这些人都是庄稼老手,船上住久了,反不长久,不若让他们留下,再留下些口粮,若没有大灾大难,一年就可以自足,万一船行不顺的话,回头还有个归宿。” 福先生冷冷的注视他半晌,孔定被他看得心中发毛,连忙慌张和他解释:“族长,他们想留下来也和我透露了,但我可没去鼓动,就是私下拿了些种子给他们去下。至于我说他们留下来的好处,是我自己的想法,也没和谁商量,先说与你听。” 福先生断然道:“你知道这样做的后果吗?你把人心给乱了!以后还是做好你份内的事情,别掺乎太多,如有发现,当早与我讲。” 孔定听了他这一责备,满头大汗,连声后悔不迭。 福先生又想了想,吩咐他:“这事既然如此,你可先安排着,不可声张,等我熟虑后和各位长老商议了再说。”孔定讪讪的点头退下。 自年前落了一场大雪,天气一直天晴少雨,空气干爽。福先生心中记着日子,眼见得春分一过,气温杠杠的往上窜,河面上的冰也一天天变松变脆,已不能在上面做窝子捕鱼了。 岸上,大地的颜色不经意间已是青青绿绿生气盎然,春天又到了,在船上窝了一个冬天的族人明显的躁动起来,每日坐卧不安,上上下下不知多少趟,便是和人碰面讲话,都莫名其妙的口声大了许多,年轻人更是沉不住气,纷纷在孔定和福先生面前打听鼓动,请求尽快开船,有忍不住闲的,和族长长辈说一声,吆喝聚上一帮人,跑得远远的狩猎去了,有的仍在想着别的法子弄鱼,有的被长辈连哄带压一起去平田挖垄。 福先生一来在等重华和石干的消息,二来心中踌躇孔定所说之事,眼瞅着一帮老人每日不慌不忙热衷摆弄田垄生活,一时去留不定。 那日孔定和他透露出族中老人的心愿后,他心中郁闷,不二日便自带上福松上岸踏青,有意看看下种的禾苗长势,一路陆陆续续有人来回,见面招呼之后,无不称赞土壤的肥沃,庄稼长势旺盛,福先生看他们脸上喜气洋洋脚步轻快浑身舒坦的劲儿,口中热情回应,心中别有滋味。 他一路走走看看,自也惊讶,之前也看过几次,心中没当回事,以为一帮老汉权当活动筋骨,这时放眼望去,连连绵绵的一大片,比之前老家山中的块块田不知壮观多少,秧苗整齐肥硕,绿油油的泛着光泽,不禁佩服这些老汉的勤劳与韧劲,如果自己不在族长位上,没听过金先生的许诺,必也钟意于此毋求于远了。 回来后,颇费了一番思虑,才让福松请各位长老前来议事。 因为春生长老等垦荒种地的事一直遮遮掩掩,无畏和年轻一辈的族人意见很大,福先生稍微一点议题,无畏长老第一个站起来反对:“这怎么行,一个宗族,一起出来,就是死也要死在一起!” 春生长老见在场者多面色不愉,连忙接话:“无畏长老何必如此激荡,这事一直都搁在我心头,自大船停下,我原来这支中的老伙计们无时不日到我面前来嘀咕,说不是不体谅族长的良苦用心,而是一直在船上闲着闷着,身子骨越来越难受无力,各种各样的毛病自己都嫌,如果肯让留在此处,就是让自生自灭,也要感谢族长的恩德,再说都一把老骨头了,留下来也算是减少子孙后人的负担吧,因此我倒是觉得这种想法也很在理,还请族长和各位多思忖。” 无畏仍是气咻咻的说:“要说困难烦恼谁没有,一帮活蹦乱跳的娃儿,天天待在船上不难受,他们每天跑那么远,也还记得每天要回来等出发的消息,我这支中也有年长者来和我说,都被我翻脸回绝,却仍忍不住上岸锄草刨地,都说看着你有此意呢。” 春生长老看了看孔定,转首和福先生道:“人老了,就是闲不下,一闲就要生病,我和他们是有同想,却不敢乱表态,怕乱了族人之心,不料自己还是没带好头,如族长要我随行,我必无怨无悔,只是老人们有此想法,真的是非为不妥。” 话声刚毕,无畏反驳道:“要留下当时便留下,既然出来就不能再有异心!” 春生也沉下脸,一时说不出话来,孔定连忙笑道:“各位长辈们住船久了,也就是活动活动,练练地,这事也怪我,便是种地的种子也都是经我的手发下去的,还请族长和各位长老责罚。” 无畏听了这话,越发气呼呼的一脸怒色,扭头看看福先生,见他倒是泰然自若,一时犹豫要不要责斥孔定。 春生长老平静下来,诚恳道:“族长,无畏长老,本族这次出动,非常慎重,全是经过在座各位和二爷反复酝酿过的,但是这么大的一家子,长途跋涉在外,就算想得再周到,每日生活琐事,日常消耗,无一件不伤脑筋,因此族长殚精竭夙兴夜寐,所受的委屈难道少了?二爷早走,我每常想起他便心生黯然。我知道你们都不想落下一人,我们平地下种时也没有落下的想法,就是和孔定说的那样,一是活动活动身子骨,再是过把种地的瘾,但是就目前的消耗,族人不知道,我们在座的还不知道?年轻人大意看不出,我们做老的还看不出?我们活了大半辈子了,心中还有什么贪恋?有也是希望小辈能过得安稳!我们留下,就是这收成,也要留着,给船上的大伙儿留着,以防不顺当时救急用,到时候也有个落脚地啊!族长、无畏长老、谢长老,你们都是族中首脑,做大事者忌拖泥带水,族长还记得二爷临去时说过的话吗?” 他的话极其诚恳,又讲到点子上,无畏长老首先气消了,其它人交头接耳一通,都在等福先生发话。 春生长老有些哽咽道:“如果顺当最好,我们也盼望到时候你们来接我们呢!” 众人连忙道:“那怎么会忘记!” 至此误会尽皆消除,再往下谈,大伙便敞开心扉,畅所欲言,明显接受了春生长老的主张。 福先生这才道:“你们都是长辈,常言道:家有一老,如有一宝,要你们随行,实是舍不得分离,有紧急意外时也好出个主意。既然暂时分开也行,我们却也不能扔下不管,毕竟还要提防洪水猛兽,我早已遍察附近地形,大桌石平时可作依托,西北角又有一孤山,虽不高大,可于彼处寻觅得住人藏粮地方,还有虽是暂时分开,也得留下些青壮年,以壮力量。” 众人都以为然,齐赞族长心思慎密。谢旦道:“既如此就要速速安排,当下天气晴暖,大船早日出行方为大事”,众人便又抓紧说了各自想法,讨论各个细节,天色已晚,众人散去,福先生差福松和孔定送春生长老等回去休息,独留下无畏长老另有话谈。 无畏意犹未尽,连声称赞春生长老识得事体,福先生却皱眉道:“虽然如此,还需得一个有力的人留下才行。” 无畏不解:“他还约束不了诸人?” “不尽然,若是各管自支尚可,你我支中也有不少人要求留下,春生长老年迈,只怕管不来呢。” 无畏愕然道:“族长,你的意思,不会是让我留下来吧?” 福先生微笑不语,眼中充满了期待之色。 无畏连连摆手,惶急道:“不成,不成,我是生也罢,死也罢,总要随族人一起的。” 福先生摇摇手:“刚才不是说了吗,只是暂时分开,我们一旦落脚,便会回来接你的。” “不成,不成。”无畏坚决回绝:“你找其他人吧,对了,孔定不是很合适吗!” 福先生胸有成竹:“无畏兄弟,二爷在世的日子,我是最尊重他的,大事俱要请示他才行,这你一贯知道的他离世后,我打击最大,以为再有难事便少了撑腰之人,你是他老人家一脉相承,族中无论老幼,谁不赞你一身正气秉公无私,我也希望和你在一起,逢事有个商量,只是兹此事大,若换了他人,万一不当遭殃,族人损害,我们也回头无主,我既无法分身,只能有劳于你,好在我们兄弟终得再聚,你看如何?” 无畏心烦意乱,又推脱不得,只说了句:“容我再想想。”闷着一肚子气告辞。 接下来连着数日极其忙碌,福先生一面让孔定和各支长老核查人员去留,安排物资分配,自己亲自敦促青壮劳力搬石砍树凿洞开渠。不光如此,自己每天又领着福海福松勘查居住、仓库、水井建法,晚上对一些犹豫的年轻人耐心劝慰。 孔定又来和他说:“长辈们确系装了族中公事利益,只要了些薯豆种子和少部食物,大部物资都不让搬下船,说行船不易。” 福先生点点头,转身看着远处,眼前一片模糊。大船终于再行,顺风顺水,进程颇快。天气好,人的心情本该也好,但船上族人硬生生与尊长分离,思绪伤感低落。 福先生坐在指挥舱中,双眉紧蹙,目测着一块墨石板,心中思量在上面刻下族规,福嫂在一旁看着福孝识字,和他道:“不若安定后再细刻。” 福先生回答:“不然,廖廖数句,口说无凭,刻上后族人方可凛遵。” 无时福海、伏桀福旭等渐次进来问候,或坐或站,福旭问:“族长,这一程却不知又要走多久?” 福先生道:“怎么又问起来了,金先生临行时不是说过,路已行过半,照这般走,当是很快。” 伏桀忍不住道:“族长,他说得轻松,人却不见影踪,地方都不知道在哪儿,怎么就说快到了呢!” 福先生沉下脸来,放下手中的物事,板起脸训道:“怎么话都不会说了!” 伏桀通红了脸看了看福旭,不敢回话。 福先生见众人尽皆默然,并不以为伏桀的话冒犯了自己,就平复了一下心情问:“你们是不是商量好了来打探着?” 见众人不答,他点了一下头又问道:“这一年来,你们在船上住得怎样?” 众人交头接耳嗡嗡一通,都说比家里住得好些。 “那吃得怎样?”福先生又问道。 众人回答更快:“比之往常吃得更丰富些。” “那么大家可曾受过什么苦累?” 众人觉得除了刚上船渡海时晕船,以及船上集体生病,其余的都说不出口。 福先生道:“我们往常在山中,已是难打上猎,吃不上盐,碰到灾年那种紧巴日子你们还记得吧?先人留下的铁制农具也都消耗殆尽,其实再过下去,大家想想会是什么处境呢?” 众人一想,个个浑身打了个冷战。 “我日思夜想怎生有个出头,恰好金先生到来,给我们指出一条路,他又为我们找到大船。难得大船上有海量食物器具,不是他我们就算有船,怎能穿过横浪汹涌礁石丛生的海岸,若不是他时时牵挂我们,那一次我们全族罹病,怎能挺得过来,当我们坐在船上风雨不侵时,他独自一个在荒岛上为我们等待机遇。如果说他有害我们之心,有这样害我们的吗!如果他不是竭力为我们着想,他做这些意义又何在?” 他停下来,看着面前的后生小子,语气有点不屑:“你们看着他和你们差不多,你们会凭风飞行吗?告诉你们,他可是你们的爷爷的爷爷都不止!” 他说着站起身来,语气和目光一样威严:“他是我们的恩人!救星和福星!我们要当他是神一样尊敬!至于此行我们何时是个头,他自会来告诉我们,我们只需认真去做就行,都明白了吗?” 众人哪敢再言,次第退出。 福先生待舱中空落,颓然坐下,一时觉得心神俱疲,直想找个依靠的地方, 福嫂看着怜惜,劝他道:“好好的说,怎么又动这么大的气?” 福先生斜了她一眼:“咳!这帮年轻人啦,不知道天高地厚,哪有什么规矩,全凭心中所想胡来,你还说刻族规要等,不能等、很重要!”说罢闭上眼睛。 他正自假寐,只觉得船身一震,像是停了下来,心中一紧,正要相问,前面掌舵的孔定转身惶急道:“族长,不好了!船开不动了。” “开不动了?”福先生嘴上念叨,起身赶上二步,隔窗望去,前面只见一道窄窄的水面,二边都是岸地,船下面却看不到,又连忙出舱,刚刚出来的一帮人正挤在船舷上指指点点,见了他来,纷纷让开。 他俯身往下一看,心中咯噔一下,扭头厉声道:“孔定,你怎么搞的?” 孔定煞白着脸也正往下看,见他发问,忙道:“船开着开着,我听你在训导大家,一分神,便被卡住了。” “我问你这河道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啊。”孔定摊开手回答。 这时伏桀等人已架好跳板,让他先下,原来河道在此处忽然变窄,幸亏孔定分心听他讲话,开得不快,因此未伤着船身。 这时孔定和福海二人聚在一起一对,才知道昨日船行至一岔口,福海也没细想就朝宽敞一边前行,不料走着走着,看着宽阔的分道反而挡住了船的去路。 族人见状,不等族长喊话,都跳下船,一起推拉顶扛,费了不少心力方才让船身自由,再缓缓退回,白白天花去了数日光阴,让福先生心疼不已。饶是他心中又气又急,却也没有责备福海,这让福海更加愧绺,赶紧跟了孔定去另一岔口打探情况,结果果然如愿,大致可行。 于是大船慢慢前行,岸上又有人远远响应,直到二股水道相合,水面变宽,这才安心。 福海吓得不轻,轮到他开船时,便有些期期艾艾,冰黎趁没人的时候过来安慰他几句,鼓励他:“你已和族长认错了,族长又没责怪你。” 福海道:“族长没责备我,是他大人大量,但是我自己大意,影响了全族行程计划,怎能无动于衷!” “那又能管什么,族长度量恢宏,你自己要多惴磨着学他,别像个女人放不开!” 福海看着她充满期待的眼睛,激动地抓住她的手臂道:“我听你的。” 一边伏桀福旭等跃跃欲试,纷纷请孔定和族长讲他们愿意开船,孔定来说时,福先生却沉着脸责备他道:“福海年轻,你怎么也大意,以后得把当天的事都要弄清楚。” 孔定心中本来惭愧,连连点头:“是的,这事错还在我,交接的时候我应该问他一下的。” “你去和福海说,让他别多想,以后有疑问处先摸清楚情况再做。对了,听说他在和冰黎好?” 孔定笑道:“好多小伙都在追冰黎,福海很优秀,但不如别人显扬,我们都看着着急呢。” 福先生道:“不急,冰黎聪明不过,心中自有主张,福海再熬得二年,当会脱颖而出,二人自然配对。” “确然如此,这次春生长老等老人留下,你提福海、福明等管事,就有人嘀咕,待听了让冰黎也参与管事,可是惊呼一片呢。” 福先生微笑道:“他们只是耐得住性子做事而已,又有头脑,但都还年轻,所以你要多看着一点。” 孔定知道族长话中有话,马上道:“族长,我会的。” 水道时分时合,孔定和福海等人有了经验,自然提前探清情况,便无意外,只是不似初出发时轻松。 眼见得地势渐变,后面是一望无际的平原,前面已是高山隐隐,水面一下子大起来,不再分分合合,让人别扭。 等到山在眼前,水面宽阔,气魄让二边的山陵也退低下去,大船仿佛进入了一下巨大的水花园,湖面清澈如镜,安闲静谧,几个小岛点缀其中,壮观的芦苇丛让大湖更加妩媚秀气,数不清的鸟儿和野鸭或畅游其间,或飞掠而去。 族人都忍不住跑出舱来,一时被眼前的美景惊呆了,不忍发声,怕惊动仙界一样的景致,福先生忽然想起,轻声对身边的福嫂和孔定说:“石老前辈说过,我们途中会遇到二个大湖,这大概便是其中之一了,他说很久以前,它曾经是一座调水库,后来为了通航,又炸掉大坝,却仍有遗迹,往上走应该还有一处。” 正说着话,伏桀和福海来请示,问要不要驻留二日,打一些鲜鱼野味调调口味,福先生问:“船不碍事吧?” “船没问题。” “不要停,继续行,别自己给自己找烦恼,虽有美味,得一日难解一季,得一季难解一年。” 福海等点头称是,于是大船不息不停,穿湖而过。 众人心中还在留连昨天的景致,眼前的情势又迥然而异,但见水道二边夹峰骤起,异常逼仄,河道局促其中,让人看了心悬不下。 大船堪堪而行,自福先生以下,船舷上的族人无不高度紧张,心提到喉咙口上,一时咋呼声提醒声大作,福先生更不敢怠慢,不断叮嘱船行得慢些,防止碰上礁石,幸亏石干之前已踏巡清理过,无奈河道太窄,和大船伯仲之间,稍有偏侧,便有碰触之感。 大船小心翼翼,艰难而行,福先生和孔定等尤其操心累累,不在当初海行之下,盖因当时有重华和石干掌舵。 时间如凝滞一般,福先生度日如年,一日正在船舷审察二岸情况,福松忽然手指前方大喊:“族长,出去了!” 福先生抬眼看时,前方不远处依稀出现一条瀑布,白练一般,看水面时,果然向二边舒展开去,行得不远,大船如同脱开了道箍一样,轻松而行。 簇拥在船头观看的人群中忽然传出惊叫声:“哎呀,我们怎么上去?” 刚刚还在谈笑风生的人群听了,都是一愣,马上反应过来,一颗心又被揪了起来,所有的头不约而同地转向族长。 福先生此时不慌不忙,让大家分列在二边船舷,面朝岸边,听到自己的口令时,一起大呼:“石干!石干!”声音响彻山谷,回声嗡嗡不息。 众人喊声才停,眼耳敏捷的人马上感到水中有异动:船后方水下传上来低闷的咕噜声,大量的黄浪裹挟着汽泡涌起,沸腾一般,众人又奔向船尾,瞪大眼睛看着眼前的一切,心中忐忑,都在惴测不知又要发生什么大事。 但见水沙翻腾不绝,数根粗大的柱子从水中缓缓冒出,慢慢上涨,呈人字形摆开,雁头正朝向上游。 乌乌的柱子缓缓上窜,竟至数丈,却看不出是什么材料,究竟要涨多高。 水中忽起大波浪,泥沙翻腾更甚,原来二岸看似山体的雕楼忽然各自剥开来一堵巨大的石墙,一样缓慢的向河中心滑动。 众人更加骇异,人人自感大祸临头,满脸忧惧,孔定独问福先生道:“族长,这会不会是石前辈所为?” 福先生点点头:“是他让我这么做,但看这柱与墙,肯定是早已陈设,不似近作。”他又摇摇头,心中实不相信石干有如此大能。 石柱不再上升,石墙犹在向中间合拢,满船之人鸦雀无声,平生首睹神迹,人人自觉蝼蚁一般。 二堵墙终于合拢,再无动静,河面又恢复平静,众人犹自翘首相看,一边小声讨论,不知祸福。 福孝大声问道:“爸爸,我们是不是回不去了?” 有人听得,心中一惊,纷纷传散开去,一时人心骚动,福先生瞥见福海和冰黎也在身边,用手一指:“你们看呢?” 冰黎看着福先生脸色欢愉,便用心思索,忽然绽开笑容道:“族长,我知道啦,等到水位抬到和瀑布一样高,我们的船就可以向前开了。” 旁人听了,都是心喜,又各自传播开去,人人喜气洋洋,孔定恭喜福先生道:“族长,我们真有神佑啊!”福先生微微颔首。 其时水势不大,待到十数日时,上下水面才平,大船早已准备,开足马力前冲,其行也快,众人只一回神,再抬头时,眼前豁然开朗,似曾相识,福先生夫妇相视一笑,原来这是第二个大水库,虽然大小形状不同,四围一样山峦环抱,中间亦有无数小岛芦苇,景致似乎更胜一筹。 第三十五章 悲悯 福先生待停好船,叫过福海伏桀:“你们想法搞点活鱼野味,我自有用处。” 二人高兴回道:“这个容易,族长安心等待。” 族人自平原出发,没有金先生和石干在身边护佑,全凭己身意志,途中坎坷不断,有惊无险,福先生和孔定等商议,在此暂息数日,待行祭祀礼过后再开船。 福海和伏桀召集一批人,二天之中捕鱼无数,但是上岸不易,只网猎得数十只飞鸟野鸭,都觉得不好意思,福先生安慰道:“地形不熟,能够这样已经不错了。” 族人按吩咐早就洗漱干净,福先生率领众人便在船上搭了祭台,摆上食物活鱼猎物,祭过天地神灵,祭祖之前,却先祭重华和石干,族人并无异议,跟着跪拜,静听祷祝。 祭祀毕,一众欢呼,当晚饱餐一顿,福先生吩咐来日开船。 次日一早,待族人上岸方便收拾过,大船开拔,行至湖中,福海忽然发现方向盘操纵不得,只好慢下速来,福先生等得知意外,都过来询问,福海只说开着开着忽然转动不得,孔定上前去试,也是如此,却不敢用强。 众人无不傻眼,大船自从出海,从未有难题出现,此时突起故障,谁能奈何?福先生只好先让大船停了,召集人到指挥舱中议论。 才议不久,外面有人惊呼:“船在往后退!” 大家又奔出舱,仔细一看,大船果然慢慢向后移动。 福海失声道:“不好,这后退的方向就是瀑布!” 大众听了心中更惊,福先生果断道:“不管哪个方向,往前开,先靠岸再说。” 福海又启动大船,福先生和孔定都在一旁密切观看,果然方向盘只在福海上手时动了二下,再动就不可能,只好按福先生的话,不管方向径朝前开。 开着开着,福海又觉得不对劲,直到孔定也看了出来大船并非直行,而是在绕一个很大的圈子,再开又会回到原位,他和福先生一说,又大声道:“怪不得,我奇怪方向盘怎么不到位呢!” 福先生只好又让大船停下,众人围着一只小小的方向盘一筹莫展。 福海忽地一拍双掌:“族长,我有一法。” “讲。” “待我下水去,把舵的方向拨正,便可朝前开。” 众人和福先生听了都很高兴,心中赞他的法子管用又简单。 孔定忙去准备绳索,福海说:“不用。”走到船尾,纵身往下一跳,其时已近中夏,众人并不担心。 不少族男也跃跃欲试,被福先生喝住:“先等福海探明情况再说。” 船舷太高太大,众人都不能看到福海,只能不住喊问,良久,才见他游到大船一侧,向上大呼:“族长,舵太沉,一个人搬不动。” 众族男齐应道:“我们都下去。” 正待往下跳,只听福海忽然“啊”的一声,身子往下一沉,又往上一窜,二手连挥带划,脸上神情恐惧至极,尚未来得及开口,又蓦地一沉,再没有浮出水面。 整条船上立时鸦雀无声,数百双眼睛惊恐地盯着水面。 “福海!”冰黎先呼出声来,众人这才恍悟,挤在前面的族男都要往下跳,福先生急忙拦住。 连他在内,好几位眼尖之人都看到刚才水面之下黑影翻动,快捷无伦,却水花不露,不知道是何怪物,福海水性最佳,竟然连个挣扎也没有,就被拖入水中,怎不令人心惊! 福先生惊怒交集,却只能止住族人,眼睁睁地看着水面趋于平静。 冰黎和福海的家人呼天抢地,只要跳船,被族人死命拉住,一时船上乱成一团。 福先生一咬牙,喊一声:“孔定。”朝驾驶舱一呶嘴,孔定会意,忙进舱开船,全速行驶,直到船靠上岸,众人悬着的心这才稍稍放下,才注意到这时方向盘却又好了。 此时天色已晚,族人纷纷上岸行方便,回到船上,惊魂未定,想到早上还一同离岸上船的福海,已是斯人不在,还死得不明不白,实在冤屈,都是悲痛不已,心情郁郁,无心饮食。 是晚福先生一人独卧指挥舱,不容人进,孔定吩咐族人不去打扰,自和伏桀等人彻夜警示,福嫂和福慧都陪在冰黎身边安慰。 次日早晨,大半人尚未醒起,忽听到水边传来惊呼:“伏桀,快来!” 伏桀听得是福春的声音,飞奔过去,见到福春和二个姑娘站在岸边,怔怔的望着湖面,脸色煞白,看到他来,忙指手道:“有水怪!” 伏桀看时,湖面上又是连个水花也没有,犹疑的望着妻子,二个姑娘连忙和他证实:“是有的,我们正在那块石头上洗衣,一抬头,看到水中有个头脸,正看着我们呢!”二人说完,又不自觉的往岸上退了二步。 消息传到船上,族人议论纷纷,更加恐慌,福先生早已听到,开门出来,大声安慰族人:“不要慌,现在船已靠岸,便有水怪也不怕,好歹要想个法子替福海报仇。” 众人听他此说,心中方安。福先生想了半天,唤过孔定:“我带福松、伏桀上岸走走,你务必小心看着点。”便带二子悄悄上岸,原来他早已在船上看好岸上地形,此刻正要爬上大船停靠处的山顶。 他心中有事,途中无话,二子只在后面跟着,看到陡滑处便上前扶他一把。三人爬过山腰后,每上一程,他就要停下来朝下观察一番,如此歇过几次后,又找得一个开阔处,他看过后,便示意二子停下。 福松连忙扶他在一块平坦的位置坐了,向下看时,水库岸边情势尽在眼底,他隐约猜到族长用意,却也不得其要。 太阳渐渐高起,晒得三人身上汗珠直冒,福先生全身虽是汗迹斑斑,却不让福松在旁干扰,一如钓鱼高手,眯起眼睛看着山下水库,一动不动。 二子最多也只模糊看到几只鱼鹰在水库上方盘旋,不一会儿就凯旋飞走。伏桀最是怕汗,正感到难受,看到族长身子一长,忙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在大船同侧的另一端,水中忽地跳出几个人形来,因为太远看不清,只看到它们好像在水中潜水嬉闹。 “水怪?”伏桀呼出声来。 福先生手一摆,示意他别大声,然后抬手遮住头顶的阳光,他的目光比二子锐利多了,但见那些鱼人长手长脚,大头暴眼,通体黑亮,只肚皮有些暗红,一个鱼人直立在水上,身体被另一个鱼人顶起,露出水面的鱼人便可以自行搓揉身体,吐出口中的食物分拣,然后身子朝后一仰(私密的地方清晰可见,和人殊无二致。),顺势把下面的鱼人顶起。不一会儿,旁边又冒出一群鱼人来,俱上了岸,全是年轻的小鱼人,其中二个竟穿有衣服。福先生霍的站起,身子嗦嗦发抖,原来他清清楚楚的看出那衣服正是福海的皮裤和背心!鱼人们在岸上和常人一样悠闲的玩耍,然后依次躺在沙滩上晒太阳休息,忒也舒服,约一个时辰的才下水消失。 二子揉了揉眼睛,他们没有福先生看的清楚,但也猜到必是水怪无疑,二子一个胆大,一个忠诚,都无畏惧,跃跃欲试地望着自己的族长,福先生不动声色,拍了拍他们的肩膀:“下面看你们的了。” “是。”二人攥紧了拳头回答。 回到船上,福先生亲自选出四五十名青壮族人,分别由谢一和伏桀带领,要求他们乘夜悄悄绕到水库另一端的沙滩地,埋伏下来,福先生勉励众人:“一定要有耐心,不要暴露,务要杀死全部水怪,为福海报仇!” 一众青年热血沸腾,毫不畏惮,齐声向他保证。当晚饱食过后,各在船中岸上拣选了趁手器械,乘早便行,谢旦和孔定又让其它族人都走出舱来,不住叫嚷走动,作为掩护。 次日中午,水怪果然如期而至,自由自在的嬉玩休息,睡得正酣时,被二队族人悄悄包抄,水怪在水中警醒灵活,力大无穷,在岸上只如猴狗一般,被族人棒打石砸,倾刻间尸横遍野,太阳一晒,更如烂糊一样。 福先生上前看了,恨恨的道:“肮脏东西,可惜了我的福海!” 族人一夜未睡,大战一场,全歼水怪,才消了心头恶气,留在船上的人听说了来龙去脉,连称怪异,尽皆宽心。 大船复行,再无障碍,孔定和福先生谈起此事道:“看来是水怪抱住了舵,方向盘才转动不得。”福先生点点头,只不说话。 族人虽尽歼水怪,但犹心有余悸,加之失了福海,无心逗留,都愿早早出发。 大船出得水库,水面仍很宽阔,二边山势虽高耸连绵,却也不显局狭,几日后,福先生见船行无阻,吩咐了孔定、福明等人,自回舱中休息。 福嫂连续催他不回,此刻又见他面色焦黄,眼带红丝,心中着急,只好拿孩子说事:“福孝福慧还有冰黎的功课耽搁久了,你要不要叫他们到面前来考考?” 福先生疲惫的摇摇头:“你还是到福海家人面前去多劝慰他们。” “他们没事,倒让我多劝你呢。”说着不由得抹了一下眼睛:“他们都知道你待福海好,福海走了,怕你伤心过度,才让我回来劝你注意身体。” 福先生懊恼道:“要不是我让大伙停留,在此祭祀,福海便不会出事。” 沉默了一会,福先生见妻子一直在身边心疼的瞅着自己,便拉了她的手让她坐下说:“我没事。” 福嫂松了口气,又和他说:“我看冰黎这孩子懂事。” “怎么了?” “她昨天还把我拉到一边,让我和你说:福海走了,但船上还有数百个福海,全要你来操持,所以眼下不宜过分伤心。” 福先生听了,如有特如其来的清风把自己满脑子的悲悯吹拂开去,心情一下子明朗起来,和福嫂感叹:“你说得对,冰黎太懂事了,和福海一样。” 二人坐着又聊了一阵,福嫂道:“现在船好走,又有孔定他们看着,你就休息几天也不要紧。” 福先生点头道:“也好,顺便和福孝他们温习一下功课。”遂让福松也去了船头,有事前来通报。 第三十六章 飞雕 他静立良久,把刚才所见所闻在心中细细回忆,一时只觉得满世界都是虚妄,诸事繁复,不知所从。 茫然过后,已是天近黄昏,日照从身后射过来,落在草地上,青草茵茵,泛着油光,似乎比早晨和中午的阳光更甚,他眯着眼睛,眼前世界虽是亮晃晃的,却心中栗栗,一阵风吹过,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当他再抬头凝望远处时,忽然呆住:这次不是虚界,他这边正好顺着日射方向,看得清楚:前面不远处,有三个人影,穿着熟悉的银灰色着装-威龙甲衣!俯伏在地上,头探在一起,不知在寻找什么,像是在开会,反正肯定没有发现自己。 他看着他们,心怦怦直跳,直到三个人影站起,忽的窜向空中飞走,才回过神来,赶紧向前追赶,口中大呼:“喂!你们等等。”情急之下,虽然也飞起身来,终不如他们快捷,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消失。 他一坠气,身子便落到地上,仍是一面跑,一面急取出鹰骨笛吹了起来,尖锐的笛声刺向天空,但他知道,双雕便是听到,也不会马上便至,只能自己奋力前追,直跑到天黑,又跌跌撞撞了一阵,才无可奈何停下,喘着气懊恼不止。 待双雕赶到,他连忙召唤它们落下,抚慰一番,告诉它们自己遇到了重要的故人,请它们休息一下,天亮后帮忙搜索,双雕自然应许,和他一样,都不能入睡,天刚蒙蒙亮时,就等不及,追了下去。 他跟着追了一阵,想到三个队员虽然向西飞去,未必不改变方向,还是等双雕有了消息再说,如此只有停下,找个高处张望。 他既知一时半刻哪能便有消息,按下激荡之心,转而思忖起三个队员来:他们到此处执行什么使命呢?他又回头找到三人聚首的地方,脚下除了一个又小又浅的土坑,毫无异常,再没入土中,四周上下都看遍了,钻出地来,复蹲在小坑前,莫非三人携带了更高端的设备,在探测地下更深处的秘密?饶是他想破了头,也不能发现分毫奇异之处。 才他抬头起身,发现一头野狼就在身前,眼睛晶亮晶,正默默的打量自己,本能一惊,后退二步,迅速察看了四周,并未发现有其它狼的形迹,便放松下来,无聊之下,竟起了和狼亲近之心。 他蹲下身来,亲热的唤它,狼反而倒退二步,警惕地盯着他,他迎着狼的目光,心中说:“不要怕,放松些。”狼的腰腿才松了下来,尾尖轻轻的甩了几下。他又心中说:“趴下来。”狼果然慢慢的趴下身子,他慢慢走过去,捋着它坚实的毛皮,狼又是眯眼又是呲牙,竞似很舒服。 一个人,一头狼,就在草地上并排躺着,睡了又醒,醒了又睡,直到傍晚,他对狼说:“你去吧,我还有事情。”狼好像没听明白,很傻的盯着他看,他心中忽起恶作剧的念头,威严的盯着狼,心中命令:“你速去。”目光一射,那狼如受大惊吓,屁滚尿流而去,他哈哈大笑。 次日上午,母雕飞回来,兴奋地告诉他,已找到目标:“他们在此处西面的大平原停歇。” “可看到什么?”他迫切问道。 “他们进了一个大机器,那机器下面有一个雪亮的大圆盘,机器无论飞起或降落好像都是它飞快的旋转发动,我没多看,让小白盯着,赶快回来唤你。” 他听了大喜:“真的是!那是神行机车,赶紧追上他们。” 话未说完,便即疾行,才行片刻,便觉得尴尬,先前不赶时间时,倒不觉得,想急赶路时才发现地形高高低低,到处乱石洼滩,无论步走、地行、飞起,都快不得,母雕在上面看了也是着急,便让他爬到一个高处,骑到它背上,然后双翅一振,果然负重而起。 母雕自得他拔毒救命,气力愈增,鹰类灵性本足,又知他必非凡人,不忌反亲,视他如友如主。它奋力飞翔一通后,重华虽身躯不重,它也渐渐不支,只好落下休息,如是三番二次,已是力竭不起。 重华过意不去,连连安抚,不让它逞强,情急之下,天视自开,瞥见旁边有一条赤褐色的气龙正懒洋洋的安躺地上,乜斜着他们,不禁气道:“看什么?还不过来!” 气龙听了,身子动了动,毕竟不肯听话。 他想起大灵魂的话:若遇暗能,必得让它心服了,才得使用,不可太拘礼数,此时见它正在犹豫,便把灵须杖在地上重重一顿,目中神光盯着龙头喝道:“怎地还不过来?” 气龙见了他如此气势,也不见如何动弹,略一翻滚,便到了他身边,他抬腿跨上龙背,用杖向前一指:“速去!” 气龙身子一躬一撑,腾空而起,他将杖横在身前,双手抱住龙身,只觉得胯下似虚似实,耳边生风,二侧云朵刷刷后退,风驰电掣一般,果然气势不凡。 他习惯下来,想起母雕,正要回头张望,气龙身子猛的一屈,笔直上窜,他身子悬空,忙借着腿劲,抱住龙身,没等他明白是怎么回事,气龙一个后翻身,又向下直掉下去,他不能把握,被颠了个空,好在他会守气飞行,翩翩然落地,眼睁睁地看着气龙在半空中肆意炫耀一番,摇头摆尾而去。 他气得够戗,又无可奈何,空自沮丧,母雕从后追至,问过缘由,正要去寻气龙发泄,只见它自己施施过来,轻飘飘地落在身旁,气焰全无。他惊喜之余,细细一看,须头杖的菊花顶已全打开,有百千条细长的根须牢牢的缚住了气龙头颈,杖身还在不停摇动,看气龙时,竟似比适才自己还要气馁。 他抓住杖身,收了根须,倒提起来,高高举起,厉声喝道:“你这孽物,我现在便叉了你。” 那气龙浑身战栗,透明龙首上一只手指头大宝石般的眼睛盯着自己,透露出乞求神色来。 重华见它如此,又喝道:“你既知错,这次且饶了你。” 气龙埋首于他的脚下,不住轻拱。 他亲见须头杖于危急中显现神奇,料到气龙为它所缚,终不得脱,方才归服,当下毫不犹豫,骑上龙背,仍由母雕引路,去追寻小雕。 但见广阔天地中,一龙一雕,欢呼向前,时而雕上龙下,时而龙前雕后,忽焉如风雷滚滚,瞻之若缥缈行云,雕声高吭,龙气壮阔。 他为赶时间,只是稍加约束,任由它们你追我赶。母雕有时乘隙俯冲下去抓只小动物充饥,休息片刻,他和气龙却毫无疲态,只在缓急之中安神调息即可。 如此直追上去,竟上了大高原,再往前飞,他和气龙都觉得风如刀割,体冷如铁,极是不适,只能降下速来,母雕虽满不在乎,但是始终追小雕不上,也是急躁,便和他商量:“主人,似我们这般追法,已近乎奔命,仔雕不可能有这么快。” 他点点头,看了看地形道:“我约莫看了,前面有一个莫大之湖,四面高山环绕,八方来水,似乎是青海湖,似此高空飞行,失之毫厘,差之千里,不是方向偏了,便是追过了头,我们先在此等上二天再说。” 母雕道:“主人便在此暂息,我仍四下遍寻。” 重华点头同意,他此时已摸清气龙习性,知它和双雕一样,性情刚烈,极恶柔弱,但见主人迷茫气弱,必然不服而去,所以所言所行皆克制矜持,眼见母雕去了,四下略转一圈,心中计议找个地方洗漱一番。 他自感和青海湖渊源颇深,大洪水前他本来受命护送尊亲前往西新基地,虽然基地具体在哪里他也不知道,但是肯定是往大高原方向。大洪水后他刚换身便独闯大高原,依稀记得当年这里高山无情,风恶水寒,自己心力交瘁,竟为它的气势所折,黯然而返,险些送了性命。 此番今非昔比,景致二相悬殊:苍凉雄壮的祁连山连天接地,逶迤千里,安闲静秀的青海湖如同处子般蜷伏在慈父膝下,其余三面山脉也都似兄长手挽手呵护她一样,山守护水,水依着山,何其婉约和谐! 在湖畔,自他脚下一望无际都是芳香艳丽的草场,野草蓬勃,鲜花绽放,如诗如画,他不能为自己解释这截然相反的变化是气候造成的还是心境的变化。 他陶醉的站着,养眼养心够了,才找一条河洗了澡,把衣服晾上,再找个挡风的地方,在厚实的青草上躺下来休憩。 气龙似乎特别兴奋,自个在草原上穿行半日,回来时精神奕奕,靠在他身边舒舒服服地晒起太阳。 他问它怎么如此高兴,它陶醉道:“这里太棒了,草花丰美,露水蜩虫特多,我大补特补了一下。” “你吃这些?” “是啊,和老灰一样,我们也要补充能量,不过我刚才说这里条件好,露水蜩虫多,幼龙也多,我一辈子没扫这么多过。” “你吃同类?” “怎么啦?这和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一个道理。” 他想想也对,便不必多问。 气龙问他:“你吃什么?” “我和那些蜩虫一样,哪里看到空气中或地里有能量集聚的微小生物,就间或补些。” 气龙羡慕道:“那也得发现才行,这世上有天视的连人带动物又有多少呢!你以后看到有好吃的东西也告诉我,行吗?” “可以。” 气龙本来介于形质之间,对这事一点就透,见他答应,非常高兴。 他们享受着空气和阳光,漫不经心的聊着,气龙悄悄地告诉他:“主人,附近有条暴龙。” 他顺着它所说的方向看了,果然有一堆黑呼呼的东西,便问它:“它和你有什么不同?” “我是游龙,长于飞行,暴龙就是霹雳龙,别看它又黑又懒,发作起来可是威力惊人呢!还有骁龙,非常好斗。” 它还要往下说,他想起一件事来问它:“假如有一棵大树,暴龙能把它怎样?” “那算什么?保管让它立时从原地消失。”见他不信的样子,便跃跃欲试道:“我让它露一手给你瞧瞧。” “我信,你能让它过来吗?” “当然。我们最服有天视能力者了。” “不会吧,你上次还想害我。” 游龙不好意思地甩甩头:“不是想害你,因为你没有念咒语,所以我想试探你一下。” “我确实不会念咒语。” “现在我记着你的声音了,暴龙知道也会跟着你的,我去叫它过来,这家伙怎么找到这个好地方? ”它嘟咙着游过去,真的把暴龙拽过来,他看它二个时,根本上无甚区别,一个大,一个小;一个长,一个圆;一个褐色,一个黑色,都有一颗宝石般的眼睛在头前闪闪发亮。 暴龙看上去拖拖沓沓,一点不像有脾气的样子,他问它:“你最近可曾帮人毁坏过一棵大树?非常巨大!” 他比划着给它看,暴龙呆滞地摇摇头,重华见它虽丑,着实乖巧,心中喜欢,走过去和它厮摩一通。暴龙极不好动,却和他一见倾心,大是亲近依赖,三个复又一起暖暖地晒起太阳来。 数日后,母雕风尘仆仆地飞回,告诉他:“原来神行机车向南拐了个方向,耽搁了些时日,小雕一直盯着,现在已转回头,正在前面河边的谷地里落脚。” 重华听了大喜,忙跟着母雕过去,又一番急飞,见着神行机车后,他们便远远停下。他悄声吩咐雕龙:“我要和大机器上的同类落实一桩事情,你们自行活动,待我事毕后,再行相聚。” 游龙不舍道:“我们远远的跟着你便是。” 他点头和它们告别,悄悄的靠近神行机车,虽是模糊,却和他记忆的分毫不差,他一遍遍的看,一点点的抚摸,心中百感交集。他转过身看周边风景时,忽然发现现在这世界上每到一处都是意境优美,昨天如画般的青海湖还没有从印象中褪去,眼前又别有一景:谷地中一棵棵大柳树和桃树相间,垂柳青翠碧绿,漫舞轻扬;桃花粉妆玉砌、光彩炫目。 他情不自禁地步入林中,负手而行,信步吟哦道:“翠玉枝头挂,腰中束红妆,扬柳犹自避,无人赏桃花。” 正在陶醉,身后一声惊呼:“人!泰山、北京,快来看,有人!” 他转过身来,一个雪白着装的姑娘正呆呆地望着自己,身材丰满,自有一番绰约之姿,唯有脸上的内容既没有桃花鲜嫩又没有柳叶水灵,全是粉刺痘子。 “你好!”他向她问好,且看到二个青年男子飞步赶来,一左一右站在她身边,也是白衣玄履,定定的望着自己,神情变化莫测,一位高大壮实,面黑眉浓,年纪轻轻就有一大把络腮胡子;一位单薄文静,脸色略显焦黄。 第三十八章 此等美景 他依姑娘称呼,猜测前者是泰山,后者是北京,心笑这名字取得倒也有趣。 三人回过神来,纷纷上前,把他团团围住,观赏稀有动物一般看着他,泰山问道:“你住这里?”他摇摇头。 “你从哪里来?”他又摇头。 “到哪里去?”他仍旧摇头。 北京在这当儿已把四周打量了个遍,也问道:“就你一个人?”他点点头。 三人见他听得懂话,精神大涨,互相对视了一下,姑娘道:“你和我们一起走,好吗?” “去哪里?” “哇!”三个人又一起叫了起来:“你会讲话?”全没注意这句话说的无聊,脸上都绽放出光彩来,重华看到他们终于露出和年龄相仿的青春活力,尤其那姑娘,一口整齐贝齿,不禁也跟着他们开心的笑了。 “家里啊。”姑娘激动得满脸通红。 “好。”他答应道。 三个人连忙转身,簇拥着他出林,仿佛怕他跑了。 “江南,你不看桃花了?”北京和姑娘笑道。 “这不看过了。”江南毫不介意道。 重华想林中景致确实优美,便道:“不如再看一下吧。”便要停下。 北京江南瞟了一下泰山,齐道:“不了。” 到了神行机车跟前,泰山找一件自己的袍服给他换了,他犹抱着旧鞋旧服,不忍弃之,只道:“这二件都是故人相赠,暂且留下。” 泰山又问了他称呼,他此时已不愿以真名示人,只说:“我姓金” “哦,金先生。”三人也不多问,竟和福先生、闫长老称呼一致。 他听泰山三人商议:机车上尚有四五天水粮,途中还可停留二日,既在此处有人偶遇,不如在周围再搜寻些地方。 他们自行换上威能甲衣,江南问道:“金先生呢?” 他已发现三人以泰山为首,他看似粗豪,其实比其它二人都成熟克制,至于北京,一腔心思都在江南身上,眼神游移就没离开她过,此时听她发问,目光也跟着投向泰山。 泰山略一思索道:“我们由东南而来,现在只须往北、东北方向巡行,时间还够,就先驾机车巡视,但有迹象时,再分头细看,只留一人在机车上陪金先生就行。” 他嘴上说着,先进了驾驶舱,北京江南却又教重华如何进去坐了,然后坐在他对面,扔过一包水来,他道了声谢,打开来喝了二口,确实甘冽。 他于舱中一切明了,只不多言,闭目假寐。 他已明白三人身份,只不知道他们所负的任务怎样,三人除了商量正事,都是面如尸皮,惜字如金,是以无从得知,更不知他们所说的家是否就是西新基地。想到三人年纪轻轻,都有迟暮之像,全无当年自己一帮队员的意气风发各具雄心,不禁暗暗摇头。 舱中明明有四个大活人,竟很长时间一句话也没有,气氛异常难堪,他甚是难受,不停地咽着喉咙,终于忍不住眯眼打探面前二人,竟发现一个秘密来,原来北京江南正襟危坐之后,北京的右手拢在江南的后腰,江南的左手也不易觉察的落在身后,二人手臂明显在不停地动作。 他初是好笑,再觉得无聊,直到时间长了,二人仍不收敛,心中便生出鄙视之意来,只觉得基地择人如此,实为不察。 泰山将车停在一个大塬上,了望一下四周道:“基地提醒:这个位置周围土息深厚,有水则生,无水则死,眼下这里树草旺盛,说不定便有收获,我们今天就在此附近搜索。北面还有一个点,明天再干一天,就可回基地了。” 见北京江南二人都无意见,又对江南道:“你留下陪金先生,我和北京前去打探。” 江南不肯,北京也道:“你开车累了,留下吧,我和江南去。” 泰山同意,二人分了方向,检查了装备,各自飞去。 泰山又把机车检查个遍,和重华道:“车上水不多了,我去附近找找水源,他们回来可用,很快回来。” 重华回答:“你放心去吧,我不乱动就是。”泰山宽厚的笑了。 威龙甲衣很是快捷,不多久他就拎了一大皮袋水回来。 “这么快?”他艳羡无比。 泰山不答,去机车中取了一只蜂窝盒子,倒了水,搁在一边。 “这是干什么?”他问泰山。 “看看水有没有毒。” “水里有毒?这水这么清!” 泰山看了看他,又没有答话。 他心中大奇,福先生族人、闫长老一支从未说过类似的话、有过类似的做法,基地里的人怎么对饮水这么谨慎呢?他猛的想起乌婆婆为毒水所伤的事情,又想起和尊亲逃难时饮水都是经软体黑葫芦滤化,心中明白,大洪水留下来的文明知道水体污染太重,早就不用自然的生水,遗传下来的法则是只能每水必试,他既想通,心情反而沉重,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泰山见他如此,生疑道:“你怎么了?” 他怜悯的看着他问:“有毒吗?” 泰山倒掉蜂窝盒子里的水,又仔细看了看,欢颜道:“还好,没有。” “以前发现过带毒的吗?” “当然。” “知道为什么有毒?” 泰山瞥了他一眼:“不知道,你知道?” “嗯。刚才你说过这里土息深厚,有水则生,无水则死?” “是啊。” “如果是毒水,草木又怎么如此旺盛?”见泰山点头,他又道:“早先,所有的水都无毒,各处的土都自有灵性,万物生长各得其生命妙趣,是因为我们的地球,”他跺跺脚,“就是地下,有很多成份,有石头、有铁、有金有银…,它们各处所安,互不干扰,后来人们随意掏取混放,水从此不再纯净,由善变恶,便有毒了。” 泰山听得入迷,问他道:“那些人为什么要这样做,他们不需要用水吗?” 重华看了看他,没作回答,转而问道:“那你们住的地方用水都要这样试?” “不,我们那里有昆仑河,里面的水是神水,机车里带的水就出自于它。”他说到这里,忽然警惕起来,重华再问时,便一字不答,先回到机车边上,换下威龙甲衣,然后走到一边,抬起手腕,自说自话一通。 重华当然明白他是在用随身宝和北京江南联系,只是刚才见他试水,不免忧心福先生和闫长老二边族人不得明白,别也遭遇毒水。 他在塬上散步远望,泰山在他眼里模糊起来,他发现自己短短的时间里已对这三人兴趣缺缺,他们明明正是阳气充足的年龄,却像病鸡一般,除了正事,不讲也不问,多说一个字也不愿意,从早到晚,脸上阴阴郁郁,萎靡不振。福先生、闫长老二族中的少年,穷归穷苦归苦,永远活蹦乱跳,一副使不完的劲,二相一比,三个佼佼者闷声贼行,情志相差何止百倍! “会不会因为自己的出现令他们拘谨?”他看着泰山机械的背影想,可是思来想后,自己既没有透露身世行踪,也没有特别举止,如果基地的人都是这样,人类的文明就彻底断了,想到这里,他心里凉了半截,之前的激情烟消云散。 最令他气恼的是,自己还没有散步到他身边,他像躲着自己一样,突然转身走向机车,对自己不闻不见。 他闷着气了望一通远方,自己虽然不受待见,但总要跟着他们到达基地,暂且忍受些吧,便苦笑一声,低下头摇了摇,亏得这一低头,看到地上竟然有字:有监控,不得言。 字迹很大,似是以足写成,转头看泰山时,他正煞有介事的检查机车。 他胸腔里郁积的一股气顿时无影无踪,又立时感到四面八方正有无数个眼睛暗中看着自己,毛骨悚然! 他也不经意地擦掉字迹,刻上“在哪里”后便即离开,站得远远的悄悄留意。 泰山果然又找了机会留字:“手腕、衣服、车上”。 他恍然大悟:原来泰山他们在外每一言每一行基地都一清二楚,可能基地规矩太严,令他们大是惕惧,只能忍气吞声。 他大为震惊,绝想不到基地竟以如此鄙卑手段令三个大活人在千里之外也如木偶一般,比之生相和黑大怪更加令人不寒而栗。 他看着泰山乌暗无光的脸,想到北京和江南战战栗栗的小动作,气愤填膺,也不管谁长谁短,决定先救了三个少年再说。 神行机车、威龙甲衣、随身宝他无所不熟,他所掌握的智慧泰山等人本就无法比拟,当年传祥曾教过他如何开关三种装备的录音录像(当年基地对外出队员并没有监控习惯,这些功能也是空置),所以胸有成竹。 他颇花了一些时间把一块地上刻满了字,泰山在一旁直等得乱了步伐,待他一走开,马上像企鹅一样一本正经的过来,这一看不免神慌,不曾想面前这个人对机车小飞龙随身宝的各项功能竟比自己还要精通,他又惊又佩,失了魂一样看着他。 他早在另一面刻下字,微笑问他:“他们二个该回来了吧?” “啊,是。”泰山领会过来,走过去和他并肩而立,低头看时,地上刻着:“听我的,不要问。”连忙点头道:“我来问一下。”(他仓猝之下也忘了回避重华),便用随身宝呼喊了北京江南,二个均回应安全,马上即回。 他找了个死角,用传祥所教的方法,贴身把泰山手上随身宝上的机关关了,和他亲切道:“好了,你可以说话了。” 泰山哪里肯信,一张脸憋得又黑又亮,汗珠滚滚掉落,和他又是挤眼又是呲牙。 他拍了拍泰山的肩:“你不是相信我了吗?”拉过他的手,把如何开关随身宝功能的方法和他说了,告诉他:“基地知道你们讲话和行动,因为这个有录音功能,机车和威龙甲衣还能录像,所有一切都可以同时传输到基地,也能自行存储。” “威龙甲衣?” “就是你们身上穿的衣服。” “哦,那叫小飞龙。”泰山更加信服,神色渐次放松,又小声问:“可以随便动吗?” “可以,它不能录像。” 但是泰山还是不敢说话乱动。 他可怜之至:“但是不能关得太久了,以免基地怀疑,你抓紧带我上机车,我把机车和威龙甲衣,就是小飞龙的机关也讲与你知道。” 泰山此时已不能善身,咬一下牙,仍是一本正经的上了机车,坐到驾驶舱上,直到重华对他说:“好了。”他已是大汗淋漓。 重华又将随身宝调了一下,里面传出的果然是从他们出基地一直到早上安排出发计划时的各个声音,重华提醒他:“我刚才说‘好了’里面便没有。” 泰山猛地站起道:“真的没事了?” 重华和他微笑点头,又调了机车上的设备,竟和小飞龙情形一样,泰山一一亲见,此时慢慢坐下,掩面抽泣起来。 重华拍拍他的肩,心里叹道:“可怜的孩子!”又气恨恨的想:“可恨的人!” 泰山突然止了哭,求他道:“金先生,你把它们都开了吧。” “为什么?” “你不是说时间不能太久吗,我不想一个人享受这样的幸福,等他们回来后再打开一次。” 重华的眼睛湿润了,和泰山商量好明天一早再开,便把三个装备的功能都恢复了,二人出了舱,如常一般。 北京江南回来,说了附近并没有人的消息,泰山却不是惯常的细问,只说二人外出一天累了,早些休息,明日一早还得出工。 夜里,当泰山用手语告之可以自由说话活动的时候,二人惊愕后,俱各心花怒放,哪里还睡得着,只是双臂抱胸假寐,重华看在眼里,听着他们深重的呼吸,又是痛惜不已。 好不容易得见晨曦,三人早早出舱,重华思虑更加周密,为他们解去三件装备上的监控功能,又按昨日示范给北京江南看了,二人这才全信,相拥而泣,之后放声大呼,又蹦又跳,近乎疯狂,完全恢复了青春本色。 激情过后,泰山把二人拉到身边说:“幸而金先生相救,不然活着也无味,只是还是谨慎为妙,不可肆意妄动,尤其舱内和小飞龙的装备解除非常勉强,以后仍要控制情绪,只在不着小飞龙装备,出舱走远后,靠调节随身宝讲话。” 重华点头赞许,北京江南二人更不反对。三个人外表平静,眼睛里都闪耀着喜悦的光芒。 重华从三人口中了解,基地确系在昆仑山,有三个主管,二主管分管他们,专门满地寻找可有人类生存;三主管掌管基地里人员活动和生产;大主管掌管所有装备资源,再细他们就概莫能知了。 重华问起三人那天聚在一起探寻什么时,泰山笑道:“三主管喜欢奇花异草,那日江南看到一丛花特好看,细心挖了带回去给他。” 重华莞尔道:“原来是这样。”又和他们道:“此处过去不远,有处大湖,野花正在绽放,不知有多少呢。” 江南听了高兴道:“我知道,那是圣湖,本来就想顺路看看。” 果然神行机车到达青海湖时,不过几日光景,那花那草那景都比前日又美到了头,连重华都动心不已,三人目光交汇,无须言语,齐齐关了全部装备,江南一路飞奔,不停大呼:“太美啦!” 北京跟在后面不知看她还是看景,人都呆了。 重华忽然伤感:此等美景,芒芒却不得见,不由得轻轻吁了口气。 泰山问他:“金先生为何如此伤感?”他知道这个金先生虽然面相年轻,便如传说中的神仙一样年长,倒是发自内心的尊敬。 “噢,我是在想这么美的地方,就我们四个人看得见,太可惜了!” 泰山接口道:“是啊,现在到处都看不到人。”此后机车直飞基地,一日夜间,泰山提醒他,远处亮光的地方,就是基地。 他贴着窗看,果然清冷的夜色中,一盏华灯雪白闪耀,极其光明,照得雪山如镜子一般,他又借机问了泰山三人,知道那是重华宫上的照心灯,每个队员都在它的下面发过誓言。 随后机车到达一处石头铺就的开阔地,钻进一个深邃的岩洞,里面如一个巨大的停车场,排列满了神行机车,岩洞周边又有不少整齐的小洞室。 泰山三人熟练地各去更衣处换了衣服,又去岩洞口边的记查处交了小飞龙和随身宝,办妥手续,泰山手指着旁边一个关着门的洞室问勤执:“二主管不在?是不是上重华宫去了?我们还要和他汇报事情。” 那人头也不抬,拉了一下嘴角道:“重华宫?你以为谁都上得去的!” 北京不服气的说:“二主管本来就应住在重华宫的。” 那人嗤笑一下,看着重华问:“他可有名字?” 重华见他言谈骄傲,大笑道:“我也叫重华。” 那人听了一愣,多看了他一眼,照例登记了信息,便不睬他们。 江南不满道:“你倒是告诉我们二主管在哪里啊!” 那管勤执的讥诮的看着她,任由她着急,泰山拉了她一下:“袁仁也不知道,我们回头再来。” 几个人闷声出了洞口。泰山朝广场西面指了一下道:“但愿在那里。” 重华问他:“你怎么知道?” 泰山道:“若没有事情,二主管最喜这个时候,太阳将下未下,持一壶酒,眺望远方。” 江南道:“对,那样子好迷人哦!” 北京笑道:“我们这次也不知算不算成功,二主管会不会赏我们一杯酒?” 江南道:“肯定有。” “为什么?” 江南看了看重华,神秘道:“你等着吧。” 重华等他们都不讲话了,又问泰山:“重华宫是什么所在?” 泰山答道:“是大主管、二主管、三主管等机要人物住所,后来二主管见总是找不到人居,心中着急,便直接搬到此处住;三主管为照看生产,也搬出重华宫,只听说那里金碧辉煌、美仑美奂,轻易是没有人能上去。” “基地让你们怎么搜寻的?” “每次都按照列好的坐标位置寻找。” “这么多机车找了这么多年都没找着?” “没有人,再多的机车找再久也没有用。”北京插了一句。 泰山又低声问:“你真的叫重华?” “怎么啦?” “我看是真的,在查记处谁要是说谎话,袁仁都会知道的。” 他听了一怔,随即明白可能又是测谎仪之类的仪器,也不着答,心中更添恼怒。 “到了。”江南提醒道。 没等他抬头打量,一个身影嗖的扑到他身上,他连退二步,差点摔倒,惊吓之余,定睛一看,原来是一条黑色大犬,嘴中喷着热气虎视眈眈的看着自己,他忙架住恶狗,也是朝它一瞪眼,说来也怪,本来气势汹汹的大狗忽然耷拉下来,被他抛倒在地,夹起尾巴一溜烟跑了开去。 这边江南双手捂着胸口道:“吓死我了!” 泰山不好意思道:“忘了提醒你注意这家伙,是二主管养的,见有生人来,就喜欢这样往人身上一搭,把人先吓个半死,没吓着你吧?” 重华理了理身前,冷笑道:“还好。” 这时北京已在喊话:“二主管,我们回来了。” 亭子里果然有个中年人正在袖手沉思,此时转过身来:“啊,是你们,快上来,让我看看。” 三人应了,大步走进亭中。二主管笑眯眯的看着他们,逐一打量了好一阵,忽然问:“怎么这么高兴?” “没有啊。”三人面面相觑。 二主管也不说话,只是默不作声地盯着他们,看得三人心里发毛,江南反应快,大声道:“二主管,我们这次带了个人回来!” 二主管似乎也松了口气,笑着责骂道:“出去几个月,才带回来一个人,就把你们乐的,一个个眼亮脸嫩的!” 江南娇气道:“二主管,这人和你一样。” “嗯?” “他也会说句子,可好听了,我还记了二句‘碧玉披头挂,腰中束红妆’” 二主管听了,念叨几遍,追问道:“不错,说的是什么?” “那个地方有大片桃树和柳树,柳树叶绿,桃树花开,非常壮观,我当时也是去看景,碰见他和你一贯的神气,怡然自得地吟哦,后面二句记不得了。” 二主管听得悠然神往,看着亭子外面的重华道:“快上来吧” 北京连忙喊唤,重华不慌不忙上得亭来,见亭子甚是宽大,几个人随意站立也不局促,那二主管四十左右年纪,中等身材,斯文圆脸,面色暗黑,酒气微薰,一双眼睛倒很灵活,虽然对他心有成见,仍微微颔首道:“二主管好。” 二主管见他气度雍容,当即刮目相看,赞叹道:“好人!好句!请问下面句子是?” 重华直盯着他的眼睛道:“杨柳犹自避,无人赏桃花。” 二主管听了,闭上眼睛轻轻地念了二遍,赞叹道:“好个无人赏桃花!” 重华见他陶醉,也不应声。 泰山见二主管兴致正好,便趁机道:“二主管若没有别事,我等再去三主管处报知。” 二主管笑道:“哦?你们这次又找到什么奇花异草了,他这日日花开放,移步换色香的追求差不多了吧?来来,先帮我把酒缸里的葡萄渣清掉,我赏了你们酒再去。” 说着便从一边的石桌上拎起酒袋,往一只玉杯中满满倒上,端起来想了想,先递给重华,重华早已闻到一种酒香,接过玉杯,看着杯中酒体如缎如玉、晶莹饱满,一时有隔世之感,抿了一小口,慢慢咽下,忍不住道:“好酒!只太过辛辣。” 二主管惊喜道:“你也懂酒?我也有此感,可是这是纯葡萄放在石缸中,以大石压榨,再封盖发酵、换酒,正应是本味,和传说记录中的口感怎么会差许多呢?”说着要带重华去酒棚观看,见他不肯,又不厌其烦的细细介绍起来。 重华见泰山等人全不入耳,走也不是站也不是,便打断他道:“这中间或许差了哪一着,但是你说酒味不稳,可能因为日夜寒热相差太大所至。” 二主管精神一振:“依你之意?” “选一处好地方,挖一口深地窖—” 不等他说完,二主管便拍手道:“妙,妙!”对泰山道:“你们先去吧,我和—”掉头看看江南,江南一本正经道:“金大哥” “哦,金大哥,不,金先生。”对江南一瞪眼:“回头让你们再穿小飞龙,戴随身宝!” 江南一手拉着泰山一手拉着北京,咯咯笑着去了。 二主管这才和重华笑道:“不要见笑,他们总是在我和三主管面前没了大小。” “噢,那是为何?” “嘿嘿,那还不是我最信任和器重他们。不提了,难得你又懂诗又懂酒,我们喝酒,我把我想出来的句子也说与你听。” 重华冷冰冰的道:“二主管常常又是酒又是诗,好不消闲,可是你知道队员们在外面憋屈成什么样子吗?基地这么监控他们,丝毫不尊重他们的人格和隐私,还谈何信任和器重!” 二主管听了一愣,随即一本正经道:“不,不,这事就是我定的,没办法,基地也是为了安全起见。” “如果为了安全起见,为什么不教给队员开启和关闭监控的方法?” “不,如果他们逃逸不归怎么办?”二主管争辩道。 “如果发生那样的事情,是基地遴选时和平时教化不得法,那又是一种失职。” 二主管仍是不以为然道:“哈,那不关我的事,你找-”他忽然想起什么,脸色大变,看着重华慌不择言道:“你是怎么知道这么多的,是泰山他们和你说的?不,你是重华宫下来的?” 重华凛然道:“你问这些干什么?你只要问你自己,你是基地首脑,难道这个位置不重要,你对得起它下面的每一个人、每一双眼睛、每一颗心?你日日这样逍遥自在,就不怕在一件嗜好上耽搁得久了,会累积祸害?” 二主管脸色换来变去,终至现出大恐怖来,手中的酒袋和玉杯齐齐落地。 重华追击道:“你所想的尽是利害,你所做的都是己事,当你用监控在监视队员们的自由时,难道就不曾想过暗处有眼睛在看着你吗?你还记着誓训歌的誓言吗?” 二主管如闻轰雷,瞬间想起当年入住重华宫在永放光明的照心灯下所起誓言:“重华宫坚我心志,照心灯明我心迹,誓以我身,换人类重生。”立时羞愧懊恼,不知喃喃自语什么。 重华当日所见所闻,泰山等人在外执行任务时,话也不敢讲,竟至要用手语,当时便痛心疾首,等到了基地,又见记查处设有测谎仪审判成员说话,更觉得不可思议,而二主管和三主管却是只靠诗酒花草度日,何等逍遥!怎不嗤之以鼻!当面斥之!是以此刻见他羞惭痛苦状,仍是冷眼观之。 一阵风吹过,二主管打了个哆嗦,似已回过神来,颓然叹道:“自欺欺人,虚度时日啊!” 重华一直不动声色地站在他后面,见他有悔改之意,仍责备道:“确然如此,自欺欺人,虚度时日,误身小,误事大!” 二主管转过身来,适才的志得意满无影无踪,脸上饱经风霜一般,一副落魄已久模样,愀然道:“金先生,我一见面便知你非同一般,多谢擦拭区区心灵,基地中事,其实-” 他正在斟酌怎样和重华说话,亭外有人喊道:“二主管,重华宫传话。”正是记查处的袁仁。 二主管见他不知什么时候现身亭外,自然而然现出一抹恐惧的神色来,打腔问道:“什么事?” “不知道” “好,我这就来。”说完看了看重华一眼,匆匆而下。 重华见他的猥琐样,更加瞧他不起:这人变化之快,全无定力,不知怎么竟是基地首脑!” 那袁仁又冲他道:“你也过来。” 重华这才注意到他黑面大额,真如猿猴一般,也不和他计较,随着二人回到查记处。 袁仁按了一个墙壁上的按钮,一个极其柔媚的女声想起:“二主管,执事之间,你去哪儿了?” 二主管堆出笑来道:“如夫人,我刚才到外面走走,正好有一组队员回来,正和他们问事。” “恐怕又是喝酒吧?这次泰山他们带回一人,怎么不和大主管通报?” 二主瞟了一眼身边的袁仁,毕恭毕敬道:“大主管说过不想见无稽外人,我想先问清楚再上报。” “你还狡辩,对不知从哪里野转过来又老又脏的修行士,你硬相信他我们这里有什么转世灵童的说法,使劲往大主管面前塞,这个人是我们队员找到带回来的,你倒隐瞒不报,我看你没有把大主管放在心上。” 二主管面上的汗涔涔而下:“没有啊。如夫人不要生气,此人很是高洁,我这就带他上来。” “让袁仁安排吧。” 通话已然结束,二主管仍欠身站立,袁仁视而不见,上下打量了重华一眼道:“你随我来。” 重华微笑着看他,只是不应,二主管慌忙催他:“你快去吧。”不住的和他使眼色,又是着急,又是乞求。 重华见二主管如此畏惧,自己正要见大主管,虽不至揭二主管和三主管的短,总是他用人不察,自己须帮他出出主意,便随袁仁出了查记处。 袁仁带他上了另一种型号的机车,出了洞口,趁着夜色扶摇直上。 重华在座位上默默的思忖重华宫和大主管,不知不觉之间,窗外忽然大亮,机车已然停在一个透明的圆形长廊中。 他这才看清,原来重华宫建在一座山峰的平顶上,四面各有一根高大的灯座,上面是刺眼的大灯,在周围雪山的映衬下,一片雪白,亮如白昼,这就是照心灯了!他回忆人类鼎盛时期人类也未曾有此耀眼的光源,又惊叹山峰被削得如此平整、打磨得如此光洁,可见当时基地花了多少心力、寄予了多少期望! 他一面走一面感慨,不觉走进了一座大厅,更是瞠目结舌:一座巨大的厅堂,中无一墙一柱,亦无有一物,四周上下都如镜子一样雪白光滑,虽是空荡荡的,也绝对称得上金碧辉煌,震撼人心。 他一时头晕目眩、恍如梦中,直等到适应下来,发现对面灯光的暗影下面有一个小门,忍不住走了进去,里面光线暗了许多,更显得空间紧凑,一张长条石桌旁,已有三人在座,一个女子先鼓掌道:“金先生果然高明。” 待看清时,中间高大人影竟是泰山,身旁二名素衣女子,都是中等身材,说话的女子极其妩媚,肌肤胜雪,浑身上下,无一瑕疵,让人不忍移目,另一个女子脸蛋身形也很清秀。 “金先生。”泰山拘谨的叫了一声,欲起还坐,看着那妩媚女子,很是局促。 那女子举止曼妙无比,张罗重华坐下,笑吟吟的道:“泰山这次立了大功,能够见着金先生,总算找着同类,大主管很是欣慰。” 重华脱口而出道:“你是如夫人!”见她点头,继续道:“还请夫人转告大主管,我曾碰到二支人类,各有数百号人。” “真的?”如夫人身子前倾,惊喜地问过,又悠然道:“大主管知道了定然很高兴。”说完轻轻吐了一口气,仿佛沉浸在一片喜悦之中。 过了片刻,如夫人又道:“大主管知道金先生见识卓越,极是钦佩。” 重华听了疑惑,不知道她说的是哪一件事,如夫人和清秀女子对视一下,笑吟吟的看着他道:“基地向来饮用昆仑圣水,但一出昆仑山,用水就得谨慎,唯恐有毒,这次泰山回来,把你和他讲的道理一说,大主管恍然大悟,不曾想金先生看似年轻,其实就是传说中的神仙,大主管和我们开玩笑说,要称呼你金神仙呢。” 重华看看泰山的表情越发不自在,笑道:“不要太在意,就和刚才称呼就行。” 如夫人道:“那就太谢谢啦,大主管还有些事情,金先生能否把以前的阅历挑些有趣的说与我们听听?” 重华觉得无聊,起身叹息道:“昆仑山上,倒是灯火辉煌,除此之外举世荒芜辛酸,何谈趣事!” 三人听了他肺腑之言,各怀心事,再不能轻松讲话。 稍后如夫人道:“金先生一路辛苦,请随我来。”领他进了大厅边上的另一所稍大的房间,便即退下。 重华不明所以,略看之下,见此处外厅内室,别有一种温馨,正在细评,一阵香风飘进来,一串女孩儿,托了无数菜肴果品陈列桌上,领头之人道:“大主管有事脱不得身,请金先生自行进餐后,会面议事。”说完又都退下。 他见桌面上陈列满了牛羊肉面饼果干,另有二大袋葡萄酒,没想到洪荒时代,基地的条件如此奢侈优越,有生以来未尝见如此阵势,差不多能把自己淹没了,不禁摇头苦笑,心想大主管如此盛情,却不知自己极少饮食,只打开皮袋,倒了小半玉杯酒品尝,只比二主管的酒多了一种特殊香气,一样的有种辛辣味。 他把外面的女孩儿唤进来:“都拿下去吧,谢谢大主管!” 领头的女孩儿见他对食物未曾一动,有些紧张道:“大主管说了,金先生如另有需要,只管说来。” 他笑道:“真的不需要。” 等女孩儿们把食物撤了下去,他坐下来又是感慨一阵大主管怎么如此气派。不一刻,又听到脚步轻响,数名身着薄衫的女孩儿施施然进来,他看着她们若隐若现的身子,顿感不妥,正着慌间,女孩儿们妖妖娆娆的身子已依靠上来,娇滴滴地道:“大主管说天色已晚,让我们伺候金先生休息,明早见面。” 他吓了一跳,忙退后道:“这不行,我自己休息。” 二个女孩儿动手动脚起来,他再也忍不住,大喝一声:“住手,都给我出去!” 女孩儿被他的气势镇住,互相看了看,默不着声的裹起衣服走了出去,他犹怒气冲冲。 第三十六章 金先生不见了 一旁的密室里,大主管一直盯着屏幕,此时收回目光,自言自语道:“他如此古老,却又食色不即,也不知是另有修炼方法,还是另逢奇缘?” 如夫人道:“此人身世隐诲,不愿作讲,但对你似极敬重,你或可一问。” 大主管缓缓点头,对清秀女子道:“红箭这次立了功,发现了一个宝。” 红箭道:“大主管,我发现他举止非常,又和泰山说毒水的事,不是知识渊博,就是身具神通,是以将机车随身宝装备中的信息倍加留意分析,告知大主管和夫人。” 大主管连连点头赞许,因见如夫人脸上似笑非笑,疑惑道:“夫人为什么发笑?” “你自己修炼,以为人家也是如此,还安排了那么多女孩子,要学他妙技!” 大主管笑道:“夫人可想和我修炼?” 次日一早,重华出来重新审视大厅,都是清一色巨大的石头垒砌,边角拼缝非常细微,浑如一体一般,是以镶嵌的灯盏虽少,因为光源强大,壁面光洁,才显得璀璨耀目,又见四面暗门无数,足见此处是基地枢纽所在。 他正要出大厅外面观看景致,一个女孩儿在身后轻喊:“金先生,大主管有请。” 他心中一凛,随着她进了另一间房,突然想起:“怎么这里都是女孩儿?” 这间房与昨晚和如夫人谈话的房室布置相似,略大些,又有开窗,光线亮了许多,从推开的窗户望去,一个很大的院落,有各式亭子花草假山流水,又有回廊通向各处,让他又惊叹不已。 不久,随着一阵咚咚咚的脚步声渐近而至,转过身来,抬头观看,来人身材异常高大魁梧,脸长颐厚,鼻高口直,但肤色苍白,颇有困顿之意。 “大主管” “金先生”二人不约而同喊道,二手相握,一个粗实有力,一个柔软若无,二人相视而笑,大主管笑声竟也洪亮爽朗,很有威势。 既对面坐下,大主管热切的看着重华,目光中诚意拳拳:“金先生让永辉一见倾心,有一件事,还望金先生不吝相告。” “那是自然。”重华见他如此直爽,慨然应道。 “是何等原因让金先生青春永驻?” “这-”重华不料他开门见山问起这件事情,又见他目光灼灼的盯着自己,不好拖延,只好道:“那是大洪水时,我曾碰到一个石人赠我海底仙膏。” 这话大违本意,说完便觉得二腮发热,大主管却不生疑,滚动了二下喉结道:“哦,原来是奇缘,昨晚休息可好?” 重华这才得缓称谢:“大主管隆重相待,其实不必。” “是吗?昨日我外出晚归,是夫人代为安排的。” 重华感动道:“大主管一身系基地生存兴盛,事情繁多,基地情况还好?” 大主管摇头叹息道:“金先生是经历过文明的人,也了解基地?” “只是听说过,大洪水发生前,人类有所预感,倾力建设西新基地,以保留人类种子,但大多数人闻所未闻,遑论进入,我若不因奇遇,必也死在逃难途中。” 大主管道:“我曾查悉,当初共有西新、西京、西青三个基地,西京已为大洪水吞没,西新毁于一场奇寒雪灾,独剩西青一处。唉!” 重华感叹道:“大主管责任更重大了!” 大主管点头道:“实不相瞒,现在只可用四个字来形容我的处境:心力交瘁。二主管那里一拨一拨的队员下去,满世界只今次带回来你一个人;三主管那里掌管着的人丁又不兴旺,我看在眼里,急在心里,现在你来了,阅历深厚,生命持久,正好接过担子。” 重华连忙摆手:“大主管,我真的不行,你若有用我时,必不推托。” 大主管无奈,只好摇头作罢,又亲切的问:“金先生可有基地代劳之事?” 重华本想问他外出队员监控之事,见他关心知已,倒不好着急,便摇了摇头,反而安慰他道:“大主管不必灰心,我这么多年也是各处寻找人烟,已遇着二处,俱有数百人。” “嗯,夫人红箭已和我说了这事,情况怎样?” “极其潦倒,没有农具衣食,一支只好远徙,还在途中;一支只以粗粮牧畜维持。” “嗯,基地现在差的就是人,不要说三主管那边牛羊成群、种植丰收,就是保藏的器械种粮庞大无数,能源够用数百年,又有计划用来对付地外生命的武器,真是宝多无处用啊!” 他娓娓道来,重华在一边听得眼睛放光,却又不明他的心意,只好问道:“大主管的意思是?” 大主管不屑道:“你说的都是小事,我想请你去办一件事,完了回来和我一起好好的经营基地、振作基地,至于你刚才说的更是事无不可。” 重华听了也不作他想,正色道:“大主管尽管吩咐。” 大主管倾过身来,几乎压着他道:“你速去寻那石人,找到仙膏,让基地人丁兴旺起来。” “这-”重华想不到大主管提出来的第二个要求更加直接,让他毫无准备,不好推脱。 大主管盯着他的脸接着道:“基地可以派出机车队员相助。” 重华无可奈何,支唔道:“这个倒不必,他说要到大高原补玉,我本为寻他而来。” 大主管身子挺直,眼中放出光来:“太好了,昆仑山玉品天下无双,就依你意,恐他见了机车队员装备,反而躲藏了,你速去,袁仁会作安排,我还要去找二主管三主管商量如何帮助那二支族人,待你回来就行动。” 他说完拉着重华的手臂晃了晃,便即离去。 重华愕然看着他高大的身影消失,恍惚觉得他的身体有些发飘,很久才回过神来。 袁仁给他安排了一套小飞龙装备和一只随身宝,又教他使用方法,叮嘱他有事随时和基地联系,他自然一学就会,袁仁刮目相看,由衷称赞他:“你真聪明,怪不得大主管如夫人都器重你。”把他送出机库大门后,自行回去。 重华被送下山,大主管回到春房,换上薄衫,如夫人站起来迎接,心悦诚服道:“也就是你气势不凡,直接了当,让金先生甘受驱使!” 大主管哼声道:“只要他心里想着事,就只有来求我,再让他穿上小飞龙,戴上随身宝,他在明处,我们在暗处,就脱不出我的手掌,红箭,给我看牢了。” 红箭答应一声。如夫人道:“你有了这个唐僧肉,就不要再迷恋修炼了。” “我想要个孩子。”如夫人娇声道。 大主管拉下脸,松开手道:“好好的,又说那事干什么?” 如夫人娇嗔道:“你又不修炼了,也不行?” 大主管道:“这不是还没有得到吗!” “那要等到什么时候?没有孩子,以后我怎么办?” 大主管不耐烦的道:“什么怎么办?大家不都一样!” 如夫人抬起头哀怨的看着他,见他板着脸,不为所动,“呜”地哭出声来,掩面而去。 红箭只好回来,当夜无事。第二天又发现重华扔下威龙甲衣,和老者顷刻间越过重山,到了一个落脚地后,就失去信号。 她不敢怠慢,忙又去找如夫人,把事情说了,如夫人仍不想理睬,想想事态严重,只好气呼呼地去找大主管。 大主管一觉醒来,神完气足,正美美地想着心思:一旦仙膏得手,自己便可成仙,再多生孩子,就有许多神仙子女,如夫人一直在身边唠叨,到时候够她高兴的。 他越想越高兴,脸上露出难得自乐的表情来,见如夫人急匆匆地进来,笑问道:“夫人可知刚才我在想什么?” 如夫人在他面前稍一屈身,也不理他的问话,气急道:“那个金先生不见了!” 大主管脸上的笑容一下子无影无踪,急问道:“怎么回事?” 红箭接话道:“不知道,监视里忽然就没了踪影。” 大主管连忙起身,衣衫不整就往机要房跑,二女紧跟在后。如夫人不忘问红箭:“监视其它地方都好?” 红箭道:“其它地方都好好的,就这一处断了。” 大主管看了监视内容,愤愤道:“早就说不要让这个老疯子靠近的,怎么又闯上来,让二主管上来。” 如夫人道:“现在不是生气的时候,得赶紧找人!” 大主管粗声道:“你速安排。” 如夫人忙连通二主管,二主管在那头诚惶诚恐道:“夫人又有什么吩咐?” 如夫人道:“什么又不又的,前天泰山带回来的那个人和常来基地转悠的那个老者跑了,关键他还带走了大主管赏他的小飞龙和随身宝,你马上安排队员找到他们。” 二主管道:“好,我这就多派几名队员搜寻。” 如夫人道:“不行,能多安排就多安排,从他们的落脚点向四周扩散寻找,晚了就来不及了。” 二主管在那边答应了,连忙去布置。 大主管拍拍如夫人的肩膀赞许道:“夫人安排甚妥。”又边踱步边自问:“他怎么会变卦了呢?” 如夫人和红箭见事发蹊跷,都心中无底,不敢接话,只好去盯紧监视上的搜索情况。 二主管安排妥当,见大主管如此重视,以为事关重大,便邀了三主管,匆匆赶上重华宫。 大主管虽然出来接见,却不说事,只在议事厅走来走去,不时朝外面询问一声:“有消息吗?”弄得二主管三主管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正在难堪,猛听到如夫人在惊叫:“大主管,不得了了,出大事了!” 大主管刚刚坐下,一听之下,心惊肉跳,不由得又站了起来,如夫人一进来便拉住大主管的手臂,脸上花容失色:“全都不见了!” 大主管扶稳了她,安慰道:“找不到就算了,慌什么!” 如夫人猛烈摇头:“不是,派出去的队员全都不见了!” “啊!”二主管三主管也叫出声来,几个人蜂拥奔向机要房,红箭早已急得在一旁哭泣。 屏幕上看得清清楚楚:密密麻麻的小飞龙飞着飞着,如同一下子被黑暗包住,同时消失,再无踪迹。 众人面面相觑后,不约而同地看着大主管,大主管又急又气,一时也无暇想仙膏之事,脑中急速盘算,最后一字一句地说:“问题定然出在那姓金的身上。”又对红箭道:“继续盯着,看看还有消息?” 如夫人忙拉了红箭上前细看,二主管小心翼翼道:“大主管,我这就去发令,让队员回基地。” 大主管点点头,又责问他:“为什么要到山下去呢?” 二主管晕头转向,无可应答,惶惶然下山去了。 三主管趁大主管沉思的时候,和如夫人求情,也悄悄回去。 大主管冷静下来,回到议事厅,一个人愣愣的想着心事,高大挺拔的身影一动不动,一向威仪赫赫的他,忽然变得冷峻阴郁,谁也想不到他此刻又后悔又害怕,一向在他掌控之中的基地,因为自己的贪念,精锐尽失,他不敢想象后果会是怎样。 他等了一夜,如夫人和红箭始终一无所得。天快亮的时候,二主管又匆忙上山,远远喊道:“大主管,查清楚了!” 大主管矍然道:“什么情况?快说。” 二主管一招手,一个队员进来,朝大主管深鞠躬道:“大主管好,我叫吕铁,昨天也奉命去执行任务,后来二主管下令返回,我回来后就觉得情况有异,周围空空落落的,剩下的队员也是三个一群,五个一堆议论纷纷,一打听才知道很多队员失踪了,但是我发现大家并不慌乱,反而很兴奋的样子。然后二主管又悄悄地找到我,让我不要声张,继续打听,一有情况,马上上报。” 大主管哼了一下,又朝二主管点点头,二主管忙道:“我也在苦等,只是不便出面,怕引起队员慌乱,吕铁一有消息,我就马上带他上山。” 如夫人和吕铁道:“你好像也是一个队长呢,快往下说!” 吕铁道:“谢谢如夫人!我瞅着几个熟悉的队员在窃窃私语,就凑了上去,这才知道,原来很多队员都知道了一个秘密。” “什么秘密?”如夫人连忙追问。 吕铁道:“他们已经能够逃避基地的监视。” “什么?怎么逃避?”大主管惊问道。 吕铁惶恐道:“大主管,属下粗心,未能及时掌握情况,甘愿认罪。” 如夫人道:“这么说,你不知道这个秘密?” “我听到他们的谈论,来不及往下听,马上回去报告二主管。” “他们是怎么知道秘密的?” “好像是北京、江南说的。” 二主管、如夫人听了,马上想到是北京江南这一组将那个金先生带回基地,又想起昨天大主管判断队员失踪和他有关的事,齐声道:“大主管英明!” 大主管沉声道:“速带二人上山。” 如夫人又补充:“还有泰山。” 自从昨日闻说大批队员出发未归,北京江南便预感要大祸临头,他们现在才知道,把秘密说出去的快感很短暂,后悔却很漫长。 此刻他们葡伏在大主管脚下,恨不得钻到地坪以下去,越深越好。 二主管冲到他们身前,厉声斥道:“你们知道秘密不上报,还私自传告,可知道给基地造成多大损失!” 大主管手一挥,让他退下,看了如夫人一下,如夫人上前道:“事情已经发生了,多说无益,都站起来,想想怎么弥补。” 二人抖抖索索站起,涕泪满面。 如夫人问:“你们昨天都出去参加搜寻过?” 吕铁先道:“泰山去了,他们昨天没通知到。” 如夫人问:“你们是怎么知道秘密的?” 泰山低声道:“大主管、夫人,是我先知道,告诉他二人的。” “为什么回基地后不上报?” “我看金先生被大主管和夫人召见,以为他说过了。” “他还说了什么?” “没有。” “你们二个呢?”如夫人转头问北京和江南,二人体如筛糖,站都不稳,哪里还说得出话来。 如夫人看看大主管,大主管面无表情,忽然问泰山:“你腰后挂的是什么?” 泰山道:“禀大主管,是一双鞋,金先生说是他一位故人的,托我保管。” “你就一直带在身上?” “是。” “拿上来看看。” 吕铁即刻上前解开绳子,拿给大主管,这鞋黑呼呼的又厚又大,大主管看了看自己的脚,问泰山:“可知道是谁的?” 泰山摇了摇头,吕铁接过鞋子,用力一折,忍不住道:“这么硬!” 大主管挥挥手,三人被带了出去,他来回踱了二圈,才问道:“你们看怎么处置?” 二主管愤然道:“怎么处置都不为过!让吕铁马上去核查一下,凡有知道秘密的,女队员一律发往漠北牧区放羊;男队员分派到各偏僻区作苦役,都不得与外交流。” 吕铁大声应答,大主管走到二主管面前,居高临下道:“你呢?基地队员人心慌慌,你却整天持酒作诗,乌乎悠哉,你也应该被扔到山下喂狼!” 二主管如遭晴天霹雳,扑通跪倒:“大主管饶命!” 大主管一声怒喝,旋即有队员上前把他拉了出去,留下一路哀嚎回声。 大主管又看了三主管一眼,三主管魂飞魄散,当即跪倒:“大主管,我是天天都去牧区、农场各处督察的,你可以明查。” 大主管冷冷道:“你的排场可不小啊!” 三主管叩头如捣蒜:“我再也不敢了,今后当尽心竭力,做好本职份内的事。” 大主管哼了一声:“起来吧。” 三主管又连连叩首,爬起身来,汗如雨下。 大主管道:“吕铁暂代二主管位,和袁仁一起查清队员出走原因。” 众人下山,大主管仍是气闷之极,如夫人道:“会不会是金先生有意挑唆队员出走的。” 大主管道:“不会,那一定是无意的,我看得出来他对基地的前途非常关心,要不然不会屁股还没有坐热就听了我的话下山找石人,只是他在山上时还精神饱满,为什么一下山就改变了?” 如夫人道:“二个守卫自然没有问题,莫非问题出在那个脏兮兮的老人身上?” 大主管恨恨道:“这个老疯子这么多年阴魂不散,难道他知道姓金的要来基地,再把他带走?” 如夫人道:“要不要再派队员仔细搜搜?” 她自然也想得到仙膏,长生不老真假难辨,但大主管却可以因此杜绝修炼的邪念,好好和她过日子,因此上心。 大主管摇头道:“不行,现在你知道哪些队员可靠?再说时机已过,怎么找?” 这时他看到门口有队员的身影闪了一下,喝问道:“谁在外面?” 那个队员进来道:“禀大主管,泰山虽然被带下去受罚,但死活嚷着要把那双鞋子带上。” 大主管不耐烦的道:“他想干什么?” “他说是帮人代管的,不可丢失了。” 大主管怒道:“这他倒是忠心,给我拿去煮熟了让他吃掉,这样便可永久随着他。” 那个队员唯唯诺诺去了,大主管想到仙膏的线索就此断了,固然索然无味,又因基地骤然损失了大批精锐力量,很是懊恼,也没有心思去修炼。 如夫人其实心中盼望他这样,只让红箭盯紧机要房,又去找袁仁吕铁了解队员出走的情况,过了一段时日,大主管和如夫人都等的淡了,只把重华和仙膏当作谈料时,袁仁来报:那个脏兮兮的老者又来了,大主管大喜过望,喜滋滋地叫上如夫人,亲自相迎。 老人也是满面春风,他此番来得轻捷,本来在思量要不要从高处悄悄进去,不料这次守卫看到他后,以礼相询,然后一个年轻的管事出来,说了一大堆恭维话,说大主管一直在恭候,把他前呼后拥上了重华宫。 他一路看到建筑连绵不绝、巍峨壮观,哪曾见过这等声势,只感到头晕目眩,心中惴惴不安,正想退缩,一声宏亮的嗓音已在向他问候:“大师好身板、好脚程!一路辛苦了。” 他抬头看时,面前一男一女二人,男的异常高大,身长面长,相貌雄伟;女子娇小,极是妩媚,那男子金须金发,一部密集短须被修剪得如金色弯月,头发归拢得整整齐齐,也用一条金箍束住,归于脑后,老人看了他那气度,连忙上前:“如此气度,当是大主管了?” 大主管哈哈大笑,如夫人笑吟吟的道:“大师好眼力,请先进去休息。” 第三十七章 运势旺盛 老人见他们爽朗亲切,心便踏实下来,暗暗庆幸自己遇到金先生后运势旺盛,事事顺顺当当。 如夫人把他带到上次重华休息的房间,大和管迎门而坐,招呼他对面坐了,即刻又有人端上无数水果小食,又把他瞧得赞叹不已。 如夫人微微一笑,一边亲自为他剥着葡萄,一边问他:“怎么称呼大师?” “我叫扎哈,从大高原南面来。” “大师先润润嗓子。”大主管看着他吃了些果品,这才问道:“大师可知今天我与夫人为何这般认真接待?” 扎哈摇头道:“大主管和夫人盛情太过,我实不知。” 大主管叹道:“大师曾经数次光临基地,我都不知,以前的二主管思想僵化,处事不当,致使大师每次都被挡于门外,直到前不久我基地中一位重要客人金先生外出,恰好又碰上大师来访,二个守卫又不懂事,幸好金先生把大师救下,否则不要出大事么!” 扎哈见他一脸郑重,感动道:“也不要紧。” 如夫人道:“大主管知道了非常生气,不仅把二个守卫都换了,二主管也被责罚,刚才带你上来的队员是不是懂事多了?” 大主管正色道:“基地是祖先在地球发生灾难前计虑留下,目的就是保存火种,以后慢慢壮大人类,现在每年都要派队员到外面勘查人类踪迹,然后才能帮助其生存,但每每空手而归,我看着着急。大师如此高龄,跋山涉水到基地,必有大事在身,二主管却不闻不问,我见他大违宗旨,气愤不过,这才把他撤了。” 如夫人问道:“没有耽搁大师的大事吧?” 扎哈摇摇头:“也还没有,大主管,我三番五次到此,也是为了一个心愿。” “大师请讲。” “三十年来,我频来此处,实乃发现此处有祥瑞之气盘旋不去,圣灵魂在此逗留,必将有圣贤人物出生,因此要先来投靠。” 大主管内心大呼荒唐,嘴上却问:“便有又怎样?” 扎哈道:“我这一派的宗义,便是找到圣灵魂,加以保护。” 大主管忍住笑道:“你怎么保护?” 扎哈正色道:“以正气祛退邪魔,以经典启迪智慧。” 大主管虽见他认真,仍不以为然,如夫人却若有所思道:“圣灵魂久不降临,莫非在等待什么?” 扎哈恍然道:“是啊,可是在等什么呢?” 如夫人摇头道:“这事恐怕要等金先生回来,一问便知,他才识卓越,大主管也常请教于他。” 大主管叹道:“何止经常请教,简直离他不得,基地里若干事情,我们是雾里看花,都要他来拿主,我本已委以重任,他却非要去寻找一石人后,才肯相助。”说完惋惜不已。 扎哈脱口道:“石人已经找到了。” “找到了!”大主管惊喜道:“那他怎么还不来?” 扎哈道:“自上次金先生送我回山,适逢石老前辈在彼逗留,他们见面后,金先生说有一支族人要由他们带路远徙迁居,正在途中,要等他们安置了,便即回来。” 大主管又喜又急,喉咙一滚道:“大师,其实万事皆有正途,不得要领,便惹愁烦,我这基地里牛羊粮草、衣棉器具无数,都是为了救济各处人居用,不然腐烂了只能可惜,金先生若和我说了,我基地出动力量,十天半月便可解决,何必亲力亲为,那支族人也受罪。” 扎哈听了大以为然,一时觉得大主管才识非凡,一心为公,渐渐的竟心怀仰慕了。 如夫人问:“大师可知他二人去往何处?” 扎哈摇头道:“只听他们二个对话,往往一言半语,惜字如金,并未说起方向地点。” 大主管点头道:“既是石人,话本不多。” 扎哈佩服道:“诚如大主管所讲,但石老前辈身份古远,金先生对他也很敬重,他本是大高原的精灵,与你也是近邻呢。” 大主管忽然问他:“他和大海洋也有关系吗?”扎哈摇头不知。 如夫人提醒道:“事已明了,大主管心急不得,大师累了,且先休息。” 扎哈道:“我是修行之身,荒餐野宿惯了,只到山下随便找个角落绻缩便可,只要大主管和夫人容我在基地停留观摩就行。” 如夫人笑道:“任你所行,你最好在此落脚,你年纪大了,何必再受风霜之苦?” 扎哈感动道:“无妨,只要完成心愿。” 如夫人看了大主管一眼,见他点头,唤过袁仁道:“大师是尊贵之客,你先带他下去洗漱换衣,然后安排一个细心得力队员照顾他的行居。” 袁仁自带扎哈出重阳宫,扎哈由是可在基地各处印证对照。 大主管揽过如夫人,吁了一口气:“夫人,这是不是柳暗花明又逢春啦?” 如夫人娇嗔道:“这下你能安下心来了。” 大主管反而深叹一口气道:“折腾这么多年,这次基地损失这么大,但愿此事能成,我今以后只陪着夫人一个,还要在基地运营上多花些精力。” “就应该这样,我让机要房把对队员的监视都解除了。” “嗯,怎么啦?”“我后来想想,二主管这个法子光图省事,其实不尊重队员,让队员寒心。” “你看着办吧。”大主管这些日子心情不错,难得陪着扎哈视察各处,扎哈欣见基地牛羊成群,粮棉堆积成山,百业兴旺,赞不绝口,连连和大主管夸赞人类先人有眼光,基地不仅避开了大洪水,而且地物丰富,容载甚大。 大主管洋洋得意,趁机提醒了几次扎哈:要不要基地派神行机车送他回去看看金先生是否已经回来。 扎哈笑道:“没那么早,他回来我会知道。” 大主管见他固执,也不好催之太急,本想和他多亲近一分,见他虽然心志高尚,但生活起居都是粗鄙懒散,便瞧他不起,说了几句好话,让他自行观摩,自回重华宫。 这日正和如夫人盘算重华何时返回,听到袁仁上报有客来访,大主管忙问:“是谁?” 袁仁回答道:“大主管,他们是二个人,一大一小,古里古怪,却谈吐不凡,威势森森,但肯定不是那个金先生。” 大主管虽然失望,但他已想通能来到基地的人都不一般,唯恐错过机会,忙让袁仁带客上山。 重华宫是个巨大的封闭空间,那二个客人一进来,大厅各处立刻感到冷气弥漫,大主管暗自骇异,又见他们一个粗夯高黑,丑陋狰狞,五孔朝天,如黑洞一般;一个自称生相,也是古朴变幻,单薄消削,根脚不定,心中不喜,便板起面孔来爱理不理。 那个叫着生相的客人酸溜溜的道:“我主人是东海王,特地远道而来拜见大主管。” 大主管见那黑洞目中无人,越发生气,也不往里引客,冷冷问道:“不客气,二位所来何事?” 生相一时莫答,胡乱打着圆场。 大主管见他二个很不知趣,越发恚怒,恰好吕铁上来,在远处期期艾艾的站着,大主管喝道:“你有什么事?没事赶紧下山!” 吕铁忙抢上前来,看了看黑洞生相,嗫嚅不语,大主管没好气的道:“这里是重华宫,没有什么要顾忌的。” 吕铁道:“大主管,有一个队员在回来的途中,看到上次失踪的小飞龙。” “哦,怎么样?” “全部掉到谷中摔烂了。” “人呢?”“一个也没有找到。” 大主管皱了皱眉头,喃喃道:“这倒奇怪,他们不会商量好去送死的吧。”说完和吕铁道:“知道了,你去吧。” 吕铁又从身后摸出一包东西,解开来道:“大主管,你上次吩咐将这双鞋子煮了给泰山吃,可是怎么煮也煮不烂。” 大主管又好气又好笑,他本随意一句气话,不料吕铁当真,虽然如此,他还是多看了那双鞋一眼。 不料那个黑洞也在一边冷笑起来,大主管冷冷地问他:“你笑什么?” “我笑你们无知,这双鞋就算把锅煮烂了也煮不透,除非用海底仙膏作引剂。” 大主管心中一突,冷笑道:“你也知道海底仙膏?” 黑洞一愣,也问道:“你也知道海底仙膏?” 二人各自看看对方表情,都是哈哈大笑。 生相道:“普天之下,除了我主人,所谈仙膏,都是画饼充饥。” 大主管这才对他们二个高看一眼,侧过身来,左手一摊:“请。”引他们进了议事室,大主管仍在主位坐了,黑洞和生相随意而坐,吕铁抱着鞋在大主管身后伺立。 大主管问道:“尊客刚才说这双鞋必须有仙膏作引剂才能煮透,是何缘故?” 黑洞道:“这双鞋原本是海中物,后来馈赠于一石人,也不知怎么会人鞋分离,落在你手里,而且要毁了它?” 大主管笑道:“其实与石人无干,是他故人之故而已,既然它久煮不烂,为何仙膏却有奇效?” “你知道仙膏?” “我这里乃内陆极西之地,对它也是闻名而不知其实,相烦指教。” “仙膏,出于海底,本是地球内部精华外溢,海底地壳距地心最近,所以其缝隙处偶尔能收刮到。” “那是很少的了。” “当然,也很难,谁又能下得了大海深处,谁又能找准那缝隙,就像在陆地上要找一条小河一样。” “嗯,”大主管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听尊客语气却不难。” “那是,有物于世,便有其主。我主人是东海王,自然视仙膏为家物。”生相在一旁自诩。 大主管滚了一下喉结,大声呼喝值伺队员奉献果品,又问道:“二位尊客上山有什么意图?” 生相道:“我主人此番深入内陆,实为找一故人,知道大主管是当世人王,特来相询。” 大主管很是受用,和颜悦色道:“小事一桩,地球上但有人居,我这里都有标注,不知二位要找的是什么样的人物?” 生相做了个捋须的动作,才发现自己没有,干咳一声道:“太阳王部族。” 大主管皱眉道:“名头倒是不小,但没听说过。”转身问吕铁:“有这个人居的地方?” 吕铁摇了摇头,大主管见了他模样,不禁一惊,原来议事室小,自黑洞进来后,里面的寒气越积越重,吕铁早已冻得脸色苍白,嘴唇发紫,大主管天生异禀,又专心属意仙膏,所以未曾发觉,此时才觉得身上冰凉,再看一看对面,黑洞声色不露,生相似笑非笑,大主管心如明镜,当即笑道:“刚才怠慢二位,此处狭小,还请移步大厅,略舒胸意。” 复引二人进了议会大厅,值伺铺上羊毛毡子,三人又盘膝坐下,不多时倘大的大厅内,又寒意阵阵。 大主管让吕铁附耳过来,吩咐几句,大声道:“你速去查查,有无此部族消息?” 吕铁一出大厅,便去找如夫人传命,须臾之间,整个重阳宫内热气滚滚,如炎夏一般。 大主管这才笑着接话道:“这个目标恐怕难找。” 生相道:“如有最好,没有的话,大主管发出号令,一查便知。” “不是那么容易,基地每年都派队员外出勘查,如果有的话,早就有蛛丝马迹了。” 生相道:“正因为如此,我主人才不远万里赶来相求。” 重阳宫热能装置巨大,多年不用,此刻才有机会表现,大主管口中谈事,心中冷笑:“就算你有异术奇宝,又怎么能占得了我重阳宫机器的上风!” 双方交锋既久,黑洞讥诮道:“大主管便不出宫么?” 大主管大怒,针锋相对道:“不要说昆仑山,就是东海也去得。” 黑洞嗷嗷笑道:“我们就到外面边看风景边谈事,我初来乍到,还请大主管指点。” “请稍候。” 大主管入内更衣,也不着雌皇金装,只带了金付手和超级随身宝,引着二人出宫,上了玉虚峰顶。生相身轻,不敢上前,黑洞却是毫不恐高,和大主管一样凭空而立。 黑洞指着远处一片草地道:“那里似有大群牛羊。” 大主管道:“那是我的一个牧区。” 黑洞又指着旁边一处平地道:“那里有房有人。” 大主管道:“不行,是人和农场。” 黑洞道:“那好,此处向东有座大湖,不会也是你的吧?” 大主管道:“也不行,那是圣湖,不可侵犯!” 黑洞道:“那依你之意呢?” 大主管道:“你是东海王,任你在东海选一个地方。” 黑洞变色道:“大主管不会只是说说而已!” 大主管毫不理会他,略一思索道:“还是远点吧,此去西北数百里,本是中心沙漠,大洪水海侵时,变成沼泽,已经生机勃勃,可惜!可惜!那个地方让你表演如何?” 黑洞自然同意。 大主管道:“我先送一块牌子作证。” 黑洞道:“正好,我也要派手下前去观摩。”黑脚龙未归,他就近招了青衣海童和白衣海童,和他们说了,然后道:“你二个速去布置检验。” 大主管亦让一名队员着了小飞龙将标记牌送到位置,才和黑洞道:“你先请。” 黑洞以为他胆怯,也不客气,将身子一抖,一股黑气冲天而起,那边青衣海童见了,即刻扔下冰魄弹,沼泽上方顷刻之间黑云笼罩,不见天日,寒风不起,却冰冷彻骨,不一时,倘大的沼泽草偃冰成,直冻至地下三尺。 黑洞挤出一丝笑意来,问大主管:“那里已是另一番风景,可愿前往一顾?” 大主管在随身宝中问过队员,淡淡的道:“不急。” 黑洞道:“那就请大主管出示神器。” 大主管道:“你让你的二个童儿退后。” 黑洞吹一口黑气,片刻便道:“可以了。” 他也没有看清大主管如何发动,就见远处一道超强光电炫然闪过,轰隆一巨响,脚下明显一抖,心头大惊,连发数道黑气,白衣海童即刻乘幻影飞车赶到,黑洞防它不适,先用冰魄水弹将飞车罩了,这才问海童怎么回事,白童惊恐道:“满天满地都是迷雾,什么都没了。” “青衣童儿呢?” “他靠得近些,死了。” “不是退后了吗?” “威力太大了,至少是我们冻住那个地方能量的十倍。” 黑洞缓缓转过身来,打量着大主管道:“大主管神器威力绝伦,我这里有件小玩意儿,可愿一看?” 大主管平静道:“随便。” “那好,来了!” 话未说完,便掷出一件黑呼呼冷嗖嗖的物事来,直扑大主管,大主管既知眼前的黑大怪心狠手辣,早在心中留意,一看到对面一个风车片滴溜溜的旋转过来,想也不想,扔出金付手。 黑洞扔出来的宝贝叫万字刃,是大海洋三珍八宝之一,看上去黑漆漆的,周边刀刃锋芒不露,却无坚不摧,黄金坪切割水晶造物时,最常用它,这次黑洞出海,从熠华洞借得,藏于身边,就是指望关键时候发出,杀敌立威。 万字刃本是无可御敌,偏偏大主管的金付手一下子正好抓住它的中心把手,随着它在半空中旋转开来,向上直升,不但一旁生相瞧得目眩心惊,连黑洞自己也惊呆了,根本就没想到自己的看家宝贝像要被对方拐走一般,全然不能自主,慌乱之下,只能招手收回。大主管也收了金付手。 黑洞心气高傲,又从未失手,此刻连折二阵,眼睛一瞪,又要使罗网手来擒大主管,大主管暗自凝神戒备,准备以超级随身宝中的激光点射枪对敌。 生相连忙上前拉住他:“太精彩了,真让我大开眼界,二位平素难觅对手,今日终于得偿心愿。” 黑洞本来气急败坏,大主管也全神戒备,听他如此说,二人一想,都以为是。 黑洞稍一冷静,心中一动,大声道:“大主管威武,本尊自愧不如。” 大主管虽见他认输,只恨他找上门来无礼寻事,极是憎厌,若不是关心他仙膏之事,早就翻脸驱逐他二个出基地了。 黑洞已看出他的心思,上前道:“大主管,多有得罪,你我都是放眼天下、图谋大事之人,不打不相识,恕我直言,你若能帮得了我的忙,本尊愿以仙膏相赠。” 大主管冷冷的道:“你是东海之主,有什么难事?” 黑洞道:“一是找到太阳王部族,一是我有一个宿敌,请大主管以神器助我灭之。” 大主管道:“太阳王部族我从未听闻,怎么去找?你的宿敌也不知何处何人,我怎能凭你一句话冒昧强攻!” 黑洞道:“那是当然,肯定不在陆上,也绝不伤人,至于能否找到太阳王部族,大主管如此身份,不屑戏言,只要派出队员搜寻,当真找不到,绝不怨恨,只等你助我报仇,即奉上仙膏。” 大主管面色不改道:“且回重华宫再说。” 三个人回到重华宫,恰好扎哈上山,大主管一起招待,自然有无数果品肉食,大主管与双方介绍了,又问起扎哈观摩结果,扎哈道:“此处确系风水宝地。” 大主管心下高兴,脱口道:“果真如大师所说,我基地若出绝世英材,人类兴盛有望。” 生相听扎哈说了圣灵魂一事,欲望大炽,也和扎哈亲近套话,扎哈一生奔波,阅历深厚,一见面便知二人古里古怪,但黑洞大妖无形,生相藏气不露,扎哈暗暗称奇,后见生相谈吐不俗,见识不凡,反以为他是有道之士,和他相谈甚欢。 大主管道:“大师,我这里有一样东西,忘了拿给你看。” 说着令人拿出石干的鞋来,扎哈道:“这双鞋我却不知来历。” 大主管大笑:“这便是那石人的脚下之物,还是海珍呢。” 扎哈奇道:“果真?他的鞋怎么会在此出现?” 大主管道:“石人曾将此鞋赠于金先生,也不想如此大鞋,他怎么会适脚,又将此鞋交于基地保管,只好等他下次回来再还他了。” 扎哈道:“听他们口气,二人一向形影不离,金先生若回来,石老前辈定然相随。” 他二人和重华本来交往时短,心中各有主意,却都对重华越来越期待仰慕,交谈时自然多了些赞叹臆测。 黑洞和生相一旁听了,相互望了一眼,心中大奇,不料在此竟得到重华的踪迹,真是意外之喜,二个不动声色,仔细辨听。 生相知道重华不在基地,心中更安,故意叹道:“大主管基地高朋满座,下次不要忘了为我等引进,一起长进。”大主管矜持地点点头。 黑洞片刻之间,便将逻辑厘清,朗声道:“大主管,我们的约定如何?” 大主管道:“我即刻安排队员出巡。” 黑洞道:“好,我这就回东海取仙膏,生相先生在此等候消息,可好?” 大主管道:“且慢。” 便从腰间取出一枚圆牌来道:“你将此牌放在你仇家的位置,如无不妥,你只要通知一声,我来帮你处置。” 黑洞赞道:“大主管如此痛快,你也等待我的好消息吧。”说罢大步出宫,生相送到外面,黑洞低声道:“此处诸事纠结,你当小心留意,争取事半功倍。” 生相恭谨道:“尊主放心,我必日夜警醒,不误尊主大事。”黑洞趁夜去了。 生相和扎哈一样,不喜宫帷香艳,只要随意野居,大主管倒好安排,任他们自行来往。 他回到寝室,问如夫人:“夫人如何不喜,不愿出面?” 如夫人不悦道:“这二个人一看就是来者不善,你偏如此热忱,不要让妖邪入侵了。 大主管道:“你以为我喜欢这三人,一个老朽肮脏不说,那个黑大怪摆明了是来挑事的,我若不看在仙膏份上,门也不会让他进,夫人,此人不可小觑,我今天虽然将他制服,但他深不可测,不知道藏着什么阴谋?”说罢露出疲惫之态来,如夫人心疼他,让亲近伺女打上热水,自与他解衣脱鞋,梳发擦洗。 大主管道:“夫人,待我得到仙膏,与你日日过神仙日子。” 如夫人道:“别到时候更无顾忌和女孩儿亲近了。” 大主管道:“如遂仙膏之愿,便有你一人就行了。” 如夫人道:“我还是想要孩子才踏实。” 大主管揽住她腰道:“定然遂你心愿,你以为我不喜欢孩子,这次基地损失了这么多队员,别人恐怕已经把这事忘记了,我心中到现在也沉重;再说今日那黑大怪竟想要拿我基地较量,也被我拒绝,我们年复一年找人,又怎能害人!” 如夫人幽幽的道:“你光说大话有什么用?在这个位置上越来越不上心,二主管他们才都各有所好,让队员们失望,这么多年轻的生命,一下子就没了!你是该警醒一下了。” 大主管气恨道:“我这不是权力下放给他们嘛,谁位置上出了事,我就惩罚谁。” “但他们骨子里还是看着你怎么做的,你大意忽之,图省事,还不是大家都不想干事!你还是正经点,这次处死了二主管,已让三主管和穆正、米夫子他们心寒,别到后来他们不认你这个大主管了。” 大主管烦躁道:“别说了,基地的事,全在我掌握之中。” 生相依扎哈指点,果然看到圣灵魂的瑞气,心中痒痒的,寻思若能劫持得这颗大灵魂,自己修行必定大增,如此每天和扎哈形影相随,扎哈不知他藏匿了无数灵魂,自然知识驳杂,还以为他道行高深,毫不提防,反添敬重,二个又都性喜丘山,怕与人处,渐渐便如亲兄弟一般。 生相隔时借口拜见大主管,问一下队员搜寻情况,都是毫无结果。 第三十八章 信任 重华哪里知道自他出了重华宫,基地一时发生了多少重大离奇的事情。 他那天被送到基地门口,抬头一看,太阳已在头顶,再看看四周,除了洞口有二个人影,广场上空荡荡的。这一个上午糊里糊涂,所想所言,绝非已愿。他想不通,大主管再豪迈,也不会就凭自己二句话就把自己扔这儿,相信他自己找石干? 他怔了半天,直到看到一身的行头终于恍然:有了随身宝和小飞龙,自己就和泰山他们一样,时刻被基地监控着。 现在怎么办?仙膏没有,总不能让基地里的人都来吸自己的血吧,但石干反正要找,得先走得远远的,脱下这身行头,再和石干联系。 想到这里,转过身来,朝着洞口方向轻轻一哂,那二个人仍在争执,基地的勤执正把一个灰衣人往外推搡:“快走,以后不许再来,告诉你了,这里没有灵童。” 重华听得真切,便走近观看,灰衣人虽然身材高大,须发皆白,遮住了大半个头脸,天气早已变暖,他仍穿着厚厚的皮袍,外面的毛色脏得发灰发黑,异味且重,隔着老远都能闻到,是以基地勤执本是离得远远的呵斥,见他不走才不情愿的动手撵他。 重华想他便是那执着的修行者,念他老迈可怜,当即松开小飞龙上的头盔上前道:“老人家,你进不去的,先息息再说。”勤执见了他身上的装备,正好溜回。 那老者本和勤执在骄阳下争执久了,此时见了重华全副武装,以为不善,痛苦的闭上眼睛,身子摇摇欲倒。 重华见了连忙扶他躺下,听他挣扎着说了个字:“水”,赶紧去找勤执要水,二个勤执一再推诿,只不理睬,重华和他们理论不过,自己也是口干舌躁,回头看看空旷地上躺着的渺小老者,一时便觉得勤执、基地、洞口都是凶猛野兽一般,愤愤而回,背负起老者,拄着杖下山找水。 老者因闻得灵须杖异香,渐渐神智清晰,在他耳边指点行程,很快找到一条河,略饮些水,才得缓和。 重华也累得够呛,脱掉装备,老者见了他身形面目,惊道:“是你!” “你认识我?”重华莫名其妙。 老者上上下下打量他,又转回身朝着基地方向看了一阵,不易察觉的摇摇头:“我不认识你,谢谢你救了我,我住在山那边,现在要回去了。” 重华忙问他:“大师既住在这附近,可曾听说过石头人的消息?” 老者横了他一眼:“你要找什么,基地有的是人,何必问我!” “我不是基地里的人,他们送我这套装备,是为了帮我找到石人。” “哦,石人?是石头的吗?若是那样,应该是石头神了,没听说过,我还认识二个后生,回去问问,如果有消息,再想法子到基地告诉你。” “谢谢!既是这样,到哪里都是找,我和你一起走吧。”他抬头看看天色:“大师,天色不早了,我们先将就住下,明早再行可好?”见老者默许,又道:“大师,我替你把皮袍洗一下?” “不用,抖擞二下就行了。”老者说着便自行躺下。 他自行到河边洗了,回来问道:“大师,你要不要洗一下,水不算太冷。” 老者轻轻的摇摇头,低声嘀咕道:“年纪轻轻,怎么这么唠叨!” 重华在他身边躺下,天气暗黑下来,他以手作枕,不能入睡,二天不到,他心中一直憧憬瞻仰的基地便令他失望了:二主管三主管玩物丧志;勤执毫无道德良心;如夫人的安排现在想来居心叵测;便是大主管也装腔作势、心不在焉,如此窥豹一斑,基地的使命已经沦丧了。 他的眼前又跳出福先生族人跋山涉水前途未卜的黑白画面,便是身边老者也能数次佝偻着老迈身躯翻山越岭往返求道,而昆仑山上却是灯火辉煌声色犬马,就是神行机车小飞龙也是按图索骥般浮皮潦草地走一圈,怎能找到同类、找到了又怎样?自己和老者便是例证! 他侧过身来,见老者无声无息,便悄悄地运起金眼,发现老者也正在默默地打量自己,“大师睡了吗?”他问道。 老者没有应答,他也毫不在意,有时候人与人之间并不需要太多交流,在知道对方毕身在孤独中以弱小身躯顽强地和各种自私傲慢且强大的力量抗争,只为了完成一个坚定的信念时,他看到了对方的伟大和可亲可敬,这老者,是他有生以来最为尊敬之士。 二人都不惯多睡,早早醒来,老者自找一个地方站着冥想。 重华走开些,掏出鹰骨笛连吹数声,不多时,双雕与气龙齐至,重华惊讶它们的快速,灰雕道:“我们远远的跟着你,只在附近活动,所以来得快。” 他带着它们来到老者身前:“大师,我有法子很快越过高山,你且闭上眼睛和心思,我让你张开时再张开。” 为了让他相信,他也不穿小飞龙装备,和老者齐齐站立,先问过老者山对面的大体位置和明显标记,然后念念有词,原来他将老者的话和双雕交待了,又气龙:“这位大师德高年迈,飞行时须稳当些。” 老者虽然疑惑,还是听从他的安排,跨上龙背,只觉得身形晃动,耳边风声飒飒,气流劲疾,除此之外并无不适,双雕在空中看着地形引导,气龙扶摇直上,翻过数道山脊,平稳落下,重华方让老者睁开眼睛。 老者镇静下来,四周走动对比后,一脸惊骇之色,竟不敢和重华对面说话。重华再问他时,他躬身答道:“还须翻过一座山岭,有一处不冻泉,附近便是。” 重华让雕龙仍如前行动,又是很快即至,老者越发视他如神,长躬身道:“不料世间果有此大神通,阁下真是天眷地顾!” 重华谦逊道:“大师矢志不渝,坚韧不拔,才令人钦佩!” “天造者,我叫扎哈,能否容我往圣泉旁清洁身子?” 重华奇怪道:“昨日请大师清洗,大师不肯,今日却又自要清洁?” 扎哈道:“大高原上本来颇多圣水,当世间欲念盛行时,污染无数,先辈极是痛心,落下规矩只在重大节日时方能浇水洁净身子,昨晚见你以身入水其实不喜,今天方知你非凡身份,你既相邀,怎不从命!” 重华哈哈大笑:“大师,你快去吧。” 扎哈清洗过后,又和重华说起他毕身心思:“大高原上人人都知道一个伟大的灵魂无数次轮回,只为清洁凡人灵魂欲望、指点生命真谛,后因四围杂欲侵染,大高原上偌多灵魂脱离本色,大洪水后,失去了抗衡灾害能力,几是灭绝,大灵魂久无音息,我师以上,五代不闻,直到三十年前,我才寻见基地附近瑞气,想来大高原上唯有此处密有人居,大灵魂或将降临,护佑此辈。我喜滋滋的寻上门去,和基地上任主管说了,他们虽然稀奇,其实不以为然,到这一任大主管,竟疑我心怀异端、斥为无稽之谈,近年来我日渐衰老,常想若误了大灵魂转世仪式,对人类损失极大,心中焦虑万分。” 扎哈不待说完竟至涕泣,以头抢地,宛如将重华看着长辈至尊。 重华听了,想起那天灵魂谷的事来,深以为信,便问道:“大灵魂已经转世了?” “还没有,这次我又望见瑞气降临,寻了过去,仍然被基地挡住,后来体力不支,为你所救,我见了你面,以为瑞气发自于你,后来看了,才知道不是。” 重华谦虚道:“不要这样想,我本是一凡人,只是有些巧遇罢了,对了,大灵魂转世仪式却又怎样?” “大灵魂福慧贯通天地,但转世后仍需有人在身边护法开化,以免为不明真相者戏弄。” 重华又感叹道:“原来你真是大师,信念坚贞如石,大灵魂洞烛世事,既未转世,当知你一番苦心,自会安排,不必忧虑。” 扎哈听他此说,郁积已久的心思始得开泄,不由得号淘大哭好一阵,末了感激涕零道:“扎哈生下来便有归宿,不然定认阁下为主人,自今往后,扎哈有依靠了。” 重华明白他的寄托心意,微笑道:“他们都称我金先生,你也不必拘礼。” 扎哈应了,重华却叹道:“这基地的风气变了。” 扎哈道:“金先生,我看也是,尤其是这代主管,极有才气,但似乎高高在上,不问下事,以至风气日下,你也看到了,我千辛万苦到基地,但想得到一丝帮助也难。” 重华听他一说,想起自己也是好不容易找到归宿,进去后便遭盘问试探,然后就被大主管几句话打发出来,都没有来得及和他说出自己掌握的基地大问题,他又想起大主管高大发飘的身子、憔悴晦暗的面容,乃至自己和他讲话时无意一瞥,看到他本来一脸讥诮很快变成灿烂的笑容,显然心志已入邪道,可笑自己一度以为他是个孤独明主!他心中气恼,看到腕上的随身宝,一把除下来,远远的抛入水中。 扎哈安慰他道:“金先生不必生气,你刚到基地,无与人交,谁敢明说?只是若再上重华宫必要留意了。” 重华点点头:“那是要上的,为了基地众生,先辈的期望,也为了大灵魂能安顺转世,且容计得万全之策。” 扎哈问道:“那还要不要寻找石人?” 重华正色道:“石人与大主管无关,他极是古老,又是我的朋友,我到此原是为了寻他。” 扎哈道:“是我孤陋寡闻,既如此,我们还需向东再过二座山,就到了。” 重华自然听他指路,只需和气龙说了,一边走一边相问:“扎哈大师,你原居何处?却又怎能找到基地?” 扎哈答道:“此处是大高原北部,我和恩师原居大高原南面,三十年前因偶见瑞气北上,家师笃定是大灵魂将要转世,其时他已年迈不行,只能悉心为我准备指导,途中因赶得急了,到达那边时(他用手指了指山那头)已是精疲力尽,幸好遇得一处人居和一个修友,见我疲弱不堪,留我将息一段时日,又陪我去基地。” “怎么此处也有人居?” “我这一路贯穿大高原,其实途中星星点点,总有人踪,不然我孑然一身,到了可怕的严冬如何躲避?遇到暴烈天气怎么应付?又到何处补充给养?此处人居算是大的了,有五六十户,在一谷地之中,青稞油菜牛羊都有,名字就叫菜花峡。” 重华喟然叹道:“基地队员走马灯地出去,屡屡无功而返,眼皮底下的人居都错过了,到底是不得其法啊!”又问他:“那个修行者是何身份?” “大高原上的修行者,有修仙、有修心、有练志的、又有修奇技的,不一而足,我那修友,与我异曲同工,他这一派,先是寻找到绝顶天资之人,再传以本门技法。” “为什么呢?” 扎哈愣了一下道:“不为什么,和我们一样,只为了信念流传。”又叹道:“找到人也不知道要几年几十年,传授又得十数年,只为代代相传,却又乐在其中。”说到这里,心有同感,不免嘘唏。 重华心神想往,敬佩道:“扎哈大师,你真了不起!” 扎哈不好意思道:“也没什么。”又骄傲地道:“若不是为了这桩心愿,我必活不到现在,也觉得人生茫然无趣。” 重华叹道:“是啊,当一个人有了高尚的信念,自然活得光明快乐,无所畏惧。” 他们边走边聊,当扎哈说到了时,他远远看到前面山崖上赫然站着石干,大喜之下,正待邀声,警然发现情况不妙,石干恐高,此时却背对悬崖而立,呆若木鸡,面前一人双手举刀正行逼迫。 他大急之下,身子一个疾冲,便已滑到持刀人身后,伸臂递出灵须杖一抖,金丝篷开,缠住持刀人双臂,往后一拉,持刀人踉踉跄跄,却毫不慌乱,借势站稳后,身一偏,双手仍是握刀姿势,左右看顾他和石干。 重华这才看清对方乃是个勇猛少年,身高体称,鼻挺眉浓,嘴腮上胡髭刚刚长成,目中充满挑衅之气。 这时扎哈也赶上来,气喘吁吁地喊道:“致胜,不要动手,是朋友!” 少年听了,依然抱着刀,一步一步从重华身边退过,颇不服气的打量着他和手中的灵须杖。 重华和他一笑,快步走到石干身边:“石干,你怎在此?” “少爷,这金刀是我家的。” 少年听了,忍不住折回来:“喝!他手中的杖也很好啊,也是你家的?” “这金刀背上有十三道正方缺口。” “那有什么,看过了都知道,你以为就你会数!” “它刀背轻、刀刃重。” 少年怔了一下,不服道:“不是轻就是重,你就猜好了。” 石干不再说话,四下一张望,自去一处拣了块石头,连掂带掰,石头在他手中如泥块一般,顷刻间修理成形,他把石块往地上一墩,嗡声道:“它和这石头一样重。” 这一下不但重华和扎哈惊奇,连那少年也被镇住了。 忽听得身后一声清脆的女声道:“弟弟,你回来一下。” 几个人都回头看,原来身后有一个石室,里面坐着一位姑娘,那少年听了过去,片刻便出来,冲石干冷笑一下,环眼一顾,找到一根匀称的长石条和一块石板,他先将石板立住,再将长条石在石板上二边看齐搁稳了。 重华自然明白他的用意,心中赞许他的智识敏捷,捡起石块走过去,少年兀自不忘对石干道:“你且走得远些。” 石干昂然走向一侧,看也不看一眼。 这边重华和少年将刀和石块各置相等半端,石条、石块和刀果然安稳不动,少年目瞪口呆之下,忙抓了刀后撤二步,眼中已有迷茫之意。 重华拍手笑道:“石干,原来你还有这一手。”又转过身对扎哈和少年说:“我非说刀归属,但石老前辈这一手计量法实是神妙!” 石干走到他身边道:“少爷,我可没有用强耍横。” 重华笑道:“我当然相信你。” 那少年急红了脸道:“那便怎样?这刀在我们手上,不是偷的,也不是抢的,怎可便与你!” 重华小声问石干:“这刀究竟是何来历?” 石干横了那少年一眼道:“少爷,这是一把上古金刀,是大高原上神山镇山之宝,我小时候便听说:远古时候曾有过一次陆海之争,上古金刀斩却海类无数,立下大功,后来太平不用,久而不知所踪,我也是无意路过此地才发现的。” “真的很厉害吗?” “确然第一神物!你也知道,寻常刀物加诸我身如同挠痒,但上古金刀无坚不摧!我因大意近前观看,引起争执,为他所逼,毫无抵抗之功。” 石干恨恨说完,重华安慰他道:“石干,我岂不相信你说的话?但金刀既到人家手上,说明和他有缘,你就当未曾看到吧。” 石干半晌不语,看到前面不远处有几只羊聚在一起,猛的喝道:“那少年,我今次路过,不过要看看金刀,若要用强时,非但唾手可得,便是山洞里女娃儿的分心箭又有什么作用!”说完手脚并动,众人眼前一花,只觉得天昏地黑一般,无数大大小小的石头如雨点一样落在羊群草地周围,尘土飞扬,几只羊转眼间被砸成肉饼。 少年勃然变色,抡起刀要上来拼斗,重华和扎哈连忙将他拦住,诚恳道:“小兄弟,这位前辈本无恶意,是你仗着金刀将他逼得紧了,你须容他出了心头这口气,你尽管放心,他是不会和你争这把金刀的。” 扎哈也在一旁劝说:“金先生和石前辈都是客人,金先生神通广大,说不准能治好你姐姐的腿疾呢。” 少年听了,略一停顿,双手把刀捧上:“我信大师,你若能治好姐姐,愿献此刀。” 重华接过刀来,很是沉重,看上去黑黝黝的毫不起眼,但注目稍久,便觉得眼涩,又把金刀推给少年:“小兄弟英雄帅气,正应配此宝刀,你姐姐的腿疾还得看了再说。” 少年此刻方露出感激之色,引着他等走向石室,大声喊道:“姐姐,扎哈大师回来啦,还带了客人。”石室不大,也很简陋,因为天气晴好,日光正好照着,里面的姑娘盘腿而坐,老远看去便一目了然,门口站立着一头花牦牛,正安详地看着他们。 重华随着少年和扎哈挤进去,姑娘只略微欠一下身子,重华看她虽是坐着,,眉眼细长,目光清澈,毫无病气。 他听扎哈说过,姑娘数年前双腿忽然失去知觉,当时毫无症状,此刻见她神色如常,敲了胫骨膝盖都有反应,腿脚筋骨血肉生长与正常无异,当年基地所学的医理常识毫无用途,想到福先生,便安慰她道:“无大碍,我有一朋友精通医理,容我回去带他来细看便知。” 姑娘淡淡的谢了,笑问扎哈:“大师此次行程好快。” 扎哈道:“我年老体衰,这次差点丢了性命,多亏金先生救我,又驾龙乘气而归,所以快捷。” 姑娘也不诧异,微微点头,致胜听了却更加高看重华一眼。 众人一时无话,重华见一个小姑娘安然坐着,三个大男人躬身于旁伺立,不免好笑,看扎哈和致胜时,很是平静,竟似习以为常。 他正不自在,姑娘朗声道:“外面的老前辈,你也进来吧。” 石干道:“我身高体硬,进去不得。” “噢,那把金刀怕是出自你家,但如我弟弟所说,总要等我师傅回来后决定。” 石干道:“不必了,刚才少爷说的是,它在你们手上,说明和你们有缘,我比如未曾遇见。” 致胜想想石干在此逗留期间确无强迫之意,该是爱刀心切,只求详看而已,确是自己年轻气盛,处处不肯相让,当下亦向外躬身道:“石前辈,小子无礼!” 石干哼了一声,算是回应。 重华此刻方才想起问道:“原来尊师不在?” 致胜姐弟听了,顿时面色不愉,有悲痛之意。 扎哈道:“忘了和你说,多吉师兄多年前下山去了,不然这次肯定陪我去基地的。” 重华问道:“去何处?” 扎哈含糊不答,看了看外面道:“日光正缓,姑娘可要出外活动?致胜,你照看着姐姐。” 说着拉了重华出洞,小声和他道:“多吉师兄多半自栖去了。” “自栖?” “我们修行者,只要任务一了,身心全交给大地,不定什么时候、什么地方就死了。” 重华听得耳熟,细细一想,和灵魂谷大精灵的谕意相仿,又见扎哈有悲哀之色,谦然道:“扎哈大师,是我问多了。” “倒也不是,人终归要去的,我是担心多吉师兄心中有事。”他说着扭头看了看洞口,见姑娘已骑牦牛背上,缓缓走到他们身边。 重华和她笑道:“小心点!” 姑娘大声道:“大哥放心!” 他顿时愣住,从来没有人如此称呼他,此刻从她口中喊出来,自己不知怎的竟倍感亲切。 他正在回味,她又道:“大哥可以带我乘龙吗?” 他马上欢笑道:“好啊!我回去后问过朋友即回,无论能不能治好你的腿,都要带你乘龙。” “大哥真好!”她灿然笑着,自驾牦牛去了,致胜跟了一段路,在后面喊道:“姐姐慢些。” 二人又看了一会,才收回目光,扎哈叹道:“多吉师兄晚年才觅此二子,又呕心沥血数年抚养教授,致胜固然优秀,力大无穷,思想果决,他师父去后不久,便徒手擒获金丝牦牛王,因嫌其高大,桀傲难驯,又牵回这头小母牛,真奇怪!只略加驯养,这母牛和致意一个人似的,寻常时候,每日二次载着她去散步,活泛身子,我看便如乘龙一样便利。” 他这一轻言慢语的细说,怜爱之情溢于言表,好像自己便是多吉大师了。 重华探询道:“总是姐弟情深,你说多吉大师心中有事,是不是姐姐学艺不成,他看走了眼?” 扎哈看着正在远远地关注姐姐的致胜,转过头来道:“你怎么知道?” “我看弟弟如你所说,姐姐似乎一点架式也没有。” “唉,致意好比什么都没有学,自然什么都不会?多吉师兄教致胜时严苛无比,对至意却是愿意学就学,愿意玩就玩,也不强加教授,”他又叹了口气,顿首道:“多吉师兄忠厚智慧,选姐姐时可能走了眼,常常在我面前伤心困惑,后来致意又无缘无故忽生腿疾,他精通医术,也不能治,虽然貌似平常,我却看出他的日甚一日的迷茫与焦躁来,修行者讲究心定,我担心多吉师兄年岁大了,恐怕-” 他没有往下说,但重华岂能听不明白,安慰他道:“你不是说多吉大师忠厚智慧吗?我见致意姑娘安闲非常,心中无难事,定有非常之处,多吉大师恐怕另有想法,所以他无论去为弟子寻医,或者从此自栖,都是放松之举。” 扎哈叹了口气,勉强应道:“也是。”又自叹道:“多吉师兄毕竟如愿,我却还在奔波。”廖廖二句,竟至哽咽。 重华很是感动,拉住他手道:“扎哈大师,你心志坚如磐石,苍天在上,不会让你失望的。” 他想了想,运起天视来,看到前面隐约有一股气流正摇摇而过,问游龙道:“那是什么龙?” 第三十九章 嚎啕大哭 “鸣龙,极是乐观,所到之处,风和气顺,隙穴发出吉声,如同歌唱一般。” 他听了大喜:“这个好,你快叫它过来。” 须臾,鸣龙过来,软软的见过他,他和它正色道:“这位大师正在寻找普世大圣人,你可助他,待事成了,或让你自形生质,成为真龙。”鸣龙听了几乎不敢相信,当即愿意。 游龙嚷道:“这事我也能干!干嘛让它来做?” 他抚摸着它的身子道:“你不愿意和我在一起了?” 游龙寻思了一下,仍有些不甘心的道:“那好吧,我还是跟着你。” 他抖开灵须杖,拔出一根金丝来,致胜、石干听得这边动静,都走过来看,他把金丝系住鸣龙脖颈,和扎哈道:“大师想去何处,只须拎着这根金丝,便可任意来往,少受奔波之苦,我回去办妥事情,亦来助你。” 扎哈老泪纵横,几要下跪。他又勉励致胜一番,才和石干道:“福先生一支还要我等回去做主,你可愿同往?” 石干道:“那是自然,只是我不惯空行,少爷先行一步,我随后就到。” 重华又等到致意骑牛归来,只多看得一眼,发现她自有一种圣像,心中起敬,更喜和她兄妹相称,不由自主上前,与她说了好一阵知己劝慰的话,才微笑转身。 致胜道:“金先生,你下次来时,如果天冷了,我们就要搬到那边山下的峡谷居住。”说着和他指了方向。 重华知他关心姐姐腿疾,安慰他道:“我肯定能找到你们。”乃和她姐弟二人及扎哈告别。他让双雕先行打探福先生族人大船行踪,仍乘气龙而归,这一路迭遇事件,大高原上太阳毒辣,能避则避,早晚夜里又极寒冷,直到下得大高原,才得适应,但他还是一下子感觉到天热难当,似是盛夏,如此福先生他们定然起船多时,不知已到何处。 气龙一路贪玩,他虽然心中着急,但是未得双雕回声,暂且由它。 不几日,听得它一声欢呼:“到家喽!” 他看了看四周,问它:“原来你住这儿?不错!” “这个地方乃四合之地,地域广阔,土息深厚,八方来水,我这次跟你远行一趟,觉得还是家乡最好!”它得意洋洋的绕了个大圈子,问道:“要不要我带你到处熟悉熟悉?” 他按了按它的头:“是很美,我们去的时候路过这里么?” “经过,但没有停。” 他若有所思地问它:“哦,你知道太白山吗?” “你说什么?别跟我说名字,告诉我它是什么样子、有什么特点?” 他凭记忆和它描述了,气龙兴奋的道:“是有这么个地方,咱们现在就去。” 正说着,小雕已飞回来:“主人,找到船了,不过上面没人,妈妈让我回来告诉你,她还在搜寻。” 他顿时着急起来:“怎么可能?他们是船不离人、人不离船的呀!”一拍气龙:“回来再看,快去!” 途中老雕迎上,非常急迫:“人没找到,那船正自漂行而下。” 他大惊失色,气龙不待他吩咐,加速前行,果然在二河交叉处,大船刚拐进大河,就被雄浑的激流挟捅,不能自主,奔突而下。 他不即细想,从气龙身上纵上大船,直奔进驾驶舱,刚刚坐下,一抬头,前面一道绝壁似乎正迎船而上,二边波涛也如群兽拼命向前奔跑,此时再容不得他细想,抓过方向盘,向右猛打到底,船身一下子飞起,几乎翻倒,然后重重一顿,耳中一陈疾风骤雨,半天不得停歇。 他心中一凉,飞出舱外,看到大船如已崩之山,已倾高楼,稀里哗啦,支离破碎。 他颓然摇摇头,虽然痛惜万分,更担心福先生族人的下落,跃身下来,绕着船身看了二遭,心中默念:谢了,伙计!你的使命完成了。 然后对踞歇在船篷上的双雕说:“在哪里找到大船的,速带我去!”如此遇到正自煎熬的福先生,略为问过后,见他极度悲摧,族人也都惶恐不安,倒也不好加以责备,反而一再抚勉。 福先生带领族人弃林而出,人人皆知大船已毁,举族到了生死存亡关头,是以虽然脚下无路,处处乱石草棘,头顶骄阳如火,苦不堪言,但都咬紧牙关,你扶我携,互相帮勉,拼力前行,便是年幼儿童,也都忽然间懂事明理,无一发声退缩。 重华不忍同行,恰好孔定上前相问:“林中还有一大堆器械,怎么办?” 他回道:“不要分心,有多少,我都会让它们到位。” 孔定又毫不怀疑,放心去了。 重华又和福先生道:“我先到林中看看。” 福先生痛失大船,又是愧绺又是伤心,六神无主之下,抓紧他的双手道:“还望先生多费心!” 重华回到大树林中,想起忘了问石干黑大怪的事情,然见林中井然有序,族人除了捡拾枯枝干柴燃火外未尝作伐,修理好的器械码得整整齐齐,稍感欣慰,又一一看过木王躯干、石狗、小石屋诸景象,想到因此一遇,己身突变,感恩之情,油然而生,不觉在此逗留了一夜,才又出林。 他悄悄地赶到渡口,远远望见福先生和大部族人都已聚集在岸边,手挽手面对奔腾咆哮的浑水,却不慌不乱,静静地排列,等着族长发号施令,福先生面无表情地站在高处凝望河水,孔定伏桀几人却如热窝上的蚂蚁,一会儿在他面前指指点点,一会儿匆匆跑到队伍后面去张望。 他把大河渡口以上的情况稍作回忆,召来游龙:“你可有法子让这河水断流?” “行,但是不可长久,除非让它改道.” “不必,大概可以阻止多久?” “不知道,时间越长,河水只能被压上流向二边。” 他心中算了一下:“半个时辰可以吗?” “没问题,我这里可以召唤到暴龙、骁龙、巨尾龙、还有团龙,让暴龙先到上游去找个地方拦截一下,我们四个在这里顶住。” “你速去办。” 游龙应声而去。 他这才现身渡口,有眼尖之人看到后飞报福先生,福先生连忙起身相迎:“金先生,全怪我大意毁失大船,这等水势汹涌,怎么得过?” 他望望河面点点头问:“你算计一下族人平地过河要多少时间,要快!” 福先生一怔,心中急急算了二遍,回答道:“有小半个时辰足够了。” “好,你速去布置,给你们半个时辰时间过河。” “怎么过?” “我会让大河水断流。” 福先生张大了口,见他脸色平静,忙道:“好,我这就去准备。” 族人本来心惊胆战,听到金先生有如此大能,齐声欢呼,很快布置如何有序列队,互相帮拉之事。 重华等到福先生上前禀报已安排妥当,转身面向大河上游,以杖捣地,大喝一声:“止!” 那河水忽然自他之前反压上去,越垒越高,身后以下立成平地。 族人惊骇莫名,福先生大喝道:“快走!” 族人相互看顾,有条不紊地走过河床,福孝因弯身捡了块石头落后,福慧急忙赶回来相拉:“怎么啦?有没有扭着脚?” “姐姐,没事,我看到一块好石头,捡与爸爸。” 福慧鼻子一酸,搂了他一下,“真好看,姐姐帮你拿着,快走!” 福先生站在高处,听孔定来报族人已全部过河上岸,又让大家一鼓作气登上宽阔的高地。 族人刚刚站稳,还没安定下来,但听一声巨响,山崩地裂一般,晴天失色,漫天泥水劈头盖脸倾泻而下,前方大拐弯处雾气腾腾,响声隆隆,脚下边这条河的河水气势顿失,倒退数里之后,大船被一波又一波汹涌巨浪冲击,嘎吱嘎吱的不停摇晃。 当此之时,族人噤声屏息,身靠身手挽手,浑不知头上身上尽皆湿黄,直到大河水恢复如常,族人回过神来,猛见得下面七零八落的大船时,呼啦涌下,围在它周围,或跪或伏,嚎啕大哭。 族人自从出行,渐渐以船为家,在它上面吃喝拉撒,呕吐过、吵闹过、打骂过,此前不以为意,如今见它破碎散架,想想今后再无依靠,个个如丧考妣,上至族长长老下至黄发垂髫,莫不捶心顿足。 孔定独念自己千辛万苦省下来的粮食物资全部白费,尤其抢天呼地,多亏了他的胖大老婆,前抚后拍,不停安慰。 重华见族人伤心欲绝,却又想到另一桩心事,怕族人内讧,把福先生孔定等人叫上前来明示:“如孔队长所说,我也细看了,大船竹缆系由坚牙利齿咬断,此事蹊跷,容后再查,当务之急赶紧抢救种粮物资,贮放妥当,以后我会为你们拿回,你们休整了仍要西行,我便在前面接应。” 福先生顿时醒悟,赶紧和孔定分头安排。重华和游龙又西返,这次因无火急事情,且要仔细察看对比,因此缓缓而行。放眼望去,但见无边无际的平原,河湖纵横密布,林木苍苍,百草繁茂,真是百宝之地。他本有地理大局认识,凭作记忆,再生地应该就在平原的西面群山环抱中。 “你要找的是不是上次说的地方,远着呢,咱们要不要快点?”游龙见他认真,提醒道。 “对,我在回忆,看看有没有印象,不过看不出来,你对这里每个地方都很熟悉?” 第四十章 安稳觉 “我们都从未见过,只听说它生活在海洋中,所以又称海霸王。但凡陆上气龙遇到它,立时被撕碎了吞噬!” “听着是可怕,也可能和我们人类以前一直担心天上的星星掉下来撞上地球怎么办一样。”他忽然想起红云和大洪水来,便即住声,无数年代无数物种的担心都是多余的,但是终有一天担心会变为现实,只一次,就致命。 气龙不知道他的思想,争辩道:“它是真的!”又心有余悸道:“不过它好像不是冲着我们而来,你出现时它已没了踪迹,我们确认安全后才散开的。” 他又想起一件事来,连忙问它:“这么说你们根本没见着它?” “是的,你以为见着它好玩吗?” “能不能确定它当时会在什么地方出现?” “就在我们初遇的地方附近。” “嗯。”他心下寻思,八成就是木王所在的大森林处,生相和黑大怪出现的那次,可惜忘了问石干。为了打消游龙的恐惧感,他开玩笑地和它道:“那你们还凑近过去,不是找死?” “谁也不知它冲谁而来,我们可是有责任心的,不即不离,好观察到一点信息,告诉其它伙伴。” “呵呵,你们都是好龙,但是你们中间也有坏蛋。” “谁说不是呢。这一次我吓得不轻,后来想和你在一起,其实也想利用你。” “你这是什么意思?”他瞄着它问。 “你有天视,如果恶龙出现,你一定会看到,又能制服,我不是很安全吗?” 他哈哈大笑,轻轻拍了它一下:“我还以为你很忠心。” “我不告诉你才不忠心。”游龙狡辩道。 “好吧,我们以后就永远在一起。”他捋了捋它脖颈,又自言自语道:“你真对这里熟悉,找起来就容易了。” 游龙大声道:“你不早讲,若要找一个活动的东西,老灰最拿手,若要找一个静止的地方,谁也没我强。” “别吹牛,找到了再说。”他试着说了终南山太白山位置和形状特征,听游龙回答果然相符,信心大增,又细细述说了再生地四周详景。 游龙不待他说完,大呼道:“我知道!” 重华责备道:“刚才我说的是有名之山,你也许知道,似此微不足道的地方,你怎能面面俱到?” 游龙笑道:“我最欣赏一句人话: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等你到了那个地方就知道,那个地方有仙气,那山那水那土那草木,就是呼吸的空气都是富足的滋润的愉悦的,我就是遇到它,以此为家的。” 重华听它这么一说,也高兴道:“太好了,我们走快些!” 不料再往里走,游龙的情绪却越来越不高兴,不停的摇头摆尾,哼哼唧唧。 重华问它:“你怎么了?” “奇怪,怎么会出现这么多家伙?” “你发现什么了?”他跟着眼睛朝下扫视,只看到莽莽绿色中无数黑白点点,不禁惊呼起来:“是牛马羊吗?这么多!”忙运起金眼,便能看得清清楚楚,体格大的如狮子、牛马骆驼,小的羊狼兔鸡鸭无数,有生以来所见到的动物加起来也没有这么多。 他问游龙:“这不是你的家吗,你怎么不知道?” 游龙气恼道:“谁知道,我难得出门一次,一下子冒出来这么多家伙!” “你也太自私了吧,好地方难道只容你自个独住?再说也太孤单。” “可是这么多,免不了打斗吵闹,看来我以后清静不成喽。” 重华虽感到好笑,却又想起:这么多动物出现,福先生族人以后肉是有的吃了,只怕消化不了,但是遇到狠东西怎么办?别被大虫猛兽咬死,上一次一头熊、几只狼就把他们吓得够呛,何况这么多!想到这里,大叫一声不好,忙让游龙回头。 游龙问:“怎么啦?” “路上没细看,我的朋友们还不知道,遇到猛兽怎么办?” “别急,这个地方大得很,就像一个大口袋,你的朋友还在袋口,这些家伙没发现他们。” 重华稍稍安心,寻思怎么通知福先生应付。如此边走边想,直到游龙停下来道:“主人,你看可是这个地方?” 重华看了看没一丝印象,回它道:“得再看清楚些才能确定。” “那你自己去吧,我就在此等你。” “你让我自己过去?” “对,前面有人。” “有人?”重华叫了起来。 “是啊,有一支人烟,过来二年了。” “你怎么不早说?” “我知道的东西多着呢,不知道你还想知道什么?” “是什么人?” “不知道,我不像你那样对所有的人都感兴趣。” “你越来越会说人话了!”重华责备它:“那凭什么让我一个人过去,你不是很忠心吗?” “他们中也有人会玄术,念咒语,我怕被他发现,到时候让我做对你不利或其它我不情愿的事情。” “那我呢?” “放心,他的玄术对我们有用,但对同类没用,何况我也在暗中保护你。”游龙笑道。 “狡辩!”重华急切想看到那些人,顾不得和它多说,大步向前走去。 他按游龙所指,蜿蜒向上,这半年来与游龙同行,甫一离开它,很不适应,不但无路可走,辨识方向也难,一段行程下来,时而以杖探路、时而跃起飞行、时而没入土中,边走边看,但是始终和记忆中的地形对应不上。 又走一程,看到一摞零零星星的大石头,虽然看不出排布规律,等抬头一瞧便明白:有人为了上下山方便,以石投路,从上滚石,压出一条道来。 循着小路直上到顶,过了一块巨大的挡石,再向前走一点路,又是一条淡淡的小道往另一面下去。 他停下来,犹豫好一阵,听到后面稚嫩的呼喝声,转过身来,那个显隐石旁一个光身童子,正在和他招手,他看看静谧的周围,揉了揉眼睛,确定不是幻象,大声喊道:“你在叫我吗?” 童子点点头,消失在大石后,他连忙跟上,原来大石后有一条小径。 走不多远,眼前豁然开朗,现出一大片空地来,杂七杂八有凉亭、壁洞、小屋,童子已消失不见。 他扫了下四周,走到一个由几根木头搭成的亭子里,背山东向而立,看着看着,头脑中的记忆慢慢铺陈开来,旁边连着的平头山、东南方向的大湖、前面环绕着注入它的河流、北面山岭连绵而去,其实有一条绝壁峡谷,峡谷那边是无边无际的黄土塬,这一切因为有苍翠的树木覆盖,他不能分清,此刻站在高处,正好一览无余。 他的身心一下子悠哉悠哉,多年的心结终于解开:这是我的再生地,我的家在这里。 他向右一瞥,心意相通,身子便向山峰后面的洞口飘去。 他既认出此处便是再生地,索性闭了眼睛,全凭心意而行,落下来时,正在洞口。但见树木杂草又高又密,无路可行,若不熟悉,绝然难以找到。 可是他还是发现了明显的人迹,洞口也被人用乱石杂木给封住了,他心中咯噔一下,忙用灵须杖挑出一道缝隙来,钻了进去。 洞中再无明火,他运起金眼,里面干干净净,一草一虫也没有,他快步走进里洞,抬头看时,见洞顶上次修补的石板浑无痕迹,这才舒了口气。 他轻轻移开石板,一跃而上,和以前一样滑下,当看到软体黑葫芦鼓鼓的,赫然便在原地时,更是放心,爬过去打开葫芦口,凑上去一嗅,一股熟悉的清气扑鼻而至,他深深地吸了几口,才又小心合上,试着用一个舒服的姿势躺下来,身心松泰,自从上次离开此处,就未曾睡个安稳觉,今天回到家中,就好好的睡一觉吧。他畅酣的睡了一觉,却也不敢多睡,唯恐和上次那样睡过了头,自己都不知道多久,便拿起杖仍由着心意出来,逐一察看了山前坡地、东南面的大湖,再折回来上得平头山,最后才又回到高峰上的凉亭。 一切都是原样,自己满世界找人,却有人自己来到此处,他们从哪里来,为什么选择居住在高高的山峰上,却又是怎样生活的呢? 他正寻思着怎么去见他们,忽然听到身边有异,转身看时,角落里一个瘦高老者正扶着木柱抽泣,他愣了一下,快步走过去,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只好扶住他。 老者抬起头来,眼角挂着泪花,却又笑得亲切:“你来了!”老者抓住他的手臂问。 他不明所以地点点头,“终于见到人了。”老者的手顺着他的肩臂轻轻抚摸,他恍然大悟,原来老者是遇到同类兴奋得哭了。 老者又感叹道:“能够遇到你,虽只一人,也不枉此行了。” 他问老者:“你们从哪里来?” 老者不答而问:“我这一支都姓德,却不知先生如何称呼?” “哦,我姓金。” “金先生,我们原住在神雾山。” “啊,那也很远很不容易啊,怎么知道此处?” “是因为水势大,湿气重,山间不易生存,自从先祖望见此处有瑞气,便留言搬迁,因此事非同小可,计议了若干代,到我这一辈时已不能再拖,所以才举族迁居到此。” “嗯。”他点点头,一下子想到密集的动物,便问老者:“德老说望气望到此处,但又犹豫不决,难道此处将要有大事发生?” 德老回道:“是的,这里有瑞气,是宝地,我们迟迟不来,是怕来早了,如果福份不足,反而不利,但是-”说着脸上露出忧虑之色。他顺着德老的眼光望去,除了广阔的平地和远处的大湖,并没有什么。 “我们可能还是来得早了。” “为什么?”他看着德老忧心忡忡的样子,自己也跟着紧张起来。 “因为连着发生了二件事情,可能像你说的那样,要有大事发生。” “你们发现了什么?” “去年深秋的一天,好好的晴天,忽然愁云惨雾,一股黑气从东面疾速而来,像一座黑桥架在天空,直到那边的大湖上空,只听得一声闷响,湖上一片弥漫,半天才消失。” “大东风!”他惊呼出声。 “对,是大东风。”德老赶紧顺着他说。 “然后呢?” “到现在什么事也没有。” “哦”他看看德老,料他必如自己如想,虽说后面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但是怎能放得下心! 沉默片刻,他又问道:“那第二件事是?” 德老苦笑一下:“第二件事,说起来该高兴才是,你看下面,今年一过春,也不知从哪里来又是怎么来的,一下子出现这么多不速之客。” 他一听便知德老说的是各种生灵,随口道:“嗯,是不敢相信!” 德老自顾说了句:“果然是好地方,该来的都要来。”又和他道:“你是这里的主人,现在回来了,怎么办?” 他谦虚道:“德老怎么这样说?” 德老笑道:“你对这里熟悉,又有感情,难道不是主人?” 他疑惑德老的言之不尽,犹豫着问:“你知道-?” “我知道那个地方。”德老用手一指圆山后面:“本族习惯山居,闲暇得空便攻研居住地山川形迹,到此处后不久,我就发现了它,在天最热时,曾带族人进去过夏,因猜它非同小可,亲自约束。” “多谢德老体会。”他想起福先生有大船寄居,闫长老尚留文明风韵,眼前这支族人什么也没有,初来乍到,不借山洞度过严冬酷暑,才不可思议。却又感兴趣地问他:“你们是怎么到达此处的?” 德老一愣道:“就是跋山涉水过来的呀。”说完便明白了他问话的含义,和他说道:“祖上遗留下来一部古老王书,记着天下山川地形,得传者从小习之,长大后又要外出了解补正,因此我们此行便似有了眼睛,先至江边,再溯江而上,过汉水,越过这座大山脉便到了。” “噢!”他没想到德老三二句便已说完,虽听他说得轻松,毕竟全凭手脚,全族出动,便过一山一水也是不易,何况千山万水,能到此处,不知经历了多少磨难! 德老并没有注意到他心思变化,接着讲道:“今年开春出了后山洞,我便让族人把洞口用树枝石块都遮住了,更让族众发誓:今后不得踏进洞一步,不得说出口一个字。” “这却又为什么?”他愕然问道。 德老看了看身边,这时亭子外已聚集了不少人,都远远的站着朝这边看,便压低了声音道:“此处有瑞气,后山洞恐怕关系重大,不可轻易泄漏,从来谁好谁坏都很难说,知道得多了更加说不清,何况各类生灵纷至沓来,必有说法,你虽是主人,也不能轻视后果。” 他大为感动,又想到德老刚才肯自示其宝,也低声道:“这洞确实和我关系最大,大洪水前我携双亲在此避难,大洪水后我于此再生。” 德老瞪大了双眼,半天回过神来,忙又扫视四周,阻止道:“莫再说,莫再说。”口中喃喃道:“原来你是神仙大老,我却充大失礼了。”说完又踌躇又紧张,不知如何执礼。 重华忙道:“德老,不要在意,我这中间不知多少年,其实都是在昏睡。”德老点头,又连连和他摇头示意。 这时亭子外人群中挤进一个中年人和德老道:“爸,我回来了。”身边又有一个十七八岁的英俊青年跟着。 德老忙让他们上前和重华施礼,说是自己的儿子德远和孙子书,又和他道:“天气已晚,金先生想来也是素食,就一起用些浆果豆蔬如何?” 重华正想看看,拍了拍书的肩膀道:“也好。”随他们进了一个壁洞,书的祖母也出来相见,因也是衣衫褴褛,照面后便出去了。 族人纷纷聚拢到外面空地上,书先拿了一篮食物进来,又出去帮父亲给族人分发。 重华看到篮子里多是刚采集的新鲜果实,竟然也有几只烤土豆,便拿起一个端详。 德老告诉他:“族人无论到何处,必带好种粮,按时种了,来不及就将秧苗连根挖起带上,精心呵护。到此地后倒是它最为适宜,因时间不久,还要多留种,再过几年,便不愁食啦!” 重华听了肃然起敬,又看到外面隐隐绰绰的人影大都衣不蔽体,便如德先生一族之长、德老德高望重也只用草裙围合了下身,他感到一阵揪心,心中明白这支族人其实比福先生和闫长老二支更加不易。 很快人群又安静地散去,德先生和书也进来坐下,德老却站起来,指了指角落里说:“你们说,我带小家伙出去走走。” 德先生道:“太晚了。” “我就到大孤台边上转转。”原来墙角里拴着只猴子,德老牵了它出去。 重华问道:“大孤台,是不是就是这儿旁边的平头山?” 德先生道:“是,家父说我们来此地住下,都要有名字。这里取名隽秀峰,连着的是大孤台,旁边的圆形山峰叫元宝山,东南角上有一大湖取名叫宁湖。” “可都有什么含义?”重华饶有兴趣地问。 “并没有。” “都取得好。”他满意地说。又问德先生道:“族中有多少人?” “我们这一族向来人丁不旺,一直百来口人。” 他道:“也不容易,这么多人,吃、穿、住,哪一样不烦!” 德先生接口道:“这里土好,吃和住都能解决,只是穿不大好落实,不知家父说了没有,我们有族规代代相传,可是因为没有衣服帮衬,大家都光着身,何来庄重,讲起来都觉得滑稽!” 重华拍了拍他的手背道:“极是!”又问他道:“适才听德老说吃的差些能解决了,却不知如此住所怎么御冬?” 德先生笑道:“我们每日出去,一是寻找食物,再有就是家父选了一处稳当地块,在周围种植,又计划在中间挖二口大坑,然后在坑底朝各方开挖平洞,便如一间间房相似,以避寒暑。” “窑洞?”重华大悟,心悦诚服道:“德老真是博学通才,挖得怎样了?” “只有石木器具,很慢,不过既在此处居住,总要挖成屋子来。” 重华赞叹不已,却又疑问道:“既有如此安排,如此高居,岂非不便?” 德先生顿了一下道:“本族尚内修,习喜山居,下山劳作,本是生计所逼,如今却倒是迫于无奈了。” 重华理解道:“是山下的兽物多了?” 德先生摇摇头,看了看洞外,低声道:“山下确有可怕之处:家父亲眼所见,不过怕惊吓了族人,并未公开,只让我暗中警惕。” “是什么可怕事?” “前面有条河你可知道?” 重华点点头,德先生喉咙咕咚了一下,然后讲道:“有人形长身怪物,极其壮伟,三番二次掳牛吞羊,有时如魅影倏忽来去,有时落入水中发出大响。” 其时月光不强,洞内更暗,德先生说到此处,又掉头向洞外看了一眼,重华见他如此,心中先有些发毛,随即想到他只是担心洞外有族人听到,传开来引发恐慌,便咳嗽一声,故意笑道:“谅一小河能掀起多大浪头!”却又和他道:“刚才没机会和德老说,告诉你一件喜事:我这次带了一支族人回来居住。” “真的?”德先生犹不相信,直看到他的坦然样,才兴奋道:“太好了,那就不孤单了,他们有多少人?” “四百多口吧。” “这么多!”德先生羡慕道。 重华和他商量:“元宝山前很是开阔,等他们来了,就让他们住在那边怎样?” 德先生欢喜道:“那是最好不过,二支各住一边,互不相扰,本来就挨得近,又好照应。”他又忍不住往重华身边靠了靠,看了看一边的书说:“这样他爷爷祖母也不会愁他的婚事了。” 重华领会过来,笑道:“对啊,他们族里有不少女孩子,便是族长女儿,也很内秀呢。” 二人为着此事兴起,又聊了一会,重华见福先生一支的住所定了下来,心中高兴,便道:“你明天还要带族人出活,那就早点休息。” 德先生要为他安排居处,他只是不肯,正在相争,德老回来,闻听了便道:“这倒成了客人安排主人了,你且由金先生自己决定吧。” 重华哈哈大笑。德先生又把福先生一支族人将要到来之说了,德老听了大是意外,连声道:“越多越好!越多越好!” 重华道:“我和德先生商量,就让他们在元宝山前住?” 德老笑道:“我老了,你们定,你们定。” 重华又迟疑道:“太晚了,不该问,德先生说前面空地上的怪事果然当真?” 德老郑重道:“确然如此!我有子时养气习惯,无意发现这个秘密。唉,本族人少力薄,所以你们来了,我很高兴,人若气盛了,妖邪之气便不敢相犯!” 重华若有所思道:“如此说来,事情在这边出现了,那边倒是无事?” 德先生问:“金先生指的是哪处?” 德老用手和他指了指宁湖,摇头道:“不见得,早先曾有二个年轻族人觑见有高大人立于湖中,长时间吸水不起。我听到后便让德远管着,不许有人单独去那里了。” 重华听了自言自语道:“原来有这么多奇事,我全不知道。” 德老以为他害怕,便道:“你就在此歇下,不要下山了。” 重华道:“不妨,我一个人过惯了。” “不然,带上我的灵猴,天黑有个耳目?” “不必了,我自会小心些。”乃和他父子作别。 他下得山来,边走边想如何帮这支族人做点事情,直到感到脚下有声波震动,蹲下身来问道:“是石干吗?” 那边果然是石干回应道:“少爷,我到了,已和福先生在一起,你在哪里?” 他大喜道:“很好!你便带他们赶路,我让游龙回去接你,你再和福先生说一下,让他准备上百来套新衣。”石干应了。 他召来游龙,从灵须杖上拔下一根金须给它系上,令它回去给石干和福先生族人带路,又鼓励它:“途中但有阻碍,你和石老前辈都要出些力,我们好早些相见。” 游龙道:“那是个厚道好人,我愿意接近他。”连夜去了。 他安静一阵,思虑定了,心中算好道路行程,这才由土中慢慢进至宁湖边,看到小河和宁湖交叉口正有一处干爽的地方,又不显眼,将杖深插土中,盘膝坐了。他对大湖印象不深,倒是德老取的名字让他很感兴趣,是因为它真的宁静,还是希望它宁静?现在看来它真的很宁静,连波浪都停止了晃动,像镜子一样平滑安静。 倒是那条远来的小河比较热闹,有水族不停进出,搅起阵阵清脆的水声。 他静静地望着湖面,时间久了,也不着急,权当在此过夜,他相信德老所说,而且又印证了生相的预言,念及生相确有本领,更担心其后有大阴谋,也不知他如何找到这么个大靠山,黑大怪又是什么身份?直到想得头昏脑胀,才又隐入地中小憩。 第四十一章 捕猎 第二天他很早就去见德先生,德先生带他去看了族人如何于树林中寻觅食物,完了去看坡下垦植的田亩和开挖的窑洞,回到隽秀峰,又和德老一起上大孤台了望。 德老忧虑地道:“这边的大孤台和那边的湖面正好对应,我感觉二个地方都会有事情发生。” 重华以为他年纪大了,想的事太多,就安慰他道:“但愿是好事。” 晚上他仍到宁湖边上过夜,连续几日都是如此。 这天夜里,月亮刚过头顶一些,他正在漫无边际的想一些事情,好像有影子一闪而过,湖心传来一阵轻微的水响,抬头看时,一个黑影已立在那里,一动不动,若不是他警觉得快,哪能知道他刚刚从身边掠过! 重华自然振作起来,挺直了腰,注目观看,黑影站在水里,似在埋头吸水,长时间未尝一动,和德先生所说全然一致。 天开始放亮,他正有些松懈,只听得“咚”的一声响,又有一个黑影飞过来,落在湖边,看到湖中人影,高声叫道:“哇,又有人!” 见没有动静,又道:“喂!你是在洗脸,还是在喝水?”声音生硬无比。 湖中人影仍不理他,他便伸长了脖子看,嘀咕道:“是人还是怪?喂!你让开些,我要下来了。”说完也往湖中一跳,向湖心游去。 重华自从他出现,便觉得身材发声熟悉,正要相认,见他一跳如此远,便打消了相认念头,这等非常能耐,皮肤又黑极,不可能是聂峰。 黑肤人浮出水面,片刻便显出动静来,所到之处,水中气泡翻涌,噼啪直响,浑身都被水汽包围了,他手中拿着的一根杖棍,很快变得红透,直至光亮耀目。 重华看得呆了,下意识地站起身,凝神观看。 先来的身影终于抬起头来,更显高大,巨大的头部,乌黑铮亮,只见他身子微微向上一耸,水中玩得正欢的黑肤人不由自主地绕着他身边转动起来,越来越快,很快变成一个光圈,连转几圈后,连人带杖忽然不见。 重华心说不好,黑肤人当是中了巨头人的暗算,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正着急间,黑肤人挟着光亮从水中一跃而起,又扑通掉下,再跃起身,三下二下,纵上岸来,用手一抹头脸,急哧大骂道:“什么怪物,装神弄鬼!” 巨头人慢吞吞地道:“好本领,怪不得能让大河倒流!”声音不高,腔调特别深沉,与黑肤人有得一比。 黑肤人气呼呼道:“少费话,快上岸来打过!” 巨头人像是思考了一下,也是一跃而起,一跃便上岸,巨大挺直的身子朝黑肤人直撞过来,黑肤人双手握杖往前一推,蹬蹬退后二步,巨头人却趁势落下。重华近看他时,只见他钢盔黑靠、体壮身高,威势惊人,甫一站稳,毫不停顿,也不见如何举动,便是一阵光影激射,都落在黑肤人身上。黑肤人吓得不轻,使劲抖擞数下身子,直到感觉浑然无事,冲上前抡棒就砸(此时棒身又恢复如常),巨头人知道厉害,一闪而过。他连退几步后,身子蓦地横飞起来,黑肤人眼疾手快,忙将棒在身前一竖,手臂一撑,身子头上脚下立在半空,但见火光迸射,一阵刺耳的吱吱声响过,巨头人已经飞起离去,黑肤人竟是毫不畏惧,大喝一声,拎起地上一个匣子,拔步追了下去。 重华连忙转身,也是飘身而起,翻过一座矮山后,他发现自己太慢,只恨游龙不在身边,远远看到巨头人一头跃入河中,一道白线如同出弦之箭飞速逝去,黑肤人迈开双腿,遇高则跳,遇水则跨,竟不掉后,如此风驰电掣,顷刻不见,重华自知追赶不上,停了下来。 他在此蹲守数夜,但从黑肤人出现到离开也不过常人说几句家常话而已,其间二人剧烈打斗,每一节都如电光火石,惊心动魄!特别是巨头人最后一击,黑肤人如若反应稍慢,立时便会被锯为二截。他正在感叹这世界要么没有人,有则如此出彩!听到熟悉的喊声:“少爷,我们在这!”循声看时,又惊又喜,原来福先生的族人都已到了。 他快步过去,石干、福先生、孔定等人都拥了上来,重华一一打量过他们,笑问福先生:“怎么这么快?” 福先生看了孔定,笑而不答,孔定道:“金先生,就是刚才那个黑飞人带我们来的。” 重华奇问道:“你说的是谁?” “就是那个跑起来像飞一样的黑人。” “怎么回事?快说!” “我们花了二天把大船上的东西整理存放了,便往这边出发,才走一天,就遇上好事。”他说着指着伏桀和福旭道:“这几个小朋友发现了很多团鱼。” 福旭还口道:“你才是你老婆的小朋友!”众人都笑。 孔定又笑道:“当时到处都是湖沼相连,族长和石老前辈去看路,他们没事,沿着河埂玩,发现那些家伙趴在路边道上,见有人来便嗤溜一声溜进水里,却不害怕,只在岸边伸出脖子来呼吸。福旭遇到一个大家伙,头颈便如大棒一般,他上前伸腿一晃一晃的逗它玩,逗着逗着,把鞋子掉落,那家伙见了他脚,以为好大一块肉,一下子窜出身来追咬,把他吓得边跑边叫。”他说到这里,自己忍不住大笑,众人更是笑弯了腰。 伏桀接着道:“我听了上来,与人合力把它制服。” 孔定这才接口道:“族长却知道这东西大补,于是众人分头去抓,自然美美地饱餐一顿。” 重华想起大逃亡时自己和双亲烤团鱼的事来,忍不住道:“烤着吃也不错。” 福先生听了道:“下次定烤了让先生品尝。”众人踊跃答应。 孔定继续道:“族长和石老前辈不让多停,催着上路,第二天便遇上这件好事。” 重华知道要说到黑飞人了,着意听他说道:“我们正走着,从北面高处下来无数牛马等大牲口来,正疑惑间,见到一个浑身劲爆皮肤黝黑的人驱使着大群牲畜,他见了我们也非常高兴,上来问我们到哪里去,族长听他虽然话不流畅,但口音和你一样,便上前对话。” 重华连忙打住问:“他怎么说话和我一样?” 福先生道:“便是用词发音和你相似。” 重华更是惊奇,又问孔定:“然后呢?” “然后他便召呼那些牲口停下,教我们都骑上去,那些牲口极听他话,行走既快又平稳,大伙一开始紧张得要命,他一路耐心讲解教示,才得适应,如此行程加快,他待听得石老前辈说前面有个大泽时,自行离去,我们不敢怠慢,紧急赶路,刚刚到这。” 重华看看石干,石干道:“我也不知道这里有湖,游龙告诉我的。” 重华听到这里,理了一下头绪,明白那黑飞人帮了福先生族人一个大忙,不仅毫不费力的省了脚程,而且制止了猛兽的袭击。 这时太阳升起,牲口四处散去,重华指指元宝山道:“这便是我们要落脚的地方!” 族人齐刷刷地抬头望去,旋即轰然欢呼,又蹦又跳,无论男女老幼,有的互相拥抱、有的尽情奔跑、有的放声大哭。 福先生放眼四周,看着疯狂的族人,转身面向他,忽然跪下身来,重华连忙拉起他,指着族人道:“这有多好!” 福先生哽咽着连连点头,眼睛里也满是青春和欢乐。 重华又指着隽秀峰的方向告诉他:“那里有一支族人早到了。” 福先生猛省道:“原来你让我准备的新衣是给他们的”重华笑着点头。 福嫂在一旁道:“时间紧,缝制得粗糙。” 重华笑道:“不打紧,辛苦你们了。” 他让福先生和孔定先安排族人到元宝山高处休息,自己和石干带着衣服去隽秀峰,途中正遇到德先生和书等,说是远远望见动静,下来迎接,重华拦住德先生道:“这是福先生准备的礼物,你们先回去分发了,却再相见。” 德先生见了大喜过望,又忙带路返回,上至德老,下至童子,一一比试穿着了,人人容光焕发,德先生眼中含泪道:“金先生,我等今日才有做人感觉!” 重华想起当年自己初到福先生山上,蒙他赠衣时的心情,拉住德先生的手,和他说了,然后道:“我当时便知,人和动物都要有食物,又只有人还要穿衣。”德先生连连点头。 德先生带着书和一帮族人,精挑了一些新鲜果蔬等,再下山来答谢福先生,说了不少感谢的话。 德先生先来已久,对此地较为熟悉,便和福先生把元宝山前说了个遍,看到孔定正指挥族人清理乱草杂木,打扫洞穴石壁,便让书带着自己这边的族人上前帮忙。 福先生和他也是一见如故,二人见面不久,亲切之情竟似胜于重华,重华见他们一个英姿勃勃、一个风度儒雅,刚好孔定上来,便和他道:“真是德不离福、福不离德啊!” 孔定听了也自欢喜,和他说道:“我正要问族长,你和他住头上还是中间?” 原来孔定知道石干之能,请他因着地形和石性开了大大小小的壁洞,正好住些人,理出来的石头,再垒墙搭些简棚,差不多先对付着住了。 重华道:“我和石老前辈不在此处住,你们自行安排。”他心中惦记着那日宁湖边上发生的事,寻思不会即了,每晚还得过去等候动静。 孔定嘴里说:“这怎么可以?”赶紧过去问福先生。 德先生悄悄告诉福先生:“家父曾邀金先生留住的,他只是不肯,我看留归留,他住与不住也不能勉强。” 福先生连连点头:“孔队长,德先生说的对,你选最好的地方,给金先生建一处最好的住所,以便提示族人,永不相忘!”孔定大声答应着去了。 来日,福先生来请重华相陪,要去隽秀峰拜见德老,重华欣然同意。二人带着福慧、福孝和福松,上得山来,见过德老和书祖母,福先生让福松福慧送上选好的石雕道:“在外久了,无以为礼,这些只是闲常无事之作,一片心意。”德老和德先生见件件精美绝伦,赞不绝口,让书祖母收了。 重华陪德老到凉亭闲谈,德先生带着福先生认识族人,又去了大孤台,二人一路谈兴不减,直到回到凉亭坐下。 德先生直言道:“我这独子,早年丧母,二老整天愁着他的亲事,天意族长到来,诚意高攀,不知族长肯舍珠玉?” 福先生笑呵呵的道:“德先生客气了,我和夫人私下都说书很优秀呢!” 重华在旁大笑道:“你们二个就把这事定了,也不需要一个中间人。” 福德二人齐声道:“正要请金先生垂教。” 二人都有眼力,各看出对方娃儿都有大贵之相,并不忸怩。 重华见着心喜,看福慧时,她却转头先回去了,不禁笑道:“小慧还不好意思,我教过她识字,这就去劝劝她。” 族人路上憋了数年,一旦落地,便抓紧建居安家,福先生嘱咐孔定,要像闫长老族人那样,造几间木楼,下面圈牲畜,放置物什,上面住人,以防野兽袭击。 孔定连连点头道:“这个要造得又大又坚固,得慢慢来。”他又一面带人相地,一面请重华把二处的器具物资都搬来,准备耕种。 伏桀等人见了满地牛羊,只要打猎,以为不仅简单易得,皮毛还可准备冬衣。 福先生回来和福嫂说起书和福慧的好事,福嫂也自高兴,不料和女儿说起时,福慧却道:“妈,现在大伙儿都这么忙,你好闲啊?” 一晚德先生又带着书来访,四人就着月光在一方大石旁坐下,福嫂煮好水端上,石干和福慧先在一旁聆听,中间离去。 福先生和德先生说了族中事务,各自聊起迁居途中趣事,大多重华也不知,自然说者说得精彩,听者听得动情。 德先生见二人高兴,又提起旧话来:“有一件事,非是唠叨,合着二族前途,还望金先生和族长重视。” 重华一听便知,看着书笑道:“又是为着孩子的亲事?” 德先生正色道:“诚然!二族看上去人多,但还不兴旺,若放眼世上,更加责任重大。当让长起来的娃儿们早日繁衍,虽然如此,也不知要多少代,人口才得旺盛?” 重华和福先生听了齐都动容,重华赞道:“德先生目光宏远,且是正途。” 福先生亦道:“前些日太忙,下面便有劳金先生和德老商量具体日程仪式,我们二个各自盘算宜适人口,趁早把事办了。” 三人俱都喜悦,福先生又说起一桩奇事:“难道此处宝地,畜牲也有不同?” 重华和德先生一齐笑问:“怎么这样讲?” “这些日伏桀带着一众下山捕猎,每次出去,不是被禽啄了,就是被羊触了,说那些毫不起眼的禽兽胆子太大,见人毫不畏惧,反倒迎上逼迫。” 德先生道:“我这边未尝猎取,无有此事,却也看到这些牲畜队伍齐整,神气活现,每每觉得好笑。” 重华也忧虑道:“畜类大举聚集,似此细弱求强,也不知天意如何?” 德先生拍几道:“家父也是如此说!” 三人一时心思想到一处,望着远处,但见月光冰冷,大地无声,黑夜中如有无数目光盯着这边看,福德二人竟一齐打了个冷颤。 德先生听书说天色已晚,连忙告退,重华这时才发现石干不知什么时候起已不在身边,独自送二人至显隐石处,又匆忙向宁湖方向赶去。他远远看到一线桔红色的光芒,如同萤火虫一样,再靠近时,却是一个蛋形阴影搁置在湖边,桔红色的光线在其中缓慢移动,来回徘徊,一高一矮二个人影正看得出神,正是石干和福慧。 他悄悄走到他们身边,问石干:“那是什么?” “少爷,你来了。”石干和他摇摇头:“你们说话,小慧硬拉我来玩,到时便见到这个情况。” 重华应了一下,运起金眼看时,只见阴影之中一片混沌,里面一个人影,那个光线果然是他手中所持之杖。 他告诉二人:“正是那个黑飞人,被困在里面。” 福慧惊叫出声道:“真的是他!那怎么办?” 重华问道:“你们来多久了?” 石干道:“有一阵子了,我本来要走,小慧只是不肯。” “你们不该还待在这里,很危险!黑飞人那么厉害,这么久还突破不了,麻烦大了。” 福慧急道:“师父,你能否救他出来?” 重华摇摇头:“那个巨头人还没现身,不知躲在何处?”他说到此处,忽然醒悟,忙把二人拉靠紧了,握紧了灵须杖,四下张望一番,低声道:“别着声,巨头人很厉害!” 福慧听了,虽然身子忍不住发抖,却不畏缩,更加盯着那阴影细看。过了好一阵,她忽然双手一拍:“我知道了。”反把重华二人吓了一跳。 福慧更加大声道:“不就是个鸡蛋吗!往哪个方向都有阻拦,只有中心脚下最易突破。” 重华心中刚喊出一个妙字,水中呼地窜出一个黑影,直扑过来,正是巨头人。 重华知道他说打就打,毫无征兆,挺杖欲出,石干已先跨出一步,抬臂把他推开,便在此时,黑飞人从后而上,一把抱起福慧,闪电般奔跑而去。 重华猝不及防,心中想追,却对巨头人极为忌惮,只能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巨头人忽然开口道:“石干!你怎么在此处?” 石干凝视他片刻,终于反应过来:“是你!我怎么不能在此处!倒是你怎么在此处?” 巨头人看了他二眼,掉头就走,眼看他便要下湖,石干连忙赶上:“青干,你且留步。” 巨头人停下来,却未转身,石干问道:“青干将军,满玉她可好?” 青干扭过头,冷冷的看了他,又冷冷的道:“你把她坑苦了!”说完身子一跃,钻入湖中,再也不见。 石干呆了一下,又赶上二步,却哪里还有他的身影。 重华看看黑飞人早已不见踪影,想了想,先走到石干身后问:“他说的可是乌婆婆?” 石干点点头,愁容满面道:“他这样说,也不知你乌婆婆怎么了?” 重华摇了摇头道:“只能遇到他再打听过。”又问道:“这人什么来历?” 石干道:“他叫青干,海洋众生的主宰是海姥,青干是海姥面前最得力的青年将军,也不知他到这里来干什么?” 重华忽然想起黑大怪的事情来,便将木王面前所见和他说了,石干道:“那是郝大帅,认识他的人都叫他黑洞,海洋里第一个不服海姥的就是他,非常凶暴,遇到他千万要小心了。” “那个黑飞人是不是海类?” “不像,对了,我想起来了,刚才青干用来困他的是大海洋三珍八宝之一混沌阵。” 重华松了口气道:“如此小慧至少不会被带到水里,我这就去找她,你快回去告诉福先生。” 石干听了又悔又急:“哎呀!都怪我,我怎么和族长说起?这事!唉!”边走边看着湖面,唉声叹气而去重华知道他牵挂乌婆婆的消息,虽然内疚,却也不暇多想,沿着黑飞人离去的方向追了下去。 黑肤人正是聂峰,他被青干的混沌所困,左冲右突,终不能出,正着急间,听得有人提醒,才要提杖破阵,青干怕毁了宝贝,急忙现身收了混沌,去找福慧出气。 聂峰知道青干本领奇特,无一不是致命之招,情急之下,抢了福慧就跑。他一口气跑下来,也不知多远,听得后面没有动静,这才停下,此时天光已然放亮,他见一个女孩也抱紧己身,闭着眼睛,头埋在自己怀中。 “多谢姑娘指点,救我一命!”他低头谢过,见她仍不睁眼下地,以为她被吓着了,只好依旧抱着。 他适才一阵疾奔,心无旁骛,又且福慧身上的热气全被风刮跑,此刻一停下,立时感觉到她身体的温软火热来,又见她脸颊通红,娇羞无限,再叫了声:“姑娘,没事了。” 见她仍是不应,气喘反而越急,他是第一阳刚之人,身心早有反应,但仍轻声问她:“你喜欢我吗?” 她的头在他怀里拱了一下,身上已是汗津津的。 他再不迟疑,将她身子往上一拢,张口吻了下去,吻到她的温馨小口时,她也迎了上去,二人终成好事。 原来聂峰刚一出现在福先生族人面前,众人见他皮肤奇黑,身挎一个匣子,手执糙杖,也是黑黝黝的,都以为怪异,唯独福慧觉得天下男子,无人有其气概,聂峰教她乘马时,只要肌肤相触,她都有电击一般感觉,此后便神思恍惚,心中除了他,再无他人。 所以当重华和福先生都以为她和书是天作之配时,她苦恼不已,总想一人到宁湖边相守,看能不能如重华所说那样也能遇到聂峰,昨晚上见父亲陪重华和德先生谈事,便缠着石干到宁湖边玩耍,不料真的得遂心意,可怜老实石干,哪里知道女孩儿心思,反被她一路催促;福嫂慈厚,以为女儿害羞,不知她心中已有他人,至于福先生等人,脑子里全是族中大事,根本未去多想。 “你是族长的女儿,叫小慧。” “你是万马之王,叫聂峰。” “这里算不上,有一个地方,那里的马像天上的星星一样多。” “它们都听你的话?” “只要和头马交流好了,就可以让他们听话,就像你们族人都听你爸爸的话。” “那还有牛啊、羊啊、还有狼呢?” “都一样。” “我要是能像你那样就好了,可以随时和它们一起玩。” “我教你怎么和它们相处。” “好啊。”她早知道他语气生硬,并不在意,头埋在他胸口,有意和他多讲话。 “那二个人是谁?很有本领。” “嗯?” “幸亏那高个硬身人挡了一下,不然你肯定要遭那怪毒手。” “他是旁边那人的仆人。” “是吗?” “他们都是我爸爸的朋友,你说的那人叫石干,旁边那人姓金,无人知道他的名字,但无所不能。” 聂峰一下子坐了起来:“哦,我想起来了,是像他。” “谁?”“你说的金先生,他很像我的一个故人,但怎么可能!”他摇了摇头,想了想道:“他们一定在找你,我送你回去?。”见她不愿意,奇怪道:“你不怕他们着急?” “我怕回去以后就不能见到你了。” “为什么?” “金先生和我爸爸已经把我许给一个人了。” “他是谁?” “另一族族长的儿子,很优秀。” “你不愿意?” “谁也没有你优秀!我第一眼看到你,心中再没有其它男子,要不然也不会到湖边等你,我虽然见过他好几次,其实都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子。” 聂峰一下子把他搂到怀里:“慧,你救了我,我的命就是你的,只要你愿意,我会用我的一生爱你、保护你!” 她在他怀中连连点头,却没有注意到他真情迸发,话也说得顺口了。 他漫长的生命无日不孤独,此时身处温柔中,尤其珍惜。二人依偎着,什么都不想,就这样互相拥抱着,直到太阳下山。 她摸着他坚硬的身子道:“我想让你带着我飞跑。” “好,去哪里?” “到我们第一次相见的地方后面,我带你去看大船。” “大船?”他疑惑地问。 她笑着和他点头:“你肯定从未见过。” “那我们现在就走。”他把棍棒匣子藏好了,背负着她飞奔,她伏在他背上,享受着这种如飞一样的感觉,想看时就看看脚下身边飞逝的风景,累了就趴在他肩上休息。 等到达大船位置时,又已是半夜,大船虽是七零八落,但骨架犹在,夜幕下它庞大的身影唤醒聂峰意识中遥远的记忆,他如痴如醉之后方才震惊:“怎么会有,太不可思议了!” 因为大船已是支离破碎,他让福慧在一边等他,自己则趁着皎洁的月光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看了个透,很久才回到她身边坐下道:“是文明遗迹。”他语气有些沉重,稍后又问道:“怎么毁掉的?” “当时我们都在避暑,有一天缆绳忽然断了,金先生说这可能是水中生物咬断的,后来它漂进大河里,金先生救之不急,最终搁到这边。” “又是他?” “是啊,这条大船本来也是他帮我们找到的。” “难道真的是他?”聂峰自问道,他又详细询问了重华的情况。 福慧见他关心,脱口道:“你们二个都像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为什么?” “不然怎么都那么高明!”聂峰点了点头,将身比身,重华未必就没有奇遇,如此一想,信心大增,便坐立不安起来。 慧看在眼里,不觉有些心酸,忍不住抽泣起来,聂峰不明所以,手足无措,只好在她身边转来转去哄她。 “你知道我让你来这里干什么吗?”福慧问。 “不是来看船吗?” 福慧白了他一眼,知道他全身无一虚处,只好实话道:“我有个姐姐住在大河对面。” 聂峰应了一声,不知她想说什么,眼巴巴的看着她。 “她半途嫁在当地,也不知过得怎样,我本想到了此处,顺便再去看看她。” “噢。”聂峰松了口气道:“我们现在就去找她,反正天也亮了。” 福慧把他拉到面前道:“聂峰,我想和你一起,但又舍不得妈妈和弟弟,如果见到冰黎姐姐,我就知道怎么做了。” 聂峰听到这里,一时又幸福又感动,拥抱了她道:“慧,我听你的。” “现在不去了。” “不去了?” “我们还是回去,找金先生。聂先生!”她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道。 聂峰想了想便会过意来,也是满怀信心道:“对,找金先生!” 第四十二章 再次邂逅! 重华不知道黑肤人抢了福慧去了哪里,稍追一程便停下。此时正是天光最暗时刻,到处又寂无动静,除了石干的脚步声,便不闻不见。他想了想,唤来游龙问:“你可看到一个?” “太不拿我当人了!”游龙不满道:“应该是一个的男人。” “啊,你对!往哪里去了?” “你怎么什么事情都操心,也过问?” “你不知道!快说!” “我本来就不知道,你让我说什么?”这游龙自从认识重华,就喜欢起说人话来,重华又太忙,它常恨有天视的人太少,无人对话。 重华被它噎得干瞪眼,怒道:“不知道还讲这么多!” 游龙委屈道:“我早就和你说过,找静的东西靠我、找动的东西看老灰,是你自己不明!” 重华大悟,仍气道:“我当然知道,因你在附近,才先问你,你回去吧。”说罢忍住好笑看他咕唧而去,便又招来双雕,果然聂峰负起福慧一跑起,便被双雕发现,他赌气不再招游龙同往,一路乘黑赶行,半途中老远听到奔马一样的脚步声,赶紧迎了上去。 “重华?” 聂峰远远欢呼,让疾跑的他如遭雷击,呆立当场,一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直到聂峰奔至身前,拥抱住他,他才相信,他果真是聂峰。 二人久久不放,放开后又久久不言,直到聂峰向后招手:“小慧,你过来,没错,你的金先生果然是我的故人。” 重华亦转身喜道:“小慧,你没事吧?” 福慧早是泪流满面,连忙小跑过来,朝他一躬身:“金先生,对不起!”又抓过二人的手道:“恭喜你们!” 重华目光扫了一下二人,然后一拍聂峰的肩膀问她:“这家伙没欺负你吧?” 福慧笑脸上挂着泪花道:“没有,他话都不会讲,只让我带他去看大船。” 重华听了更喜,佯责聂峰道:“那是逼迫,以大欺小,还是女孩子,像话吗?” 聂峰笑而不答。重华喜气洋洋,先敲石叫了石干,让他告诉福先生放心,想了想,又让他到宁湖边上接人。然后招来游龙,和福慧道:“你先回去,别让家人担心,我们有好多话要谈。” 福慧望了望聂峰,见聂峰自信地点点头,这才不舍而去。 二人对视良久,又不知从何说起。重华想到他刚从大船那边来,叹息一声,聂峰问道:“为何伤感?” “我忽然想起大船一路至此,虽然没有生命,却也穿越千山万水,直至完成使命,我们虽是基地队员,苟活下来,却全无建树!” 聂峰应声道:“我却听小慧讲:你独带引他们族人,意志坚韧,一路克难,历数年寒暑方才至此,真是呕心沥血!我一生却是孤独一人,到处奔窜,真是惭愧!”当下把他独闯大陵塔,听高等生命指引,浸染奇砂,得大力神火糙杖,一路护送贝思卡到蛇岛,贝思卡吸食金鸡蛇王及岛上生灵血气长成离去,自己在大洪水来之前的风暴口上,藏身皮袋之中侥幸上岸,但大洪水不久暴发,他爬上山巅,亲眼目睹整个大地全是汪洋,狂风鼓啸,巨浪滔天,山脉隐没,飞鸟绝迹,日月无光,大地沉寂。“那是一段冰冷又漫长的时光,我身心完全凉透,和石头无异!”他面无表情地说到这里,发出一声低沉的闷叹。 重华看着他风吹日晒黑亮坚硬的脸庞,本不忍打断,但抑制不住好奇问道:“大洪水究竟是怎么发生的?” 聂峰深吸了一口气道:“当时视力所至,东南半面天空都烧了起来,空中红云变幻,各种巨大的火臂赤爪激凸伸缩,喀喀轰鸣声响作不停。我当时已逃至山顶,对了,幸亏当时我的手脚已经快捷有力,我既不敢睹视,眼耳亦承受不起,只能缩身石缝中,苦苦忍受煎熬,便如一只沙漠中遇难的驼鸟。也不知多久,我虽闭着眼睛,仍旧感受到一股极强光亮一闪,全身便被火热的气浪裹住,只听到轰的一声巨大闷响,山体摇动,我差点掉落,睁开眼时,天地之间已被水汽笼罩,大海如同一只水盆被掀翻一样,我想就那一下,全世界都完了!” 他说到这里,慢慢坐下身去。他是大洪水亲见者,多年以后,梦魇已渐渐平息,但此刻第一次倾诉,虽然想努力表现出平静,还是忍不住要瘫倒于地。 重华岂不知那是地球有史以来寥寥无次大灾难,人类仅此一次,任他努力去想当时的恐怖场景,也不能有聂峰那样心神崩溃仅差毫发的体会,他默默坐到他对面,拉过他的双手紧紧相握。 聂峰凝望远处,平淡道:“后来,我没有意识了,只能又钻进皮袋中,任由漂荡。大洪水退去后,地上已了无生命,我回到过这里,到过海边,上过大高原,乃至漂洋过海,只要露出空气的地方都曾走过,但天地之间一派寂静,没有声音、没有色彩、没有移动的生命!” 他说到这里,声音低至于无,实在不能再往下讲,只能又稍息片刻。重华早已哽咽失声,不停的摇动他双手。 “后来,不知过了多少年,渐有生灵出没,直至壮大,而我始终是孑然一个。孤独让我如行尸走肉,又有另一种痛苦让我生不如死。” 重华忙倾身关心道:“是什么事情?” 聂峰和他笑笑,淡淡道:“你帮不了我。你看我身上可有异样?” “如石如铁。” 聂峰点点头:“自从沾染神砂,身体坚硬无比,可就是动辄奇痒无比,一旦发作,痒入心肺骨髓,真想一死了之,可惜当时无论撞石投水都死不了,过后又正常。” 重华又认真查看了,浑身无一丝痕迹,也是莫名其妙。 聂峰又问他道:“你知道我怎么和那个怪人打起来?” 重华摇头道:“他叫青干,从海洋来。” 聂峰道:“怪不得,你以后遇着他时可要留神了,他的绝技我现在想想后怕,特别那旋转刀,我若不是糙杖挡一下,当时便被割成二半。” 重华摇摇头道:“虽然我都已看到,恐怕每一招我都对付不了。” 聂峰接着道:“我慢慢发现,病发时倘若泡在水中特别是海水中,便好受些。到这里后,你那高个硬身朋友告诉我这里有个大湖,我赶紧过来,又发现那湖里竟有一块咸水区域,便游了过去,引起和青干争执。” “原来如此。”重华心想自己倒不知这湖水竟分咸淡,更不知一开始就是这样,还是那次大东风所致,他握了握聂峰的手道:“你说的高个硬身人叫石干,也和福先生族人一路过来,他们这么快到这里你也帮了大忙。” 聂峰微笑道:“我那也是见了人高兴。我被这身病折磨得毫无办法,才想起高等生命的话来:塔内有难念短咒,塔外有难念长咒,随着牲畜走。咒语我已忘记,只能到处找牲畜跟着观察,都毫无用途。直到近年来,大批牲畜聚集东行南下,与大洪水前我护送贝思卡途中表现极其相似,我恍然大悟,随行而来,直到和你朋友族人相遇。” 他如枯木多年,直至被慧激起话语,待和重华相见,二人原本故人,话题又近,说话渐渐敞开,重华见他说得费力,也不着急,反倒又是提醒又是补充,直到他讲完。 聂峰又低头看看身上道:“说来我也要谢谢你那族长朋友,若不是他赠我衣服,我便和动物何异!哈哈,对了,看起来地球上的动物都来这儿了!” 重华接口道:“我也是来此地不久,来就见到百兽云集,漫山遍野,如今还在源源不断赶来,不知道其中有何秘密?” 聂峰笑道:“我知道。我一生都和它们相处,知道它们的语言习性,它们记着很久以前的一则咒语预言:在东土瑞气聚集的地方,会有高等生命讲经。” “讲经?” “是讲各类生命如何升华,对个体生命答疑解惑,听起来很重要。” “后面一句我理解,比如你就是冲此而来,前面一句却是何意?” “就是哪一类动物能像我们人类一样能成为百灵之长。” “这理想不可谓不大!” “但它们都说为人类所苦,就像是人都想当国王一样。”聂峰讥笑道。 重华想起前几日和德先生福先生夜谈细弱求强的事情来,原来有如此深的因果,一时沉默不语,过了片刻才问:“大概什么时候?” 聂峰答道:“不知道,天已入秋,总归快了吧。” 重华这时又醒悟,这些日常听福先生族人抱怨野兽凶猛,自己却没有潜身其中听听究竟。 聂峰不知他心中所想,问他道:“你是如何遇着福先生族人的?”重华便开始讲述自己分手后的经历。 他从红云异象说起,到大逃亡时人类无法无力无奈下的各种悲惨境遇、自己和尊亲为基地组织抛弃、因避难躲进再生洞中、再生出洞后到处寻找亲人基地、大高原上身染风寒险些丧命,其中再生洞中流体以及芒芒一段一略而过,好在聂峰听都来不及,更无暇相问。 待说到福先生族人时,他振作精神,不厌其烦地娓娓道来:福先生族人为生计所迫迁居,偶得大船,漂洋过海,困于水,阻于雨,缺食少炊,全族染疾,族人内哄,抗严寒酷暑,立族规归心,过险滩,越高峡,直到大船失毁,强渡大河,得到聂峰的相助才到此,其中又有斗猛兽,斩水妖细节。这些福先生族人故事,多非亲见,他却烂熟于胸,虽然因着聂峰细说慢讲,自己且觉得荡气回肠,由衷感慨道:“我现在想来便后怕,中间若有一处险失,一族尽毁。” 聂峰听得如痴如醉、血脉贲张,良久才能回神,扼腕叹息道:“我这一生就和一张纸一样平薄无力!” 重华安慰他道:“我们从大洪水遗留下来,天佑者必谴其烦,如果时间可以恒久,这些都不过一段话而已。”等聂峰平静下来,又把自己奇遇石干和乌婆婆、大森林中获木王赠宝、巧遇泰山上基地几件事插说了,当说到救双雕的事时,聂峰点头道:“可能便是蛇王,我看它极善隐藏、真假莫辨、快捷无伦、毒性奇大,连贝思卡也很忌惮。” 他二人都从不知疲倦,这一说不分日夜,也不知多久,二人手拉手站了起来,极目远望,好像整个世界也都在看着他们。 重华忽然啊呀呼一声:“快走!”,忙拉起聂峰飞奔,原来他忽然想起游龙送福慧到湖边,倘若青干出击,石干不知能不能抵挡。 走得二步,聂峰也明白过来,二人情急之下,各尽己能,火速赶往宁湖,重华赞叹聂峰双腿神力,赛过夸父逐日;聂峰羡慕重华或翩然若仙,或如入地蛟龙。 待赶到宁湖边时,全无动静,重华召来游龙一问,听得福先生已自带人把女儿接回去了,二人这才安心。 聂峰又钻到湖心泡了个澡,上来时很是不爽,说湖中间已无咸水团了,八成青干已经它往。 重华反放下心来,和他说起心中的想法来:“这几年,我为着福先生族人东奔西走,常感局促,好在此事将了,唯有基地一事,非常复杂,总得我二人齐心,前往明察了,相机整顿,才不负组织寄托,逝者殷望。” 当下又把自己对基地的了解情况详说了,殷殷的望着聂峰,以为他当慨然应允,不料他反应冷淡,埋头不语。 重华不免有些失望,征询道:“你有何想法?” 聂峰抬起头来木然道:“我早已不逢人事,内心淡漠,这次来不过为求如何免除疾患而已。” 重华听了谦然道:“那是自然,你我隔世重生,我必先陪你,争得你身体痊愈了再议它事。” 聂峰忽然眼睛亮亮的看着重华道:“只有一事,望你相助。” 重华上前一步,握住他手,动情道:“我们都早已没有眼泪了,还有什么难事、可怕事?” “我想你和福先生说,把小慧嫁给我。” 重华听了,当即面现难色,失语道:“是这件事?” 聂峰见他如此态度,眼神渐渐暗淡,缓缓转过身至去。 重华在这片刻之间,便决定帮他,不是因为他是故人,而是他看到了一个人无数岁月无数日子孤身只影移动在这地球上,心已经磨平,情已经消失;不记得语言,没有了眼泪,只有常常在地上翻滚扭曲、剧喘哀嚎的身影,周围,可能一群动物在好奇围观。 他的心在流泪,苍青的脸上满是悲悯,他再也忍不住紧紧抱住了聂峰,聂峰无动于衷。 “你和小慧有过了?” “在一起过了,她爱我!” “你抢走她是为了救她?” “是的,但她说一见面就喜欢上我,这次到湖边就是为了找我。” “好!”重华终于决定道。 聂峰猛地抬头,眼睛又明亮起来。 “只是我要和你说。” “你快讲。” “这里另有一支族人,也是刚来不久,也很了不起,自知自识自来至此,族长和福先生很是投缘,他的儿子和小慧很是般配,二人一拍即合,我当时也以为是美事一桩,极力促成。” 聂峰睁大了眼睛,不知他往下再说什么。 “所以,”重华顿了顿,叹了口气道:“你和小慧既然已成事实,当努力争取,我便两不相帮。”他说完如释重负,心中不停祈祷:“好兄弟,你千万理解!” 聂峰听他说完,眼中光芒又很快逝去,任重华使劲抓住自己的肩膀摇晃,如同僵尸一般。 二人都不说话,一个焦急无比,一个心复刚硬。 忽然聂峰警觉起来,倾耳聆听,随即惶恐道:“怎么都没了动静,糟了,已经晚了!”说着挣脱重华的双手,向平地深处疾奔而去。重华心凉了半截,失落之下,唯感疲乏。聂峰和大主管一样,给了一个他不愿回答的问题,让他去做一件他不愿做的事情。 他冷静下来,摇摇头,二个人不一样,大主管是穷奢极欲之下,仍在作长生不老之想,而聂峰是孤苦伶仃漂泊了一辈子,只想拥有一个温暖的小窝。若不是牵涉到福德二族之事,他是多么乐于看到,他也会像帮助福德二族一样帮助他实现,现在都不可能。 当好事变成了烦恼,他才想到在一件事完成后,如果即时抽身而退,心里是满意的、轻松的、愉悦的;如果还贪恋留下,作下节想,便如隔代持家,出力不讨好,无不多余。 现在孔定每天带着族人下坡垦荒刨地、伏桀领着一帮小伙子猎取丰厚;福先生和德先生你来我往计议族中事宜,相得益彰,也许不久,二族联姻,迅速壮大,如果自己现在已经脱离他们,他日再来,又得热烈,皆大欢喜,强如现在无事瞎操心,自寻烦恼。 也不知坐了多久,他重重的吐出一口气,主意打定,便向元宝山走去。因为心气浊重,他缓缓而回,也不在意方向,也不问日头长短。 离元宝山远远的,他闻到一股腥臊气,着实被呛了一大口,忙憋住气想快走过去,又听到一阵嘈杂的咋呼声,当然来自伏桀福旭他们,停下脚步一瞥,地上一片狼藉,都是牛羊等大小动物的尸身,横七竖八,有的血肉模糊,有的还在抽搐,却都睁着一双暴突的眼睛,一边自有人在宰剥。 他只看得一眼,便要作呕,伏桀等人看到他,很是尊敬,忙要上前问候,他挥一下手,疾步离开。 福先生正和书谈着,听有人报,忙起身相迎,请他坐下,书更是长深躬道:“金先生,家父让捎些鲜果给你和族长,谢他分了不少作活器具。” 重华一时不明,福先生笑道:“他们想挖窑洞,很是吃力,我让他们拿些镐锹去用。” “是吗?”重华看着书,面色稍缓。 书连忙递上果篮,请他品尝,他随手拈了一颗,书这才喜道:“是的,现在快多了,家父还说要请你和族长得空去看看呢。” 福嫂和福慧本在忙活,这时也赶回来,福嫂道:“金先生,谢谢你,这次把我们吓得不轻!” 他微笑着和她点头,看着福慧的眼睛满是期待的看着自己,兴奋之情溢于言表,又看看一边羞涩端庄的书,心中微微叹了口气,转头对福先生讲:“族长,湖边水大偏僻,以后约束族人少去那边。” 福先生道:“已经警示大伙了,我和书刚才正说着这事。” 重华又和他道:“我看到伏桀他们捕猎太多,天气尚暖,肉食不能保藏,便是暴殄天物了。” 福先生答道:“他们和我说了,如此猎法,实是为了得皮毛御冬。” 重华谆谆教道:“你们当思一步步从苦难中来,虽然境随地迁,仍要记着俭啬。” 福先生和在场族人都点头称是。书又道:“我们把窑洞挖大些,夏冬时族长这边亦可安排些人去住。” 重华又道:“这时仍当多收割些干草晒干揉碎了备用,捕猎时尽量留活蓄养,又可生仔,又可图毛,不可心中只图省事。” 福先生道:“先生所言极是,这段时日大伙儿忙着落实住居,刨田下种,事情多了,便有些偏颇失察,回头我便召孔队长及各支长老,还有你-”他看了看福嫂,福嫂也明白地点头。“俱要勤生俭活,不失先生带我们来此殷望。”又转头和重华作躬道:“还请先生今后多加训示。” 重华点点头,又问道:“石老前辈去哪里了?” 福先生忙答道:“他和我们一起回来时,便不高兴,自回先生居处,后来再使人看望时,已经不在,玉壁船刀还挂在那里。”原来重华从大高原回来,每每念着致胜的上古金刀,赞不绝口,有一天他和石干抽空一起去附近的玉山,寻得二块上等玉石回来,请福先生依样琢了一口,只是尺寸小了些,要送给石干,福先生为表心意,又在刀身上雕了大船图案,石干不要,赠于福孝,福先生每每要见重华和石干时,便使人将刀挂在他俩的居所,二人便携刀过来,所以福先生如此说。 重华听了心中着急,忙道:“既如此,你们各自忙去吧,我去找他。” 福先生和书要相送,他只是不肯,福慧道:“父亲,我和弟弟送先生?” 福先生看看重华,笑道:“也行,这样才是待师之道。” 福慧送了一程,拉住重华问道:“金先生,他呢?” 重华看着她面无表情的道:“不知道,你走后我们便也分手。” “那他去哪儿了呢?”福慧着急道。 “不知道。”说完也不顾她怔在那里就要哭出来,自拉着福孝的手道:“知道你父亲为什么把你的名字改了,今后更当多为他人着想。” 福孝点头恭敬道:“是,师父。” “回去吧。”他吩咐姐弟俩转身回去,这才回到居所。 福先生目送重华回居所,又招呼书回来坐下,欣慰道:“来日我便请金先生选择良辰、落实礼仪,与你们早把事办了。” 书感激不尽。福先生又问他道:“你适才说你们族人迁居到此,固然准备多年,但最重要的是一本古书指引,却是怎么回事?” 书谨答道:“只知道家传一部古书,上面列有山川地形,后世不断校对画注,所以得知路线。书中又有观星之法,能早知风雨天气,故能择时而出。” 福先生悠然神往,良久才道:“我等族人既有金先生佑助,又有大船可依,犹得漂泊数年方至,就像瞎子走路,哪比得你们胸有成竹!”又好奇道:“可有书名?” “不知道。这书是世世代代单传,现在由家父执管,我小时候听爷爷和父亲讲,好像叫王什么书。” “王书!”福先生叫出声来,又慨叹道:“好有气魄的名字!” “好似这样,我也没见过。” 福先生笑道:“你都成人了,还不传你?” 书不好意思道:“早着呢,总要等我成家有后了才行,现在只教些口诀字样。” 福先生拍拍他的肩:“也快了,这不是马上的事!” 书又红着脸点点头。 正说间,福孝走过来,福先生问:“金先生回去了?” “是的,父亲。” “你姐姐呢?” “他去妈妈那儿了。” “叫她过来,书还在这儿,也不过来说说话!”福孝去了,一会儿福慧来到,不耐烦的道:“父亲,什么事?” 福先生不高兴的道:“没事就不能过来坐一会儿?书都在这儿大半天了!” 书有些惶乱道:“族长,没事,我也要回去了。” 福慧不情愿的在一边坐下,二人都不说话,福先生对女儿道:“这样,你写几个金先生教的字让书看看。” 福孝去取了木板和炭管,福慧按父亲的意思写了山河日月四个字,书看了惭愧地摇摇头,表示不知。 福先生笑道:“难道你识的字倒有不同?写出来看看。” 第四十三章 遭遇 书便写了同样四个字,福慧看了,鄙夷道:“这哪里是字,画符都不像。” 福先生喝道:“你不知道就算了,怎么如此轻视!” 福慧偏过头去,哪里肯服。 福先生又和书道:“果然相差甚多。” 又谈论些各自族中风俗情况,德先生已差了数个族人来接书,说最近常有野兽出没,夜行还是小心些。福先生亦以为是,送了书一段,又私下和他道:“回去先不要说我们交流王书的事,怕你父亲知道了另有考虑,影响婚期。”书答应了,赶紧回去。 重华站在居所外面,居所厚实高大,很是齐整,建造得又快,不唯对他尊敬,也想到石干身高,足见福先生孔定用心,族人拥戴。 但他和石干很少在里面住,此时稍一扫视,便知石干近日未曾来此。 他知道石干和乌婆婆在漫长的岁月里,相知相近,虽非夫妻情赛鸳鸯;虽非兄妹情同手足,因为自己无意救了乌婆婆,石干便甘心以身作仆,此次听了青干一言,顿时心急如焚,不知乌婆婆回深海后又遇到什么大麻烦,但仍守着主仆之份,回来报信福先生,又亲自接回福慧,这才离去。 他会不会独闯大海呢?抑或去找青干问个明白?他想了又想,还是决定去宁湖边,但愿能守着石干、或者青干,甚至聂峰。 深海大荒沟玉光山黄金坪精华洞。 郝大帅抖擞威风而来,到了此处,也只好收敛身子,低头弯腰,慢慢挨入,原来精华洞像极了鱼身,里面虽然宽敞无比,洞口却像鱼的嘴巴一样,又矮又小,郝大帅身材高大宽阔,又一向喜欢快步走路,因此每次来精华洞都要骂骂咧咧一通。 他进得洞来,昂首挺胸,走到班列最前面,仰面朝天,目空一切站立。 鱼师在他对面,和他搭话道:“大帅,又在为精华洞的门口生气?” 郝大帅揶揄道:“每次来都要受一番挤挟,真搞不懂你们是自虐呢,还是缺少安全感?” 鱼师笑道:“大帅,你又不是不知道,海姥这样布置,是为了提醒我们立身处世要谦恭谨慎,心系下层大众。” “哼!我是强者,为什么要考虑那么多!” “你如果不心系下层大众,仅仅是自己心目中的强者;如果心系下层大众,就是大众心目中的强者,就如玉光山一样,没有庞大的基础,哪有山尖?” “哧!我可没有那种情怀和抱负。” “那是因为你少了一样东西。” “什么?” “爱,你如果能放下自己的意志,更多地为大众着想,生命就会变得更加有意义,更加伟大!” “哈哈,如果不是天外之客助我们发动大洪水,二足人现在还在对大海洋作威作福!如果大家不是在这里,而是在罪恶沟聚会议事,你还有心情高谈阔论?你别和我瞎扯,我心中没有爱,只有仇恨!我要杀光二足人!” 鱼师讪笑不答。海姥开言道:“大帅,仇恨有二种,一种是天数自然;一种是贪欲膨胀引起,二足人给我们的伤害太多太大,这是因为他们在上一次海陆之争中获得了地精,成为了地球上生灵的主宰,我们和其它所有生灵只能陷于被动,但是正因为他们的贪欲膨胀,让他们迷失了生命的本质,这注定了他们必将自我灭亡,天外飞星和大洪水只不过起了催发作用。现在他们基本上已经灭绝了,我们的仇恨也就没有了目标。不然,你说说,你这次陆上之行可有和他们的遭遇?” 郝大帅悻悻道:“没有什么好说的。” 鱼师道:“大帅,既然出海这么久,怎么就没有一点事情可说?你让黑脚龙送回来的二足人,又多又齐整,说说这个也好!” 郝大帅不情愿道:“今天我心情好,要说都说给你们听!自从上次到陆地深处寻着大雪山,擒了太阳王,灭了他一族,也没有搜着太阳石,这次更毫无消息,太阳王部族好像从这个地球上消失了一样。后应一朋友之邀,去找木王取天视,不料晚去一步,我一怒之下,将它碎尸万断,然后和朋友还向陆地深处寻找,正好碰上这批二足人在一起聚会,我一个都没舍得吃,就将他们带回来给大家观赏,至于他们的来历,我哪里知道!” 他又愤愤道:“我让先找太阳石,你们不信,要是有太阳石在,不就什么都知道了吗?” 鱼师笑道:“这不都在找嘛。”又问他:“你要取木王的天视干什么?” “我那朋友对陆地上的事无所不知,我和他约定,我帮他取天视,他帮我打听太阳石下落。” 鱼师听了又是摇头,又是叹息,郝大帅睥睨道:“你唉声叹气什么?” 鱼师道:“木王立世千载,与世无争,这下飞来横祸,想必死不瞑目。” 郝大帅冷笑道:“它既失天视,已无灵性,死不足惜。”又面向钛晶床道:“海姥,大帅有一个请求。” “嗯,你说。” “陆地和大海洋一样广阔,它深处的大风沙非常厉害,要深入内陆,寻找二足人和太阳石,非得有仙膏滋润才能坚持,必须有缩地尺才能相助脚力,请海姥恩准我从熠华洞借此二宝。” 聋婆就在他身边,听得清楚,忙上前躬身道:“主上,不可,熠华洞三珍八宝,郝大帅身上已有幻影飞车和万字刃,要借缩地尺,须得先还回幻影飞车。再说仙膏,主上已屡次照顾郝大帅,再多几位这样,恐怕就是把玉光山抬起来,也采集不够。” 这聋婆从前是消息官,因辨识过度,伤了听力,海姥才命她掌管熠华洞,她因听力不好,说话不自觉大声,并非有意和谁作对,郝大帅却听着格外刺耳,转过身来,恼羞成怒道:“你说事就说事,这么大声干什么!” 聋婆回应道:“我一贯这样,众首领都没有觉着不好,你就是不借缩地尺,也要将万字刃和幻影飞车归还给熠华洞。” 郝大帅怒不择言道:“掌管三珍八宝有什么用,有本领也去极西大陆走二遭。” 聋婆毫不含糊道:“这里没有携宝上岸者多了去了,有谁不尽力了?回来也都到此和主上详细汇报,又有谁如此不可一世了?” 郝大帅怒目相对,激浪忙上前道:“禀主上,总巡管深入陆地,不比在大海洋灵活如意,还是要多配几样宝贝防身。” 海姥沉声道:“大帅,出门在外,宝多压身,借宝还宝,你回头还是和聋婆协商,对了,你是海洋总巡管,可知道安宁王次女被劫的事情?” 郝大帅压住心头怒火,只好上前道:“禀海姥,我是听说过这事,正在安排,因为这里诸位都知道满玉的遭遇,你以大海洋的仙膏也救她不得,但是她竟能完好归来,定然和地精有关,所以我正要找到她,审出地精信息。” “是这样吗?”海姥哼了一声,又发话道:“青干,你于前年经军师筹划去陆地一处潜伏,可见什么端倪?” 青干上前一步,先往钛晶床参拜了,然后道:“禀主上,端倪有二,一是大批生灵鱼贯至彼,且有二支人类,其中一支最为离奇,他们不知从哪里觅得一只大船,大摇大摆由海入河,一路磕磕碰碰,竟也于前些日赶到。后来我才知道,众生灵如此一致,都是为了听一高等生命讲经。” 一众矍然问:“高等生命讲经?” 青干道:“我当时另外有事,错过一幕,但龟伯在场。” 龟伯赶紧站到中间,施礼过后,从容道:“主上,当时我和众生灵围聚在一高台下,为瑞气笼罩,昏昏沉沉,听得一个声音宣布:谁都可以问一个问题。高等生命如有万只耳朵,万种声音,同时作答。奇怪的是,我后来了解在场生灵,问题繁多不一,答案却都相似,只是地精二字。” 郝大帅心道:“果然地精在那里,生相看来可信。” 鱼师笑问龟伯:“你问的是什么问题?” 龟伯谨道:“我问的是如何找到海运袋。” “他怎么回答?” “也是地精二字。” 海姥道:“当年你族类丢失海运袋,你正应上心,很好!” 龟伯叩首道:“先祖莫大罪过,主上慈悲,免除灭族之刑,我族类只以早日找到海运袋方得瞑目!” 鱼师令它退后,和青干道:“你再说另一桩端倪。” 青干看了一眼锤头道:“那支人类果然可恶,一路捕尽捞绝水类,又在高峡水库上聚歼了锤头子裔,后有小辈鼋鳖咬断其大船缆索,使其撞毁,不料他们中间竟有一人,能喝断水流,使他们安然过河。” “哦!什么人有此本领?”勾天问。 “不知道,他黑面硬身,仗着一件奇怪兵器。” “是什么奇怪兵器?快说!”郝大帅急切问。 青干并没有看他,淡淡的道:“只是一根棍棒,施重如山,入水能发大光。” 郝大帅抬头冥想,海姥道:“没听地主公公说陆地上有此宝物,你接着说。” “是,主上,他后来竟主动找我打斗。”青干躬身道。 锤头忙问:”怎样?” “很厉害,我的闪电旋和透冰刀也奈何不了他,连浑沌也差点给他破了,后来石干出现,我一愣神,被他跑了。” 众类听它越说越奇,无不惊叹陆地上竟有如此大能之人,半信半疑。海姥、鱼师、郝大帅却一齐叫出声来:“石干?” 第四十四章 危险 郝大帅随即瞪眼道:“你当时该先把他擒了,就可知地精消息!因为之前满玉一直跟他在一起。” 鱼师道:“大帅,不关青干事,地精的事他不知道。” 说话间,洞中大众多在交头接耳地议论地精是何物。海姥哼了一声,大众即刻安静下来,海姥道:“青干,我刚才问你这次上岸潜伏有何端倪,你说了其二,只有一项,你倒疏忽了。” 青干忙道:“青干有罪,请主上明示。” “你所见地上草木生长如何?” “这个倒没太在意。好像也没什么异常。” 海姥又哼了一声:“大洪水后,我类大举上岸,只顾热闹,却不计收获,除了清静干净,地方眼界广阔了,并无显赫旺盛之象,倒是我类根基玉光山反而渐渐黯淡了。” 众类听她寓意深刻,无不屏息而听。 她接着往下说道:“这其中有个秘密,我们所在的地球中,有一种成分叫地精,就像我们身体里的骨髓一样,虽然稀少,尤为重要,主管生长机气。它随地球架构发生变动时而运动,比如上次海陆巨变时,它仍保留在陆地上,为二足人染获,人类遂演变成百灵之长。” 乌逊问道:“主上,是不是假如为我类所遇,我们也可以进化成地球上最高级生命?” “对。” 龟伯问道:“请主上谕示:这地精平时却在哪里,怎么才能见着?” “它平时在地球深处,谁也不知道它在什么位置,自然无法见着。只有在地球发生剧烈运动时才可能受惊出动,我所知道的它出动过六次,其中有二次在海洋,四次在陆上。”她沉默了一阵,继续道:“这次大洪水,我们借助天外来客的一撞之力发动,向陆地倾倒了大半海水,中间有人类排放的各种污物,有我们积攒的怨愤,蓄势巨大,陆上生灵几近灭绝。但是事情过后,我和军师发现,玉光山开始渐渐变暗,一开始以为发动大洪水时用力过猛,晃动了它的根基,后经军师仔细勘查,玉光山根基完好。我又让他数次上岸观察,得知上面的生物生长旺盛主要得了海水倾泻的海洋中污物作肥料,却没有光泽,而且各处地气都停歇了。” 鱼师见大家似懂非懂,解释道:“我们玉光山的所有能量都来自地心一个大口火龙,若没有地精滋润,它便慢慢无力,地气也是这样。” 青干后悔道:“这个我真没有注意看。” 郝大帅高声道:“海姥的意思是讲地精早就出动,而且被控制了?” 一众大惊,有的问何以见得,有的问为谁控制,有的自作聪明道:“刚才海姥讲有天外来客,不要被它们控制了!” 鱼师点点头,朝着钛晶床道:“主上,这个说法也要重视!” 海姥等众类平息下来,才叹息道:“一场大洪水,我们泄了心头怨气,却也惹来了不少麻烦。” 众类都不敢着声。她接着气哼哼道:“先是保管海运袋的蠢材在大洪水之前私自上岸,要水淹人类大城示威,却因不会应用,回来途中反而失此珍宝;后有要员趁乱持宝上岸炫耀,失了太阳石,这真是应了人类箴言:偷鸡不着反而蚀了米。” 她一怒之下,身体发出光芒,钛晶床猛然华光璀璨,一个蓝褐色的透明真身慢慢显出,饱满如意,四面有光明眼,百节肢体如漫网张罗,更有百爪金龙和电隐龙在周围穿梭盘旋,神威赫赫。众类见她发怒,都不敢抬头。 海姥轰然道:“大帅,你是海洋总巡管,这二件事难道都与你无关?” 郝大帅听她敲山震虎,不觉心虚,在她的威严之下,只好低头道:“是,大帅检查疏忽,让她们携宝出海,现在正全力寻找。” 青干、勾天、锤头、乌逊等齐声道:“主上息怒,属下有罪!”待钛晶床上的光芒散去,海姥又回归暗处,叹息道:“更重要的是,因为用力过猛,惊动了地精,它现在去向不明,若不能找到,玉光山会因此断源,一直变暗下去,大海洋所有生灵也会慢慢凋蔽。近来我常常在想,我们是不是做得过了,也给自己带来了麻烦?” 郝大帅大声道:“不,海姥,我们是人类所逼,是他们先太不节制了!” “嗯,你还懂节制,好!”海姥表扬他一下,随后又阴恻恻的道:“这是第七次海陆相争,如果我们找不到它,而得到它的生灵和人类一个德性,我们海类迟早又要做受气包;更可怕的是刚才我所说的,如果它被控制起来,或者被外星生命带走,我们就彻底完了!再说海运袋,关系洋流枢机,没有了它我们就不能控制洋流风雨,大海也同样会失去活力。” 郝大帅道:“还有太阳石,它是大海洋的权威。” 鱼师道:“当务之急是找到地精和海运袋!” 青干率先站出来道:“主上,青干前次有负期望,恳请主上允许青干再赴陆地,青干见不着地精和海运袋,誓不回大海洋!” 勾天、锤头、乌逊等也都纷纷请缨。 鱼师道:“你们都很忠心,主上也心疼你们,并没有全怪你们,因为地精消失是无缘无故的,毫无线索;海运袋和太阳石只知道和二足人有关,但无迹可循。这是一个劫数,我们只有同心尽力度过这一难关。” 他又把大家叫到身边分析:“现在有二处地方很是重要,一处是陆上极西之地的中昆仑,那是人类遭难前倾力营建的一个基地,据说,他们的一座宫殿比我们的黄金坪还大,他们的一盏灯的光芒盖过了日月,人人鲜衣华服,出入动辄飞车,比以前还神气,所以那里应该是人类在地球上的总枢,若有海运袋、地精这样的消息,必有他们参与。” 郝大帅大声道:“确然如此!所以必须得灭光二足人,永绝后患!” 鱼师不置可否地和他点点头,接着道:“其次是东昆仑,便是青干上次潜伏的地方,现在那里的人类叫它福德山,我们乃是根据一个古老的咒语信息确认到的,后来果然各类生灵齐至,有高等生命讲经,并提到地精二字,因此这里也要重视。” 锤头插话道:“军师,我有一项提议。” “你说。” “高等生命讲经时没有人类参与,但是他们迟早会知道,虽说他们现在是穷途末路,就怕关键时刻被他们占了先机,不如尽早把这二处人类灭了。” 其它海类听了,知他既是讨好郝大帅,又恨极福德山一支人类在途中尽害了他的外裔,想公报私仇,但也说得在理,都点头赞同。 鱼师望了望钛晶床,见海姥没有发话,沉吟道:“这二个地方和海洋一线排开,路途不近,我们没有了海运袋,想发动洪水,并不容易,特别是中昆仑在陆地极西极高处,那里的二足人也是大洪水幸存下来的,估计再发大水也奈何不了他们,只能密切监视,找到他们以后,再想办法对付。” 海姥忽然道:“二足人如此精怪,我还没有去深海乐园看过?” 激浪大声道:“禀主上,也没什么特别处,我看他们就如小鱼小虾一样。” 龟伯摇头道:“嘿,你没有看到他们发挥呢,他们在私欲方面可是精灵古怪,要穿亮衣、吃厚味、住华屋,什么稀奇要什么,嫌少不嫌多!” 海姥呵呵笑道:“任他天赋再高,若沾上贪欲,便下乘了。” 鱼师道:“主上,你身体不便,我已让豢养官挑选几个,驯养好了,送到这里与你来看。” 海姥道:“不急,办正事要紧。” 鱼师点头道:“好。”又和郝大帅道:“大帅,极西内陆之地,一般的海类去不了,海姥又恩准幻影飞车随你身边使用,你就盯着那里,除了寻宝,其它的事都不要想。” “不要你多讲,我那朋友生相对陆上之事无所不知,只是要让他办事,须带些仙膏赏他就行。”郝大帅连折了二阵锐气,也不敢再提借缩地尺的事。 鱼师转身和众首领道:“好。那就放开大帅那边,先在福德山试试,但是其它生灵不要涉及,它们好对付,还期望它们帮忙得到信息呢。” 锤头高兴道:“这次让我去,我们是管水的,倒要看看那个黑飞人怎么在我面前喝断水流?”说完瞟了青干一眼。 青干回敬道:“你还要试试是他的棒子硬,还是你的头硬?” 这时鱼师已走到钛晶床前和海姥商量好了,又回来坐下,海姥道:“你们都去,我和军师留守。陆上事宜,由大帅协调决断,他就管着监视中昆仑那块,东昆仑这边,军师安排部署行云水汽到达后,就由锤头带车臂将,出动招摇车,水淹福德山。好了,各位用了仙膏后回去准备吧。” 一众齐声答应,伺女条条和扁扁端上海底仙膏分发了,郝大帅大不满道:“才这么点?刚够塞牙缝的,陆上太辛苦,总要多补充点,再说行事还要有所打点。” 鱼师劝他道:“大帅,玉光山不亮,哪里还看得见收集,再往下去都没得吃了。” 一众离开后,海姥让条条扁扁也下去,太息一声,和鱼师道:“今天为了镇住大帅,我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只怕这病难好了。他非但不能传,反而让我担心啊!” 鱼师也摇头道:“你就不要再指望他了,当年裂波王再强势,也没有到精华洞来跋扈,你也听到了,今天我已经把话和他点透,他根本听不进去,太嚣张,又残暴惯了,大伙儿背地里都称他为黑洞,就是极其危险的意思。” “还贪得无厌!可是传谁呢?青干他们太年轻了。” 二个沉默了半天,海姥又道:“你这个主意好,先给他一顶帽子戴,让他多在陆地上呆着,省得烦。” “话虽这么说,他也不傻,又有乌鲲辅佐,你看他对找海运袋和地精一点也不热心,只想找到太阳石,居心叵测!” “哼,这我难道不知!我们还是全力寻找海运袋和地精。” “就怕他找到太阳石,暴起发难!” “他那是痴心妄想。对了,满玉那娃现在怎样?” “据漆塘传出来的消息,她正在经受酷刑。” “唉,我本来要她回避一下的,她硬不肯走,也怪我一时犹豫,她才被大帅劫走,经受磨难。” “主上,既然你判断她的遭遇肯定和地精有关,这等关系海陆之争的大事,不光顾不上慈悲,还要密切注视。但是大帅敢在黄金坪私捕审讯,和裂波王已不是一种性质,这又是一个危险的征兆。” “嗯,待大帅一走,你马上设法放了她,这孩子的脾气我知道,她不想说的事,用什么法子也没有用。” “好。” “我累了,你也早些回去吧。” “是。”鱼师唏嘘着下去。宁湖果然安宁下来,重华在此守候多日,翘首以盼,都无巨头人和聂峰踪迹,间或去敲石呼唤石干,也无消息,自恼这人事说来便一起来,说消失又一起消失,连小河口进进出出的水类也没有了。 倒有牛猪马羊一拨拨来此饮水休息,有几只羊,就在他面前不远处,呆立原地,瞪大眼睛看他,什么表情也没有,一站半天,引起他的注意。 他走近前摊开手逗它们,它们也没反应,他本来心情不好,就作出各种恐吓姿态来,它们仿佛看他表演一样纹丝不动,就在他忍不住想上前踹一脚试试的时候,一只老羊走过来,干咳二下,颤声道:“别看了,他身上虽没有俗气,但也是人,还是回那边去找。”那些畜牲才懒洋洋地离去。 他记着这句话,一时想不出老羊说的什么意思,更加烦躁,便决定不再等下去,先到德先生那边看看,就离开这里去找石干、找扎哈致意,哪怕到基地悄悄的看看泰山江南他们。 他悄悄的来到隽秀峰,上得凉亭,才看不久,便听得德老在身后道:“金先生这一阵好忙啊!” 重华忙转身,见他牵着灵猴,正微笑地看着自己。他一直觉得德老年纪尊长,有阅历学问,和自己谈话时又光明磊落,无所藏掖,便也朗声道:“德老好精神。” “别这样说,我自己知道,不然我怎么会等你等得着急呢。” 重华道:“哦,不会是为着书和二族青年的事情吧?”他虽然猜中,先喜后忧,便没有接着往下说。 德老笑呵呵道:“是啊。你不着急,我这里可在日日思想呢。” 重华笑道:“只知道德先生急,每次见面,未曾漏说此事,德老你也着急了!” 德老又笑,邀请他去大孤台讲话,路上又说了族中一些杂事。到得大孤台上,直走到深处,但见草齐腰深,青黄相杂,一阵风吹过,如波浪般偃伏又站起。德老放下灵猴,由它玩去,问重华道:“金先生为何忽然对二族姻事不热心了?” 重华讪笑道:“并没有,确有一些事情耽搁了。” 德老不好意思道:“毕竟我们浅显,一个劲地催先生。” 重华笑道:“无妨,这也是好事,我只暗笑德先生竟比年轻人还要着急。” 德老默然一阵,轻叹一口气道:“这事也不能怪他,中间实有原因。” “噢,那是什么事情?” 德老环视一下四周道:“我前日和你所说,族中传下半部王书,里面包罗无数,山川地理只是一项,又有一项内容:根据日月星辰的运行记录和计算,到了某个时日,夫妇受孕,生子生女,俱都禀赋优异,不特有大材能,如此于族于家,实乃幸事。” 重华哪里曾听这等说,因问道:“那要等多少年?” “并不知道,只有由记录和计算了才知。” 重华恍然道:“莫非德先生计算这日子快到了?” 德老点头叹息道:“而且是大年!这中间要不停观察,不知要多少年,又要计算精确了,实在不是一代人二代人的事情。” 重华不解道:“这真是可遇不可求了,如此大好事,何不与福先生明说?” 德老摇头道:“先生所言极是,此事可遇不可求!凡事万物,都有天意安排,但若讲开了,便有赶工之嫌,违背自然。再者人各有信仰,倘然福先生生疑,便以我为私,甚或嗤为无稽之谈,我父子二个总不能捧着王书去详加解释。” 重华听了深以为然,想到兹事重大,虽怜他祖孙三代殷望,怎奈福慧心已他飞,对书未尝正眼,自己忝为中人,无能为力!又念德老每每对自己坦露族中机密,便犹豫怎样和他说明福慧和聂峰情实。 德老哪知他所想,自看着台下叹息道:“好事不平顺,我担心添乱的来了,你看这些生灵,日日向前逼近,不是嗅闻就是张望,难道它们也知道那边之事?” 重华和他眼睛一对视,便明白他说的是元宝山后山洞,脱口道:“怎么看得出?” “它们这样已超越其本性,你再看-”他指了指大孤台下种垦地那边:“我初时担心它们会去那里,拱啃踩踏豆蔬,但它们竟然无视利益,齐齐往元宝山靠近,这又不是成精了呢!” 重华这时因在高处看了,果然稀奇,又想起上午宁湖边老山羊的话来,他望望德老,德老也看看他,二人同时点头,心中都想:也不知后山有没有动静? 德老又蔼然道:“我和先生心有灵犀,王书中有一小术叫目语,我便说于你听。”当下将二人如何对视,通过肢体眼神,互明心意的要旨说了,重华兼有天视和太阳王家族金眼之能,一学便会,德老赞叹不已,末了迟疑道:“有一请求正要对先生说。” 重华感激道:“你说。” “我往常每年要自栖修行一次,自从本族迁居,一直劳心不息,最近尤其倦怠,正要找个偏静的地方栖修。” 重华领会道:“德老何必客气,我便和你同去。” 德老谢道:“你答应便行,我择时自去。” 重华道:“也好。” 二人抬头看看,天色已然不早,青天夕阳之下,南向空中有一串葫芦状的乌云倒横着,德老脸有忧色,嘟咙了一句:“这天又要下雨了。” 他唤了几声灵猴,不见动静,奇怪道:“小家伙平日只在身边玩,跑哪儿去了?”说着边往草丛深处趟边大声叫唤,重华也跟在后面帮他张望,走了一阵,直到一块空地面前,乃是一口大浅坑。 重华先闻到一股血腥气,急搜看时,连忙拉了德老一把,二人并肩站住。 只见对面的草丛边上,一只肥大的灰兔,蹲伏在地,眯眼看着他们,嘴唇急速磨动着,二腮的肥肉随之颤抖,透出凶恶之相来,它身前的灵猴已经只剩下头脚了。 兔子见有人来,不但不惧,反而伸出舌头来舔了舔嘴边的血迹,如在回味。 重华倒吸了一口凉气:“吃肉的兔子!”同时感到德老的身体一晃,赶忙扶住他,慌乱中又看那兔子,越发显得狰狞,这才发现自己的灵须杖早被孔定借去避挡野兽了。 “哈!”他大喝一声,兔子不惊不起,仍是眯眼看着他们,见他稍一迟疑,快捷无伦的蹿了过来,在他们脚下忽前忽后忽左忽右绕起了圈子,一时搞得他手忙脚乱,好在德老挣开他手,身子一转和他后背相贴,那兔子又转了几圈,才忽地没入草丛中。 二人头晕目眩,德老悲痛之余,低声道:“快走!” 此时天色已大暗下来,德老在前,重华托着他臂跟着,都不着声,疾步而回,直到见着地面。回头望望黑呼呼沙沙作响的大草丛,二人对望一眼,都觉得说不出的诡异。 正好书上来迎接,德老只说灵猴走失,没找着,便和重华挥手作别。 第四十五章 吃肉的兔子 宁湖果然安宁下来,重华在此守候多日,翘首以盼,都无巨头人和聂峰踪迹,间或去敲石呼唤石干,也无消息,自恼这人事说来便一起来,说消失又一起消失,连小河口进进出出的水类也没有了。 倒有牛猪马羊一拨拨来此饮水休息,有几只羊,就在他面前不远处,呆立原地,瞪大眼睛看他,什么表情也没有,一站半天,引起他的注意。 他走近前摊开手逗它们,它们也没反应,他本来心情不好,就作出各种恐吓姿态来,它们仿佛看他表演一样纹丝不动,就在他忍不住想上前踹一脚试试的时候,一只老羊走过来,干咳二下,颤声道:“别看了,他身上虽没有俗气,但也是人,还是回那边去找。”那些畜牲才懒洋洋地离去。 他记着这句话,一时想不出老羊说的什么意思,更加烦躁,便决定不再等下去,先到德先生那边看看,就离开这里去找石干、找扎哈致意,哪怕到基地悄悄的看看泰山江南他们。 他悄悄的来到隽秀峰,上得凉亭,才看不久,便听得德老在身后道:“金先生这一阵好忙啊!” 重华忙转身,见他牵着灵猴,正微笑地看着自己。他一直觉得德老年纪尊长,有阅历学问,和自己谈话时又光明磊落,无所藏掖,便也朗声道:“德老好精神。” “别这样说,我自己知道,不然我怎么会等你等得着急呢。” 重华道:“哦,不会是为着书和二族青年的事情吧?”他虽然猜中,先喜后忧,便没有接着往下说。 德老笑呵呵道:“是啊。你不着急,我这里可在日日思想呢。” 重华笑道:“只知道德先生急,每次见面,未曾漏说此事,德老你也着急了!” 德老又笑,邀请他去大孤台讲话,路上又说了族中一些杂事。到得大孤台上,直走到深处,但见草齐腰深,青黄相杂,一阵风吹过,如波浪般偃伏又站起。德老放下灵猴,由它玩去,问重华道:“金先生为何忽然对二族姻事不热心了?” 重华讪笑道:“并没有,确有一些事情耽搁了。” 德老不好意思道:“毕竟我们浅显,一个劲地催先生。” 重华笑道:“无妨,这也是好事,我只暗笑德先生竟比年轻人还要着急。” 德老默然一阵,轻叹一口气道:“这事也不能怪他,中间实有原因。” “噢,那是什么事情?” 德老环视一下四周道:“我前日和你所说,族中传下半部王书,里面包罗无数,山川地理只是一项,又有一项内容:根据日月星辰的运行记录和计算,到了某个时日,夫妇受孕,生子生女,俱都禀赋优异,不特有大材能,如此于族于家,实乃幸事。” 重华哪里曾听这等说,因问道:“那要等多少年?” “并不知道,只有由记录和计算了才知。” 重华恍然道:“莫非德先生计算这日子快到了?” 德老点头叹息道:“而且是大年!这中间要不停观察,不知要多少年,又要计算精确了,实在不是一代人二代人的事情。” 重华不解道:“这真是可遇不可求了,如此大好事,何不与福先生明说?” 德老摇头道:“先生所言极是,此事可遇不可求!凡事万物,都有天意安排,但若讲开了,便有赶工之嫌,违背自然。再者人各有信仰,倘然福先生生疑,便以我为私,甚或嗤为无稽之谈,我父子二个总不能捧着王书去详加解释。” 重华听了深以为然,想到兹事重大,虽怜他祖孙三代殷望,怎奈福慧心已他飞,对书未尝正眼,自己忝为中人,无能为力!又念德老每每对自己坦露族中机密,便犹豫怎样和他说明福慧和聂峰情实。 德老哪知他所想,自看着台下叹息道:“好事不平顺,我担心添乱的来了,你看这些生灵,日日向前逼近,不是嗅闻就是张望,难道它们也知道那边之事?” 重华和他眼睛一对视,便明白他说的是元宝山后山洞,脱口道:“怎么看得出?” “它们这样已超越其本性,你再看-”他指了指大孤台下种垦地那边:“我初时担心它们会去那里,拱啃踩踏豆蔬,但它们竟然无视利益,齐齐往元宝山靠近,这又不是成精了呢!” 重华这时因在高处看了,果然稀奇,又想起上午宁湖边老山羊的话来,他望望德老,德老也看看他,二人同时点头,心中都想:也不知后山有没有动静? 德老又蔼然道:“我和先生心有灵犀,王书中有一小术叫目语,我便说于你听。”当下将二人如何对视,通过肢体眼神,互明心意的要旨说了,重华兼有天视和太阳王家族金眼之能,一学便会,德老赞叹不已,末了迟疑道:“有一请求正要对先生说。” 重华感激道:“你说。” “我往常每年要自栖修行一次,自从本族迁居,一直劳心不息,最近尤其倦怠,正要找个偏静的地方栖修。” 重华领会道:“德老何必客气,我便和你同去。” 德老谢道:“你答应便行,我择时自去。” 重华道:“也好。” 二人抬头看看,天色已然不早,青天夕阳之下,南向空中有一串葫芦状的乌云倒横着,德老脸有忧色,嘟咙了一句:“这天又要下雨了。” 他唤了几声灵猴,不见动静,奇怪道:“小家伙平日只在身边玩,跑哪儿去了?”说着边往草丛深处趟边大声叫唤,重华也跟在后面帮他张望,走了一阵,直到一块空地面前,乃是一口大浅坑。 重华先闻到一股血腥气,急搜看时,连忙拉了德老一把,二人并肩站住。 只见对面的草丛边上,一只肥大的灰兔,蹲伏在地,眯眼看着他们,嘴唇急速磨动着,二腮的肥肉随之颤抖,透出凶恶之相来,它身前的灵猴已经只剩下头脚了。 兔子见有人来,不但不惧,反而伸出舌头来舔了舔嘴边的血迹,如在回味。 重华倒吸了一口凉气:“吃肉的兔子!”同时感到德老的身体一晃,赶忙扶住他,慌乱中又看那兔子,越发显得狰狞,这才发现自己的灵须杖早被孔定借去避挡野兽了。 “哈!”他大喝一声,兔子不惊不起,仍是眯眼看着他们,见他稍一迟疑,快捷无伦的蹿了过来,在他们脚下忽前忽后忽左忽右绕起了圈子,一时搞得他手忙脚乱,好在德老挣开他手,身子一转和他后背相贴,那兔子又转了几圈,才忽地没入草丛中。 二人头晕目眩,德老悲痛之余,低声道:“快走!” 此时天色已大暗下来,德老在前,重华托着他臂跟着,都不着声,疾步而回,直到见着地面。回头望望黑呼呼沙沙作响的大草丛,二人对望一眼,都觉得说不出的诡异。 正好书上来迎接,德老只说灵猴走失,没找着,便和重华挥手作别。重华是晚便回再生洞过夜,次日仔细察看一番,大致后山陡峻,树丛茂密,倒没有发现牲畜踪迹。 他又悄悄的看过前坡,果如德老所说,这些生灵似乎漫无目的,其实就二个动作,嗅嗅闻闻,再站定了四下张望,毫无警惕之态。 他本想看过德先生族人后隐身而退的,昨晚的遭遇让他感到福德二族虽然忙得热火朝天,其实周围危机四伏,恰在此时,他又失去石干,本来来了一个大帮手聂峰,不料才一见面,便即离去。 他望着满天拖沓着的乌云,忧虑重重,无可奈何之下,只好又召来游龙:“这里的牲畜是有点多,得想个法子赶走一些。” “没用的。”游龙不屑道:“想赶走它们,得先赶走它们的头。” “它们的头?” “对,就是它们的头领。” “怎么知道它们在哪儿?” “这几天它们常常在前二天黄帝讲经的高台后面集合,煞有介事地商量事情,好笑!”它说着朝大孤台那边一昂头。 “且慢!你说什么?黄帝讲经?我怎么不知道?” “你不在,再说你若不用天视,也看不见。” “那谁能看得见?” “除了人,其它生灵都看得到。” 重华这才忆起,昨天德老也说过:前二天大孤台上隐然有异彩出现。他当时以为德老思想太过紧张,想得多了,便没在意,哪料到竟有此事,那末聂峰当时是真的着急奔着此事去的,他一下子觉得这些天来堵着的胸膛终于轻松了大半。但是就算事情是真的,扯上黄帝可就玄乎了,又忍不住问游龙:“那黄帝之说是怎么来的?” 游龙有板有眼道:“那是个天外精灵,高兴了可在不同时候化形为人,他以前在此地化身为你们人类时就是这称呼。” “谁说的?”“祖龙,咦,这么多鸟类也来了,怎么老灰没来,你不想它们?” 重华点点头:“倒也是,回头我再问问它们,你刚才说牲畜头领聚会,都有哪些?什么时候可以看到它们?” “差不多就是十二生肖吧,都是在午后傍晚前,你想劝劝它们?” “别声张,你警觉点,到时候别喊你不着。” “那我多注意点就是!”游龙振奋道。 重华按游龙所说,悄悄来到大孤台后面。 他和德老都以为大孤台后面是绝壁,从未注意,十二生肖精明非凡,选在这个地方集合,除了飞鸟气龙之类,谁也不知,他不敢大意,因此早早过来,在平台上端找了个洞隙,缩身进去,静静等候。 太阳转到大孤台的那一端,他听得朴楞二下响,一只金鸡连飞带跳落到平台上,他从上往下看时,不禁喝一声彩,但见金鸡气宇轩昂,浑身流光溢彩,它落下后,先昂首踱步二圈,咕咕道:“喂,我到了,你在哪?哎呀,憋死我了,叫也不能叫,那边的小家伙们叫的是什么呀?难听死了!” 另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道:“你就站那里好了。看把你骄傲的,你可以打好鸣再过来啊。” 他只听声音,不见身影,心中庆幸自己谨慎,不然只怕要被发现。 “你出来吧,咱俩打一辈子了,现在是约定期间,讲好不打的。” “不行!我怕了你们三个,你好斗,说打就打;大猪太夯,逮着什么都吃;还有笨马,经常拿我们蛇类打牙祭。” “喔喔!怪不得大家都说你阴险,背后说别人坏话不好!你瞧我现在紧张兮兮的,哪有心思和你打斗,若不是找那玩意儿,早就跑了。” “我也是,自从那日看到黑飞人,一直心惊胆跳,生怕那个叫贝思卡的家伙突然出现。” 他明白了,这二个就是在蛇岛吃过聂峰和贝思卡大亏的金鸡蛇王。 金鸡叹了口气道:“当年它不费吹灰之力,害得我形销骨立,成一蔫鸡,差点命都送了,这次黑飞人出现,不怕你笑话,我都忘了问大家原来说好的问题,竟脱口问大仙,贝思卡在不在这,还好它没来。”它扑扑翅膀,仰起脖子,忍不住咯咯几声。 蛇王道:“我也是,所以大伙要快些,不然那家伙来了,咱们都得倒霉。听着,草原三兄弟来了。” 他听得路面震动响声,估计是什么大家伙到了。 只听到一个嗡里嗡气的声音道:“羊博士,这里究竟有没有?咱们多呆上一天,就是人家的菜!” “牛大哥,肯定有,不然大仙不会来此讲经,别急,我比你惨多了,二足人狠逮我们,我们不似你雄壮,又没有马大哥跑得快,大伙儿中,数我的声音最可怜,所以我一定要找到那东西,改变命运!” 它们说着来到台上,问金鸡:“你早到了?这么精神帅气,莫非有消息了?” “暂时没有,还有一个在角落里藏着呢。” 羊博士道:“哦,蛇王,你是头领,大伙儿都急死了,你有什么办法?” 正说着,冷不防一个黑影扑上来,咬住它脖子,将它按倒。羊博士惊恐道:“虎大王,现在是约定时期!” “哈哈,吓唬你们一下!” 他听得声音雄壮,悄悄伸头一看,原来是一个纯白大虎。 虎王扫视了一下台面,不满道:“我都来这么早,散散落落的,怎么成功?” 话音刚落,兔王和鼠王不知从哪里窜了出来:“大王,我们早来啦!” 虎王看也不看它们一眼,兔王忙道:“大王,我昨日潜伏到这个平台上去啦,偷听到二足人的秘密。” “嗯!是什么?” 兔子见大伙儿都看着它,得意洋洋道:“我先踢死了一只猴子,把它吃了。” “你吃肉啦?”羊博士惊叫一声,又是不敢相信又是羡慕。 “对啊。”兔子用劲点头:“我寻思着万一找到那东西,成了百灵之长,先吃点荤,长长气概。” 众生肖哈哈大笑。 不提防猴王忽然冒了出来,一掌打得它翻了个跟头,骑坐在它面前嘶声道:“你敢吃我们?” 兔子忙乞声道:“猴王,你误会了,那是二足人养的耳目!” 这时蛇王悄没声的窜到二个中间道:“猴王,且退后,先听它可曾听得有用内容?” 兔王娇声咳了一下道:“他们的口气好像是在圆山那边,不在这里。” 蛇王让它把德老和重华的对话一一回忆了,转头道:“羊博士,依你分析呢?” 老羊捋了一下胡须,翻了翻白眼道:“我想有,不然仙家不会到此讲经,二足人也不会巴巴的迁到此处,据说海类生命也注意到这个地方了。” “那我能不能进二足人的种植地饱饱口福啊?”随着刺耳的吭吭声,众生肖回头一瞧,牛王先赞道:“还是猪脑灵活,你从哪里搞来的这身黑氅,往身上一披,真有点二足人的样子了。” 重华听着声音熟悉,注目看了也似曾相识,仔细一想,不是大洪水时再生洞中的梗首长大人是谁?原来却是头大猪! 大猪上得台来,它练站已久,又有大氅帮衬,自然神完气足。“装的!”它哼哼二声道:“你们都知道我这个生肖做的,最没有自由,吃住全看人类脸色,吃的住的你们哪个能受得了?最后还不得免挨宰被食,都嫌我脏,怎么都要吃我的肉?我只有装大猪胸怀了。所以这次你们都让着点,让我成功,我要试试做二足人的感觉,最好能让他们也试试做猪的感觉,我最喜欢吃人耳朵了。” 众生肖听了虽有这有那的要比,但最后都觉得比不上它悲惨,只好默认。 蛇王幽幽道:“大猪哎,不要有脚走路不知道肚子疼!你们好歹能站能走,就我一个还要扭曲着才能爬行,想想我这个没手没脚的生肖,还总生活在暗无天日之中吧。” 众生肖听了,一时又觉得它最可怜。 鼠王畏畏缩缩的上前二步,抱拳道:“各位高大修长的生肖哥,你们看看小弟这模样,哪天过得安心日子,躲躲闪闪,偷偷摸摸,一露脸就挨打,求求你们,哪怕给我一点点机会!” 兔子哭出声来,猴王在揉眼睛,老牛泪奔不止,忍不住呼哧道:“可怜的生肖!” 虎王不受这一套,亮开大嗓门道:“大伙儿先别比惨,找到地精才算,蛇王,你说下面咋办?” 蛇王又挤了二滴眼泪道:“我情绪还没有恢复,请羊博士先说说。” 羊博士拈了拈胡子:“这个,我也比你们好不了多少,但像虎王说的,大伙儿得找到地精,才能像人一样光彩活着。刚才我和牛大哥讨论过了,有八成希望在这里,按兔兔提供的情报,圆山下面继续找;这里呢,二足人种的东西不能眼红,要盯着他们挖的那二口坑。” 猴王道:“要是犬王在这里就好了,它一嗅就知道在哪儿。” 大猪道:“别指望它了,它对人比对自己还忠心。羊博士,这会不会是他们为防止我们偷吃东西挖下的陷阱?” “不会。陷阱不会挖这么大这么深,还挖二个,还敞着口,你管住自己的嘴就行了。”它低头看了看蛇王道:“别那个惊动了那个。” 蛇王道:“知道你说的是打草惊蛇,不伦不类!接着说。” “第二件是请虎王得空到后山转转,说不定能发现什么。猴王也辛苦些,前后看着,一有动静就提醒大家,另外防止有生肖吃独食。” 金鸡道:“要不要请几个我的亲戚从上面看看?” 羊博士道:“算了,它们清高得很,以为什么都比不上能飞,你看它们一个个站得又高又远,明显抱着有就啄一口没有也无所谓的态度。” “喔喔,那就算了。” 蛇王等它说完,游到中间,昂起头来说:“大家就这样去办。另外,海类对人类的怨恨也不比我们小,最近又要发动一次大水来报复他们,过二天就要下雨,你们先找个高处避一下,待雨停下来再行动。” 羊博士道:“那这二天大家就不要行动了,等着看戏,雨后咱们再在此聚会。” 众生肖逐一散去,重华已大致听了个明白,果然如他所想,他得以重生,和软体黑葫芦中的流体有关,今天方知它叫地精。 它能令自己重生,也能让其它生灵这样,地球上各种生灵从四面八方赶来,就是为了听高等生命讲出这个秘密,只不过高等生命没有讲出地精藏在哪里。 生灵们为了改变命运,竟捐弃前嫌,抱团结盟,发疯地要找出地精。他小心翼翼地回到再生洞,钻到软体黑葫芦旁,这次他没有打开来尽情地闻上二口,甚至没有摸一下葫芦体,自己既然拥有,现在知道了它的秘密,若再染指,就是贪心。 地精意义重大,现在已是众矢之的,一旦被发现,后果不堪设想,他不知道怎样才能处置,他也曾想最好的办法就是抬起葫芦体,把它倒掉,但是最终没有出手。 如此他又多了一桩心事,一筹莫展,早知道当时也问一下高等生命就好了。 第四十六章 王的眼睛 他迷迷糊糊地过了一夜,他打定主意,等德老清修过后,就把山洞给封了。 他一出洞,发现整个天空灰寂寂的,一点儿风也没有,闷得让人发慌,他知道大雨很快就会到来,急忙赶往福先生的居所。 福先生正在听孔定和福阳等说事,众人见他到来,忙都起身相迎。他才一落座,便急切道:“我见这天要下大雨,来看看大伙儿可有准备?” 孔定道:“我们也正在讨论,才想起来好久没下过大雨了。” 伏桀道:“这一变天,动物们都不知道躲哪儿去了?” 几人说了几句,各各起身告辞,孔定又还了他灵须杖。 重华转过头看福先生时,看他垂头闷声而坐,这才发现他到现在一言未发,一时也觉得有些局促。 这几日连着先有聂峰和小慧之事,然后石干出走,大孤台奇遇满脸凶相的兔子,接着是十二生肖开会,一件比一件奇特,都没有来得及和他说。二个人第一次感到坐在一起时有了拘束,他先说道:“族长,这次大雨非同小可,还要认真布置。” 福先生不轻不重地点点头,忽然问他:“小慧的事先生怎么想?” 重华听他问得奇怪,且脸上笑容僵硬,心中一打岔,便不知怎么回答,良久才答道:“还是族长拿主吧。” 福先生应了一声,手指头摆弄着一块石头,眼望着外面说:“好吧。” 重华见他言不由衷,便起身告辞。 他怏怏来到宁湖边,内心恼恨,听福先生的口气,竟是对自己有意见了。 为着福慧这丫头,自己实心实意,到头来却方方面面不对路,又想自己回答他和对聂峰一样,并无不对,后面便是德老和德先生相问,也只有这么回答。 一时又想到他还不知道聂峰和福慧之事,那么如此相问又是何意? 他抬起头来,放眼望去,整个天地间灰湿灰湿的,如同蒸笼,闷热无比,越发闷闷不乐,又是一坐半天。 直到感觉到明显的凉意,看天空时,后面天际处黑色的雾气迅速弥漫,很是诡异,一会儿功夫,一块巨大的乌云涌出,也是快速散开,像漫山遍野的牛羊朝这边铺来。 终于,一道闪电像一把刀横劈下来,接着一声闷雷,虽在远处,但雨早已噼噼噼啪啪下开了,水珠四射,不久雷声已在近处,虽不巨响,但却似炒豆子一样急,那雨下得天地不分,只片刻间,就到处是白茫茫一片。 此后雨不停的下,不似开始时的发疯,也没停下来过,没有了闪电,没有了雷声,只是下雨。 他没有找地方躲,也没有钻进地下,仍由雨水浇在身上,他也很久没有被雨淋的感觉了。 大雨滂沱之中,他在雨中散步,走着走着,眼前的一幕让他惊呆了:成百上千的大小牲畜一个个平静地置身于暴雨之下,垂头站立,纹丝不动。它们没有害怕,没有怨恨,没有不耐烦。暴雨对它们而言谈不上恶劣,只是生活中一场不期而遇罢了,这时候他感到了人和动物确实是不平等的。 大雨连下数日,才小了点,并未停歇。 中间他二次回到元宝山前福族人居处看了,他们因准备得快,都有住所,都有肉食,倒也不愁。 他也在自己居所呆过二个晚上,大概因为雨大,或者没有事情,没有人来挂碧玉船刀,孔定夫妇也没有来。 他看着坡下汪洋一片,惋惜孔定这一阵子是白忙了。他知道事情还没有完,十二生肖说好的大水,不会是一场暴雨这么简单。 正在暇想,听到有动物朝身边走来,边走边议论。“嗐!想都想不出有这么大的雨,差点没把我打趴下,我是要回去了。” 他不动声色地看了,却是一头骆驼在说话。 “你不想找地精了?”骆驼旁边的骏马问。 “老马,我们都上当了。” “怎么这么说?” “大家都是带着问题来这里的,不外乎长生啦、健康啦、多子多妻啦,等等等等。但是答案大家都知道了。” “地精。”牛马羊齐声道。 “对啊,那我说神仙,也是二个字,也是完美答案。” “神仙怎么那么容易做到?” “你们以为地精就容易得到!都不知道什么样子,就算有,打个比方吧,大角羊,这里有成千上万头羊吧,但头羊就羊博士一个。现在也是成百上千各类生灵,大家都想找到地精,还不是一类情况!” 老牛边嘴嚼边道:“是这个道理,但是大家齐心找地精,还有一个目的,就是不想让人类得到,所有的生灵都被他们整怕了。” 骆驼反问道:“老牛,你知道人类最可恨最可怕的是什么?” “那还不是让其它生灵都没日子过了?” “这是其二,其一是它们乱挖乱探乱乱攫乱排,把好好的地球搞得支离破碎,又乱发明什么鬼东西,把水啊草啊甚至空气弄得乱七八糟,搞得后世有水不敢喝,有草不敢吃,有地方不敢去,一句话,就是把所有生灵包括他们自己的后代的路都堵绝啦。” 众生灵都咬牙切齿道:“是这样的,一想到这我们就悲愤欲绝,气愤填膺!” “但是那都是过去的事了。”骆驼语重心长道:“我一生在广阔无垠的沙漠里走,经常有时间和空间都停止消失的感觉,所以看事情比你们长远些,平淡些。” 众生肖都道:“骆驼大哥,你见多识广,多教教我们。” “你们若把事情拉长些,人类上百万年,基本上对我们影响不大,就是最后的几百年,他们标榜的大文明时代,其实是大疯狂时代,才有刚才我们所痛恨的恶举,结果也把自己送进坟墓,用他们的话讲:上帝欲其灭亡,必先让其疯狂。” 大角羊道:“可是其它生灵是无辜的呀。” “对,但是后果都一样,只不过施行者不同而已,比如这次地精为鼠类所得,依它们那样生殖法,最多一二百年,地球上的老鼠挤都挤不下了,还容得你住,蛇也一样;再比如老虎,它们现在就这样凶残,族类再进化再壮大,你说你能活吗?其它的就算都是善类,但是我看不到哪一类是菩萨心肠。” 牛马羊听了又都点头道:“是都差不多,是都差不多。” 骆驼又道:“所以就算让人类再得到,我们好歹还有上万年的日子好过啊,再说老牛老马,我们这一生不就是来世上旅行一下吗,千万别像人类那样迷恋物欲,弄得灵魂不干不净,只要能吃苦耐劳,过个安稳日子就好,别得不到宝贝,倒把命送了。你们知道现在这里谁最高兴?” “谁?” “当然是狮子老虎傻熊它们了,你们愿意呆就呆这儿吧,我先回去了,现在一半沙漠被大洪水带来的海底衍积物覆盖了,肥美多了,就算还有一半,在大沙漠中踢踏得一路沙尘多好,强如这里到处湿答答的。” 大角羊问:“骆驼大哥,那你这次来,问的是什么问题?” 骆驼看了它一下:“我问的问题答案也是地精,”见几个兄弟都在注意听,才又说:“我问的是地球要怎样才能恢复到善的状态?” 众兄弟一想,忙都说:“还是你境界高尚!” 重华听到这里,对骆驼大为折服,心中想它时也是不自觉地用骆驼大哥称谓了,骆驼大哥其貌不扬,思想竟然如此深邃,一举解开了他心头一个大结,原来所有生灵本质上都差不多,到了最后都要被自己的欲望打倒,只不过时间长短破坏力大小不同罢了。 这时一头小鹿斜刺着冲过来,边绕圈子边呦呦喊道:“快去看啦,老虎和狮子打起来啦!” 四个相互看了一眼,白马问:“骆驼大哥,去看看吧?” 骆驼摇摇头道:“这二个我都不熟悉,看到它们那个残暴样,害怕!” 大角羊仰头道:“是这样的,骆驼大哥,这狮子和你一样,刚来;老虎原本在此处,其它生肖确实对它躲之不及。” 骆驼道:“那当然,谁会善良到送给它吃!” “它不怎么吃肉了。” “哦,有这事?” “它已经半成精了,最喜悄悄的躲在一个地方,偷吸其它生灵的精气。” “所以,”牛马羊三个一齐劝骆驼大哥:“你要是遇到一个稀奇的有诱惑的地方一定不要靠近,要不然被它一吸,就如半死一般了。” 大角羊接着道:“本来来了一个狮群,单那雄狮,就和虎王不相上下,但是狮群都被虎王耍了。” 骆驼一下子来了精神:“看来也不虚此行,快说,虎王又是怎么耍狮子的?” “它先算计好狮群的活动位置,扑倒一个生灵,将它的精气全吸了,等狮群来抢时,装着害怕跑走,狮群吃到的肉一点儿血气也没有了,如土一样,它们吃是吃得饱了,却不长力,越来越虚,越来越懒。你不信去看看,它们虽然数量占了上风,肯定不是虎王对手。” 骆驼道:“所以不能不劳而获啊!既然它不吃我们,就去看看。”几个急急的随着其它动物奔去。 重华暗笑如此老成的骆驼毕竟抵不住好奇,也在它们后面跟着。 大角羊边走边问:“骆驼大哥,你刚才说了你们几个都能吃苦耐劳,找不到地精也无所谓,我们咋办?” 骆驼停下来,低头看着它:“其它生灵还可能找到,就是你们不可能找到。” “为什么?” “你不是说你们最先知道地精是什么的吗?” “是啊,”大角羊得意洋洋地道:“还是我们头领机灵,当时听到身边有生灵自言自语:‘地精?’,就放弃了事先想好的问题,问高等生命地精是什么,大伙儿这才明白,否则到现在还蒙着呢!”说完又呷呷的笑。 骆驼冷冷的道:“正因为羊博士太精明,泄露天机,所以命运不会让你们找到地精的。” 大角羊听了,一跺脚道:“哎哟,太对了,那我们怎么办?我得赶紧和我们头领说去。” 骆驼不耐烦的道:“去大草原啊,谁还会跟着你们!” 它们走不多久,便看到各类生灵黑压压的远远的二边站着,中间一块空地上,狮虎相对,白虎雄狮磐然而立,极其威猛,几只雌狮在雄狮后面掠阵一般。 白虎先退了一步道:“长毛,我知道你们来此的目的,但你们忘了一点。” 雄狮平静道:“你且说。” “好,咱们说清楚了再打,不要失了身份。” 狮王不动声色道:“客随主便。”其它母狮听了,都围上前来。 大角羊悄声道:“注意,好戏开要始了。” 白虎缓缓上前,站到狮王面前闻了闻,叹了口气道:“你们又不是不知道,咱们往哪儿一站,百兽消遁,何况第一清纯洁净地精,这样怎么能接近它!”它说着温和地看着狮王的眼睛,暗暗调息猛吸对手精气。 狮王连忙问它:“那你说该怎么办?”一面巴巴的看着虎王,越来越迷糊。 虎王见差不多了,又一个个走到雌狮面前,如法炮制。 围观众兽自有不少知道其中奥妙,一面幸灾乐祸地看着,一面暗暗惕惧。 虎王又回到原先对峙的地方,冷冷的道:“你们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众狮如梦方醒,一个个软软的问:“什么地方?” “这是我的地盘,哈哈!”说完一声长啸,众狮落荒而逃,霸气全无,虎王也心满意足地离去。 骆驼看得胆战心惊,叹息道:“这比真打还让我心悸,你们看让它们得了地精,还有你们的日子过吗?” 几个落落的回过身来,白马道:“咦,这人刚才在我们身边,怎么现在还在?” 骆驼道:“你们啊,对二足人又恨又怕,看不出来吗?这是一个被抛弃的人!” “从哪里看出来的?” “看啊,雨下了几天,他就在这儿呆了几天,傻子一样,难道不是无家可归,心如死灰?” “对对,二足人最讲究的是家,他倒和我们一样,嘿嘿,挺可怜的!” 白马道:“我听猴子说,他们的头领也差不多。” 大角羊笑问:“怎么啦?” “他呀,女儿的心飞了,自己每夜偷偷摸摸地跟着,眼睁睁地看着女儿被另一个二足人背走,就在一棵大刺槐树下直等到天亮,才又心思重重地跟着女儿回家。” 牡牛叹道:“这二足人心思多,烦恼也多,骆驼大哥,你快走吧,过二天就要发大水了,我们也要回去报告头领。”几个兄弟依依不舍地分手。 大角羊和几位大哥分手,这才感觉饿了,又急急忙忙去找吃的。 重华四顾采了些新鲜嫩草,抄近走到它跟前,蹲下身递上,大角羊倒还认识他,也不畏怯,上来吞食。 重华等它吃得正欢,学着它的口音问:“地精是什么?” 大角羊一撮草含在嘴里,登时呆住,猛的像见到虎王一样扭头就跑,竟似比马跑得还快。 重华没有问到地精的消息,心也不恼,毕竟所有的生灵都在找地精,却不知它为何物,而他却见过它,知道它在哪里。更让他心慰的是,土里土气的骆驼评价如此中肯:人类不可恨也不可怕,是疯狂的人类才最可恨和最可怕,在漫长的岁月里,人类和其它生灵并无二样,疯狂者必然走向灭亡,现在人类已经受到惩罚,只剩下寥寥落落的余脉,他们又将重新开始新的轮回,回归生灵的本性。 这时夜幕已经拉开,生灵们不知去向,他去湖中清洗了,飞到高处,直等到衣服吹干,这才回到居所,仍然没有见到碧玉船刀。他微微感到失望,打开台子上的干草篮子,拿出里面的干净衣服换了,往常孔定夫妇每日来此收拾拂拭一遍,总备着一身干爽的衣服由他替换。 他知道那株大槐树,在附近找了个清净隐蔽的地方,开始等待福先生父女的出现。 天色黑透又最为安静的时候,先是福慧的身影出现,大致她正处在浓情蜜意中,心里只有赶紧和情人相见,根本想不到父亲跟在后面,更想不到重华在一旁注视。 她急急忙忙地过了大槐树,福先生的身影却半天才出现,重华知道福先生天生眼力奇佳,因此能隔得远远的监视,不禁也缩了缩身子。 前面福慧再走一段路,路边立马闪出一个人影来,二个抱在一起,良久才散开,人影背上福慧,风一般的去了,重华看到他果然便是聂峰,一时也瞧得痴了。 他回过神来,福先生已快步赶上,在大槐树下伸长了脖子凝望,可是二人早已消失,在这无边无际的黑暗里,他又能看到什么呢?但他就那样站着,一动不动,如同身边的大槐树。 总有半个时辰,他才转过了身,就在大槐树下一小段范围内,来回慢慢踱起步来,重华不想也知道,那里肯定有一条明显的小道了。 夜色深沉,露水渐浓,有谁知道福先生此刻的心思,他是族长,这件事不能和族人讲,甚至不能和夫人讲,还有德先生那边,他如何交待?重华又想到白天牡牛所说的:“人类心思多,烦恼也多。”不忍再看下去,正想悄悄离开,灵须杖忽然打开,金须扫在他脸上,他定住气,只一感觉,知道虎王来了,悄悄的屏住了呼吸。 虎王吸不到他的精气,又轻轻走上前二步,几乎和他照面。 重华慢慢抬起头来,一脸迷茫,虎王暗暗高兴,这个人竟不惊咋,精气全在,今天运气真好!它再不防备,全力吸动,却毫无效果,这才惊疑地看着重华,却反为重华的眼光吸引,重华的眼光如一道直线直探虎王的眼睛,它慢慢地感到了困泛,只想睡觉,大惊之下,甩掉他的眼光,荒不择路,发足狂奔。 重华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破了虎王的精气,又知道它作恶多端,对福德二支族人危害极大,在后紧紧追赶,中间游龙听到动静,上来载了他,更壮声威。 虎王几次停下,都看到他如天神一样凭空而立,目中精光灼灼,魂飞魄散之下,哪里还敢回头,一路向西而去。重华料它再也找不到回路,这才拢住游龙,返回福德山。他让游龙回去,游龙问他去哪里,他道:“这几天累了,找个地方休息一下。”见它不服气地哼了一声,便问它:“你这是什么意思?” 游龙不屑道:“知道你要去后山,你们人类就喜欢大房子,他们已经给你造了一幢大屋,你又在那里霸占了一个山洞,你又没有亲人,没有宝贝,要那么多地方干什么?” 重华哭笑不得,只好和它道:“有个朋友要去那里修行,我顺便去看看。” 游龙道:“谁信?” 重华只好带它同往,游龙这才高兴,又关心地问:“我刚才说了,你怎么也不成个家?” “我有啊。” “在哪里?” 重华只好又耐心地和它道:“你真的有主母了,但不在此处住。”见它嘿嘿不信,也只好由它。 来到再生洞口,重华嘴里说累了先歇一阵,在一个大石上躺下,心下盘算怎么摆脱游龙的纠缠。 不料他刚躺不久,一个老仆走到他身边:“老爷,你快起来,到里面睡去,不要着凉了。” 重华认出他是德先生的族人,精神一振,问道:“德老来了?” 老仆点点头,重华看了看游龙,游龙摇头晃脑,高兴道:“我信了,你太好了!哇,我有主母了!”欢喜去了。 老仆为他扒开洞口的一道口子,摸索着带他到里洞后又出去。 重华把从居所带来的羊油灯和火石拿出来,德老说:“不要点了,清修不讲究。” “德老何时来此?” “你走后第二天就来了。” “那倒好,不然一场大雨,不好走路。” “先生今天心情不错。” “德老何以见得?” “看不清还听不出来吗?” “说得是,这二天有二件事大是慰怀。” “且说说看。” “一是刚刚赶走了一头恶贯满盈的白虎,今后它不会回到此处作恶了。” 第四十七章 炫彩公鸡 “嗯,好。” “第二件是解开了一个多年的心结。” “什么心结,快说。” “我本来以为人类是地球的罪人,是生灵的罪人,不瞒你说,有时候真觉得活在这个世上惭愧颇多,这几天才明白,人类最后的疯狂,和任何事物的生命轨迹一样,毁灭之前已是无法把握,而之前的大部分时光都是平凡的、无罪的。” 德老说:“本来就是这样,就像我一样,老了就要死亡,止不过大部分默默地死去,偏有因为折腾死去或者死之前恶作,无不贻害他人。” 重华赞道:“德老竟和毕身在旅途中思考的老骆驼一样,想得很开。” 德老叹道:“如你所说,大洪水之前,人类实是作得太过了。”他说了一阵话,腰便挺不直,索性将身依靠在石壁上。 重华习惯下来,才看到他身下铺了一张干草垫子,脸上皮肤骤然松垂,干枯灰暗,不二句话就气短语急,关心道:“这二天修行还好?” “不行了,年纪大了,来了好几天了,还坐不定,看来这一关是过不去了。” 重华道:“莫非地方不好?” “此处不好,我就无处可去了。” 重华又道:“可能天气太过闷热,不能心宁,过二天便好了。” 德老道:“里面还好,外面雨下的怎样?” “连下数日暴雨,又断断续续地下了几天,刚停,下面到处是水。”又道:“好在你的族人和福先生他们都在高处,又有准备,并无影响。” “那些生灵呢?” “全都隐藏起来啦。” “闻风而来,闻风而没,莫非还有大祸?” 重华怦然道:“德老常忧虑此事,是预感还是有何依据?” 德老叹道:“我们来此时正值多事之秋:黑气侵凌宁湖;生灵蜂拥而至;妖异现象频现,这些难道都没有缘故?” 重华劝道:“既然来到这里,只有接受各类现象。” 德老点头道:“是的,反过头来说,若晚些时候,可能就到不了这里了。” 二人默然半晌,德老又轻轻叹息一声道:“先生知道我为什么来此静修?” 重华道:“并不知道。” “我可能赶不上这次灾难,赶上也无能为力了,住到此处,实是期望你以后但回来时,还能想到我片刻。”未至说完就已口齿不清。 重华感动至深,握住他枯槁的手,实诚道:“德老放心,无论你在与不在,我必尽力看顾书和族人便是。”德老听了更是呜咽出声。 重华待他平静下来,反复着想了,终于道:“有一件事,我一直不好启口,书和慧的婚事,恐怕难成。” 德老叹道:“我早已知道,你但说不妨。”见他不语,又道:“我绝非敷衍,书和慧都是大贵之相,但二人毫无姻缘,德远一心只想好上加好,让他们早生贵子,我也有侥幸心理,心想让你能在一旁促成了,依他们二个贵命,或可化解了大场大祸。” 重华听了后悔不迭,这事情牵连如此重大,当时早撮合了该多圆满。德老猜中他的心思,反过来劝他:“这都是命运,任你本领再大,也无法决断的。” 重华明知他说得有理,心里却过意不去,想到蛇王和羊博士让众生灵回避,以容大水对付福德族人,如此绝非灭顶之灾,便和德老道:“德老请安心修行,既然二支族人历经千难万险方才至此,也不会因一场大祸毁灭了。” 德老听了乃心方安,喘息道:“说得也是,一切有劳先生操心。” 重华又想到诸事皆因地精而起,而德老隐隐又知道洞中秘密,想来想去,只有和他相商,便试探道:“德老,许多事情,都和这里有关。” 话未说完,德老已反握住他双臂,连按几下,口中叹道:“是啊,这里肯定是宝地,各类生灵的天堂,只是我老了,就让我在这里栖行,你们到前面去努力吧。”然后用目语告诉他:“有二个硕鼠早就隐蔽在侧,其精怪和那只可怕的兔子无异。” 重华见他有异,自然留意,他二人都能习惯暗黑,交流无碍。 重华当下暗暗心惊,想不到这十二生肖个个不凡,鼠王居然不动声色地找到了再生洞,幸亏德老发现。 他口中道:“既是如此,我先到前面看着,你安心在此清修,我过二日便和书再来看你。”又用目语动作问他:“不要紧吧?” 德老亦是口中道:“甚好。”也用目语动作回答:“它们好像还在窥测,有我在此,无妨。” 重华刻意倾听,终不闻鼠王声息,想到老鼠个头渺小,却居十二生肖之首,一则繁殖强盛,更兼狡诈多疑、诡计多端之故,因顾虑言多必失,握一握德老的手,便自出洞。老仆已然不见。 他一路驱赶虎王,再赶回再生洞,和德老促膝交谈,数日已过。 出得洞来,更觉得时间紧迫,洪水随时会暴发,十二生肖连同众生灵都已躲避开去,唯独福德二支族人不知。他不知道十二生肖口中的海类是什么样子,它们如何发动大洪水,能淹灭福德山却又由众生灵作壁上观!一想到这,他觉得还得去大孤台一趟,一则可以居高临下监测周遭形势,又可以看看绝壁平台上有没有十二生肖活动。 让他意外的是,德先生早就在等他,他一过显隐石,一个族人马上把他引到了凉亭。 德先生匆匆赶至,握住他的手道:“金先生,你来了!”口气颇有焦急之意。 重华拍一下他的手臂问:“出什么事了?” “请先生跟我来。”他引着重华一路快走,正好也是到大孤台,德先生却又和他示意,二人蹑手蹑脚,慢慢越过草丛,直到德先生打了个手势才停住。 他用手一指,重华早看到大孤台半边聚满了鸡鸭鼠兔之类的小禽兽,鸦雀无声,如排队列阵一样,一律头朝着东南方向,聚精会神地看着什么,顺着它们的目光看去,下面正是它们前几日还在生活休息的地方,别无异常。 重华轻轻地把德先生拉后一段距离问:“怎么回事?” “不知道,这些东西就是这二天趁着夜色上来,我因家父栖行去了,便遵循他的习惯,这才注意到的,因见你不到,昨日和福先生商量,他说回去在你的居所挂玉璧船刀相请,不想你今天果然到了。” “福先生来过?” “是啊,我因此事奇特,昨天让书请他过来相商,他又顺便看了村寨。” “他没说什么?” 德先生笑道:“都处这么长时间了,有什么好说的,只是不住的夸书好。” 重华看了看他,心想福先生正直豪迈,只为女儿一事头疼不已,想必自觉愧对德先生一家,才讪讪的和他父子示好,可叹德先生全然不知,但他今天竟也忘了提书和慧二人的婚事,自己也不愿多想,便顺着他刚才的话道:“它们在此要看一场大水。” 德先生一怔,摸了摸头顶问:“看什么大水?” “马上就要发大水,要淹到福先生的族人,他还不知道,我们得去帮他。” 德先生狐疑地看了看身后的小禽畜,想笑也笑不出声来:“就它们?什么时候?” 重华没有答话。二个人又回去靠近了看,令他们惊奇的是,小禽畜们已经注意到了他们,却毫不理会,都懒洋洋地转过头去,甚至看不再看他们一眼,煞有介事地等待着。 这种情形似曾相识,重华见怪不怪,他关心的是它们是怎么凭目力、听力或者某种特殊的感应能得到洪水暴发的信息,而他却一无所知。 忽然之间,一阵急促兴奋的咕咕声响起:“来了!来了!”一只炫彩公鸡踮起脚开始拍打翅膀,其它畜禽闻声响应,一时噪音大作,热浪滚滚。 闹腾过后,有禽畜问:“在哪里?” 金鸡王道:“大河中间的白点就是。” 众禽畜没有它的超凡目力,也是或是踮脚或是拍打翅膀伸长了脖子看,有不能站稳摔倒的,有想站高一点乱攀它身的,登时乱作一团。 金鸡王喔喔道:“不要急,等到水发起来,你们就会看到的。” 重华倒是看到了大河中间有一圈无缘无故的漩涡,就凭这可以发动大水?他看看德先生,德先生不懂禽畜语,但眼见它们异动,知道必有原因,正好也看着他。 重华道:“恐怕大水要来了,我们这就去元宝山。” 德先生道:“好。”忙让书赶紧先行通知福先生。此时福先生尚不知情,正和几位长老及孔定等商量事情,一个族人来报:坡前离得远远的大河突然暴涨,竟然漫至小河,还在上溢。 众人都知道他说的便是族人自大船失毁,顺着又一条大河西行到此,就是此河。福先生诧异道:“有这等事?前日连下数日大雨无事,这天气好好的哪来的大水?”旋即和族人前往观看。 一行来到重华的居所善元居前,正好眺望,众人看到眼前果然白花花的一片,离此已是不远,却又无任何响动,再看远处,也无异常,这大水摆明了竟是冲着元宝山来的!无不面面相觑,都齐刷刷的看着族长。 福先生运目看了一番,双眉紧皱,问孔定道:“这些天一直没见着金先生?” “没有。” “你不是说他来此换过衣服?” “是的,有几天了,昨日我才发现他换下的衣服。” “玉刀什么时候挂的?” “昨日午后,你从隽秀峰回来让挂的。” 福先生听了,脸上更增忧虑,默默的看着眼前还在逼近的大水,不再说话。 忽然,人群后面传来福孝的喊声:“父亲,金先生来了。” 福松连忙迎上去,福孝抢近了道:“书来了,说金先生和德伯伯随后就到。” 福先生大喜,忙率族人上前迎接,拉住重华的手,亲切道:“金先生,多日不见了。” 重华看他二鬓霜起,额上现出川字纹来,颜色憔悴,知他心苦,也拉着他的手暗示道:“都是患难中人,有难事一起相帮,你看我们这不来了么。”福先生眼中含着泪花,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德先生亦上前道:“金先生心中记着你我二支族人,你这边事还未起,他就出现,拉我过来相助。”福先生连声感谢,引着二人又至善元居庭前。 重华居中而立,福德二人左右相随,重华问福先生:“你可看到其中的奥妙之处?” 福先生答道:“其它皆无异常,只有后面一处大漩涡,如泉涌一般,料来大水由此而生。” 重华道:“大致不差,且看下面动静。”又道:“谁上前取些水来?” 福松连忙答应,就用一皮子托了些水上来,重华和福先生分别沾了一尝,相顾点头道:“是海水。” 孔定在旁道:“金先生,族长,外面却都安静,不若先避一下。” 重华道:“不可,看此情形,水族冲你们而来,你们避到哪里,他们必定追到哪里,必定让其败退,才可一劳永逸。”福先生和德先生都点头称是。 另说水眼之中,锤头见有三人在陆地高处站定,指指点点,身后一众跟随,料是人类首脑,便要跳跃出击,车臂将连忙拦住他道:“将军,且先按下这口气,此番来此原要淹没他们所有人众,何必又白费力气!” 锤头道:“既如此,速发动招摇车。” 福先生等但见漩涡处忽然水势高涨,珠花四激,一只方形水斗慢慢升起,四周上下无数臂肢撑挂,又隐隐有二只巨大环臂拢住水势相托,连斗带臂好似站立不稳,左右摇晃,前俯后倾。 重华福先生不知它就是招摇车,但已经看出,元宝山三面水势便在它晃动收倾之间不断上逼。二人正注目忖度,人群惊呼开来,却是招摇车上的肢臂忽然扔出水弹,水弹一到空中,便轰隆分解,化为黑云,顷刻间大雨瓢泼而下。 众人猝不及防,惊慌失措,福松忙取来三个大斗笠给三人戴上。 孔定大喊道:“大伙快回去避雨。” 他喊了几声,人群反而镇定下来,齐声大呼:“我们死也守在金先生的屋前,我们死也要追随族长!” 喊声嘹亮,透过风雨,响彻四方,远处生灵听了,无不震撼起立。 此时出现一奇怪现象来:四合天空大地阳光普照,唯独元宝山前,黑云压顶,大雨如注。很快便有水流顺坡汇集流下,冲毁棚屋,卷走器具,福先生族人却再无一声惊呼。 福先生和德先生道:“德先生,你可看出端倪了?” 德先生道:“适才听你们一说,现在看得更清了,玄妙只在那摇晃机械上。” “可有法破它?” 德先生摇头道:“看它张牙舞爪,着实厉害,无法相破,只可先阻其发水功效。” 福先生眼睛一亮,和重华道:“金先生,我和德先生先各阻挡得一日再说。” 重华点头道:“也好,先挡住大水,再设法破它。” 福先生又和德先生施礼道:“感谢老哥相助,你先来,还是我先来?” 德先生道:“你我兄弟,不分彼此,待我先一试。” “也好,我先抽空到后面安排一下。” 德先生道:“只是不管何事,令族人不得喧哗。” 福先生应了,又和重华道:“金先生请少坐。”却让福松留下照应,自去后面和孔定约束族人对付大水。福松忙请重华回屋坐了,又给德先生父子搬上二张几凳,自己亦在雨中相随。 重华在屋里坐定,深思如何破得招摇车,先召来游龙相问:“附近可有土龙?” 游龙道:“此处是天下土壤最深厚洁净处,确有土龙,不过我居上它居下,很不易找。” 重华一指门外:“这情形你也看到了,你快去找到它。” 游龙道:“对,土能克水,我马上去。” 重华这才细看德先生如何阻水,但见他从怀中取出一个精致包袱来递给书,自己却默默审看周遭地形气象,书细细打开包袱,托着一只黝黑石匣,取出一把赭红古剑,德先生接过剑,让书和福松退下,执剑横平胸前,身体缓缓四方转向,口中念念有词 。重华远远看去,他身形如钝,一向温文尔雅的面孔,忽然肃穆如尸,不由得暗暗称奇,起身观看。 但见雨中雾气四散又围合,越来越厚,再向四周扩散,不久便大雾漫天,伸手不见五指。 哗哗的水声渐渐地没有了,重华走出石房,只感觉脸颊上一片清凉之气,哪里还有一星半点的雨粒! 大雾第二天才散,重华和福先生都上前祝贺,又问道:“如何让水族停止落雨?” 德先生笑道:“只是些移形法,让雨下到宁湖里去罢了。” 重华好奇问:“可是移山倒海之法?” 德先生叹息道:“那要有极高资材方可修得,我族中已有十数代不得要领,只能这样了。” 重华听了又心中歉绺,知他竭力撮合书和福慧姻事,所为即是解此恨事,又想起德老之撼,自己大是后悔,早知事情如此重大,便阻挠一下聂峰,由书和福慧聚合。 福先生不知此事,犹自艳羡道:“老弟这已是非凡之能了,且先休息。” 锤头糊里糊涂地扔了一夜水弹,天亮雾散后才发现元宝山毫发无损,怒问:“怎么扔的水弹?” 车臂将道:“只是照着圆形山扔的,八成二足人趁雾做了手脚。” 锤头大发脾气道“哪里来的大雾,莫名其妙!” 车臂将又劝他:“将军,千万不可大意,二足人千山万水到此,定然有些本事。” 锤头道:“今日先定了方向,不管天气如何,只管扔,务要将他们淹了。” 车臂将自去调动招摇车,元宝山上风云再起,暴雨重来。 福先生对重华和德先生道:“二位少坐,待我上前试试。”自带福松冒雨上前。 这边锤头气愤,着车臂将扔掷水弹更急,一时水珠劈里啪拉疾响,落地如滚汤沸粥一般。随后族人却都鸦雀无声,无一退后,眼见得福先生站在前面,岿然不动,手掌向前一竖,福松落下肩上的包袱,放在几凳上,也是细细打开,从古木盒中取出一样物件来,恭恭敬敬递上。 大雨之中,重华和德先生都不能看清,二人齐齐站起,努力看他如何退敌。只见他缓缓抬起双臂,若拉弓状,正瞄着招摇车。 车臂将正把从招摇车里捡出的水弹乱抛乱扔,忙得不亦乐乎,忽然发现一支红焰焰的利刃朝着他的要害处直刺而来,连忙闪过,那光箭在虚空停着,他不动它也不动,他一动它就直颤,一时惊惶失措。 锤头见他停下,忙问究竟,车臂将大呼怪异,锤头不服,自过来抓水弹,那光箭却又明晃晃焰腾腾地对准了他的要害,这下锤头也是骇异,二人都不敢动弹。 福先生虚弓以待,福松大声问道:“主人为何引而不发?” 福先生冷冷的道:“谅此屑小,怎经的我宝弓良箭!” 重华和德先生在后面瞧得矫舌不下,眼见得福先生一个动作就灭了风雨,全不费吹灰之力,都叹服他的高明。 重华正在赞叹,游龙来到他的身旁道:“主人,且随我来。” 重华随它至一偏僻处,一人一物钻出地面,先看那人,老朽不堪,似黄似灰,色不能辨,偏偏全身如千年古树一般,沟壑密布,深不可测,满脸褶皱,一双眼睛浑浊不堪。身边一物,更是猥琐,陷于一隅,形状如龙似兽,黄土之色,自出土来,不稍一动。 重华刚刚问了句:“怎么回事?” 那驼背老人颤巍巍上前,抓住他双臂,如当时德老初见他一般,把他全身都摸透了,然后退下勾头沉思。 重华见二个古里古怪,侧首默问游龙,游龙连连摇头,神态拘窘,重华大是纳罕,进退二难。 奇特老人嘶声问道:“你见过地精了?” 重华不知他身份,一时莫答,尤其反感,觉得所遇要人,如大主管、聂峰、和眼前奇特老人,都有一句话把人难住的习惯。 奇特老人察颜观色,随即道:“放心。”自和身边怪物叹息道:“土龙,这是新主,把宝盒给他。”又对游龙道:“送你摇铃幡,此后便作信龙,好好跟定主人。” 游龙听了,忙伏首相谢。 那怪物一翻身,掉落二只宝盒一张幡来,和游龙道:“空盒是五行无相盒,可吞金灭火,满盒是五行相盒,其中衮土可克水,摇铃幡可支使天下诸龙。” 游龙又是叩首,奇特老人又看着重华一阵,身子和那怪物一起慢慢消失到土下。 重华问游龙道:“这二者却是何人何物,神神道道?” 游龙道:“这二个你倒要虔诚礼敬了,老者便是地主公公,常居地下,他肯以宝相赠,便承认你是他的继任者了。” “啊!”重华感慨道:“那是老得不能再老的前辈了,你怎不早说?” “在他面前,我哪敢多语!” “也有你闭嘴的时候?旁边那位呢?” “它就是你要见的土龙。” 重华又是一声惊呼:“哎呀,我还没问它退水之法呢!” 第四十八章 大洪水 “它刚才已经说明破水之法,并把宝贝赠与你了。”见重华不敢相信二个小盒子的神奇,又劝他:“地主公公的宝贝非同小可,不用不知其玄妙,稍后一试便知。” 重华嗟叹道:“如此倒是我浅陋少知了。” 游龙难得伤感道:“天下大变,地主公公和土龙怎么会老迈不堪,但他们等你很久了。” 重华问它:“你怎么知道?”游龙答:“我见到他们,和他们说了你的情况,他说了句:‘果然在这里,终于来了。’又是欣慰,又是感慨,然后便急急而来。” 重华幽幽道:“他们匆匆而来,也不肯以片言只语教我。” 游龙道:“我瞧他们如此窘状,必有难言之隐,下次再说罢,你心中记着他二老就行了。” 重华点头称是,这才回到居所,问起福先生情况,德先生叹道:“福先生只此一着,水怪不敢妄动。” 其时招摇车发不了水弹,却托住了大水,福族人亲眼见得空中水止,蔚为壮观,不惧反奇,又不敢上前,只是互相探首询问,待从福松口中得知族长不屑以红心箭射杀海怪时,越发放松自信,谈笑晏晏。 锤头和车臂将胆战心惊,不知不觉又过一日,锤头恼羞成怒道:“二足人惯施幻术,来日不管其它,只管施放水弹,务必要水淹此山。” 车臂将也觉得太过畏缩,回去难见海姥,亦放言道;“是,就是一箭,也未必伤得了你我。” 这里福先生缓步而回,一众欢呼,重华和德先生俱都上前贺喜,福先生道:“侥幸,且看水族可有动静。” 族人又防备一夜,第二天天才亮不久,头顶上黑云飞聚而至,猎猎风声过后,大雨又是狂浇猛灌,在场之人一时都感到透不过气来,声息被完全淹没,福德二人不约而同地扭过头来看着重华,听他发话。 重华左右看看,身边无人,正一正斗蓬,也是缓步而出,福德二人随即紧紧相随,书和福松又自跟上,四人分立二侧。 重华到位后,打开相盒,取出几粒衮土,往前一扔,周围水流立时四下归集过来,如陷深洞,快速下落。 他又往前走一程,复扔出几粒,大水又降一分,如此他一路走,水一路退,虽然大雨不停,元宝山周围水势却渐至于无,招摇车完全暴露,真的摇摇晃晃起来。 锤头和车臂将惊骇莫名,呆若木鸡,好一阵才如梦方醒,生怕陷住宝贝,手忙脚乱地退至大河。 锤头气急败坏,大声问道:“你是谁?坏我大事!” 重华不行逼迫,朗声道:“我自是人类,你们为何滥施洪水,苦害生灵?” 锤头冷笑道:“人类作恶多端,为众生灵不容,你莫以为有此小技,就自大了?” 重华责问他:“人类是曾为所欲为,行事太过,但你们不是已施行过大洪水了么,二二相抵,何必不放过我们这点血脉?”又指着身后的福先生道:“我这位朋友,本可以一箭要了你命,因为仁慈罢手,现在地球上生灵同处洪荒,唯你水族势力广重,不可步人类劣行之后尘啊。” 锤头哪里肯听得如此众多,喝一声:“少噜嗦,我来了。”将身飞起,如炮弹一样横冲直撞过来。 福先生等众人尚来不及多想,黑光一闪,他已弹了回去。原来信龙既得了摇铃幡,只需展开晃动,能发龙吟,能生毫光,但有龙或闻或见,无不及时赶到。众龙嘶嘶纷聚,人不可见,见锤头发力撞来,众龙护主心切,一拥而上,或撞或挤,锤头撞击不实,反被一股无形大力挤压,如风中枯草一样,被甩得找不到方向。 他迭吃大亏,大是恚愤,冒冒失失道:“二足人惯使邪门,还不如黑飞人让人心服,他人呢?” 重华回道:“他若在此,你便回不了大海洋,你去吧。” 锤头满心不甘,又无可奈何,忙让车臂将驱动招摇车,增添水量,一路兴风作浪去了。一场风雨过去,德先生前来告辞:“我先回去换洗,明日再来帮忙。”福先生千恩万谢了。 重华却看到福慧和书避在一偏暗处悄悄私语,很是亲昵,心中大为纳罕,目送他父子去了,心中反有些不安。 他知道福先生还要处理大水后事,便和他说要休息一阵,再来议事,福先生也不客气,自和族人返还。 重华换过衣服,唤上信龙,赞它道:“刚才你这一挡很及时,不然那水怪势大力沉,我若托不住他,只有闪躲,在朋友面前就难堪了。” 信龙道:“他势大力沉,我们龙多势众,这也没有反击,只把他推开罢了。” 重华和它开玩笑道:“你现在权力大了,有这么多帮手。” 信龙扭涅道:“看来跟你是跟对了,土龙说我以后可以像它那样。” 重华奇怪道:“它那样?老气横秋,动一下都困难,有什么好?” “哎!龙也不可貌相,它一入土中,便和鱼儿在水里一样。但是它和地主公公这么太衰败模样,我也不敢多问。” “我觉得你现在这样挺好。” “你不知道,你们人类想着要练得身子由重变轻,我们龙类最大的期望是由轻变重,一来有威势,二来形成后便有灵魂安住,再求永生。” 重华笑道:“那岂不太遥远了?” 信龙道:“遥远归遥远,总是要有追求,你们人类最后堕落就是因为没有了追求。” 重华顿时如醍醐灌顶一般,正颜道:“你说得极是,多承指教!” “嘿嘿,我这也是在路上听地主公公和土龙说的。” 重华叹息道:“唉,这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再可以见到他们?”又和它道;“你先让众龙散了,我有事再唤你。” 信龙道:“知道,但我现在有明确任务了,是你的信使,不能离你太远。”说完高高兴兴捧着宝幡出去了。 他清静片刻,福松来请:“金老爷,族长有事请你相商。” 重华见天色虽晚,和福松道:“你先回去,我就来。”他寻思做了个皮囊,把宝盒装在里面,在灵须杖上挂了,这才往福先生的住所来。 远远的听得福先生沉声道:“她又去哪儿了?”也听不清谁回答,走近时,却见孔定伏桀福阳等在座,都是神情紧张,见他来了,忙都起身让座。 重华笑问道:“族长刚才在生谁的气?” 福先生看了他一眼,却不答话,众人脸上都讪讪的,福嫂忍不住道:“金先生,他说的是小慧。” “哦”重华听了以后,便不多问。 福先生顿了顿,缓和了脸色道:“金先生为着我族人命运,数年奔走劳碌,夙兴夜寐,我等都是感激不尽。” 重华谦虚道:“为何如此客气,此事不过你我志向相同,思想人类壮大而已。” 福先生们点头道:“若论着恩情,你便是我族人的尊父慈母也似。” 重华不知他所说含义,只好跟着说:“我也是和你一般,尽心尽力罢了。” “金先生便是要了族人性命,我等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重华觉察到他话中有话,越听越别扭,真的皱起眉头来。 福先生继续道:“继那日先生救了小慧去,又让石老前辈送回,我就发现先生和我有些生分了。” 重华松了一口气,笑道:“是有数件事没有来得及沟通,且容日后慢慢解释。” 福先生诚恳道:“可是小慧回来,失魂一般,我们又不好多问。” 重华想着他为着自己和聂峰的关系为难,点头陪笑道:“这也怪我,没有把事说透。” 福先生忽然郑重起来,盯着他道:“金先生若是喜欢小慧,其实不必暗中行事。” 重华听他此言,头脑中轰的一下,一派模糊,在他心中,福先生早已知道福慧和聂峰偷偷相会之事,并为之烦恼,料他要和自己相商,上次便已提及,而自己其实二难,故此心中踌躇。他自从与德老和德先生专论此事,知道书慧二人姻事重要,本来也在思忖如何劝聂峰相让,是以分手时见着福慧和书一旁私会,心中既惊又喜。不料此时福先生当众问话,竟把自己当作聂峰来责怪,全非自己所想,他不明白福先生怎么会如此讲,疑惑地看着他。 福嫂孔定等人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个个手中握出汗来,忽见他大叫一声,一手捂着眼睛,一手拄杖撑起身来,疾冲而出。 孔定赶出来时,黑暗中已没了丝毫动静,又折回洞屋中,福先生犹气哼哼的。 众人惊见恶变,个个胆战心惊,大气也不敢出,福松福阳福孝等害怕得差点就要哭出来,孔定也如天塌一般,没了主张,半天才略回神,掩着口唔唔道:“大家快回去,不许多讲!” 自己看看福先生,轻轻的一跺脚,又奔了出去。 重华闭目飞行,他情急之下,自然而然落到再生洞前,他对这里烂熟于胸,虽是漆黑深夜,也能在那块熟悉的大石上安稳坐下,这才屏住心神疗伤。 他刚才和福先生对视,情急之下,天视自开,一瞧之下,大惊失色,眼前的福先生形单影只,衣衫褴褛,最后竟变成了一只狗!他这一惊愕,不料福先生眼睛里跳出二个小人来,往他的眼中一抓,他只觉得头脑一疼,已然目不能睁,自知眼睛受伤,不及细想,抓起灵须杖夺路而出。 他此时心中仍很惊悸,非为自己眼睛之伤,实是为福先生的命运恐惧,大灵魂警告过他,天视可以窥见人的命运,无论好坏,都只能藏在心里,不可干涉,所以他极少运用。 他不相信威严睿智的一族首脑人生结局会是如此,却又知道其真实不虚,也许福先生重压之下,从不表露,早已失智了,他很为他悲哀。 他悲悯一阵,压住心绪波动,又全心全意地疗伤,福先生的眼睛非常厉害,幸亏他得芒芒传授金眼秘诀,勤练不缀,危急时刻,金光弹出,施行反击,否则双眼早已残废。 虽然如此,毕竟眼睛处最为柔嫩,又是神伤,他仍不知用了多长时间恢复。 他不愿进洞惊动德老,就连动作也未曾多动,中间听到身边窸窸窣窣的响声,他亦用心对峙,直到它们逃遁。 他熬过一个日夜,黑白之间都通试了,确定双眼已完全正常,这才进洞。 一踏入洞口,便觉得其中气息有变,心头顿生不详预感,口中喊着德老,快步走向内洞,洞内寂静无声。 他运起金眼,一看之下,顿时魂飞魄散,再看一眼,连忙奔出洞外,一颗心险些狂跳出来,四下扫视一番,问道:“信龙在吗?” “在。” “洞中可是真的?” “真的。” 重华的胃往上顶,喉咙一痒,终于无料可吐。难过之后,悲愤之极。他刚才看到的乃是一堆骨殖,除了白骨外,只有破碎的衣服散落在草垫上,白骨新鲜整齐,衣片必是德老无疑。 他又坐到石头上,问信龙:“谁干的?” “应该是鼠王,它们当时出来,竟想害你,幸亏你有宝杖在手,它们不敢轻举妄动。” “你为什么不阻止它们?” “我们到此时,事已发生,况且你当时的情况,我只能跟随在你身边。” 重华欲哭无泪,满脑子都是德老和骨殖情形,德老年高德昭,又和他互相倾慕,实是和扎哈一样是他人生旅途上的知己,不料在此竟遭撕身噬肉,料想他当时无力反抗,仍以身守位,鼠王恼羞成怒,竟一口一口吞食了他。 怒火让他浑身颤抖起来,他不忍再回洞中,吩咐信龙:“你进去收拾一下,把它们处置好。” “我?”信龙吱唔道:“这个不行,要倒霉的。” “你不会叫其它小龙,难道让我去做,我忍心吗?”重华大光其火,嘶声吼道。 信龙忙道:“是,是,我马上去办。” 他看着小龙把德老安葬好了,心中从恐怖到伤心再到愤怒,此刻倒出奇地安静,思想一番,悄悄去了居所,取了碧玉船刀,找了块硎石,将刀锋磨成了,看看已是午后,这才往十二生肖聚会处来。 绝壁平台上,十二生肖正在狂欢,猴王单臂荡着皮袋:“大伙儿看呐,我从老儿处偷来的酒,虽只有半袋,正好庆祝。” 蛇王道:“且慢,先听鼠小弟通报喜讯。” 鼠王站到中间,四下作揖一番,得意道:“免妹妹上次虽然打听到了消息,但是大家谁也没有在意。” “兔婶!” “好,兔婶。我却暗中跟踪那老者,到了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羊博士问。 鼠王狡黠道:“你们耐心听我讲,起初我不见异常,看着他每日打坐,后来兔婶说的他那个忘年知己来了,二人又是一阵密谈,虽然极力在打机关,还是被我二鼠瞧出端倪,待他那忘年交一走,我们上前一试探,他果然不肯离位,哈哈!他坐都坐不稳,仍想顽抗,我们只能学兔婶。” 它看着兔子道:“你吃了他的猴子,我们就吃了他。” 羊博士颤声道:“你们二个吃了一个人?” 鼠王不屑道:“他已瘦得皮包骨头了,没几口肉!” 蛇王道:“说来说去,秘密在哪?” “秘密嘛,我们找来找去,后来终于明白,在上面,但是我们够不到,所以回来和各位老哥商量。” 猴子又摇摇酒袋,吱声道:“那还不容易,明天我们全都可以长生不老了,哈哈!喝酒!” 鼠王把袋子往牡牛前一推:“牛大哥,你先来,明天我还骑你背上。” 众生肖又哈哈大笑,牡牛喝了一口,金鸡又喔喔道:“喂,牛大哥,你这一饮,大伙都没份了!”众生肖闹着一团。 很快牡牛酒劲上来,咚咚地去了,它前脚刚走,杀气腾腾的重华后脚就到了。 猴王机灵,见情形不对,三窜二窜,先跑得远远的。重华一眼瞅定鼠王,挤过身去,连劈二刀,鼠王身首异处;又抢上二步,追上正在逃窜的兔子,一脚把它踹落峡谷;转过身时,看到金鸡王展翅欲飞,挥手一刀,空中五彩缤纷,羽毛四散,其它生肖无不丧胆,白马率先跑了;羊博士慌乱之下,也摔下峡谷;蛇王本想偷袭,见众生肖纷乱杂沓,怕被踩到,依旧钻进石隙;猪精情急之下,索性躲到角落里装死。 重华追了一阵白马,见它跑得远了,这才放弃,仍旧怒气不息,又飞身上得大孤台,要驱散那些小禽兽,却见台上光秃秃的,无一踪影。 放眼望去,大平原上,水清草绿,安闲恬静,也看不到畜群兽影,这才泄气,坐下身来。 复想到德老惨状,回忆他的音容笑貌,心中悲怆,哪里想到他生前预言的大祸已经发生了。 也不知坐了多久,心思才得平静下来,略为理了理这些日的事情,一抬头,看到月光下一个人影正在朝这边移动,他身在高处,看得清楚,那人影移动得极为耐心,就如数着步子一般,看得片刻,他已知道那人影就是聂峰。 他心中大奇,不明白风雷一样的聂峰怎么会如此细作,再得近看时,原来他蹑手蹑脚跟着的是一条大蟒。 那大蟒全然不知,一鼓作气地游上平台,先扫荡了鼠王,又游到猪精身边,吐着血红的舌头,似在犹豫。 猪精一骨碌爬起身来,呼里呼噜道:“哼哼,长生不老,全都死掉!走喽。” 却又停下来不住的乱拱:“你是怎么来的,正好我肚子饿了,嘿嘿!”围着大蟒快速地转起来。 大蟒本来怀疑它没死,没想到它还这么鲜活精神,先是怯了,忙问道:“我们大王呢?” 猪精只是哼哼围着它转,间或上前抵一下,大蟒被它绕得晕头转向,时间一长,便显疲态,猪精却也慢了下来,正要分出胜负,聂峰忽然现身,抄起大蟒往肩上三绕二挂,胳膊一夹,挟着嚎叫的大猪,飞也似的去了。 重华不知他搞什么鬼,追了上去,追着追着,忽然觉得索然无味,就停了下来,寻思着还是要把德老的事情先告诉德先生,折回来时,天已大亮了。 他走到凉亭时,听到有哭泣声,断断续续,不由得加快步伐,一个德族人边走边揉着眼睛呼泣,他心中咯噔一下:族人怎么知道这个消息了?便迫上前询问。 那个族人看到他,一愣之下,忙和他哭诉:“金老爷,出大事了!” 重华心中难过,和他点了点头,又拍了拍他肩膀,表示已经知道。因问他:“德先生呢?” “族长他离家出走了。” “啥?”重华喊出声来,连忙拉住他问:“怎么回事?书呢?” “他被族长打断了腿,人也疯了,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重华这一惊非同小可,看那族人眼睛红肿,容色悲戚,只好不停地安抚他:“不急,不急,快告诉我,怎么回事?” 那族人用手往元宝山方向一指,抽抽泣泣道:“都是他们逼的!还用滚水烫老祖宗的脸,一只眼睛都瞎了,呜呜。” “老祖宗呢?” “在里面躺着呢。呜呜!” 重华哪料到不过三二天之间,竟有此惊天之变,情急之下问:“他们人呢?” “回去了,福先生-,呸!他还带人去追族长了。”他忽然想到什么,往下一跪,抱住重华双腿哭道:“金老爷,你帮我们找回族长吧!”说着如孩子般摇着他的腿,仰着泪水横流的脸乞求。 重华忙拉起他:“你先回去,我一定把你们族长找回来。” “哎!”族人一路哭哭啼啼去了。 重华一跺脚,急匆匆的赶向元宝山。 福族人住处也乱七八糟,很多地方还有积水,他无心细顾,径直走向福先生的居所,远远的又听到一阵哭泣争吵声。 福先生居所是一个较大的壁洞,当时福先生还不愿,孔定说常有族人来议事,总要可落坐才行,他才同意。 此刻一大群族人正围在洞前,有商量如何去找人的,有吵着要去隽秀峰报复的,见得重华来,都安静下来,孔定忙把他带进洞中,见福嫂正坐在台前发呆,福春和胖嫂在一旁相陪。 重华问候了福嫂,便问孔定:“发生什么事情了?” 孔定看了看福嫂,小声道:“嫂子,我和福松到外面把事情和金先生说一下?”见她不答,忙拉了他和福松出来,又劝散了众人,这才和他道:“金先生,你知道了吗?出大事了!” “我从隽秀峰来,只听一个德族人说了,就赶了过来,快说,怎么回事?” 孔定道:“福松,还是你说。” 第四十九章 族长 福松本来就愁容满面,恨恨的道:“没想到书是那样的人!”又回转口气道:“金先生,族长知道冤枉你了。”见重华点了点头,这才从头说起。 “你那晚走后,族长也不高兴,第二天早上他先看了一阵子书,直到孔队长来和他商量事情,他便和孔队长一一踏看了被大水冲毁的棚屋,后来那混蛋也来了,也帮着做事,直到中午收工。 族长想到他父子帮忙退水的事,就让小慧姐拿出闫长者赠送的酒来,敬了他一杯,表示感谢。” “我们也敬了一杯,族长怕他醉酒,没让他多喝。”孔定插话道。 “饭后大家又商量事情,孔队长提议去地里看看,怎样补救。” 孔定看了看他,有些不好意思道:“我当时想让小慧和他二个相处,提醒族长出去走走。” 福松又道:“族长也会意,又叫上主母一起去看,主母当然领会,还体贴那混蛋,让他多喝些水休息。又叫小慧姐留下把饭台上收拾,我们便都出去了。因为田亩全给水淹了,族长和孔队长一下田,便一一详摸细看,商量办法,一时忘怀,回来时已不早了。半路上福花气喘吁吁地跑上来和主母诉说:那混蛋把雅雅给奸污了。” “雅雅?”重华脱口问道。 孔定回答:“她和小慧一般大,女孩儿大了,住家不方便,就安排她们几个几个的合住,恰有一个小山洞,让小慧和她同住。” 重华点头,福松又气愤道:“族长听了,当时犹自不信,停住脚问:‘他人呢?’福花回答他已自己回去了,族长当时脸色铁青,急急回到居所,让人唤来雅雅一问,才知道她回洞中换衣,那混蛋乘着酒劲抱住她,雅雅一时吓呆了,被他胡来。 族长更是烦躁,大呼:‘福慧人呢?’小慧姐不敢讲话,主母也很生气,责问她:‘你干什么去了?’小慧姐道:‘我见他醉了,就让她休息,自到外面走走。’‘那你不在外面看着,到哪儿去了?’ 福松歇了一口气,看了看重华道:“小慧姐道:‘我去金先生居所看了看。’主母更是气恼,当着大伙儿的面大声道:‘你要是喜欢金先生,早和你爸说啊,看这事弄的!’小慧姐一听也急了:‘妈,你说什么呀?谁说我喜欢他了?’主母厉声斥道:‘你不喜欢他,还每天偷偷和他见面?’小慧姐更急:‘不是他!’主母奇道:‘不是他是谁?’小慧姐愣了一下,扬起头道:‘是黑飞人,他叫聂峰,也是金先生的故人。’ 孔定接过话来道:“金先生,族长听了,当时全身发抖,眯着眼睛一字一字的问小慧:‘你说什么?’小慧哪里敢再说,族长一掌打在他脸上,哆嗦道:‘你给我滚,别再回来!’小慧听了,转身飞跑出去,有人要拦,族长一拍台面,大声喝道:‘全给我站住!’大家再没人敢追,金先生,我看族长当时气极,恐怕不只是生小慧这孩子的气,也是对你很内疚呢!” 重华听了以后和他们二个点点头,心中大疑:莫非福先生真的跟得远了,没有看清,把聂峰当成了自己。一时又担心他真的心力交瘁神经错乱了。 福松等孔定说完,又接着道:“族长当时气坏了,过了一会儿,叹息道:‘这孩子,酒多了。算了,大伙儿都回去,都不要声张,待我见了德先生面再说。’众人陆陆续续回去,就剩下我和孔队长福阳还在,族长又闷坐了一阵,忽然道:‘福松,把我的书取来。’” 他说到此处,稍微停顿了一下,和重华闲说道:“金老爷,不知你知不知道,我们族长有三样宝贝?一是红心箭。” 重华点头道:“这我见过。” “二是他从不离身的琢玉刀。” “这我也知道,但不知它奇在何处?” “金老爷没注意看,自然不知,这把刀在我们族长手上就用了几十年,未尝有丝毫磨损。” “哦,那确实是很难得。”重华口中说道,心中暗想:这倒和致胜的上古金刀有得一比。又问道:“那第三件是什么?” 福松道:“这是我们族长最看重的,是一部古书。” “古书?什么古书?” “不知道,只知道代代相传,传男不传女,主母和小慧姐也不知道。” 重华若有所思,而后问:“是不是这本书找不到了?” 福松点头道:“当时孔队长来说,大水冲毁严重,我亲眼看到族长把书放在匣子里,用了些早饭,便匆匆出去。” “会不会是福嫂收拾起来了?” 福松摇头道:“族长问我,我遍找不着,他又问主母,主母说并未进去过。” 孔定和他解释道:“族长的居所,总要隔开一小间,供他惯常闲坐看书用,我也没进去过。” 重华看着他二个道:“难道是书拿走了?” 福松大声道:“金老爷,他不是拿,是偷!” 重华不悦道:“怎么能断定呢?” 福松道:“族长也让我莫这样讲,但我记得那混蛋每次来都肩挂一个包袱,有时就随手放在族长的密室。” “书有没有进去过?” “当然!你知道族长和主母很喜欢他,拿他当自己的孩子一样。” “那也不能就这样判定他拿了。” “金老爷,您听我讲,族长也不这样认为,但这本书太重要,他为难了很长时间,才决定去找那混蛋问问。” “结果呢?” “果然是他偷了!”福松恨恨道:“族长带了我和伏桀前去隽秀峰,径直去了-德先生的居所,当时石台上族长的包袱打开着,我一眼便看到古书的匣子,可笑的是,他父子俩都盯着它发愣,不知着何想法?” 重华越听越惊心,越听越绝望,他无法想象一对形影不离的兄弟将如何面对,偏偏福松越说越绘声绘色:“当时-德先生也是一脸暴戾,青筋毕现,头发都竖起来了,那混蛋更是满脸惊惶,战战栗栗,仿佛一阵风就能把他刮倒。唉!” 他说到此处,竟也有些不忍。 “后来呢?”重华虽然内心极度忧惧,还是忍不住问福松。 福松此时情绪忽然变淡,简言道:“德先生抄起角落的一根棒子打断了他腿,他哀号一声,竟似疯了,惨呼着,也不知道是笑还是哭,跳着脚冲进黑暗中。”他刚才还口口声声有怨恨之意,此刻年纪轻轻的脸上布满了迷茫萧索。 他既不说,重华也不再问,三个人都沉默,都在哀伤。过了一阵,福松才道:“后来德先生和族长说来日早上论事,族长也同意了,但我们并未回来,躲在暗处监视,果然半夜里德先生背着包袱趁黑逃走,族长独自追了下去,到现在还没回来。” 他越说越简,以至不愿多说一句,多说一字,甚至最后声不能闻,渐渐哽咽开来,因为他忽然意识到,也许他们再也见不到族长了。没有了族长,他们这支族人还能延续下去吗?德先生族中又何尝不是! 而重华觉得到后面虽然只有寥寥数语,却最为惊心动魄,二支族人的首脑就这样被命运吞噬了,他们的族人呢?他闭起眼睛,默默念道:“德老,你既知此大祸,为何听之任之啊?”他的心在流血。孔定福松更是欲哭无泪。 “谁伤了书的祖母?”不知过了多少时候,重华有气无力地问。 福松道:“我和伏桀。我们二个眼见得族长没了踪影,二个一商量,说不定德先生逃走时未带走古书,先去问问再说,不料那个老太婆-”他转口道:“那个混蛋的祖母出语尤其恶毒,竟似说你和我们族长串通一气谋害她家,把你和我们族长直至我们族中初生孩童诅咒个遍。伏桀盛怒之下,抓起身边的水罐,顾不得其中水正滚沸,泼向她脸,我忙拉了他下山回来。” “她的脸毁了,一只眼睛也瞎了,现在还躺着不能动!”重华冷冷地说。 “啊!”福松内疚得感叹出声。 重华又思索一番,和他二人道:“孔队长,福松,你们二人是族长最为亲近之人,族长不在时,帮着福嫂管好族中事情,那边的事就此止住,不可再去闹事,我自会去寻得族长回来。” 孔定道:“金先生,你放心,我们刚才在商量的就是这个意思,我们这二天也去找过族长了,一则不知方向,二则到处是猛兽,金先生,求你了!”他说着忍不住号啕大哭,跪下身来,福松也呜呜跪下。 重华连忙拉起他们:“快起来,你们放心好了,我把你们带到此处,怎会让你们的族长有事?”他说着掏出骨笛,连吹数声,和二个道:“我即召双雕帮着搜寻。” 二人还在涕泪不止,见他如此,心中希望大增,略松了口气。 三人复又回到洞内,福松先和福嫂道:“主母不要心忧,金老爷已差双雕从天上搜寻了。” 福春道:“还有小慧。” 福嫂抬起头来看看各人,忽然嘶声道:“不要再提起她,谁再提起她,我就死在谁面前!今后我在哪里见着她,就即刻死在她面前!” 众人无不失色,福嫂又愀笑着和重华道:“金先生,人为什么要带我们来这里?” 重华狼狈而出,身后传来福嫂凄厉的号哭声。 第五十章 可托之人 “芒芒”空旷的大地上,传来一声声凄厉的惨呼,拖着长长的留音,响彻天空。万龙暗呜,大地沉寂,一个身影踉踉跄跄,不知疲倦地奔跑,也不知奔驰了多久,终于停下,躬下身来,嘶声剧喘后,委身于地。 他大口大口地喘气,努力地睁着一双大眼,只希望它暴眶而出,因为他早已无泪可流。 “为什么?为什么?”他忽而呼喊,忽而自扪,忽而绝望嗥叫:福先生的族人是他一力带至此处,为什么突遭此厄?德先生的族人与天地与人兽无仇也无不敬,为什么祖孙三辈逃的逃,疯的疯,甚至只余白骨?石干一天生石人,为何也陷于仇恨,下落不明?聂峰隔世之交,孑然一身,才一见面,便即翻脸?莫非自己就是传说中的万人劫? “为什么?为什么?”他伤心欲绝,喃喃自语道:“我对不起你们,我害了你们!”声音愈来愈低,听来万念俱灰。 “我还是离开你们吧,我不能再害你们了。” 如果他有眼泪,此地已然成河;如有生灵知悉,必定垂首肃穆。这里有的是生灵,飞鸟毕至,无不解羽顿首;群兽咸来,纷纷驻足噤声,只有信龙,耷拉着头避开他的哀鸣。 “你们要地精,来啊!撕碎了我,吃掉我,你们就可以长生不老了。哈哈!”他又发疯了一样狂笑道。 “好啊,我先来。”一个声音答应道。他矍然坐起,看到一个人只肢倨地,仰首趴着,额头上挤满了皱纹,正朝着他撮嘴傻笑。 “书!”重华一下子清醒过来,连忙上前拢住他。 书却又忽然不停地大力叩首,着地发声,边叩边哭诉:“父亲,我错了,你原谅我。我错了,啊?” 重华心如刀绞,看着他一上一下胡乱叩头,满脸是泥,直到他累了,才托起他道:“好,我这就原谅你!” 书咕咚一声,倒身便睡。 重华强忍悲痛,检查了他的腿骨,为他包扎固定了,又把他身子擦洗干净。 他一阵忙碌,抬起头来,这才发现聂峰和福慧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身边。 “你没事吧?”聂峰关心地问,福慧就站在他的身后脸望着远处。 重华站起身来,看了他二个,正要告诉他们福德二族遭遇,书倏忽惊醒,看到福慧,怪叫一声,转身跌跌撞撞跳着逃跑,重华知他腿上伤重,连忙上前搀扶,书拚命挣扎,对着重华嗬嗬大叫。 重华这一瞬间看出了他眼中的话语:“我不知道,我没有做。” 他的心灵震撼了,更加用力抓住书,亦用目语和他说:“我相信你,你是冤枉的,你不是故意的。” 书似乎有些平息,但对福慧如见蛇蝎,躲在重华的身后,瑟瑟发抖。 重华什么也不想说了,就是书眼睛里一点点良心的申诉,让他心起怜悯救急之念,他头也不回,伸手朝着身后连挥数下。 聂峰不禁抚然,呆立片刻,拉着福慧悻悻离去,走不数步,又听得重华在身后喊道:“等一下。” 等他们转过身来,重华朗声和福慧道:“姑娘,你暂时不要回去见你妈妈。” “为什么?” “她已经当众发誓:谁在她面前提起你,她就死在谁面前;她在哪里见到你,就死在哪里!” 福慧的脸一下子变得煞白,身子摇摇欲坠,几乎扑倒。聂峰扶住她问重华:“你说的是真的?” 重华回头看了看书,才冷冷的道:“不信你看看他,我也是被她母亲撵走的。” 聂峰无话可说,托住福慧的腰身,二个相扶着去了,就如重华扶住书一样反向而行,再也没有了往日奔行如雷的气势,而脚步声更重,只不过重华听不出来罢了。 重华思来想去,觉得天下之大,除了大高原上致意姐弟,无可去之处,亦无可托之人,他看着福慧远远的背影问书:“你恨她吗?”书点点头。 “你怕她吗?”书又点头, 他盯着书道:“我带你到一个地方,那个地方很冷,她肯定不会去,你怕不怕冷?”书果断摇头。 重华招来信龙,载着自己和书,缓缓西行,一路双雕不停报信,始终不见福德二人身影。 他无可奈何,觉得事情纷杂,只能做一桩是一桩,因想着书身体衰弱,精神不稳,一路上着意抚慰,勤寻些大补草药菌菇与他补养,书本来是修行世家,在他的照料之下,身体倒是渐渐的恢复了。重华哪里知道自他出了重华宫,基地一时发生了多少重大离奇的事情。 他那天被送到基地门口,抬头一看,太阳已在头顶,再看看四周,除了洞口有二个人影,广场上空荡荡的。这一个上午糊里糊涂,所想所言,绝非已愿。他想不通,大主管再豪迈,也不会就凭自己二句话就把自己扔这儿,相信他自己找石干? 他怔了半天,直到看到一身的行头终于恍然:有了随身宝和小飞龙,自己就和泰山他们一样,时刻被基地监控着。 现在怎么办?仙膏没有,总不能让基地里的人都来吸自己的血吧,但石干反正要找,得先走得远远的,脱下这身行头,再和石干联系。 想到这里,转过身来,朝着洞口方向轻轻一哂,那二个人仍在争执,基地的勤执正把一个灰衣人往外推搡:“快走,以后不许再来,告诉你了,这里没有灵童。” 重华听得真切,便走近观看,灰衣人虽然身材高大,须发皆白,遮住了大半个头脸,天气早已变暖,他仍穿着厚厚的皮袍,外面的毛色脏得发灰发黑,异味且重,隔着老远都能闻到,是以基地勤执本是离得远远的呵斥,见他不走才不情愿的动手撵他。 重华想他便是那执着的修行者,念他老迈可怜,当即松开小飞龙上的头盔上前道:“老人家,你进不去的,先息息再说。”勤执见了他身上的装备,正好溜回。 那老者本和勤执在骄阳下争执久了,此时见了重华全副武装,以为不善,痛苦的闭上眼睛,身子摇摇欲倒。 重华见了连忙扶他躺下,听他挣扎着说了个字:“水”,赶紧去找勤执要水,二个勤执一再推诿,只不理睬,重华和他们理论不过,自己也是口干舌躁,回头看看空旷地上躺着的渺小老者,一时便觉得勤执、基地、洞口都是凶猛野兽一般,愤愤而回,背负起老者,拄着杖下山找水。 老者因闻得灵须杖异香,渐渐神智清晰,在他耳边指点行程,很快找到一条河,略饮些水,才得缓和。 重华也累得够呛,脱掉装备,老者见了他身形面目,惊道:“是你!” “你认识我?”重华莫名其妙。 老者上上下下打量他,又转回身朝着基地方向看了一阵,不易察觉的摇摇头:“我不认识你,谢谢你救了我,我住在山那边,现在要回去了。” 重华忙问他:“大师既住在这附近,可曾听说过石头人的消息?” 老者横了他一眼:“你要找什么,基地有的是人,何必问我!” “我不是基地里的人,他们送我这套装备,是为了帮我找到石人。” “哦,石人?是石头的吗?若是那样,应该是石头神了,没听说过,我还认识二个后生,回去问问,如果有消息,再想法子到基地告诉你。” “谢谢!既是这样,到哪里都是找,我和你一起走吧。”他抬头看看天色:“大师,天色不早了,我们先将就住下,明早再行可好?”见老者默许,又道:“大师,我替你把皮袍洗一下?” “不用,抖擞二下就行了。”老者说着便自行躺下。 他自行到河边洗了,回来问道:“大师,你要不要洗一下,水不算太冷。” 老者轻轻的摇摇头,低声嘀咕道:“年纪轻轻,怎么这么唠叨!” 重华在他身边躺下,天气暗黑下来,他以手作枕,不能入睡,二天不到,他心中一直憧憬瞻仰的基地便令他失望了:二主管三主管玩物丧志;勤执毫无道德良心;如夫人的安排现在想来居心叵测;便是大主管也装腔作势、心不在焉,如此窥豹一斑,基地的使命已经沦丧了。 他的眼前又跳出福先生族人跋山涉水前途未卜的黑白画面,便是身边老者也能数次佝偻着老迈身躯翻山越岭往返求道,而昆仑山上却是灯火辉煌声色犬马,就是神行机车小飞龙也是按图索骥般浮皮潦草地走一圈,怎能找到同类、找到了又怎样?自己和老者便是例证! 他侧过身来,见老者无声无息,便悄悄地运起金眼,发现老者也正在默默地打量自己,“大师睡了吗?”他问道。 老者没有应答,他也毫不在意,有时候人与人之间并不需要太多交流,在知道对方毕身在孤独中以弱小身躯顽强地和各种自私傲慢且强大的力量抗争,只为了完成一个坚定的信念时,他看到了对方的伟大和可亲可敬,这老者,是他有生以来最为尊敬之士。 二人都不惯多睡,早早醒来,老者自找一个地方站着冥想。 重华走开些,掏出鹰骨笛连吹数声,不多时,双雕与气龙齐至,重华惊讶它们的快速,灰雕道:“我们远远的跟着你,只在附近活动,所以来得快。” 他带着它们来到老者身前:“大师,我有法子很快越过高山,你且闭上眼睛和心思,我让你张开时再张开。” 为了让他相信,他也不穿小飞龙装备,和老者齐齐站立,先问过老者山对面的大体位置和明显标记,然后念念有词,原来他将老者的话和双雕交待了,又气龙:“这位大师德高年迈,飞行时须稳当些。” 老者虽然疑惑,还是听从他的安排,跨上龙背,只觉得身形晃动,耳边风声飒飒,气流劲疾,除此之外并无不适,双雕在空中看着地形引导,气龙扶摇直上,翻过数道山脊,平稳落下,重华方让老者睁开眼睛。 老者镇静下来,四周走动对比后,一脸惊骇之色,竟不敢和重华对面说话。重华再问他时,他躬身答道:“还须翻过一座山岭,有一处不冻泉,附近便是。” 重华让雕龙仍如前行动,又是很快即至,老者越发视他如神,长躬身道:“不料世间果有此大神通,阁下真是天眷地顾!” 重华谦逊道:“大师矢志不渝,坚韧不拔,才令人钦佩!” “天造者,我叫扎哈,能否容我往圣泉旁清洁身子?” 重华奇怪道:“昨日请大师清洗,大师不肯,今日却又自要清洁?” 扎哈道:“大高原上本来颇多圣水,当世间欲念盛行时,污染无数,先辈极是痛心,落下规矩只在重大节日时方能浇水洁净身子,昨晚见你以身入水其实不喜,今天方知你非凡身份,你既相邀,怎不从命!” 重华哈哈大笑:“大师,你快去吧。” 第五十一章 神通广大 扎哈清洗过后,又和重华说起他毕身心思:“大高原上人人都知道一个伟大的灵魂无数次轮回,只为清洁凡人灵魂欲望、指点生命真谛,后因四围杂欲侵染,大高原上偌多灵魂脱离本色,大洪水后,失去了抗衡灾害能力,几是灭绝,大灵魂久无音息,我师以上,五代不闻,直到三十年前,我才寻见基地附近瑞气,想来大高原上唯有此处密有人居,大灵魂或将降临,护佑此辈。我喜滋滋的寻上门去,和基地上任主管说了,他们虽然稀奇,其实不以为然,到这一任大主管,竟疑我心怀异端、斥为无稽之谈,近年来我日渐衰老,常想若误了大灵魂转世仪式,对人类损失极大,心中焦虑万分。” 扎哈不待说完竟至涕泣,以头抢地,宛如将重华看着长辈至尊。 重华听了,想起那天灵魂谷的事来,深以为信,便问道:“大灵魂已经转世了?” “还没有,这次我又望见瑞气降临,寻了过去,仍然被基地挡住,后来体力不支,为你所救,我见了你面,以为瑞气发自于你,后来看了,才知道不是。” 重华谦虚道:“不要这样想,我本是一凡人,只是有些巧遇罢了,对了,大灵魂转世仪式却又怎样?” “大灵魂福慧贯通天地,但转世后仍需有人在身边护法开化,以免为不明真相者戏弄。” 重华又感叹道:“原来你真是大师,信念坚贞如石,大灵魂洞烛世事,既未转世,当知你一番苦心,自会安排,不必忧虑。” 扎哈听他此说,郁积已久的心思始得开泄,不由得号淘大哭好一阵,末了感激涕零道:“扎哈生下来便有归宿,不然定认阁下为主人,自今往后,扎哈有依靠了。” 重华明白他的寄托心意,微笑道:“他们都称我金先生,你也不必拘礼。” 扎哈应了,重华却叹道:“这基地的风气变了。” 扎哈道:“金先生,我看也是,尤其是这代主管,极有才气,但似乎高高在上,不问下事,以至风气日下,你也看到了,我千辛万苦到基地,但想得到一丝帮助也难。” 重华听他一说,想起自己也是好不容易找到归宿,进去后便遭盘问试探,然后就被大主管几句话打发出来,都没有来得及和他说出自己掌握的基地大问题,他又想起大主管高大发飘的身子、憔悴晦暗的面容,乃至自己和他讲话时无意一瞥,看到他本来一脸讥诮很快变成灿烂的笑容,显然心志已入邪道,可笑自己一度以为他是个孤独明主!他心中气恼,看到腕上的随身宝,一把除下来,远远的抛入水中。 扎哈安慰他道:“金先生不必生气,你刚到基地,无与人交,谁敢明说?只是若再上重华宫必要留意了。” 重华点点头:“那是要上的,为了基地众生,先辈的期望,也为了大灵魂能安顺转世,且容计得万全之策。” 扎哈问道:“那还要不要寻找石人?” 重华正色道:“石人与大主管无关,他极是古老,又是我的朋友,我到此原是为了寻他。” 扎哈道:“是我孤陋寡闻,既如此,我们还需向东再过二座山,就到了。” 重华自然听他指路,只需和气龙说了,一边走一边相问:“扎哈大师,你原居何处?却又怎能找到基地?” 扎哈答道:“此处是大高原北部,我和恩师原居大高原南面,三十年前因偶见瑞气北上,家师笃定是大灵魂将要转世,其时他已年迈不行,只能悉心为我准备指导,途中因赶得急了,到达那边时(他用手指了指山那头)已是精疲力尽,幸好遇得一处人居和一个修友,见我疲弱不堪,留我将息一段时日,又陪我去基地。” “怎么此处也有人居?” “我这一路贯穿大高原,其实途中星星点点,总有人踪,不然我孑然一身,到了可怕的严冬如何躲避?遇到暴烈天气怎么应付?又到何处补充给养?此处人居算是大的了,有五六十户,在一谷地之中,青稞油菜牛羊都有,名字就叫菜花峡。” 重华喟然叹道:“基地队员走马灯地出去,屡屡无功而返,眼皮底下的人居都错过了,到底是不得其法啊!”又问他:“那个修行者是何身份?” “大高原上的修行者,有修仙、有修心、有练志的、又有修奇技的,不一而足,我那修友,与我异曲同工,他这一派,先是寻找到绝顶天资之人,再传以本门技法。” “为什么呢?” 扎哈愣了一下道:“不为什么,和我们一样,只为了信念流传。”又叹道:“找到人也不知道要几年几十年,传授又得十数年,只为代代相传,却又乐在其中。”说到这里,心有同感,不免嘘唏。 重华心神想往,敬佩道:“扎哈大师,你真了不起!” 扎哈不好意思道:“也没什么。”又骄傲地道:“若不是为了这桩心愿,我必活不到现在,也觉得人生茫然无趣。” 重华叹道:“是啊,当一个人有了高尚的信念,自然活得光明快乐,无所畏惧。” 他们边走边聊,当扎哈说到了时,他远远看到前面山崖上赫然站着石干,大喜之下,正待邀声,警然发现情况不妙,石干恐高,此时却背对悬崖而立,呆若木鸡,面前一人双手举刀正行逼迫。 他大急之下,身子一个疾冲,便已滑到持刀人身后,伸臂递出灵须杖一抖,金丝篷开,缠住持刀人双臂,往后一拉,持刀人踉踉跄跄,却毫不慌乱,借势站稳后,身一偏,双手仍是握刀姿势,左右看顾他和石干。 重华这才看清对方乃是个勇猛少年,身高体称,鼻挺眉浓,嘴腮上胡髭刚刚长成,目中充满挑衅之气。 这时扎哈也赶上来,气喘吁吁地喊道:“致胜,不要动手,是朋友!” 少年听了,依然抱着刀,一步一步从重华身边退过,颇不服气的打量着他和手中的灵须杖。 重华和他一笑,快步走到石干身边:“石干,你怎在此?” “少爷,这金刀是我家的。” 少年听了,忍不住折回来:“喝!他手中的杖也很好啊,也是你家的?” “这金刀背上有十三道正方缺口。” “那有什么,看过了都知道,你以为就你会数!” “它刀背轻、刀刃重。” 少年怔了一下,不服道:“不是轻就是重,你就猜好了。” 石干不再说话,四下一张望,自去一处拣了块石头,连掂带掰,石头在他手中如泥块一般,顷刻间修理成形,他把石块往地上一墩,嗡声道:“它和这石头一样重。” 这一下不但重华和扎哈惊奇,连那少年也被镇住了。 忽听得身后一声清脆的女声道:“弟弟,你回来一下。” 几个人都回头看,原来身后有一个石室,里面坐着一位姑娘,那少年听了过去,片刻便出来,冲石干冷笑一下,环眼一顾,找到一根匀称的长石条和一块石板,他先将石板立住,再将长条石在石板上二边看齐搁稳了。 重华自然明白他的用意,心中赞许他的智识敏捷,捡起石块走过去,少年兀自不忘对石干道:“你且走得远些。” 石干昂然走向一侧,看也不看一眼。 这边重华和少年将刀和石块各置相等半端,石条、石块和刀果然安稳不动,少年目瞪口呆之下,忙抓了刀后撤二步,眼中已有迷茫之意。 重华拍手笑道:“石干,原来你还有这一手。”又转过身对扎哈和少年说:“我非说刀归属,但石老前辈这一手计量法实是神妙!” 石干走到他身边道:“少爷,我可没有用强耍横。” 重华笑道:“我当然相信你。” 那少年急红了脸道:“那便怎样?这刀在我们手上,不是偷的,也不是抢的,怎可便与你!” 重华小声问石干:“这刀究竟是何来历?” 石干横了那少年一眼道:“少爷,这是一把上古金刀,是大高原上神山镇山之宝,我小时候便听说:远古时候曾有过一次陆海之争,上古金刀斩却海类无数,立下大功,后来太平不用,久而不知所踪,我也是无意路过此地才发现的。” “真的很厉害吗?” “确然第一神物!你也知道,寻常刀物加诸我身如同挠痒,但上古金刀无坚不摧!我因大意近前观看,引起争执,为他所逼,毫无抵抗之功。” 石干恨恨说完,重华安慰他道:“石干,我岂不相信你说的话?但金刀既到人家手上,说明和他有缘,你就当未曾看到吧。” 石干半晌不语,看到前面不远处有几只羊聚在一起,猛的喝道:“那少年,我今次路过,不过要看看金刀,若要用强时,非但唾手可得,便是山洞里女娃儿的分心箭又有什么作用!”说完手脚并动,众人眼前一花,只觉得天昏地黑一般,无数大大小小的石头如雨点一样落在羊群草地周围,尘土飞扬,几只羊转眼间被砸成肉饼。 少年勃然变色,抡起刀要上来拼斗,重华和扎哈连忙将他拦住,诚恳道:“小兄弟,这位前辈本无恶意,是你仗着金刀将他逼得紧了,你须容他出了心头这口气,你尽管放心,他是不会和你争这把金刀的。” 扎哈也在一旁劝说:“金先生和石前辈都是客人,金先生神通广大,说不准能治好你姐姐的腿疾呢。” 少年听了,略一停顿,双手把刀捧上:“我信大师,你若能治好姐姐,愿献此刀。” 重华接过刀来,很是沉重,看上去黑黝黝的毫不起眼,但注目稍久,便觉得眼涩,又把金刀推给少年:“小兄弟英雄帅气,正应配此宝刀,你姐姐的腿疾还得看了再说。” 少年此刻方露出感激之色,引着他等走向石室,大声喊道:“姐姐,扎哈大师回来啦,还带了客人。” 第五十二章 普世大圣人 石室不大,也很简陋,因为天气晴好,日光正好照着,里面的姑娘盘腿而坐,老远看去便一目了然,门口站立着一头花牦牛,正安详地看着他们。 重华随着少年和扎哈挤进去,姑娘只略微欠一下身子,重华看她虽是坐着,身架和谐,鼻丰口翘,眉眼细长,目光清澈,毫无病气。 他听扎哈说过,姑娘数年前双腿忽然失去知觉,当时毫无症状,此刻见她神色如常,敲了胫骨膝盖都有反应,腿脚筋骨血肉生长与正常无异,当年基地所学的医理常识毫无用途,想到福先生,便安慰她道:“无大碍,我有一朋友精通医理,容我回去带他来细看便知。” 姑娘淡淡的谢了,笑问扎哈:“大师此次行程好快。” 扎哈道:“我年老体衰,这次差点丢了性命,多亏金先生救我,又驾龙乘气而归,所以快捷。” 姑娘也不诧异,微微点头,致胜听了却更加高看重华一眼。 众人一时无话,重华见一个小姑娘安然坐着,三个大男人躬身于旁伺立,不免好笑,看扎哈和致胜时,很是平静,竟似习以为常。 他正不自在,姑娘朗声道:“外面的老前辈,你也进来吧。” 石干道:“我身高体硬,进去不得。” “噢,那把金刀怕是出自你家,但如我弟弟所说,总要等我师傅回来后决定。” 石干道:“不必了,刚才少爷说的是,它在你们手上,说明和你们有缘,我比如未曾遇见。” 致胜想想石干在此逗留期间确无强迫之意,该是爱刀心切,只求详看而已,确是自己年轻气盛,处处不肯相让,当下亦向外躬身道:“石前辈,小子无礼!” 石干哼了一声,算是回应。 重华此刻方才想起问道:“原来尊师不在?” 致胜姐弟听了,顿时面色不愉,有悲痛之意。 扎哈道:“忘了和你说,多吉师兄多年前下山去了,不然这次肯定陪我去基地的。” 重华问道:“去何处?” 扎哈含糊不答,看了看外面道:“日光正缓,姑娘可要出外活动?致胜,你照看着姐姐。” 说着拉了重华出洞,小声和他道:“多吉师兄多半自栖去了。” “自栖?” “我们修行者,只要任务一了,身心全交给大地,不定什么时候、什么地方就死了。” 重华听得耳熟,细细一想,和灵魂谷大精灵的谕意相仿,又见扎哈有悲哀之色,谦然道:“扎哈大师,是我问多了。” “倒也不是,人终归要去的,我是担心多吉师兄心中有事。”他说着扭头看了看洞口,见姑娘已骑牦牛背上,缓缓走到他们身边。 重华和她笑道:“小心点!” 姑娘大声道:“大哥放心!” 他顿时愣住,从来没有人如此称呼他,此刻从她口中喊出来,自己不知怎的竟倍感亲切。 他正在回味,她又道:“大哥可以带我乘龙吗?” 他马上欢笑道:“好啊!我回去后问过朋友即回,无论能不能治好你的腿,都要带你乘龙。” “大哥真好!”她灿然笑着,自驾牦牛去了,致胜跟了一段路,在后面喊道:“姐姐慢些。” 二人又看了一会,才收回目光,扎哈叹道:“多吉师兄晚年才觅此二子,又呕心沥血数年抚养教授,致胜固然优秀,力大无穷,思想果决,他师父去后不久,便徒手擒获金丝牦牛王,因嫌其高大,桀傲难驯,又牵回这头小母牛,真奇怪!只略加驯养,这母牛和致意一个人似的,寻常时候,每日二次载着她去散步,活泛身子,我看便如乘龙一样便利。” 他这一轻言慢语的细说,怜爱之情溢于言表,好像自己便是多吉大师了。 重华探询道:“总是姐弟情深,你说多吉大师心中有事,是不是姐姐学艺不成,他看走了眼?” 扎哈看着正在远远地关注姐姐的致胜,转过头来道:“你怎么知道?” “我看弟弟如你所说,姐姐似乎一点架式也没有。” “唉,致意好比什么都没有学,自然什么都不会?多吉师兄教致胜时严苛无比,对至意却是愿意学就学,愿意玩就玩,也不强加教授,”他又叹了口气,顿首道:“多吉师兄忠厚智慧,选姐姐时可能走了眼,常常在我面前伤心困惑,后来致意又无缘无故忽生腿疾,他精通医术,也不能治,虽然貌似平常,我却看出他的日甚一日的迷茫与焦躁来,修行者讲究心定,我担心多吉师兄年岁大了,恐怕-” 他没有往下说,但重华岂能听不明白,安慰他道:“你不是说多吉大师忠厚智慧吗?我见致意姑娘安闲非常,心中无难事,定有非常之处,多吉大师恐怕另有想法,所以他无论去为弟子寻医,或者从此自栖,都是放松之举。” 扎哈叹了口气,勉强应道:“也是。”又自叹道:“多吉师兄毕竟如愿,我却还在奔波。”廖廖二句,竟至哽咽。 重华很是感动,拉住他手道:“扎哈大师,你心志坚如磐石,苍天在上,不会让你失望的。” 他想了想,运起天视来,看到前面隐约有一股气流正摇摇而过,问游龙道:“那是什么龙?” “鸣龙,极是乐观,所到之处,风和气顺,隙穴发出吉声,如同歌唱一般。” 他听了大喜:“这个好,你快叫它过来。” 须臾,鸣龙过来,软软的见过他,他和它正色道:“这位大师正在寻找普世大圣人,你可助他,待事成了,或让你自形生质,成为真龙。”鸣龙听了几乎不敢相信,当即愿意。 游龙嚷道:“这事我也能干!干嘛让它来做?” 他抚摸着它的身子道:“你不愿意和我在一起了?” 游龙寻思了一下,仍有些不甘心的道:“那好吧,我还是跟着你。” 他抖开灵须杖,拔出一根金丝来,致胜、石干听得这边动静,都走过来看,他把金丝系住鸣龙脖颈,和扎哈道:“大师想去何处,只须拎着这根金丝,便可任意来往,少受奔波之苦,我回去办妥事情,亦来助你。” 扎哈老泪纵横,几要下跪。他又勉励致胜一番,才和石干道:“福先生一支还要我等回去做主,你可愿同往?”他让双雕先行打探福先生族人大船行踪,仍乘气龙而归,这一路迭遇事件,大高原上太阳毒辣,能避则避,早晚夜里又极寒冷,直到下得大高原,才得适应,但他还是一下子感觉到天热难当,似是盛夏,如此福先生他们定然起船多时,不知已到何处。 气龙一路贪玩,他虽然心中着急,但是未得双雕回声,暂且由它。 不几日,听得它一声欢呼:“到家喽!” 他看了看四周,问它:“原来你住这儿?不错!” “这个地方乃四合之地,地域广阔,土息深厚,八方来水,我这次跟你远行一趟,觉得还是家乡最好!”它得意洋洋的绕了个大圈子,问道:“要不要我带你到处熟悉熟悉?” 他按了按它的头:“是很美,我们去的时候路过这里么?” “经过,但没有停。” 他若有所思地问它:“哦,你知道太白山吗?” “你说什么?别跟我说名字,告诉我它是什么样子、有什么特点?” 他凭记忆和它描述了,气龙兴奋的道:“是有这么个地方,咱们现在就去。” 正说着,小雕已飞回来:“主人,找到船了,不过上面没人,妈妈让我回来告诉你,她还在搜寻。” 他顿时着急起来:“怎么可能?他们是船不离人、人不离船的呀!”一拍气龙:“回来再看,快去!” 途中老雕迎上,非常急迫:“人没找到,那船正自漂行而下。” 他大惊失色,气龙不待他吩咐,加速前行,果然在二河交叉处,大船刚拐进大河,就被雄浑的激流挟捅,不能自主,奔突而下。 他不即细想,从气龙身上纵上大船,直奔进驾驶舱,刚刚坐下,一抬头,前面一道绝壁似乎正迎船而上,二边波涛也如群兽拼命向前奔跑,此时再容不得他细想,抓过方向盘,向右猛打到底,船身一下子飞起,几乎翻倒,然后重重一顿,耳中一陈疾风骤雨,半天不得停歇。 他心中一凉,飞出舱外,看到大船如已崩之山,已倾高楼,稀里哗啦,支离破碎。 他颓然摇摇头,虽然痛惜万分,更担心福先生族人的下落,跃身下来,绕着船身看了二遭,心中默念:谢了,伙计!你的使命完成了。 然后对踞歇在船篷上的双雕说:“在哪里找到大船的,速带我去!”如此遇到正自煎熬的福先生,略为问过后,见他极度悲摧,族人也都惶恐不安,倒也不好加以责备,反而一再抚勉。 福先生带领族人弃林而出,人人皆知大船已毁,举族到了生死存亡关头,是以虽然脚下无路,处处乱石草棘,头顶骄阳如火,苦不堪言,但都咬紧牙关,你扶我携,互相帮勉,拼力前行,便是年幼儿童,也都忽然间懂事明理,无一发声退缩。 重华不忍同行,恰好孔定上前相问:“林中还有一大堆器械,怎么办?” 他回道:“不要分心,有多少,我都会让它们到位。” 孔定又毫不怀疑,放心去了。 重华又和福先生道:“我先到林中看看。” 福先生痛失大船,又是愧绺又是伤心,六神无主之下,抓紧他的双手道:“还望先生多费心!” 重华回到大树林中,想起忘了问石干黑大怪的事情,然见林中井然有序,族人除了捡拾枯枝干柴燃火外未尝作伐,修理好的器械码得整整齐齐,稍感欣慰,又一一看过木王躯干、石狗、小石屋诸景象,想到因此一遇,己身突变,感恩之情,油然而生,不觉在此逗留了一夜,才又出林。 他悄悄地赶到渡口,远远望见福先生和大部族人都已聚集在岸边,手挽手面对奔腾咆哮的浑水,却不慌不乱,静静地排列,等着族长发号施令,福先生面无表情地站在高处凝望河水,孔定伏桀几人却如热窝上的蚂蚁,一会儿在他面前指指点点,一会儿匆匆跑到队伍后面去张望。 他把大河渡口以上的情况稍作回忆,召来游龙:“你可有法子让这河水断流?” “行,但是不可长久,除非让它改道.” “不必,大概可以阻止多久?” “不知道,时间越长,河水只能被压上流向二边。” 他心中算了一下:“半个时辰可以吗?” “没问题,我这里可以召唤到暴龙、骁龙、巨尾龙、还有团龙,让暴龙先到上游去找个地方拦截一下,我们四个在这里顶住。” “你速去办。” 游龙应声而去。 他这才现身渡口,有眼尖之人看到后飞报福先生,福先生连忙起身相迎:“金先生,全怪我大意毁失大船,这等水势汹涌,怎么得过?” 他望望河面点点头问:“你算计一下族人平地过河要多少时间,要快!” 福先生一怔,心中急急算了二遍,回答道:“有小半个时辰足够了。” “好,你速去布置,给你们半个时辰时间过河。” “怎么过?” “我会让大河水断流。” 福先生张大了口,见他脸色平静,忙道:“好,我这就去准备。” 族人本来心惊胆战,听到金先生有如此大能,齐声欢呼,很快布置如何有序列队,互相帮拉之事。 重华等到福先生上前禀报已安排妥当,转身面向大河上游,以杖捣地,大喝一声:“止!” 那河水忽然自他之前反压上去,越垒越高,身后以下立成平地。 族人惊骇莫名,福先生大喝道:“快走!” 族人相互看顾,有条不紊地走过河床,福孝因弯身捡了块石头落后,福慧急忙赶回来相拉:“怎么啦?有没有扭着脚?” “姐姐,没事,我看到一块好石头,捡与爸爸。” 福慧鼻子一酸,搂了他一下,“真好看,姐姐帮你拿着,快走!” 福先生站在高处,听孔定来报族人已全部过河上岸,又让大家一鼓作气登上宽阔的高地。 族人刚刚站稳,还没安定下来,但听一声巨响,山崩地裂一般,晴天失色,漫天泥水劈头盖脸倾泻而下,前方大拐弯处雾气腾腾,响声隆隆,脚下边这条河的河水气势顿失,倒退数里之后,大船被一波又一波汹涌巨浪冲击,嘎吱嘎吱的不停摇晃。 当此之时,族人噤声屏息,身靠身手挽手,浑不知头上身上尽皆湿黄,直到大河水恢复如常,族人回过神来,猛见得下面七零八落的大船时,呼啦涌下,围在它周围,或跪或伏,嚎啕大哭。 族人自从出行,渐渐以船为家,在它上面吃喝拉撒,呕吐过、吵闹过、打骂过,此前不以为意,如今见它破碎散架,想想今后再无依靠,个个如丧考妣,上至族长长老下至黄发垂髫,莫不捶心顿足。 孔定独念自己千辛万苦省下来的粮食物资全部白费,尤其抢天呼地,多亏了他的胖大老婆,前抚后拍,不停安慰。 重华见族人伤心欲绝,却又想到另一桩心事,怕族人内讧,把福先生孔定等人叫上前来明示:“如孔队长所说,我也细看了,大船竹缆系由坚牙利齿咬断,此事蹊跷,容后再查,当务之急赶紧抢救种粮物资,贮放妥当,以后我会为你们拿回,你们休整了仍要西行,我便在前面接应。” 福先生顿时醒悟,赶紧和孔定分头安排。 石干道:“那是自然,只是我不惯空行,少爷先行一步,我随后就到。” 重华又等到致意骑牛归来,只多看得一眼,发现她自有一种圣像,心中起敬,更喜和她兄妹相称,不由自主上前,与她说了好一阵知己劝慰的话,才微笑转身。 致胜道:“金先生,你下次来时,如果天冷了,我们就要搬到那边山下的峡谷居住。”说着和他指了方向。 重华知他关心姐姐腿疾,安慰他道:“我肯定能找到你们。”乃和她姐弟二人及扎哈告别重华和游龙又西返,这次因无火急事情,且要仔细察看对比,因此缓缓而行。放眼望去,但见无边无际的平原,河湖纵横密布,林木苍苍,百草繁茂,真是百宝之地。他本有地理大局认识,凭作记忆,再生地应该就在平原的西面群山环抱中。 “你要找的是不是上次说的地方,远着呢,咱们要不要快点?”游龙见他认真,提醒道。 “对,我在回忆,看看有没有印象,不过看不出来,你对这里每个地方都很熟悉?” “何止熟悉,不是告诉过你,这里是我的家!” “可是我记得认识你时是在大河那边。” “那是有原因的,当时来了个黑脚盘龙,我们都吓得要命,只能聚在一起,它若行凶,便和它拚命。” 重华惊奇道:“什么家伙这么厉害?” “我们都从未见过,只听说它生活在海洋中,所以又称海霸王。但凡陆上气龙遇到它,立时被撕碎了吞噬!” “听着是可怕,也可能和我们人类以前一直担心天上的星星掉下来撞上地球怎么办一样。”他忽然想起红云和大洪水来,便即住声,无数年代无数物种的担心都是多余的,但是终有一天担心会变为现实,只一次,就致命。 第五十三章 道别 气龙不知道他的思想,争辩道:“它是真的!”又心有余悸道:“不过它好像不是冲着我们而来,你出现时它已没了踪迹,我们确认安全后才散开的。” 他又想起一件事来,连忙问它:“这么说你们根本没见着它?” “是的,你以为见着它好玩吗?” “能不能确定它当时会在什么地方出现?” “就在我们初遇的地方附近。” “嗯。”他心下寻思,八成就是木王所在的大森林处,生相和黑大怪出现的那次,可惜忘了问石干。为了打消游龙的恐惧感,他开玩笑地和它道:“那你们还凑近过去,不是找死?” “谁也不知它冲谁而来,我们可是有责任心的,不即不离,好观察到一点信息,告诉其它伙伴。” “呵呵,你们都是好龙,但是你们中间也有坏蛋。” “谁说不是呢。这一次我吓得不轻,后来想和你在一起,其实也想利用你。” “你这是什么意思?”他瞄着它问。 “你有天视,如果恶龙出现,你一定会看到,又能制服,我不是很安全吗?” 他哈哈大笑,轻轻拍了它一下:“我还以为你很忠心。” “我不告诉你才不忠心。”游龙狡辩道。 “好吧,我们以后就永远在一起。”他捋了捋它脖颈,又自言自语道:“你真对这里熟悉,找起来就容易了。” 游龙大声道:“你不早讲,若要找一个活动的东西,老灰最拿手,若要找一个静止的地方,谁也没我强。” “别吹牛,找到了再说。”他试着说了终南山太白山位置和形状特征,听游龙回答果然相符,信心大增,又细细述说了再生地四周详景。 游龙不待他说完,大呼道:“我知道!” 重华责备道:“刚才我说的是有名之山,你也许知道,似此微不足道的地方,你怎能面面俱到?” 游龙笑道:“我最欣赏一句人话: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等你到了那个地方就知道,那个地方有仙气,那山那水那土那草木,就是呼吸的空气都是富足的滋润的愉悦的,我就是遇到它,以此为家的。” 重华听它这么一说,也高兴道:“太好了,我们走快些!” 不料再往里走,游龙的情绪却越来越不高兴,不停的摇头摆尾,哼哼唧唧。 重华问它:“你怎么了?” “奇怪,怎么会出现这么多家伙?” “你发现什么了?”他跟着眼睛朝下扫视,只看到莽莽绿色中无数黑白点点,不禁惊呼起来:“是牛马羊吗?这么多!”忙运起金眼,便能看得清清楚楚,体格大的如狮子、牛马骆驼,小的羊狼兔鸡鸭无数,有生以来所见到的动物加起来也没有这么多。 他问游龙:“这不是你的家吗,你怎么不知道?” 游龙气恼道:“谁知道,我难得出门一次,一下子冒出来这么多家伙!” “你也太自私了吧,好地方难道只容你自个独住?再说也太孤单。” “可是这么多,免不了打斗吵闹,看来我以后清静不成喽。” 重华虽感到好笑,却又想起:这么多动物出现,福先生族人以后肉是有的吃了,只怕消化不了,但是遇到狠东西怎么办?别被大虫猛兽咬死,上一次一头熊、几只狼就把他们吓得够呛,何况这么多!想到这里,大叫一声不好,忙让游龙回头。 游龙问:“怎么啦?” “路上没细看,我的朋友们还不知道,遇到猛兽怎么办?” “别急,这个地方大得很,就像一个大口袋,你的朋友还在袋口,这些家伙没发现他们。” 重华稍稍安心,寻思怎么通知福先生应付。如此边走边想,直到游龙停下来道:“主人,你看可是这个地方?” 重华看了看没一丝印象,回它道:“得再看清楚些才能确定。” “那你自己去吧,我就在此等你。” “你让我自己过去?” “对,前面有人。” “有人?”重华叫了起来。 “是啊,有一支人烟,过来二年了。” “你怎么不早说?” “我知道的东西多着呢,不知道你还想知道什么?” “是什么人?” “不知道,我不像你那样对所有的人都感兴趣。” “你越来越会说人话了!”重华责备它:“那凭什么让我一个人过去,你不是很忠心吗?” “他们中也有人会玄术,念咒语,我怕被他发现,到时候让我做对你不利或其它我不情愿的事情。” “那我呢?” “放心,他的玄术对我们有用,但对同类没用,何况我也在暗中保护你。”游龙笑道。 “狡辩!”重华急切想看到那些人,顾不得和它多说,大步向前走去。 他按游龙所指,蜿蜒向上,这半年来与游龙同行,甫一离开它,很不适应,不但无路可走,辨识方向也难,一段行程下来,时而以杖探路、时而跃起飞行、时而没入土中,边走边看,但是始终和记忆中的地形对应不上。 又走一程,看到一摞零零星星的大石头,虽然看不出排布规律,等抬头一瞧便明白:有人为了上下山方便,以石投路,从上滚石,压出一条道来。 循着小路直上到顶,过了一块巨大的挡石,再向前走一点路,又是一条淡淡的小道往另一面下去。 他停下来,犹豫好一阵,听到后面稚嫩的呼喝声,转过身来,那个显隐石旁一个光身童子,正在和他招手,他看看静谧的周围,揉了揉眼睛,确定不是幻象,大声喊道:“你在叫我吗?” 童子点点头,消失在大石后,他连忙跟上,原来大石后有一条小径。 走不多远,眼前豁然开朗,现出一大片空地来,杂七杂八有凉亭、壁洞、小屋,童子已消失不见。 他扫了下四周,走到一个由几根木头搭成的亭子里,背山东向而立,看着看着,头脑中的记忆慢慢铺陈开来,旁边连着的平头山、东南方向的大湖、前面环绕着注入它的河流、北面山岭连绵而去,其实有一条绝壁峡谷,峡谷那边是无边无际的黄土塬,这一切因为有苍翠的树木覆盖,他不能分清,此刻站在高处,正好一览无余。 他的身心一下子悠哉悠哉,多年的心结终于解开:这是我的再生地,我的家在这里。 他向右一瞥,心意相通,身子便向山峰后面的洞口飘去。 他既认出此处便是再生地,索性闭了眼睛,全凭心意而行,落下来时,正在洞口。但见树木杂草又高又密,无路可行,若不熟悉,绝然难以找到。 可是他还是发现了明显的人迹,洞口也被人用乱石杂木给封住了,他心中咯噔一下,忙用灵须杖挑出一道缝隙来,钻了进去。 洞中再无明火,他运起金眼,里面干干净净,一草一虫也没有,他快步走进里洞,抬头看时,见洞顶上次修补的石板浑无痕迹,这才舒了口气。 他轻轻移开石板,一跃而上,和以前一样滑下,当看到软体黑葫芦鼓鼓的,赫然便在原地时,更是放心,爬过去打开葫芦口,凑上去一嗅,一股熟悉的清气扑鼻而至,他深深地吸了几口,才又小心合上,试着用一个舒服的姿势躺下来,身心松泰,自从上次离开此处,就未曾睡个安稳觉,今天回到家中,就好好的睡一觉吧。他畅酣的睡了一觉,却也不敢多睡,唯恐和上次那样睡过了头,自己都不知道多久,便拿起杖仍由着心意出来,逐一察看了山前坡地、东南面的大湖,再折回来上得平头山,最后才又回到高峰上的凉亭。 一切都是原样,自己满世界找人,却有人自己来到此处,他们从哪里来,为什么选择居住在高高的山峰上,却又是怎样生活的呢? 他正寻思着怎么去见他们,忽然听到身边有异,转身看时,角落里一个瘦高老者正扶着木柱抽泣,他愣了一下,快步走过去,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只好扶住他。 老者抬起头来,眼角挂着泪花,却又笑得亲切:“你来了!”老者抓住他的手臂问。 他不明所以地点点头,“终于见到人了。”老者的手顺着他的肩臂轻轻抚摸,他恍然大悟,原来老者是遇到同类兴奋得哭了。 老者又感叹道:“能够遇到你,虽只一人,也不枉此行了。” 他问老者:“你们从哪里来?” 老者不答而问:“我这一支都姓德,却不知先生如何称呼?” “哦,我姓金。” “金先生,我们原住在神雾山。” “啊,那也很远很不容易啊,怎么知道此处?” “是因为水势大,湿气重,山间不易生存,自从先祖望见此处有瑞气,便留言搬迁,因此事非同小可,计议了若干代,到我这一辈时已不能再拖,所以才举族迁居到此。” “嗯。”他点点头,一下子想到密集的动物,便问老者:“德老说望气望到此处,但又犹豫不决,难道此处将要有大事发生?” 德老回道:“是的,这里有瑞气,是宝地,我们迟迟不来,是怕来早了,如果福份不足,反而不利,但是-”说着脸上露出忧虑之色。他顺着德老的眼光望去,除了广阔的平地和远处的大湖,并没有什么。 “我们可能还是来得早了。” “为什么?”他看着德老忧心忡忡的样子,自己也跟着紧张起来。 “因为连着发生了二件事情,可能像你说的那样,要有大事发生。” “你们发现了什么?” “去年深秋的一天,好好的晴天,忽然愁云惨雾,一股黑气从东面疾速而来,像一座黑桥架在天空,直到那边的大湖上空,只听得一声闷响,湖上一片弥漫,半天才消失。” “大东风!”他惊呼出声。 “对,是大东风。”德老赶紧顺着他说。 “然后呢?” “到现在什么事也没有。” “哦”他看看德老,料他必如自己如想,虽说后面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但是怎能放得下心! 沉默片刻,他又问道:“那第二件事是?” 德老苦笑一下:“第二件事,说起来该高兴才是,你看下面,今年一过春,也不知从哪里来又是怎么来的,一下子出现这么多不速之客。” 他一听便知德老说的是各种生灵,随口道:“嗯,是不敢相信!” 德老自顾说了句:“果然是好地方,该来的都要来。”又和他道:“你是这里的主人,现在回来了,怎么办?” 他谦虚道:“德老怎么这样说?” 德老笑道:“你对这里熟悉,又有感情,难道不是主人?” 他疑惑德老的言之不尽,犹豫着问:“你知道-?” “我知道那个地方。”德老用手一指圆山后面:“本族习惯山居,闲暇得空便攻研居住地山川形迹,到此处后不久,我就发现了它,在天最热时,曾带族人进去过夏,因猜它非同小可,亲自约束。” “多谢德老体会。”他想起福先生有大船寄居,闫长老尚留文明风韵,眼前这支族人什么也没有,初来乍到,不借山洞度过严冬酷暑,才不可思议。却又感兴趣地问他:“你们是怎么到达此处的?” 德老一愣道:“就是跋山涉水过来的呀。”说完便明白了他问话的含义,和他说道:“祖上遗留下来一部古老王书,记着天下山川地形,得传者从小习之,长大后又要外出了解补正,因此我们此行便似有了眼睛,先至江边,再溯江而上,过汉水,越过这座大山脉便到了。” “噢!”他没想到德老三二句便已说完,虽听他说得轻松,毕竟全凭手脚,全族出动,便过一山一水也是不易,何况千山万水,能到此处,不知经历了多少磨难! 德老并没有注意到他心思变化,接着讲道:“今年开春出了后山洞,我便让族人把洞口用树枝石块都遮住了,更让族众发誓:今后不得踏进洞一步,不得说出口一个字。” “这却又为什么?”他愕然问道。 德老看了看身边,这时亭子外已聚集了不少人,都远远的站着朝这边看,便压低了声音道:“此处有瑞气,后山洞恐怕关系重大,不可轻易泄漏,从来谁好谁坏都很难说,知道得多了更加说不清,何况各类生灵纷至沓来,必有说法,你虽是主人,也不能轻视后果。” 他大为感动,又想到德老刚才肯自示其宝,也低声道:“这洞确实和我关系最大,大洪水前我携双亲在此避难,大洪水后我于此再生。” 德老瞪大了双眼,半天回过神来,忙又扫视四周,阻止道:“莫再说,莫再说。”口中喃喃道:“原来你是神仙大老,我却充大失礼了。”说完又踌躇又紧张,不知如何执礼。 重华忙道:“德老,不要在意,我这中间不知多少年,其实都是在昏睡。”德老点头,又连连和他摇头示意。 这时亭子外人群中挤进一个中年人和德老道:“爸,我回来了。”身边又有一个十七八岁的英俊青年跟着。 德老忙让他们上前和重华施礼,说是自己的儿子德远和孙子书,又和他道:“天气已晚,金先生想来也是素食,就一起用些浆果豆蔬如何?” 重华正想看看,拍了拍书的肩膀道:“也好。”随他们进了一个壁洞,书的祖母也出来相见,因也是衣衫褴褛,照面后便出去了。 族人纷纷聚拢到外面空地上,书先拿了一篮食物进来,又出去帮父亲给族人分发。 重华看到篮子里多是刚采集的新鲜果实,竟然也有几只烤土豆,便拿起一个端详。 德老告诉他:“族人无论到何处,必带好种粮,按时种了,来不及就将秧苗连根挖起带上,精心呵护。到此地后倒是它最为适宜,因时间不久,还要多留种,再过几年,便不愁食啦!” 重华听了肃然起敬,又看到外面隐隐绰绰的人影大都衣不蔽体,便如德先生一族之长、德老德高望重也只用草裙围合了下身,他感到一阵揪心,心中明白这支族人其实比福先生和闫长老二支更加不易。 很快人群又安静地散去,德先生和书也进来坐下,德老却站起来,指了指角落里说:“你们说,我带小家伙出去走走。” 德先生道:“太晚了。” “我就到大孤台边上转转。”原来墙角里拴着只猴子,德老牵了它出去。 重华问道:“大孤台,是不是就是这儿旁边的平头山?” 德先生道:“是,家父说我们来此地住下,都要有名字。这里取名隽秀峰,连着的是大孤台,旁边的圆形山峰叫元宝山,东南角上有一大湖取名叫宁湖。” “可都有什么含义?”重华饶有兴趣地问。 “并没有。” “都取得好。”他满意地说。又问德先生道:“族中有多少人?” “我们这一族向来人丁不旺,一直百来口人。” 他道:“也不容易,这么多人,吃、穿、住,哪一样不烦!” 德先生接口道:“这里土好,吃和住都能解决,只是穿不大好落实,不知家父说了没有,我们有族规代代相传,可是因为没有衣服帮衬,大家都光着身,何来庄重,讲起来都觉得滑稽!” 重华拍了拍他的手背道:“极是!”又问他道:“适才听德老说吃的差些能解决了,却不知如此住所怎么御冬?” 德先生笑道:“我们每日出去,一是寻找食物,再有就是家父选了一处稳当地块,在周围种植,又计划在中间挖二口大坑,然后在坑底朝各方开挖平洞,便如一间间房相似,以避寒暑。” “窑洞?”重华大悟,心悦诚服道:“德老真是博学通才,挖得怎样了?” “只有石木器具,很慢,不过既在此处居住,总要挖成屋子来。” 重华赞叹不已,却又疑问道:“既有如此安排,如此高居,岂非不便?” 德先生顿了一下道:“本族尚内修,习喜山居,下山劳作,本是生计所逼,如今却倒是迫于无奈了。” 重华理解道:“是山下的兽物多了?” 德先生摇摇头,看了看洞外,低声道:“山下确有可怕之处:家父亲眼所见,不过怕惊吓了族人,并未公开,只让我暗中警惕。” “是什么可怕事?” “前面有条河你可知道?” 重华点点头,德先生喉咙咕咚了一下,然后讲道:“有人形长身怪物,极其壮伟,三番二次掳牛吞羊,有时如魅影倏忽来去,有时落入水中发出大响。” 其时月光不强,洞内更暗,德先生说到此处,又掉头向洞外看了一眼,重华见他如此,心中先有些发毛,随即想到他只是担心洞外有族人听到,传开来引发恐慌,便咳嗽一声,故意笑道:“谅一小河能掀起多大浪头!”却又和他道:“刚才没机会和德老说,告诉你一件喜事:我这次带了一支族人回来居住。” “真的?”德先生犹不相信,直看到他的坦然样,才兴奋道:“太好了,那就不孤单了,他们有多少人?” “四百多口吧。” “这么多!”德先生羡慕道。 重华和他商量:“元宝山前很是开阔,等他们来了,就让他们住在那边怎样?” 德先生欢喜道:“那是最好不过,二支各住一边,互不相扰,本来就挨得近,又好照应。”他又忍不住往重华身边靠了靠,看了看一边的书说:“这样他爷爷祖母也不会愁他的婚事了。” 重华领会过来,笑道:“对啊,他们族里有不少女孩子,便是族长女儿,也很内秀呢。” 二人为着此事兴起,又聊了一会,重华见福先生一支的住所定了下来,心中高兴,便道:“你明天还要带族人出活,那就早点休息。” 德先生要为他安排居处,他只是不肯,正在相争,德老回来,闻听了便道:“这倒成了客人安排主人了,你且由金先生自己决定吧。” 重华哈哈大笑。德先生又把福先生一支族人将要到来之说了,德老听了大是意外,连声道:“越多越好!越多越好!” 重华道:“我和德先生商量,就让他们在元宝山前住?” 德老笑道:“我老了,你们定,你们定。” 重华又迟疑道:“太晚了,不该问,德先生说前面空地上的怪事果然当真?” 德老郑重道:“确然如此!我有子时养气习惯,无意发现这个秘密。唉,本族人少力薄,所以你们来了,我很高兴,人若气盛了,妖邪之气便不敢相犯!” 重华若有所思道:“如此说来,事情在这边出现了,那边倒是无事?” 德先生问:“金先生指的是哪处?” 第五十四章 出弦之箭 德老用手和他指了指宁湖,摇头道:“不见得,早先曾有二个年轻族人觑见有高大人立于湖中,长时间吸水不起。我听到后便让德远管着,不许有人单独去那里了。” 重华听了自言自语道:“原来有这么多奇事,我全不知道。” 德老以为他害怕,便道:“你就在此歇下,不要下山了。” 重华道:“不妨,我一个人过惯了。” “不然,带上我的灵猴,天黑有个耳目?” “不必了,我自会小心些。”乃和他父子作别。 他下得山来,边走边想如何帮这支族人做点事情,直到感到脚下有声波震动,蹲下身来问道:“是石干吗?” 那边果然是石干回应道:“少爷,我到了,已和福先生在一起,你在哪里?” 他大喜道:“很好!你便带他们赶路,我让游龙回去接你,你再和福先生说一下,让他准备上百来套新衣。”石干应了。 他召来游龙,从灵须杖上拔下一根金须给它系上,令它回去给石干和福先生族人带路,又鼓励它:“途中但有阻碍,你和石老前辈都要出些力,我们好早些相见。” 游龙道:“那是个厚道好人,我愿意接近他。”连夜去了。 他安静一阵,思虑定了,心中算好道路行程,这才由土中慢慢进至宁湖边,看到小河和宁湖交叉口正有一处干爽的地方,又不显眼,将杖深插土中,盘膝坐了。他对大湖印象不深,倒是德老取的名字让他很感兴趣,是因为它真的宁静,还是希望它宁静?现在看来它真的很宁静,连波浪都停止了晃动,像镜子一样平滑安静。 倒是那条远来的小河比较热闹,有水族不停进出,搅起阵阵清脆的水声。 他静静地望着湖面,时间久了,也不着急,权当在此过夜,他相信德老所说,而且又印证了生相的预言,念及生相确有本领,更担心其后有大阴谋,也不知他如何找到这么个大靠山,黑大怪又是什么身份?直到想得头昏脑胀,才又隐入地中小憩。 第二天他很早就去见德先生,德先生带他去看了族人如何于树林中寻觅食物,完了去看坡下垦植的田亩和开挖的窑洞,回到隽秀峰,又和德老一起上大孤台了望。 德老忧虑地道:“这边的大孤台和那边的湖面正好对应,我感觉二个地方都会有事情发生。” 重华以为他年纪大了,想的事太多,就安慰他道:“但愿是好事。” 晚上他仍到宁湖边上过夜,连续几日都是如此。 这天夜里,月亮刚过头顶一些,他正在漫无边际的想一些事情,好像有影子一闪而过,湖心传来一阵轻微的水响,抬头看时,一个黑影已立在那里,一动不动,若不是他警觉得快,哪能知道他刚刚从身边掠过! 重华自然振作起来,挺直了腰,注目观看,黑影站在水里,似在埋头吸水,长时间未尝一动,和德先生所说全然一致。 天开始放亮,他正有些松懈,只听得“咚”的一声响,又有一个黑影飞过来,落在湖边,看到湖中人影,高声叫道:“哇,又有人!” 见没有动静,又道:“喂!你是在洗脸,还是在喝水?”声音生硬无比。 湖中人影仍不理他,他便伸长了脖子看,嘀咕道:“是人还是怪?喂!你让开些,我要下来了。”说完也往湖中一跳,向湖心游去。 重华自从他出现,便觉得身材发声熟悉,正要相认,见他一跳如此远,便打消了相认念头,这等非常能耐,皮肤又黑极,不可能是聂峰。 黑肤人浮出水面,片刻便显出动静来,所到之处,水中气泡翻涌,噼啪直响,浑身都被水汽包围了,他手中拿着的一根杖棍,很快变得红透,直至光亮耀目。 重华看得呆了,下意识地站起身,凝神观看。 先来的身影终于抬起头来,更显高大,巨大的头部,乌黑铮亮,只见他身子微微向上一耸,水中玩得正欢的黑肤人不由自主地绕着他身边转动起来,越来越快,很快变成一个光圈,连转几圈后,连人带杖忽然不见。 重华心说不好,黑肤人当是中了巨头人的暗算,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正着急间,黑肤人挟着光亮从水中一跃而起,又扑通掉下,再跃起身,三下二下,纵上岸来,用手一抹头脸,急哧大骂道:“什么怪物,装神弄鬼!” 巨头人慢吞吞地道:“好本领,怪不得能让大河倒流!”声音不高,腔调特别深沉,与黑肤人有得一比。 黑肤人气呼呼道:“少费话,快上岸来打过!” 巨头人像是思考了一下,也是一跃而起,一跃便上岸,巨大挺直的身子朝黑肤人直撞过来,黑肤人双手握杖往前一推,蹬蹬退后二步,巨头人却趁势落下。重华近看他时,只见他钢盔黑靠、体壮身高,威势惊人,甫一站稳,毫不停顿,也不见如何举动,便是一阵光影激射,都落在黑肤人身上。黑肤人吓得不轻,使劲抖擞数下身子,直到感觉浑然无事,冲上前抡棒就砸(此时棒身又恢复如常),巨头人知道厉害,一闪而过。他连退几步后,身子蓦地横飞起来,黑肤人眼疾手快,忙将棒在身前一竖,手臂一撑,身子头上脚下立在半空,但见火光迸射,一阵刺耳的吱吱声响过,巨头人已经飞起离去,黑肤人竟是毫不畏惧,大喝一声,拎起地上一个匣子,拔步追了下去。 重华连忙转身,也是飘身而起,翻过一座矮山后,他发现自己太慢,只恨游龙不在身边,远远看到巨头人一头跃入河中,一道白线如同出弦之箭飞速逝去,黑肤人迈开双腿,遇高则跳,遇水则跨,竟不掉后,如此风驰电掣,顷刻不见,重华自知追赶不上,停了下来。 他在此蹲守数夜,但从黑肤人出现到离开也不过常人说几句家常话而已,其间二人剧烈打斗,每一节都如电光火石,惊心动魄!特别是巨头人最后一击,黑肤人如若反应稍慢,立时便会被锯为二截。他正在感叹这世界要么没有人,有则如此出彩!听到熟悉的喊声:“少爷,我们在这!”循声看时,又惊又喜,原来福先生的族人都已到了。 他快步过去,石干、福先生、孔定等人都拥了上来,重华一一打量过他们,笑问福先生:“怎么这么快?” 福先生看了孔定,笑而不答,孔定道:“金先生,就是刚才那个黑飞人带我们来的。” 重华奇问道:“你说的是谁?” “就是那个跑起来像飞一样的黑人。” “怎么回事?快说!” “我们花了二天把大船上的东西整理存放了,便往这边出发,才走一天,就遇上好事。”他说着指着伏桀和福旭道:“这几个小朋友发现了很多团鱼。” 福旭还口道:“你才是你老婆的小朋友!”众人都笑。 孔定又笑道:“当时到处都是湖沼相连,族长和石老前辈去看路,他们没事,沿着河埂玩,发现那些家伙趴在路边道上,见有人来便嗤溜一声溜进水里,却不害怕,只在岸边伸出脖子来呼吸。福旭遇到一个大家伙,头颈便如大棒一般,他上前伸腿一晃一晃的逗它玩,逗着逗着,把鞋子掉落,那家伙见了他脚,以为好大一块肉,一下子窜出身来追咬,把他吓得边跑边叫。”他说到这里,自己忍不住大笑,众人更是笑弯了腰。 伏桀接着道:“我听了上来,与人合力把它制服。” 孔定这才接口道:“族长却知道这东西大补,于是众人分头去抓,自然美美地饱餐一顿。” 重华想起大逃亡时自己和双亲烤团鱼的事来,忍不住道:“烤着吃也不错。” 福先生听了道:“下次定烤了让先生品尝。”众人踊跃答应。 孔定继续道:“族长和石老前辈不让多停,催着上路,第二天便遇上这件好事。” 重华知道要说到黑飞人了,着意听他说道:“我们正走着,从北面高处下来无数牛马等大牲口来,正疑惑间,见到一个浑身劲爆皮肤黝黑的人驱使着大群牲畜,他见了我们也非常高兴,上来问我们到哪里去,族长听他虽然话不流畅,但口音和你一样,便上前对话。” 重华连忙打住问:“他怎么说话和我一样?” 福先生道:“便是用词发音和你相似。” 重华更是惊奇,又问孔定:“然后呢?” “然后他便召呼那些牲口停下,教我们都骑上去,那些牲口极听他话,行走既快又平稳,大伙一开始紧张得要命,他一路耐心讲解教示,才得适应,如此行程加快,他待听得石老前辈说前面有个大泽时,自行离去,我们不敢怠慢,紧急赶路,刚刚到这。” 重华看看石干,石干道:“我也不知道这里有湖,游龙告诉我的。” 重华听到这里,理了一下头绪,明白那黑飞人帮了福先生族人一个大忙,不仅毫不费力的省了脚程,而且制止了猛兽的袭击。 这时太阳升起,牲口四处散去,重华指指元宝山道:“这便是我们要落脚的地方!” 族人齐刷刷地抬头望去,旋即轰然欢呼,又蹦又跳,无论男女老幼,有的互相拥抱、有的尽情奔跑、有的放声大哭。 福先生放眼四周,看着疯狂的族人,转身面向他,忽然跪下身来,重华连忙拉起他,指着族人道:“这有多好!” 福先生哽咽着连连点头,眼睛里也满是青春和欢乐。 重华又指着隽秀峰的方向告诉他:“那里有一支族人早到了。” 福先生猛省道:“原来你让我准备的新衣是给他们的”重华笑着点头。 福嫂在一旁道:“时间紧,缝制得粗糙。” 重华笑道:“不打紧,辛苦你们了。” 他让福先生和孔定先安排族人到元宝山高处休息,自己和石干带着衣服去隽秀峰,途中正遇到德先生和书等,说是远远望见动静,下来迎接,重华拦住德先生道:“这是福先生准备的礼物,你们先回去分发了,却再相见。” 德先生见了大喜过望,又忙带路返回,上至德老,下至童子,一一比试穿着了,人人容光焕发,德先生眼中含泪道:“金先生,我等今日才有做人感觉!” 重华想起当年自己初到福先生山上,蒙他赠衣时的心情,拉住德先生的手,和他说了,然后道:“我当时便知,人和动物都要有食物,又只有人还要穿衣。”德先生连连点头。 德先生带着书和一帮族人,精挑了一些新鲜果蔬等,再下山来答谢福先生,说了不少感谢的话。 德先生先来已久,对此地较为熟悉,便和福先生把元宝山前说了个遍,看到孔定正指挥族人清理乱草杂木,打扫洞穴石壁,便让书带着自己这边的族人上前帮忙。 福先生和他也是一见如故,二人见面不久,亲切之情竟似胜于重华,重华见他们一个英姿勃勃、一个风度儒雅,刚好孔定上来,便和他道:“真是德不离福、福不离德啊!” 孔定听了也自欢喜,和他说道:“我正要问族长,你和他住头上还是中间?” 原来孔定知道石干之能,请他因着地形和石性开了大大小小的壁洞,正好住些人,理出来的石头,再垒墙搭些简棚,差不多先对付着住了。 重华道:“我和石老前辈不在此处住,你们自行安排。”他心中惦记着那日宁湖边上发生的事,寻思不会即了,每晚还得过去等候动静。 孔定嘴里说:“这怎么可以?”赶紧过去问福先生。 德先生悄悄告诉福先生:“家父曾邀金先生留住的,他只是不肯,我看留归留,他住与不住也不能勉强。” 福先生连连点头:“孔队长,德先生说的对,你选最好的地方,给金先生建一处最好的住所,以便提示族人,永不相忘!”孔定大声答应着去了。 来日,福先生来请重华相陪,要去隽秀峰拜见德老,重华欣然同意。二人带着福慧、福孝和福松,上得山来,见过德老和书祖母,福先生让福松福慧送上选好的石雕道:“在外久了,无以为礼,这些只是闲常无事之作,一片心意。”德老和德先生见件件精美绝伦,赞不绝口,让书祖母收了。 重华陪德老到凉亭闲谈,德先生带着福先生认识族人,又去了大孤台,二人一路谈兴不减,直到回到凉亭坐下。 德先生直言道:“我这独子,早年丧母,二老整天愁着他的亲事,天意族长到来,诚意高攀,不知族长肯舍珠玉?” 福先生笑呵呵的道:“德先生客气了,我和夫人私下都说书很优秀呢!” 重华在旁大笑道:“你们二个就把这事定了,也不需要一个中间人。” 福德二人齐声道:“正要请金先生垂教。” 二人都有眼力,各看出对方娃儿都有大贵之相,并不忸怩。 重华见着心喜,看福慧时,她却转头先回去了,不禁笑道:“小慧还不好意思,我教过她识字,这就去劝劝她。” 族人路上憋了数年,一旦落地,便抓紧建居安家,福先生嘱咐孔定,要像闫长老族人那样,造几间木楼,下面圈牲畜,放置物什,上面住人,以防野兽袭击。 孔定连连点头道:“这个要造得又大又坚固,得慢慢来。”他又一面带人相地,一面请重华把二处的器具物资都搬来,准备耕种。 伏桀等人见了满地牛羊,只要打猎,以为不仅简单易得,皮毛还可准备冬衣。 福先生回来和福嫂说起书和福慧的好事,福嫂也自高兴,不料和女儿说起时,福慧却道:“妈,现在大伙儿都这么忙,你好闲啊?” 一晚德先生又带着书来访,四人就着月光在一方大石旁坐下,福嫂煮好水端上,石干和福慧先在一旁聆听,中间离去。 福先生和德先生说了族中事务,各自聊起迁居途中趣事,大多重华也不知,自然说者说得精彩,听者听得动情。 德先生见二人高兴,又提起旧话来:“有一件事,非是唠叨,合着二族前途,还望金先生和族长重视。” 重华一听便知,看着书笑道:“又是为着孩子的亲事?” 德先生正色道:“诚然!二族看上去人多,但还不兴旺,若放眼世上,更加责任重大。当让长起来的娃儿们早日繁衍,虽然如此,也不知要多少代,人口才得旺盛?” 重华和福先生听了齐都动容,重华赞道:“德先生目光宏远,且是正途。” 福先生亦道:“前些日太忙,下面便有劳金先生和德老商量具体日程仪式,我们二个各自盘算宜适人口,趁早把事办了。” 三人俱都喜悦,福先生又说起一桩奇事:“难道此处宝地,畜牲也有不同?” 重华和德先生一齐笑问:“怎么这样讲?” “这些日伏桀带着一众下山捕猎,每次出去,不是被禽啄了,就是被羊触了,说那些毫不起眼的禽兽胆子太大,见人毫不畏惧,反倒迎上逼迫。” 德先生道:“我这边未尝猎取,无有此事,却也看到这些牲畜队伍齐整,神气活现,每每觉得好笑。” 重华也忧虑道:“畜类大举聚集,似此细弱求强,也不知天意如何?” 德先生拍几道:“家父也是如此说!” 三人一时心思想到一处,望着远处,但见月光冰冷,大地无声,黑夜中如有无数目光盯着这边看,福德二人竟一齐打了个冷颤。 德先生听书说天色已晚,连忙告退,重华这时才发现石干不知什么时候起已不在身边,独自送二人至显隐石处,又匆忙向宁湖方向赶去。 第五十五章 大河对面 他远远看到一线桔红色的光芒,如同萤火虫一样,再靠近时,却是一个蛋形阴影搁置在湖边,桔红色的光线在其中缓慢移动,来回徘徊,一高一矮二个人影正看得出神,正是石干和福慧。 他悄悄走到他们身边,问石干:“那是什么?” “少爷,你来了。”石干和他摇摇头:“你们说话,小慧硬拉我来玩,到时便见到这个情况。” 重华应了一下,运起金眼看时,只见阴影之中一片混沌,里面一个人影,那个光线果然是他手中所持之杖。 他告诉二人:“正是那个黑飞人,被困在里面。” 福慧惊叫出声道:“真的是他!那怎么办?” 重华问道:“你们来多久了?” 石干道:“有一阵子了,我本来要走,小慧只是不肯。” “你们不该还待在这里,很危险!黑飞人那么厉害,这么久还突破不了,麻烦大了。” 福慧急道:“师父,你能否救他出来?” 重华摇摇头:“那个巨头人还没现身,不知躲在何处?”他说到此处,忽然醒悟,忙把二人拉靠紧了,握紧了灵须杖,四下张望一番,低声道:“别着声,巨头人很厉害!” 福慧听了,虽然身子忍不住发抖,却不畏缩,更加盯着那阴影细看。过了好一阵,她忽然双手一拍:“我知道了。”反把重华二人吓了一跳。 福慧更加大声道:“不就是个鸡蛋吗!往哪个方向都有阻拦,只有中心脚下最易突破。” 重华心中刚喊出一个妙字,水中呼地窜出一个黑影,直扑过来,正是巨头人。 重华知道他说打就打,毫无征兆,挺杖欲出,石干已先跨出一步,抬臂把他推开,便在此时,黑飞人从后而上,一把抱起福慧,闪电般奔跑而去。 重华猝不及防,心中想追,却对巨头人极为忌惮,只能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巨头人忽然开口道:“石干!你怎么在此处?” 石干凝视他片刻,终于反应过来:“是你!我怎么不能在此处!倒是你怎么在此处?” 巨头人看了他二眼,掉头就走,眼看他便要下湖,石干连忙赶上:“青干,你且留步。” 巨头人停下来,却未转身,石干问道:“青干将军,满玉她可好?” 青干扭过头,冷冷的看了他,又冷冷的道:“你把她坑苦了!”说完身子一跃,钻入湖中,再也不见。 石干呆了一下,又赶上二步,却哪里还有他的身影。 重华看看黑飞人早已不见踪影,想了想,先走到石干身后问:“他说的可是乌婆婆?” 石干点点头,愁容满面道:“他这样说,也不知你乌婆婆怎么了?” 重华摇了摇头道:“只能遇到他再打听过。”又问道:“这人什么来历?” 石干道:“他叫青干,海洋众生的主宰是海姥,青干是海姥面前最得力的青年将军,也不知他到这里来干什么?” 重华忽然想起黑大怪的事情来,便将木王面前所见和他说了,石干道:“那是郝大帅,认识他的人都叫他黑洞,海洋里第一个不服海姥的就是他,非常凶暴,遇到他千万要小心了。” “那个黑飞人是不是海类?” “不像,对了,我想起来了,刚才青干用来困他的是大海洋三珍八宝之一混沌阵。” 重华松了口气道:“如此小慧至少不会被带到水里,我这就去找她,你快回去告诉福先生。” 石干听了又悔又急:“哎呀!都怪我,我怎么和族长说起?这事!唉!”边走边看着湖面,唉声叹气而去重华知道他牵挂乌婆婆的消息,虽然内疚,却也不暇多想,沿着黑飞人离去的方向追了下去。 黑肤人正是聂峰,他被青干的混沌所困,左冲右突,终不能出,正着急间,听得有人提醒,才要提杖破阵,青干怕毁了宝贝,急忙现身收了混沌,去找福慧出气。 聂峰知道青干本领奇特,无一不是致命之招,情急之下,抢了福慧就跑。他一口气跑下来,也不知多远,听得后面没有动静,这才停下,此时天光已然放亮,他见一个女孩也抱紧己身,闭着眼睛,头埋在自己怀中。 “多谢姑娘指点,救我一命!”他低头谢过,见她仍不睁眼下地,以为她被吓着了,只好依旧抱着。 他适才一阵疾奔,心无旁骛,又且福慧身上的热气全被风刮跑,此刻一停下,立时感觉到她身体的温软火热来,又见她脸颊通红,娇羞无限,再叫了声:“姑娘,没事了。” 见她仍是不应,气喘反而越急,他是第一阳刚之人,身心早有反应,但仍轻声问她:“你喜欢我吗?” 她的头在他怀里拱了一下,身上已是汗津津的。 他再不迟疑,将她身子往上一拢,张口吻了下去,吻到她的温馨小口时,她也迎了上去,二人终成好事。 原来聂峰刚一出现在福先生族人面前,众人见他皮肤奇黑,身挎一个匣子,手执糙杖,也是黑黝黝的,都以为怪异,唯独福慧觉得天下男子,无人有其气概,聂峰教她乘马时,只要肌肤相触,她都有电击一般感觉,此后便神思恍惚,心中除了他,再无他人。 所以当重华和福先生都以为她和书是天作之配时,她苦恼不已,总想一人到宁湖边相守,看能不能如重华所说那样也能遇到聂峰,昨晚上见父亲陪重华和德先生谈事,便缠着石干到宁湖边玩耍,不料真的得遂心意,可怜老实石干,哪里知道女孩儿心思,反被她一路催促;福嫂慈厚,以为女儿害羞,不知她心中已有他人,至于福先生等人,脑子里全是族中大事,根本未去多想。 “你是族长的女儿,叫小慧。” “你是万马之王,叫聂峰。” “这里算不上,有一个地方,那里的马像天上的星星一样多。” “它们都听你的话?” “只要和头马交流好了,就可以让他们听话,就像你们族人都听你爸爸的话。” “那还有牛啊、羊啊、还有狼呢?” “都一样。” “我要是能像你那样就好了,可以随时和它们一起玩。” “我教你怎么和它们相处。” “好啊。”她早知道他语气生硬,并不在意,头埋在他胸口,有意和他多讲话。 “那二个人是谁?很有本领。” “嗯?” “幸亏那高个硬身人挡了一下,不然你肯定要遭那怪毒手。” “他是旁边那人的仆人。” “是吗?” “他们都是我爸爸的朋友,你说的那人叫石干,旁边那人姓金,无人知道他的名字,但无所不能。” 聂峰一下子坐了起来:“哦,我想起来了,是像他。” “谁?”“你说的金先生,他很像我的一个故人,但怎么可能!”他摇了摇头,想了想道:“他们一定在找你,我送你回去?。”见她不愿意,奇怪道:“你不怕他们着急?” “我怕回去以后就不能见到你了。” “为什么?” “金先生和我爸爸已经把我许给一个人了。” “他是谁?” “另一族族长的儿子,很优秀。” “你不愿意?” “谁也没有你优秀!我第一眼看到你,心中再没有其它男子,要不然也不会到湖边等你,我虽然见过他好几次,其实都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子。” 聂峰一下子把他搂到怀里:“慧,你救了我,我的命就是你的,只要你愿意,我会用我的一生爱你、保护你!” 她在他怀中连连点头,却没有注意到他真情迸发,话也说得顺口了。 他漫长的生命无日不孤独,此时身处温柔中,尤其珍惜。二人依偎着,什么都不想,就这样互相拥抱着,直到太阳下山。 她摸着他坚硬的身子道:“我想让你带着我飞跑。” “好,去哪里?” “到我们第一次相见的地方后面,我带你去看大船。” “大船?”他疑惑地问。 她笑着和他点头:“你肯定从未见过。” “那我们现在就走。”他把棍棒匣子藏好了,背负着她飞奔,她伏在他背上,享受着这种如飞一样的感觉,想看时就看看脚下身边飞逝的风景,累了就趴在他肩上休息。 等到达大船位置时,又已是半夜,大船虽是七零八落,但骨架犹在,夜幕下它庞大的身影唤醒聂峰意识中遥远的记忆,他如痴如醉之后方才震惊:“怎么会有,太不可思议了!” 因为大船已是支离破碎,他让福慧在一边等他,自己则趁着皎洁的月光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看了个透,很久才回到她身边坐下道:“是文明遗迹。”他语气有些沉重,稍后又问道:“怎么毁掉的?” “当时我们都在避暑,有一天缆绳忽然断了,金先生说这可能是水中生物咬断的,后来它漂进大河里,金先生救之不急,最终搁到这边。” “又是他?” “是啊,这条大船本来也是他帮我们找到的。” “难道真的是他?”聂峰自问道,他又详细询问了重华的情况。 福慧见他关心,脱口道:“你们二个都像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为什么?” “不然怎么都那么高明!”聂峰点了点头,将身比身,重华未必就没有奇遇,如此一想,信心大增,便坐立不安起来。 慧看在眼里,不觉有些心酸,忍不住抽泣起来,聂峰不明所以,手足无措,只好在她身边转来转去哄她。 “你知道我让你来这里干什么吗?”福慧问。 “不是来看船吗?” 福慧白了他一眼,知道他全身无一虚处,只好实话道:“我有个姐姐住在大河对面。” 聂峰应了一声,不知她想说什么,眼巴巴的看着她。 “她半途嫁在当地,也不知过得怎样,我本想到了此处,顺便再去看看她。” 第五十六章 一拍即合 “噢。”聂峰松了口气道:“我们现在就去找她,反正天也亮了。” 福慧把他拉到面前道:“聂峰,我想和你一起,但又舍不得妈妈和弟弟,如果见到冰黎姐姐,我就知道怎么做了。” 聂峰听到这里,一时又幸福又感动,拥抱了她道:“慧,我听你的。” “现在不去了。” “不去了?” “我们还是回去,找金先生。聂先生!”她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道。 聂峰想了想便会过意来,也是满怀信心道:“对,找金先生!”重华不知道黑肤人抢了福慧去了哪里,稍追一程便停下。此时正是天光最暗时刻,到处又寂无动静,除了石干的脚步声,便不闻不见。他想了想,唤来游龙问:“你可看到一个飞奔的男人抱着一个女人?” “太不拿我当人了!”游龙不满道:“应该是一个抱着女人飞奔的男人。” “啊,你对!往哪里去了?” “你怎么什么事情都操心,男女之间的事也过问?” “你不知道!快说!” “我本来就不知道,你让我说什么?”这游龙自从认识重华,就喜欢起说人话来,重华又太忙,它常恨有天视的人太少,无人对话。 重华被它噎得干瞪眼,怒道:“不知道还讲这么多!” 游龙委屈道:“我早就和你说过,找静的东西靠我、找动的东西看老灰,是你自己不明!” 重华大悟,仍气道:“我当然知道,因你在附近,才先问你,你回去吧。”说罢忍住好笑看他咕唧而去,便又招来双雕,果然聂峰负起福慧一跑起,便被双雕发现,他赌气不再招游龙同往,一路乘黑赶行,半途中老远听到奔马一样的脚步声,赶紧迎了上去。 “重华?” 聂峰远远欢呼,让疾跑的他如遭雷击,呆立当场,一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直到聂峰奔至身前,拥抱住他,他才相信,他果真是聂峰。 二人久久不放,放开后又久久不言,直到聂峰向后招手:“小慧,你过来,没错,你的金先生果然是我的故人。” 重华亦转身喜道:“小慧,你没事吧?” 福慧早是泪流满面,连忙小跑过来,朝他一躬身:“金先生,对不起!”又抓过二人的手道:“恭喜你们!” 重华目光扫了一下二人,然后一拍聂峰的肩膀问她:“这家伙没欺负你吧?” 福慧笑脸上挂着泪花道:“没有,他话都不会讲,只让我带他去看大船。” 重华听了更喜,佯责聂峰道:“那是逼迫,以大欺小,还是女孩子,像话吗?” 聂峰笑而不答。重华喜气洋洋,先敲石叫了石干,让他告诉福先生放心,想了想,又让他到宁湖边上接人。然后招来游龙,和福慧道:“你先回去,别让家人担心,我们有好多话要谈。” 福慧望了望聂峰,见聂峰自信地点点头,这才不舍而去。 二人对视良久,又不知从何说起。重华想到他刚从大船那边来,叹息一声,聂峰问道:“为何伤感?” “我忽然想起大船一路至此,虽然没有生命,却也穿越千山万水,直至完成使命,我们虽是基地队员,苟活下来,却全无建树!” 聂峰应声道:“我却听小慧讲:你独带引他们族人,意志坚韧,一路克难,历数年寒暑方才至此,真是呕心沥血!我一生却是孤独一人,到处奔窜,真是惭愧!”当下把他独闯大陵塔,听高等生命指引,浸染奇砂,得大力神火糙杖,一路护送贝思卡到蛇岛,贝思卡吸食金鸡蛇王及岛上生灵血气长成离去,自己在大洪水来之前的风暴口上,藏身皮袋之中侥幸上岸,但大洪水不久暴发,他爬上山巅,亲眼目睹整个大地全是汪洋,狂风鼓啸,巨浪滔天,山脉隐没,飞鸟绝迹,日月无光,大地沉寂。“那是一段冰冷又漫长的时光,我身心完全凉透,和石头无异!”他面无表情地说到这里,发出一声低沉的闷叹。 重华看着他风吹日晒黑亮坚硬的脸庞,本不忍打断,但抑制不住好奇问道:“大洪水究竟是怎么发生的?” 聂峰深吸了一口气道:“当时视力所至,东南半面天空都烧了起来,空中红云变幻,各种巨大的火臂赤爪激凸伸缩,喀喀轰鸣声响作不停。我当时已逃至山顶,对了,幸亏当时我的手脚已经快捷有力,我既不敢睹视,眼耳亦承受不起,只能缩身石缝中,苦苦忍受煎熬,便如一只沙漠中遇难的驼鸟。也不知多久,我虽闭着眼睛,仍旧感受到一股极强光亮一闪,全身便被火热的气浪裹住,只听到轰的一声巨大闷响,山体摇动,我差点掉落,睁开眼时,天地之间已被水汽笼罩,大海如同一只水盆被掀翻一样,我想就那一下,全世界都完了!” 他说到这里,慢慢坐下身去。他是大洪水亲见者,多年以后,梦魇已渐渐平息,但此刻第一次倾诉,虽然想努力表现出平静,还是忍不住要瘫倒于地。 重华岂不知那是地球有史以来寥寥无次大灾难,人类仅此一次,任他努力去想当时的恐怖场景,也不能有聂峰那样心神崩溃仅差毫发的体会,他默默坐到他对面,拉过他的双手紧紧相握。 聂峰凝望远处,平淡道:“后来,我没有意识了,只能又钻进皮袋中,任由漂荡。大洪水退去后,地上已了无生命,我回到过这里,到过海边,上过大高原,乃至漂洋过海,只要露出空气的地方都曾走过,但天地之间一派寂静,没有声音、没有色彩、没有移动的生命!” 他说到这里,声音低至于无,实在不能再往下讲,只能又稍息片刻。重华早已哽咽失声,不停的摇动他双手。 “后来,不知过了多少年,渐有生灵出没,直至壮大,而我始终是孑然一个。孤独让我如行尸走肉,又有另一种痛苦让我生不如死。” 重华忙倾身关心道:“是什么事情?” 聂峰和他笑笑,淡淡道:“你帮不了我。你看我身上可有异样?” “如石如铁。” 聂峰点点头:“自从沾染神砂,身体坚硬无比,可就是动辄奇痒无比,一旦发作,痒入心肺骨髓,真想一死了之,可惜当时无论撞石投水都死不了,过后又正常。” 重华又认真查看了,浑身无一丝痕迹,也是莫名其妙。 聂峰又问他道:“你知道我怎么和那个怪人打起来?” 重华摇头道:“他叫青干,从海洋来。” 聂峰道:“怪不得,你以后遇着他时可要留神了,他的绝技我现在想想后怕,特别那旋转刀,我若不是糙杖挡一下,当时便被割成二半。” 重华摇摇头道:“虽然我都已看到,恐怕每一招我都对付不了。” 聂峰接着道:“我慢慢发现,病发时倘若泡在水中特别是海水中,便好受些。到这里后,你那高个硬身朋友告诉我这里有个大湖,我赶紧过来,又发现那湖里竟有一块咸水区域,便游了过去,引起和青干争执。” “原来如此。”重华心想自己倒不知这湖水竟分咸淡,更不知一开始就是这样,还是那次大东风所致,他握了握聂峰的手道:“你说的高个硬身人叫石干,也和福先生族人一路过来,他们这么快到这里你也帮了大忙。” 聂峰微笑道:“我那也是见了人高兴。我被这身病折磨得毫无办法,才想起高等生命的话来:塔内有难念短咒,塔外有难念长咒,随着牲畜走。咒语我已忘记,只能到处找牲畜跟着观察,都毫无用途。直到近年来,大批牲畜聚集东行南下,与大洪水前我护送贝思卡途中表现极其相似,我恍然大悟,随行而来,直到和你朋友族人相遇。” 他如枯木多年,直至被慧激起话语,待和重华相见,二人原本故人,话题又近,说话渐渐敞开,重华见他说得费力,也不着急,反倒又是提醒又是补充,直到他讲完。 聂峰又低头看看身上道:“说来我也要谢谢你那族长朋友,若不是他赠我衣服,我便和动物何异!哈哈,对了,看起来地球上的动物都来这儿了!” 重华接口道:“我也是来此地不久,来就见到百兽云集,漫山遍野,如今还在源源不断赶来,不知道其中有何秘密?” 聂峰笑道:“我知道。我一生都和它们相处,知道它们的语言习性,它们记着很久以前的一则咒语预言:在东土瑞气聚集的地方,会有高等生命讲经。” “讲经?” “是讲各类生命如何升华,对个体生命答疑解惑,听起来很重要。” “后面一句我理解,比如你就是冲此而来,前面一句却是何意?” “就是哪一类动物能像我们人类一样能成为百灵之长。” “这理想不可谓不大!” “但它们都说为人类所苦,就像是人都想当国王一样。”聂峰讥笑道。 重华想起前几日和德先生福先生夜谈细弱求强的事情来,原来有如此深的因果,一时沉默不语,过了片刻才问:“大概什么时候?” 聂峰答道:“不知道,天已入秋,总归快了吧。” 重华这时又醒悟,这些日常听福先生族人抱怨野兽凶猛,自己却没有潜身其中听听究竟。 聂峰不知他心中所想,问他道:“你是如何遇着福先生族人的?”重华便开始讲述自己分手后的经历。 他从红云异象说起,到大逃亡时人类无法无力无奈下的各种悲惨境遇、自己和尊亲为基地组织抛弃、因避难躲进再生洞中、再生出洞后到处寻找亲人基地、大高原上身染风寒险些丧命,其中再生洞中流体以及芒芒一段一略而过,好在聂峰听都来不及,更无暇相问。 待说到福先生族人时,他振作精神,不厌其烦地娓娓道来:福先生族人为生计所迫迁居,偶得大船,漂洋过海,困于水,阻于雨,缺食少炊,全族染疾,族人内哄,抗严寒酷暑,立族规归心,过险滩,越高峡,直到大船失毁,强渡大河,得到聂峰的相助才到此,其中又有斗猛兽,斩水妖细节。这些福先生族人故事,多非亲见,他却烂熟于胸,虽然因着聂峰细说慢讲,自己且觉得荡气回肠,由衷感慨道:“我现在想来便后怕,中间若有一处险失,一族尽毁。” 聂峰听得如痴如醉、血脉贲张,良久才能回神,扼腕叹息道:“我这一生就和一张纸一样平薄无力!” 重华安慰他道:“我们从大洪水遗留下来,天佑者必谴其烦,如果时间可以恒久,这些都不过一段话而已。”等聂峰平静下来,又把自己奇遇石干和乌婆婆、大森林中获木王赠宝、巧遇泰山上基地几件事插说了,当说到救双雕的事时,聂峰点头道:“可能便是蛇王,我看它极善隐藏、真假莫辨、快捷无伦、毒性奇大,连贝思卡也很忌惮。” 他二人都从不知疲倦,这一说不分日夜,也不知多久,二人手拉手站了起来,极目远望,好像整个世界也都在看着他们。 重华忽然啊呀呼一声:“快走!”,忙拉起聂峰飞奔,原来他忽然想起游龙送福慧到湖边,倘若青干出击,石干不知能不能抵挡。 走得二步,聂峰也明白过来,二人情急之下,各尽己能,火速赶往宁湖,重华赞叹聂峰双腿神力,赛过夸父逐日;聂峰羡慕重华或翩然若仙,或如入地蛟龙。 待赶到宁湖边时,全无动静,重华召来游龙一问,听得福先生已自带人把女儿接回去了,二人这才安心。 聂峰又钻到湖心泡了个澡,上来时很是不爽,说湖中间已无咸水团了,八成青干已经它往。 重华反放下心来,和他说起心中的想法来:“这几年,我为着福先生族人东奔西走,常感局促,好在此事将了,唯有基地一事,非常复杂,总得我二人齐心,前往明察了,相机整顿,才不负组织寄托,逝者殷望。” 当下又把自己对基地的了解情况详说了,殷殷的望着聂峰,以为他当慨然应允,不料他反应冷淡,埋头不语。 重华不免有些失望,征询道:“你有何想法?” 聂峰抬起头来木然道:“我早已不逢人事,内心淡漠,这次来不过为求如何免除疾患而已。” 重华听了谦然道:“那是自然,你我隔世重生,我必先陪你,争得你身体痊愈了再议它事。” 聂峰忽然眼睛亮亮的看着重华道:“只有一事,望你相助。” 重华上前一步,握住他手,动情道:“我们都早已没有眼泪了,还有什么难事、可怕事?” “我想你和福先生说,把小慧嫁给我。” 重华听了,当即面现难色,失语道:“是这件事?” 聂峰见他如此态度,眼神渐渐暗淡,缓缓转过身至去。 重华在这片刻之间,便决定帮他,不是因为他是故人,而是他看到了一个人无数岁月无数日子孤身只影移动在这地球上,心已经磨平,情已经消失;不记得语言,没有了眼泪,只有常常在地上翻滚扭曲、剧喘哀嚎的身影,周围,可能一群动物在好奇围观。 他的心在流泪,苍青的脸上满是悲悯,他再也忍不住紧紧抱住了聂峰,聂峰无动于衷。 “你和小慧有过了?” “在一起过了,她爱我!” “你抢走她是为了救她?” “是的,但她说一见面就喜欢上我,这次到湖边就是为了找我。” “好!”重华终于决定道。 聂峰猛地抬头,眼睛又明亮起来。 “只是我要和你说。” “你快讲。” “这里另有一支族人,也是刚来不久,也很了不起,自知自识自来至此,族长和福先生很是投缘,他的儿子和小慧很是般配,二人一拍即合,我当时也以为是美事一桩,极力促成。” 聂峰睁大了眼睛,不知他往下再说什么。 “所以,”重华顿了顿,叹了口气道:“你和小慧既然已成事实,当努力争取,我便两不相帮。”他说完如释重负,心中不停祈祷:“好兄弟,你千万理解!” 聂峰听他说完,眼中光芒又很快逝去,任重华使劲抓住自己的肩膀摇晃,如同僵尸一般。 二人都不说话,一个焦急无比,一个心复刚硬。 忽然聂峰警觉起来,倾耳聆听,随即惶恐道:“怎么都没了动静,糟了,已经晚了!”说着挣脱重华的双手,向平地深处疾奔而去。 重华心凉了半截,失落之下,唯感疲乏。聂峰和大主管一样,给了一个他不愿回答的问题,让他去做一件他不愿做的事情。 他冷静下来,摇摇头,二个人不一样,大主管是穷奢极欲之下,仍在作长生不老之想,而聂峰是孤苦伶仃漂泊了一辈子,只想拥有一个温暖的小窝。若不是牵涉到福德二族之事,他是多么乐于看到,他也会像帮助福德二族一样帮助他实现,现在都不可能。 当好事变成了烦恼,他才想到在一件事完成后,如果即时抽身而退,心里是满意的、轻松的、愉悦的;如果还贪恋留下,作下节想,便如隔代持家,出力不讨好,无不多余。 第五十七章 常有野兽出没 现在孔定每天带着族人下坡垦荒刨地、伏桀领着一帮小伙子猎取丰厚;福先生和德先生你来我往计议族中事宜,相得益彰,也许不久,二族联姻,迅速壮大,如果自己现在已经脱离他们,他日再来,又得热烈,皆大欢喜,强如现在无事瞎操心,自寻烦恼。 也不知坐了多久,他重重的吐出一口气,主意打定,便向元宝山走去。因为心气浊重,他缓缓而回,也不在意方向,也不问日头长短。 离元宝山远远的,他闻到一股腥臊气,着实被呛了一大口,忙憋住气想快走过去,又听到一阵嘈杂的咋呼声,当然来自伏桀福旭他们,停下脚步一瞥,地上一片狼藉,都是牛羊等大小动物的尸身,横七竖八,有的血肉模糊,有的还在抽搐,却都睁着一双暴突的眼睛,一边自有人在宰剥。 他只看得一眼,便要作呕,伏桀等人看到他,很是尊敬,忙要上前问候,他挥一下手,疾步离开。 福先生正和书谈着,听有人报,忙起身相迎,请他坐下,书更是长深躬道:“金先生,家父让捎些鲜果给你和族长,谢他分了不少作活器具。” 重华一时不明,福先生笑道:“他们想挖窑洞,很是吃力,我让他们拿些镐锹去用。” “是吗?”重华看着书,面色稍缓。 书连忙递上果篮,请他品尝,他随手拈了一颗,书这才喜道:“是的,现在快多了,家父还说要请你和族长得空去看看呢。” 福嫂和福慧本在忙活,这时也赶回来,福嫂道:“金先生,谢谢你,这次把我们吓得不轻!” 他微笑着和她点头,看着福慧的眼睛满是期待的看着自己,兴奋之情溢于言表,又看看一边羞涩端庄的书,心中微微叹了口气,转头对福先生讲:“族长,湖边水大偏僻,以后约束族人少去那边。” 福先生道:“已经警示大伙了,我和书刚才正说着这事。” 重华又和他道:“我看到伏桀他们捕猎太多,天气尚暖,肉食不能保藏,便是暴殄天物了。” 福先生答道:“他们和我说了,如此猎法,实是为了得皮毛御冬。” 重华谆谆教道:“你们当思一步步从苦难中来,虽然境随地迁,仍要记着俭啬。” 福先生和在场族人都点头称是。书又道:“我们把窑洞挖大些,夏冬时族长这边亦可安排些人去住。” 重华又道:“这时仍当多收割些干草晒干揉碎了备用,捕猎时尽量留活蓄养,又可生仔,又可图毛,不可心中只图省事。” 福先生道:“先生所言极是,这段时日大伙儿忙着落实住居,刨田下种,事情多了,便有些偏颇失察,回头我便召孔队长及各支长老,还有你-”他看了看福嫂,福嫂也明白地点头。“俱要勤生俭活,不失先生带我们来此殷望。”又转头和重华作躬道:“还请先生今后多加训示。” 重华点点头,又问道:“石老前辈去哪里了?” 福先生忙答道:“他和我们一起回来时,便不高兴,自回先生居处,后来再使人看望时,已经不在,玉壁船刀还挂在那里。”原来重华从大高原回来,每每念着致胜的上古金刀,赞不绝口,有一天他和石干抽空一起去附近的玉山,寻得二块上等玉石回来,请福先生依样琢了一口,只是尺寸小了些,要送给石干,福先生为表心意,又在刀身上雕了大船图案,石干不要,赠于福孝,福先生每每要见重华和石干时,便使人将刀挂在他俩的居所,二人便携刀过来,所以福先生如此说。 重华听了心中着急,忙道:“既如此,你们各自忙去吧,我去找他。” 福先生和书要相送,他只是不肯,福慧道:“父亲,我和弟弟送先生?” 福先生看看重华,笑道:“也行,这样才是待师之道。” 福慧送了一程,拉住重华问道:“金先生,他呢?” 重华看着她面无表情的道:“不知道,你走后我们便也分手。” “那他去哪儿了呢?”福慧着急道。 “不知道。”说完也不顾她怔在那里就要哭出来,自拉着福孝的手道:“知道你父亲为什么把你的名字改了,今后更当多为他人着想。” 福孝点头恭敬道:“是,师父。” “回去吧。”他吩咐姐弟俩转身回去,这才回到居所。 福先生目送重华回居所,又招呼书回来坐下,欣慰道:“来日我便请金先生选择良辰、落实礼仪,与你们早把事办了。” 书感激不尽。福先生又问他道:“你适才说你们族人迁居到此,固然准备多年,但最重要的是一本古书指引,却是怎么回事?” 书谨答道:“只知道家传一部古书,上面列有山川地形,后世不断校对画注,所以得知路线。书中又有观星之法,能早知风雨天气,故能择时而出。” 福先生悠然神往,良久才道:“我等族人既有金先生佑助,又有大船可依,犹得漂泊数年方至,就像瞎子走路,哪比得你们胸有成竹!”又好奇道:“可有书名?” “不知道。这书是世世代代单传,现在由家父执管,我小时候听爷爷和父亲讲,好像叫王什么书。” “王书!”福先生叫出声来,又慨叹道:“好有气魄的名字!” “好似这样,我也没见过。” 福先生笑道:“你都成人了,还不传你?” 书不好意思道:“早着呢,总要等我成家有后了才行,现在只教些口诀字样。” 福先生拍拍他的肩:“也快了,这不是马上的事!” 书又红着脸点点头。 正说间,福孝走过来,福先生问:“金先生回去了?” “是的,父亲。” “你姐姐呢?” “他去妈妈那儿了。” “叫她过来,书还在这儿,也不过来说说话!”福孝去了,一会儿福慧来到,不耐烦的道:“父亲,什么事?” 福先生不高兴的道:“没事就不能过来坐一会儿?书都在这儿大半天了!” 书有些惶乱道:“族长,没事,我也要回去了。” 福慧不情愿的在一边坐下,二人都不说话,福先生对女儿道:“这样,你写几个金先生教的字让书看看。” 福孝去取了木板和炭管,福慧按父亲的意思写了山河日月四个字,书看了惭愧地摇摇头,表示不知。 福先生笑道:“难道你识的字倒有不同?写出来看看。” 书便写了同样四个字,福慧看了,鄙夷道:“这哪里是字,画符都不像。” 福先生喝道:“你不知道就算了,怎么如此轻视!” 福慧偏过头去,哪里肯服。 福先生又和书道:“果然相差甚多。” 又谈论些各自族中风俗情况,德先生已差了数个族人来接书,说最近常有野兽出没,夜行还是小心些。福先生亦以为是,送了书一段,又私下和他道:“回去先不要说我们交流王书的事,怕你父亲知道了另有考虑,影响婚期。”书答应了,赶紧回去。 重华站在居所外面,居所厚实高大,很是齐整,建造得又快,不唯对他尊敬,也想到石干身高,足见福先生孔定用心,族人拥戴。 但他和石干很少在里面住,此时稍一扫视,便知石干近日未曾来此。 他知道石干和乌婆婆在漫长的岁月里,相知相近,虽非夫妻情赛鸳鸯;虽非兄妹情同手足,因为自己无意救了乌婆婆,石干便甘心以身作仆,此次听了青干一言,顿时心急如焚,不知乌婆婆回深海后又遇到什么大麻烦,但仍守着主仆之份,回来报信福先生,又亲自接回福慧,这才离去。 他会不会独闯大海呢?抑或去找青干问个明白?他想了又想,还是决定去宁湖边,但愿能守着石干、或者青干,甚至聂峰。深海大荒沟玉光山黄金坪精华洞。 郝大帅抖擞威风而来,到了此处,也只好收敛身子,低头弯腰,慢慢挨入,原来精华洞像极了鱼身,里面虽然宽敞无比,洞口却像鱼的嘴巴一样,又矮又小,郝大帅身材高大宽阔,又一向喜欢快步走路,因此每次来精华洞都要骂骂咧咧一通。 他进得洞来,昂首挺胸,走到班列最前面,仰面朝天,目空一切站立。 鱼师在他对面,和他搭话道:“大帅,又在为精华洞的门口生气?” 郝大帅揶揄道:“每次来都要受一番挤挟,真搞不懂你们是自虐呢,还是缺少安全感?” 鱼师笑道:“大帅,你又不是不知道,海姥这样布置,是为了提醒我们立身处世要谦恭谨慎,心系下层大众。” “哼!我是强者,为什么要考虑那么多!” “你如果不心系下层大众,仅仅是自己心目中的强者;如果心系下层大众,就是大众心目中的强者,就如玉光山一样,没有庞大的基础,哪有山尖?” “哧!我可没有那种情怀和抱负。” “那是因为你少了一样东西。” “什么?” “爱,你如果能放下自己的意志,更多地为大众着想,生命就会变得更加有意义,更加伟大!” “哈哈,如果不是天外之客助我们发动大洪水,二足人现在还在对大海洋作威作福!如果大家不是在这里,而是在罪恶沟聚会议事,你还有心情高谈阔论?你别和我瞎扯,我心中没有爱,只有仇恨!我要杀光二足人!” 鱼师讪笑不答。海姥开言道:“大帅,仇恨有二种,一种是天数自然;一种是贪欲膨胀引起,二足人给我们的伤害太多太大,这是因为他们在上一次海陆之争中获得了地精,成为了地球上生灵的主宰,我们和其它所有生灵只能陷于被动,但是正因为他们的贪欲膨胀,让他们迷失了生命的本质,这注定了他们必将自我灭亡,天外飞星和大洪水只不过起了催发作用。现在他们基本上已经灭绝了,我们的仇恨也就没有了目标。不然,你说说,你这次陆上之行可有和他们的遭遇?” 郝大帅悻悻道:“没有什么好说的。” 鱼师道:“大帅,既然出海这么久,怎么就没有一点事情可说?你让黑脚龙送回来的二足人,又多又齐整,说说这个也好!” 郝大帅不情愿道:“今天我心情好,要说都说给你们听!自从上次到陆地深处寻着大雪山,擒了太阳王,灭了他一族,也没有搜着太阳石,这次更毫无消息,太阳王部族好像从这个地球上消失了一样。后应一朋友之邀,去找木王取天视,不料晚去一步,我一怒之下,将它碎尸万断,然后和朋友还向陆地深处寻找,正好碰上这批二足人在一起聚会,我一个都没舍得吃,就将他们带回来给大家观赏,至于他们的来历,我哪里知道!” 他又愤愤道:“我让先找太阳石,你们不信,要是有太阳石在,不就什么都知道了吗?” 鱼师笑道:“这不都在找嘛。”又问他:“你要取木王的天视干什么?” “我那朋友对陆地上的事无所不知,我和他约定,我帮他取天视,他帮我打听太阳石下落。” 鱼师听了又是摇头,又是叹息,郝大帅睥睨道:“你唉声叹气什么?” 鱼师道:“木王立世千载,与世无争,这下飞来横祸,想必死不瞑目。” 郝大帅冷笑道:“它既失天视,已无灵性,死不足惜。”又面向钛晶床道:“海姥,大帅有一个请求。” “嗯,你说。” “陆地和大海洋一样广阔,它深处的大风沙非常厉害,要深入内陆,寻找二足人和太阳石,非得有仙膏滋润才能坚持,必须有缩地尺才能相助脚力,请海姥恩准我从熠华洞借此二宝。” 聋婆就在他身边,听得清楚,忙上前躬身道:“主上,不可,熠华洞三珍八宝,郝大帅身上已有幻影飞车和万字刃,要借缩地尺,须得先还回幻影飞车。再说仙膏,主上已屡次照顾郝大帅,再多几位这样,恐怕就是把玉光山抬起来,也采集不够。” 这聋婆从前是消息官,因辨识过度,伤了听力,海姥才命她掌管熠华洞,她因听力不好,说话不自觉大声,并非有意和谁作对,郝大帅却听着格外刺耳,转过身来,恼羞成怒道:“你说事就说事,这么大声干什么!” 聋婆回应道:“我一贯这样,众首领都没有觉着不好,你就是不借缩地尺,也要将万字刃和幻影飞车归还给熠华洞。” 郝大帅怒不择言道:“掌管三珍八宝有什么用,有本领也去极西大陆走二遭。” 聋婆毫不含糊道:“这里没有携宝上岸者多了去了,有谁不尽力了?回来也都到此和主上详细汇报,又有谁如此不可一世了?” 郝大帅怒目相对,激浪忙上前道:“禀主上,总巡管深入陆地,不比在大海洋灵活如意,还是要多配几样宝贝防身。” 海姥沉声道:“大帅,出门在外,宝多压身,借宝还宝,你回头还是和聋婆协商,对了,你是海洋总巡管,可知道安宁王次女被劫的事情?” 郝大帅压住心头怒火,只好上前道:“禀海姥,我是听说过这事,正在安排,因为这里诸位都知道满玉的遭遇,你以大海洋的仙膏也救她不得,但是她竟能完好归来,定然和地精有关,所以我正要找到她,审出地精信息。” “是这样吗?”海姥哼了一声,又发话道:“青干,你于前年经军师筹划去陆地一处潜伏,可见什么端倪?” 青干上前一步,先往钛晶床参拜了,然后道:“禀主上,端倪有二,一是大批生灵鱼贯至彼,且有二支人类,其中一支最为离奇,他们不知从哪里觅得一只大船,大摇大摆由海入河,一路磕磕碰碰,竟也于前些日赶到。后来我才知道,众生灵如此一致,都是为了听一高等生命讲经。” 一众矍然问:“高等生命讲经?” 青干道:“我当时另外有事,错过一幕,但龟伯在场。” 龟伯赶紧站到中间,施礼过后,从容道:“主上,当时我和众生灵围聚在一高台下,为瑞气笼罩,昏昏沉沉,听得一个声音宣布:谁都可以问一个问题。高等生命如有万只耳朵,万种声音,同时作答。奇怪的是,我后来了解在场生灵,问题繁多不一,答案却都相似,只是地精二字。” 郝大帅心道:“果然地精在那里,生相看来可信。” 鱼师笑问龟伯:“你问的是什么问题?” 龟伯谨道:“我问的是如何找到海运袋。” “他怎么回答?” “也是地精二字。” 海姥道:“当年你族类丢失海运袋,你正应上心,很好!” 龟伯叩首道:“先祖莫大罪过,主上慈悲,免除灭族之刑,我族类只以早日找到海运袋方得瞑目!” 鱼师令它退后,和青干道:“你再说另一桩端倪。” 青干看了一眼锤头道:“那支人类果然可恶,一路捕尽捞绝水类,又在高峡水库上聚歼了锤头子裔,后有小辈鼋鳖咬断其大船缆索,使其撞毁,不料他们中间竟有一人,能喝断水流,使他们安然过河。” “哦!什么人有此本领?”勾天问。 “不知道,他黑面硬身,仗着一件奇怪兵器。” “是什么奇怪兵器?快说!”郝大帅急切问。 第五十八章 海陆之争 青干并没有看他,淡淡的道:“只是一根棍棒,施重如山,入水能发大光。” 郝大帅抬头冥想,海姥道:“没听地主公公说陆地上有此宝物,你接着说。” “是,主上,他后来竟主动找我打斗。”青干躬身道。 锤头忙问:”怎样?” “很厉害,我的闪电旋和透冰刀也奈何不了他,连浑沌也差点给他破了,后来石干出现,我一愣神,被他跑了。” 众类听它越说越奇,无不惊叹陆地上竟有如此大能之人,半信半疑。海姥、鱼师、郝大帅却一齐叫出声来:“石干?” 郝大帅随即瞪眼道:“你当时该先把他擒了,就可知地精消息!因为之前满玉一直跟他在一起。” 鱼师道:“大帅,不关青干事,地精的事他不知道。” 说话间,洞中大众多在交头接耳地议论地精是何物。海姥哼了一声,大众即刻安静下来,海姥道:“青干,我刚才问你这次上岸潜伏有何端倪,你说了其二,只有一项,你倒疏忽了。” 青干忙道:“青干有罪,请主上明示。” “你所见地上草木生长如何?” “这个倒没太在意。好像也没什么异常。” 海姥又哼了一声:“大洪水后,我类大举上岸,只顾热闹,却不计收获,除了清静干净,地方眼界广阔了,并无显赫旺盛之象,倒是我类根基玉光山反而渐渐黯淡了。” 众类听她寓意深刻,无不屏息而听。 她接着往下说道:“这其中有个秘密,我们所在的地球中,有一种成分叫地精,就像我们身体里的骨髓一样,虽然稀少,尤为重要,主管生长机气。它随地球架构发生变动时而运动,比如上次海陆巨变时,它仍保留在陆地上,为二足人染获,人类遂演变成百灵之长。” 乌逊问道:“主上,是不是假如为我类所遇,我们也可以进化成地球上最高级生命?” “对。” 龟伯问道:“请主上谕示:这地精平时却在哪里,怎么才能见着?” “它平时在地球深处,谁也不知道它在什么位置,自然无法见着。只有在地球发生剧烈运动时才可能受惊出动,我所知道的它出动过六次,其中有二次在海洋,四次在陆上。”她沉默了一阵,继续道:“这次大洪水,我们借助天外来客的一撞之力发动,向陆地倾倒了大半海水,中间有人类排放的各种污物,有我们积攒的怨愤,蓄势巨大,陆上生灵几近灭绝。但是事情过后,我和军师发现,玉光山开始渐渐变暗,一开始以为发动大洪水时用力过猛,晃动了它的根基,后经军师仔细勘查,玉光山根基完好。我又让他数次上岸观察,得知上面的生物生长旺盛主要得了海水倾泻的海洋中污物作肥料,却没有光泽,而且各处地气都停歇了。” 鱼师见大家似懂非懂,解释道:“我们玉光山的所有能量都来自地心一个大口火龙,若没有地精滋润,它便慢慢无力,地气也是这样。” 青干后悔道:“这个我真没有注意看。” 郝大帅高声道:“海姥的意思是讲地精早就出动,而且被控制了?” 一众大惊,有的问何以见得,有的问为谁控制,有的自作聪明道:“刚才海姥讲有天外来客,不要被它们控制了!” 鱼师点点头,朝着钛晶床道:“主上,这个说法也要重视!” 海姥等众类平息下来,才叹息道:“一场大洪水,我们泄了心头怨气,却也惹来了不少麻烦。” 众类都不敢着声。她接着气哼哼道:“先是保管海运袋的蠢材在大洪水之前私自上岸,要水淹人类大城示威,却因不会应用,回来途中反而失此珍宝;后有要员趁乱持宝上岸炫耀,失了太阳石,这真是应了人类箴言:偷鸡不着反而蚀了米。” 她一怒之下,身体发出光芒,钛晶床猛然华光璀璨,一个蓝褐色的透明真身慢慢显出,饱满如意,四面有光明眼,百节肢体如漫网张罗,更有百爪金龙和电隐龙在周围穿梭盘旋,神威赫赫。众类见她发怒,都不敢抬头。 海姥轰然道:“大帅,你是海洋总巡管,这二件事难道都与你无关?” 郝大帅听她敲山震虎,不觉心虚,在她的威严之下,只好低头道:“是,大帅检查疏忽,让她们携宝出海,现在正全力寻找。” 青干、勾天、锤头、乌逊等齐声道:“主上息怒,属下有罪!”待钛晶床上的光芒散去,海姥又回归暗处,叹息道:“更重要的是,因为用力过猛,惊动了地精,它现在去向不明,若不能找到,玉光山会因此断源,一直变暗下去,大海洋所有生灵也会慢慢凋蔽。近来我常常在想,我们是不是做得过了,也给自己带来了麻烦?” 郝大帅大声道:“不,海姥,我们是人类所逼,是他们先太不节制了!” “嗯,你还懂节制,好!”海姥表扬他一下,随后又阴恻恻的道:“这是第七次海陆相争,如果我们找不到它,而得到它的生灵和人类一个德性,我们海类迟早又要做受气包;更可怕的是刚才我所说的,如果它被控制起来,或者被外星生命带走,我们就彻底完了!再说海运袋,关系洋流枢机,没有了它我们就不能控制洋流风雨,大海也同样会失去活力。” 郝大帅道:“还有太阳石,它是大海洋的权威。” 鱼师道:“当务之急是找到地精和海运袋!” 青干率先站出来道:“主上,青干前次有负期望,恳请主上允许青干再赴陆地,青干见不着地精和海运袋,誓不回大海洋!” 勾天、锤头、乌逊等也都纷纷请缨。 鱼师道:“你们都很忠心,主上也心疼你们,并没有全怪你们,因为地精消失是无缘无故的,毫无线索;海运袋和太阳石只知道和二足人有关,但无迹可循。这是一个劫数,我们只有同心尽力度过这一难关。” 他又把大家叫到身边分析:“现在有二处地方很是重要,一处是陆上极西之地的中昆仑,那是人类遭难前倾力营建的一个基地,据说,他们的一座宫殿比我们的黄金坪还大,他们的一盏灯的光芒盖过了日月,人人鲜衣华服,出入动辄飞车,比以前还神气,所以那里应该是人类在地球上的总枢,若有海运袋、地精这样的消息,必有他们参与。” 郝大帅大声道:“确然如此!所以必须得灭光二足人,永绝后患!” 鱼师不置可否地和他点点头,接着道:“其次是东昆仑,便是青干上次潜伏的地方,现在那里的人类叫它福德山,我们乃是根据一个古老的咒语信息确认到的,后来果然各类生灵齐至,有高等生命讲经,并提到地精二字,因此这里也要重视。” 锤头插话道:“军师,我有一项提议。” “你说。” “高等生命讲经时没有人类参与,但是他们迟早会知道,虽说他们现在是穷途末路,就怕关键时刻被他们占了先机,不如尽早把这二处人类灭了。” 其它海类听了,知他既是讨好郝大帅,又恨极福德山一支人类在途中尽害了他的外裔,想公报私仇,但也说得在理,都点头赞同。 鱼师望了望钛晶床,见海姥没有发话,沉吟道:“这二个地方和海洋一线排开,路途不近,我们没有了海运袋,想发动洪水,并不容易,特别是中昆仑在陆地极西极高处,那里的二足人也是大洪水幸存下来的,估计再发大水也奈何不了他们,只能密切监视,找到他们以后,再想办法对付。” 海姥忽然道:“二足人如此精怪,我还没有去深海乐园看过?” 激浪大声道:“禀主上,也没什么特别处,我看他们就如小鱼小虾一样。” 龟伯摇头道:“嘿,你没有看到他们发挥呢,他们在私欲方面可是精灵古怪,要穿亮衣、吃厚味、住华屋,什么稀奇要什么,嫌少不嫌多!” 海姥呵呵笑道:“任他天赋再高,若沾上贪欲,便下乘了。” 鱼师道:“主上,你身体不便,我已让豢养官挑选几个,驯养好了,送到这里与你来看。” 海姥道:“不急,办正事要紧。” 鱼师点头道:“好。”又和郝大帅道:“大帅,极西内陆之地,一般的海类去不了,海姥又恩准幻影飞车随你身边使用,你就盯着那里,除了寻宝,其它的事都不要想。” “不要你多讲,我那朋友生相对陆上之事无所不知,只是要让他办事,须带些仙膏赏他就行。”郝大帅连折了二阵锐气,也不敢再提借缩地尺的事。 鱼师转身和众首领道:“好。那就放开大帅那边,先在福德山试试,但是其它生灵不要涉及,它们好对付,还期望它们帮忙得到信息呢。” 锤头高兴道:“这次让我去,我们是管水的,倒要看看那个黑飞人怎么在我面前喝断水流?”说完瞟了青干一眼。 青干回敬道:“你还要试试是他的棒子硬,还是你的头硬?” 这时鱼师已走到钛晶床前和海姥商量好了,又回来坐下,海姥道:“你们都去,我和军师留守。陆上事宜,由大帅协调决断,他就管着监视中昆仑那块,东昆仑这边,军师安排部署行云水汽到达后,就由锤头带车臂将,出动招摇车,水淹福德山。好了,各位用了仙膏后回去准备吧。” 一众齐声答应,伺女条条和扁扁端上海底仙膏分发了,郝大帅大不满道:“才这么点?刚够塞牙缝的,陆上太辛苦,总要多补充点,再说行事还要有所打点。” 鱼师劝他道:“大帅,玉光山不亮,哪里还看得见收集,再往下去都没得吃了。” 一众离开后,海姥让条条扁扁也下去,太息一声,和鱼师道:“今天为了镇住大帅,我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只怕这病难好了。他非但不能传,反而让我担心啊!” 鱼师也摇头道:“你就不要再指望他了,当年裂波王再强势,也没有到精华洞来跋扈,你也听到了,今天我已经把话和他点透,他根本听不进去,太嚣张,又残暴惯了,大伙儿背地里都称他为黑洞,就是极其危险的意思。” “还贪得无厌!可是传谁呢?青干他们太年轻了。” 二个沉默了半天,海姥又道:“你这个主意好,先给他一顶帽子戴,让他多在陆地上呆着,省得烦。” “话虽这么说,他也不傻,又有乌鲲辅佐,你看他对找海运袋和地精一点也不热心,只想找到太阳石,居心叵测!” “哼,这我难道不知!我们还是全力寻找海运袋和地精。” “就怕他找到太阳石,暴起发难!” “他那是痴心妄想。对了,满玉那娃现在怎样?” “据漆塘传出来的消息,她正在经受酷刑。” “唉,我本来要她回避一下的,她硬不肯走,也怪我一时犹豫,她才被大帅劫走,经受磨难。” “主上,既然你判断她的遭遇肯定和地精有关,这等关系海陆之争的大事,不光顾不上慈悲,还要密切注视。但是大帅敢在黄金坪私捕审讯,和裂波王已不是一种性质,这又是一个危险的征兆。” “嗯,待大帅一走,你马上设法放了她,这孩子的脾气我知道,她不想说的事,用什么法子也没有用。” “好。” “我累了,你也早些回去吧。” “是。”鱼师唏嘘着下去。宁湖果然安宁下来,重华在此守候多日,翘首以盼,都无巨头人和聂峰踪迹,间或去敲石呼唤石干,也无消息,自恼这人事说来便一起来,说消失又一起消失,连小河口进进出出的水类也没有了。 倒有牛猪马羊一拨拨来此饮水休息,有几只羊,就在他面前不远处,呆立原地,瞪大眼睛看他,什么表情也没有,一站半天,引起他的注意。 他走近前摊开手逗它们,它们也没反应,他本来心情不好,就作出各种恐吓姿态来,它们仿佛看他表演一样纹丝不动,就在他忍不住想上前踹一脚试试的时候,一只老羊走过来,干咳二下,颤声道:“别看了,他身上虽没有俗气,但也是人,还是回那边去找。”那些畜牲才懒洋洋地离去。 他记着这句话,一时想不出老羊说的什么意思,更加烦躁,便决定不再等下去,先到德先生那边看看,就离开这里去找石干、找扎哈致意,哪怕到基地悄悄的看看泰山江南他们。 他悄悄的来到隽秀峰,上得凉亭,才看不久,便听得德老在身后道:“金先生这一阵好忙啊!” 重华忙转身,见他牵着灵猴,正微笑地看着自己。他一直觉得德老年纪尊长,有阅历学问,和自己谈话时又光明磊落,无所藏掖,便也朗声道:“德老好精神。” “别这样说,我自己知道,不然我怎么会等你等得着急呢。” 重华道:“哦,不会是为着书和二族青年的事情吧?”他虽然猜中,先喜后忧,便没有接着往下说。 德老笑呵呵道:“是啊。你不着急,我这里可在日日思想呢。” 重华笑道:“只知道德先生急,每次见面,未曾漏说此事,德老你也着急了!” 德老又笑,邀请他去大孤台讲话,路上又说了族中一些杂事。到得大孤台上,直走到深处,但见草齐腰深,青黄相杂,一阵风吹过,如波浪般偃伏又站起。德老放下灵猴,由它玩去,问重华道:“金先生为何忽然对二族姻事不热心了?” 重华讪笑道:“并没有,确有一些事情耽搁了。” 德老不好意思道:“毕竟我们浅显,一个劲地催先生。” 重华笑道:“无妨,这也是好事,我只暗笑德先生竟比年轻人还要着急。” 德老默然一阵,轻叹一口气道:“这事也不能怪他,中间实有原因。” “噢,那是什么事情?” 德老环视一下四周道:“我前日和你所说,族中传下半部王书,里面包罗无数,山川地理只是一项,又有一项内容:根据日月星辰的运行记录和计算,到了某个时日,夫妇受孕,生子生女,俱都禀赋优异,不特有大材能,如此于族于家,实乃幸事。” 重华哪里曾听这等说,因问道:“那要等多少年?” “并不知道,只有由记录和计算了才知。” 重华恍然道:“莫非德先生计算这日子快到了?” 德老点头叹息道:“而且是大年!这中间要不停观察,不知要多少年,又要计算精确了,实在不是一代人二代人的事情。” 重华不解道:“这真是可遇不可求了,如此大好事,何不与福先生明说?” 德老摇头道:“先生所言极是,此事可遇不可求!凡事万物,都有天意安排,但若讲开了,便有赶工之嫌,违背自然。再者人各有信仰,倘然福先生生疑,便以我为私,甚或嗤为无稽之谈,我父子二个总不能捧着王书去详加解释。” 重华听了深以为然,想到兹事重大,虽怜他祖孙三代殷望,怎奈福慧心已他飞,对书未尝正眼,自己忝为中人,无能为力!又念德老每每对自己坦露族中机密,便犹豫怎样和他说明福慧和聂峰情实。 德老哪知他所想,自看着台下叹息道:“好事不平顺,我担心添乱的来了,你看这些生灵,日日向前逼近,不是嗅闻就是张望,难道它们也知道那边之事?” 重华和他眼睛一对视,便明白他说的是元宝山后山洞,脱口道:“怎么看得出?” “它们这样已超越其本性,你再看-”他指了指大孤台下种垦地那边:“我初时担心它们会去那里,拱啃踩踏豆蔬,但它们竟然无视利益,齐齐往元宝山靠近,这又不是成精了呢!” 重华这时因在高处看了,果然稀奇,又想起上午宁湖边老山羊的话来,他望望德老,德老也看看他,二人同时点头,心中都想:也不知后山有没有动静? 德老又蔼然道:“我和先生心有灵犀,王书中有一小术叫目语,我便说于你听。”当下将二人如何对视,通过肢体眼神,互明心意的要旨说了,重华兼有天视和太阳王家族金眼之能,一学便会,德老赞叹不已,末了迟疑道:“有一请求正要对先生说。” 重华感激道:“你说。” “我往常每年要自栖修行一次,自从本族迁居,一直劳心不息,最近尤其倦怠,正要找个偏静的地方栖修。” 重华领会道:“德老何必客气,我便和你同去。” 德老谢道:“你答应便行,我择时自去。” 重华道:“也好。” 二人抬头看看,天色已然不早,青天夕阳之下,南向空中有一串葫芦状的乌云倒横着,德老脸有忧色,嘟咙了一句:“这天又要下雨了。” 他唤了几声灵猴,不见动静,奇怪道:“小家伙平日只在身边玩,跑哪儿去了?”说着边往草丛深处趟边大声叫唤,重华也跟在后面帮他张望,走了一阵,直到一块空地面前,乃是一口大浅坑。 重华先闻到一股血腥气,急搜看时,连忙拉了德老一把,二人并肩站住。 只见对面的草丛边上,一只肥大的灰兔,蹲伏在地,眯眼看着他们,嘴唇急速磨动着,二腮的肥肉随之颤抖,透出凶恶之相来,它身前的灵猴已经只剩下头脚了。 兔子见有人来,不但不惧,反而伸出舌头来舔了舔嘴边的血迹,如在回味。 重华倒吸了一口凉气:“吃肉的兔子!”同时感到德老的身体一晃,赶忙扶住他,慌乱中又看那兔子,越发显得狰狞,这才发现自己的灵须杖早被孔定借去避挡野兽了。 “哈!”他大喝一声,兔子不惊不起,仍是眯眼看着他们,见他稍一迟疑,快捷无伦的蹿了过来,在他们脚下忽前忽后忽左忽右绕起了圈子,一时搞得他手忙脚乱,好在德老挣开他手,身子一转和他后背相贴,那兔子又转了几圈,才忽地没入草丛中。 二人头晕目眩,德老悲痛之余,低声道:“快走!” 此时天色已大暗下来,德老在前,重华托着他臂跟着,都不着声,疾步而回,直到见着地面。回头望望黑呼呼沙沙作响的大草丛,二人对望一眼,都觉得说不出的诡异。 正好书上来迎接,德老只说灵猴走失,没找着,便和重华挥手作别。 第五十九章 抱团结盟 重华是晚便回再生洞过夜,次日仔细察看一番,大致后山陡峻,树丛茂密,倒没有发现牲畜踪迹。 他又悄悄的看过前坡,果如德老所说,这些生灵似乎漫无目的,其实就二个动作,嗅嗅闻闻,再站定了四下张望,毫无警惕之态。 他本想看过德先生族人后隐身而退的,昨晚的遭遇让他感到福德二族虽然忙得热火朝天,其实周围危机四伏,恰在此时,他又失去石干,本来来了一个大帮手聂峰,不料才一见面,便即离去。 他望着满天拖沓着的乌云,忧虑重重,无可奈何之下,只好又召来游龙:“这里的牲畜是有点多,得想个法子赶走一些。” “没用的。”游龙不屑道:“想赶走它们,得先赶走它们的头。” “它们的头?” “对,就是它们的头领。” “怎么知道它们在哪儿?” “这几天它们常常在前二天黄帝讲经的高台后面集合,煞有介事地商量事情,好笑!”它说着朝大孤台那边一昂头。 “且慢!你说什么?黄帝讲经?我怎么不知道?” “你不在,再说你若不用天视,也看不见。” “那谁能看得见?” “除了人,其它生灵都看得到。” 重华这才忆起,昨天德老也说过:前二天大孤台上隐然有异彩出现。他当时以为德老思想太过紧张,想得多了,便没在意,哪料到竟有此事,那末聂峰当时是真的着急奔着此事去的,他一下子觉得这些天来堵着的胸膛终于轻松了大半。但是就算事情是真的,扯上黄帝可就玄乎了,又忍不住问游龙:“那黄帝之说是怎么来的?” 游龙有板有眼道:“那是个天外精灵,高兴了可在不同时候化形为人,他以前在此地化身为你们人类时就是这称呼。” “谁说的?”“祖龙,咦,这么多鸟类也来了,怎么老灰没来,你不想它们?” 重华点点头:“倒也是,回头我再问问它们,你刚才说牲畜头领聚会,都有哪些?什么时候可以看到它们?” “差不多就是十二生肖吧,都是在午后傍晚前,你想劝劝它们?” “别声张,你警觉点,到时候别喊你不着。” “那我多注意点就是!”游龙振奋道。 重华按游龙所说,悄悄来到大孤台后面。 他和德老都以为大孤台后面是绝壁,从未注意,十二生肖精明非凡,选在这个地方集合,除了飞鸟气龙之类,谁也不知,他不敢大意,因此早早过来,在平台上端找了个洞隙,缩身进去,静静等候。 太阳转到大孤台的那一端,他听得朴楞二下响,一只金鸡连飞带跳落到平台上,他从上往下看时,不禁喝一声彩,但见金鸡气宇轩昂,浑身流光溢彩,它落下后,先昂首踱步二圈,咕咕道:“喂,我到了,你在哪?哎呀,憋死我了,叫也不能叫,那边的小家伙们叫的是什么呀?难听死了!” 另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道:“你就站那里好了。看把你骄傲的,你可以打好鸣再过来啊。” 他只听声音,不见身影,心中庆幸自己谨慎,不然只怕要被发现。 “你出来吧,咱俩打一辈子了,现在是约定期间,讲好不打的。” “不行!我怕了你们三个,你好斗,说打就打;大猪太夯,逮着什么都吃;还有笨马,经常拿我们蛇类打牙祭。” “喔喔!怪不得大家都说你阴险,背后说别人坏话不好!你瞧我现在紧张兮兮的,哪有心思和你打斗,若不是找那玩意儿,早就跑了。” “我也是,自从那日看到黑飞人,一直心惊胆跳,生怕那个叫贝思卡的家伙突然出现。” 他明白了,这二个就是在蛇岛吃过聂峰和贝思卡大亏的金鸡蛇王。 金鸡叹了口气道:“当年它不费吹灰之力,害得我形销骨立,成一蔫鸡,差点命都送了,这次黑飞人出现,不怕你笑话,我都忘了问大家原来说好的问题,竟脱口问大仙,贝思卡在不在这,还好它没来。”它扑扑翅膀,仰起脖子,忍不住咯咯几声。 蛇王道:“我也是,所以大伙要快些,不然那家伙来了,咱们都得倒霉。听着,草原三兄弟来了。” 他听得路面震动响声,估计是什么大家伙到了。 只听到一个嗡里嗡气的声音道:“羊博士,这里究竟有没有?咱们多呆上一天,就是人家的菜!” “牛大哥,肯定有,不然大仙不会来此讲经,别急,我比你惨多了,二足人狠逮我们,我们不似你雄壮,又没有马大哥跑得快,大伙儿中,数我的声音最可怜,所以我一定要找到那东西,改变命运!” 它们说着来到台上,问金鸡:“你早到了?这么精神帅气,莫非有消息了?” “暂时没有,还有一个在角落里藏着呢。” 羊博士道:“哦,蛇王,你是头领,大伙儿都急死了,你有什么办法?” 正说着,冷不防一个黑影扑上来,咬住它脖子,将它按倒。羊博士惊恐道:“虎大王,现在是约定时期!” “哈哈,吓唬你们一下!” 他听得声音雄壮,悄悄伸头一看,原来是一个纯白大虎。 虎王扫视了一下台面,不满道:“我都来这么早,散散落落的,怎么成功?” 话音刚落,兔王和鼠王不知从哪里窜了出来:“大王,我们早来啦!” 虎王看也不看它们一眼,兔王忙道:“大王,我昨日潜伏到这个平台上去啦,偷听到二足人的秘密。” “嗯!是什么?” 兔子见大伙儿都看着它,得意洋洋道:“我先踢死了一只猴子,把它吃了。” “你吃肉啦?”羊博士惊叫一声,又是不敢相信又是羡慕。 “对啊。”兔子用劲点头:“我寻思着万一找到那东西,成了百灵之长,先吃点荤,长长气概。” 众生肖哈哈大笑。 不提防猴王忽然冒了出来,一掌打得它翻了个跟头,骑坐在它面前嘶声道:“你敢吃我们?” 兔子忙乞声道:“猴王,你误会了,那是二足人养的耳目!” 这时蛇王悄没声的窜到二个中间道:“猴王,且退后,先听它可曾听得有用内容?” 兔王娇声咳了一下道:“他们的口气好像是在圆山那边,不在这里。” 蛇王让它把德老和重华的对话一一回忆了,转头道:“羊博士,依你分析呢?” 老羊捋了一下胡须,翻了翻白眼道:“我想有,不然仙家不会到此讲经,二足人也不会巴巴的迁到此处,据说海类生命也注意到这个地方了。” “那我能不能进二足人的种植地饱饱口福啊?”随着刺耳的吭吭声,众生肖回头一瞧,牛王先赞道:“还是猪脑灵活,你从哪里搞来的这身黑氅,往身上一披,真有点二足人的样子了。” 重华听着声音熟悉,注目看了也似曾相识,仔细一想,不是大洪水时再生洞中的梗首长大人是谁?原来却是头大猪! 大猪上得台来,它练站已久,又有大氅帮衬,自然神完气足。“装的!”它哼哼二声道:“你们都知道我这个生肖做的,最没有自由,吃住全看人类脸色,吃的住的你们哪个能受得了?最后还不得免挨宰被食,都嫌我脏,怎么都要吃我的肉?我只有装大猪胸怀了。所以这次你们都让着点,让我成功,我要试试做二足人的感觉,最好能让他们也试试做猪的感觉,我最喜欢吃人耳朵了。” 众生肖听了虽有这有那的要比,但最后都觉得比不上它悲惨,只好默认。 蛇王幽幽道:“大猪哎,不要有脚走路不知道肚子疼!你们好歹能站能走,就我一个还要扭曲着才能爬行,想想我这个没手没脚的生肖,还总生活在暗无天日之中吧。” 众生肖听了,一时又觉得它最可怜。 鼠王畏畏缩缩的上前二步,抱拳道:“各位高大修长的生肖哥,你们看看小弟这模样,哪天过得安心日子,躲躲闪闪,偷偷摸摸,一露脸就挨打,求求你们,哪怕给我一点点机会!” 兔子哭出声来,猴王在揉眼睛,老牛泪奔不止,忍不住呼哧道:“可怜的生肖!” 虎王不受这一套,亮开大嗓门道:“大伙儿先别比惨,找到地精才算,蛇王,你说下面咋办?” 蛇王又挤了二滴眼泪道:“我情绪还没有恢复,请羊博士先说说。” 羊博士拈了拈胡子:“这个,我也比你们好不了多少,但像虎王说的,大伙儿得找到地精,才能像人一样光彩活着。刚才我和牛大哥讨论过了,有八成希望在这里,按兔兔提供的情报,圆山下面继续找;这里呢,二足人种的东西不能眼红,要盯着他们挖的那二口坑。” 猴王道:“要是犬王在这里就好了,它一嗅就知道在哪儿。” 大猪道:“别指望它了,它对人比对自己还忠心。羊博士,这会不会是他们为防止我们偷吃东西挖下的陷阱?” “不会。陷阱不会挖这么大这么深,还挖二个,还敞着口,你管住自己的嘴就行了。”它低头看了看蛇王道:“别那个惊动了那个。” 蛇王道:“知道你说的是打草惊蛇,不伦不类!接着说。” “第二件是请虎王得空到后山转转,说不定能发现什么。猴王也辛苦些,前后看着,一有动静就提醒大家,另外防止有生肖吃独食。” 金鸡道:“要不要请几个我的亲戚从上面看看?” 羊博士道:“算了,它们清高得很,以为什么都比不上能飞,你看它们一个个站得又高又远,明显抱着有就啄一口没有也无所谓的态度。” “喔喔,那就算了。” 蛇王等它说完,游到中间,昂起头来说:“大家就这样去办。另外,海类对人类的怨恨也不比我们小,最近又要发动一次大水来报复他们,过二天就要下雨,你们先找个高处避一下,待雨停下来再行动。” 羊博士道:“那这二天大家就不要行动了,等着看戏,雨后咱们再在此聚会。” 众生肖逐一散去,重华已大致听了个明白,果然如他所想,他得以重生,和软体黑葫芦中的流体有关,今天方知它叫地精。 它能令自己重生,也能让其它生灵这样,地球上各种生灵从四面八方赶来,就是为了听高等生命讲出这个秘密,只不过高等生命没有讲出地精藏在哪里。 生灵们为了改变命运,竟捐弃前嫌,抱团结盟,发疯地要找出地精。 第六十章 头领 他小心翼翼地回到再生洞,钻到软体黑葫芦旁,这次他没有打开来尽情地闻上二口,甚至没有摸一下葫芦体,自己既然拥有,现在知道了它的秘密,若再染指,就是贪心。 地精意义重大,现在已是众矢之的,一旦被发现,后果不堪设想,他不知道怎样才能处置,他也曾想最好的办法就是抬起葫芦体,把它倒掉,但是最终没有出手。 如此他又多了一桩心事,一筹莫展,早知道当时也问一下高等生命就好了。 他迷迷糊糊地过了一夜,他打定主意,等德老清修过后,就把山洞给封了。 他一出洞,发现整个天空灰寂寂的,一点儿风也没有,闷得让人发慌,他知道大雨很快就会到来,急忙赶往福先生的居所。 福先生正在听孔定和福阳等说事,众人见他到来,忙都起身相迎。他才一落座,便急切道:“我见这天要下大雨,来看看大伙儿可有准备?” 孔定道:“我们也正在讨论,才想起来好久没下过大雨了。” 伏桀道:“这一变天,动物们都不知道躲哪儿去了?” 几人说了几句,各各起身告辞,孔定又还了他灵须杖。 重华转过头看福先生时,看他垂头闷声而坐,这才发现他到现在一言未发,一时也觉得有些局促。 这几日连着先有聂峰和小慧之事,然后石干出走,大孤台奇遇满脸凶相的兔子,接着是十二生肖开会,一件比一件奇特,都没有来得及和他说。二个人第一次感到坐在一起时有了拘束,他先说道:“族长,这次大雨非同小可,还要认真布置。” 福先生不轻不重地点点头,忽然问他:“小慧的事先生怎么想?” 重华听他问得奇怪,且脸上笑容僵硬,心中一打岔,便不知怎么回答,良久才答道:“还是族长拿主吧。” 福先生应了一声,手指头摆弄着一块石头,眼望着外面说:“好吧。” 重华见他言不由衷,便起身告辞。 他怏怏来到宁湖边,内心恼恨,听福先生的口气,竟是对自己有意见了。 为着福慧这丫头,自己实心实意,到头来却方方面面不对路,又想自己回答他和对聂峰一样,并无不对,后面便是德老和德先生相问,也只有这么回答。 一时又想到他还不知道聂峰和福慧之事,那么如此相问又是何意? 他抬起头来,放眼望去,整个天地间灰湿灰湿的,如同蒸笼,闷热无比,越发闷闷不乐,又是一坐半天。 直到感觉到明显的凉意,看天空时,后面天际处黑色的雾气迅速弥漫,很是诡异,一会儿功夫,一块巨大的乌云涌出,也是快速散开,像漫山遍野的牛羊朝这边铺来。 终于,一道闪电像一把刀横劈下来,接着一声闷雷,虽在远处,但雨早已噼噼噼啪啪下开了,水珠四射,不久雷声已在近处,虽不巨响,但却似炒豆子一样急,那雨下得天地不分,只片刻间,就到处是白茫茫一片。 此后雨不停的下,不似开始时的发疯,也没停下来过,没有了闪电,没有了雷声,只是下雨。 他没有找地方躲,也没有钻进地下,仍由雨水浇在身上,他也很久没有被雨淋的感觉了。 大雨滂沱之中,他在雨中散步,走着走着,眼前的一幕让他惊呆了:成百上千的大小牲畜一个个平静地置身于暴雨之下,垂头站立,纹丝不动。它们没有害怕,没有怨恨,没有不耐烦。暴雨对它们而言谈不上恶劣,只是生活中一场不期而遇罢了,这时候他感到了人和动物确实是不平等的。 大雨连下数日,才小了点,并未停歇。 中间他二次回到元宝山前福族人居处看了,他们因准备得快,都有住所,都有肉食,倒也不愁。 他也在自己居所呆过二个晚上,大概因为雨大,或者没有事情,没有人来挂碧玉船刀,孔定夫妇也没有来。 他看着坡下汪洋一片,惋惜孔定这一阵子是白忙了。他知道事情还没有完,十二生肖说好的大水,不会是一场暴雨这么简单。 正在暇想,听到有动物朝身边走来,边走边议论。“嗐!想都想不出有这么大的雨,差点没把我打趴下,我是要回去了。” 他不动声色地看了,却是一头骆驼在说话。 “你不想找地精了?”骆驼旁边的骏马问。 “老马,我们都上当了。” “怎么这么说?” “大家都是带着问题来这里的,不外乎长生啦、健康啦、多子多妻啦,等等等等。但是答案大家都知道了。” “地精。”牛马羊齐声道。 “对啊,那我说神仙,也是二个字,也是完美答案。” “神仙怎么那么容易做到?” “你们以为地精就容易得到!都不知道什么样子,就算有,打个比方吧,大角羊,这里有成千上万头羊吧,但头羊就羊博士一个。现在也是成百上千各类生灵,大家都想找到地精,还不是一类情况!” 老牛边嘴嚼边道:“是这个道理,但是大家齐心找地精,还有一个目的,就是不想让人类得到,所有的生灵都被他们整怕了。” 骆驼反问道:“老牛,你知道人类最可恨最可怕的是什么?” “那还不是让其它生灵都没日子过了?” “这是其二,其一是它们乱挖乱探乱乱攫乱排,把好好的地球搞得支离破碎,又乱发明什么鬼东西,把水啊草啊甚至空气弄得乱七八糟,搞得后世有水不敢喝,有草不敢吃,有地方不敢去,一句话,就是把所有生灵包括他们自己的后代的路都堵绝啦。” 众生灵都咬牙切齿道:“是这样的,一想到这我们就悲愤欲绝,气愤填膺!” “但是那都是过去的事了。”骆驼语重心长道:“我一生在广阔无垠的沙漠里走,经常有时间和空间都停止消失的感觉,所以看事情比你们长远些,平淡些。” 众生肖都道:“骆驼大哥,你见多识广,多教教我们。” “你们若把事情拉长些,人类上百万年,基本上对我们影响不大,就是最后的几百年,他们标榜的大文明时代,其实是大疯狂时代,才有刚才我们所痛恨的恶举,结果也把自己送进坟墓,用他们的话讲:上帝欲其灭亡,必先让其疯狂。” 大角羊道:“可是其它生灵是无辜的呀。” “对,但是后果都一样,只不过施行者不同而已,比如这次地精为鼠类所得,依它们那样生殖法,最多一二百年,地球上的老鼠挤都挤不下了,还容得你住,蛇也一样;再比如老虎,它们现在就这样凶残,族类再进化再壮大,你说你能活吗?其它的就算都是善类,但是我看不到哪一类是菩萨心肠。” 牛马羊听了又都点头道:“是都差不多,是都差不多。” 骆驼又道:“所以就算让人类再得到,我们好歹还有上万年的日子好过啊,再说老牛老马,我们这一生不就是来世上旅行一下吗,千万别像人类那样迷恋物欲,弄得灵魂不干不净,只要能吃苦耐劳,过个安稳日子就好,别得不到宝贝,倒把命送了。你们知道现在这里谁最高兴?” “谁?” “当然是狮子老虎傻熊它们了,你们愿意呆就呆这儿吧,我先回去了,现在一半沙漠被大洪水带来的海底衍积物覆盖了,肥美多了,就算还有一半,在大沙漠中踢踏得一路沙尘多好,强如这里到处湿答答的。” 大角羊问:“骆驼大哥,那你这次来,问的是什么问题?” 骆驼看了它一下:“我问的问题答案也是地精,”见几个兄弟都在注意听,才又说:“我问的是地球要怎样才能恢复到善的状态?” 众兄弟一想,忙都说:“还是你境界高尚!” 重华听到这里,对骆驼大为折服,心中想它时也是不自觉地用骆驼大哥称谓了,骆驼大哥其貌不扬,思想竟然如此深邃,一举解开了他心头一个大结,原来所有生灵本质上都差不多,到了最后都要被自己的欲望打倒,只不过时间长短破坏力大小不同罢了。 这时一头小鹿斜刺着冲过来,边绕圈子边呦呦喊道:“快去看啦,老虎和狮子打起来啦!” 四个相互看了一眼,白马问:“骆驼大哥,去看看吧?” 骆驼摇摇头道:“这二个我都不熟悉,看到它们那个残暴样,害怕!” 大角羊仰头道:“是这样的,骆驼大哥,这狮子和你一样,刚来;老虎原本在此处,其它生肖确实对它躲之不及。” 骆驼道:“那当然,谁会善良到送给它吃!” “它不怎么吃肉了。” “哦,有这事?” “它已经半成精了,最喜悄悄的躲在一个地方,偷吸其它生灵的精气。” “所以,”牛马羊三个一齐劝骆驼大哥:“你要是遇到一个稀奇的有诱惑的地方一定不要靠近,要不然被它一吸,就如半死一般了。” 大角羊接着道:“本来来了一个狮群,单那雄狮,就和虎王不相上下,但是狮群都被虎王耍了。” 骆驼一下子来了精神:“看来也不虚此行,快说,虎王又是怎么耍狮子的?” “它先算计好狮群的活动位置,扑倒一个生灵,将它的精气全吸了,等狮群来抢时,装着害怕跑走,狮群吃到的肉一点儿血气也没有了,如土一样,它们吃是吃得饱了,却不长力,越来越虚,越来越懒。你不信去看看,它们虽然数量占了上风,肯定不是虎王对手。” 骆驼道:“所以不能不劳而获啊!既然它不吃我们,就去看看。”几个急急的随着其它动物奔去。 重华暗笑如此老成的骆驼毕竟抵不住好奇,也在它们后面跟着。 大角羊边走边问:“骆驼大哥,你刚才说了你们几个都能吃苦耐劳,找不到地精也无所谓,我们咋办?” 骆驼停下来,低头看着它:“其它生灵还可能找到,就是你们不可能找到。” “为什么?” “你不是说你们最先知道地精是什么的吗?” “是啊,”大角羊得意洋洋地道:“还是我们头领机灵,当时听到身边有生灵自言自语:‘地精?’,就放弃了事先想好的问题,问高等生命地精是什么,大伙儿这才明白,否则到现在还蒙着呢!”说完又呷呷的笑。 骆驼冷冷的道:“正因为羊博士太精明,泄露天机,所以命运不会让你们找到地精的。” 大角羊听了,一跺脚道:“哎哟,太对了,那我们怎么办?我得赶紧和我们头领说去。” 骆驼不耐烦的道:“去大草原啊,谁还会跟着你们!” 它们走不多久,便看到各类生灵黑压压的远远的二边站着,中间一块空地上,狮虎相对,白虎雄狮磐然而立,极其威猛,几只雌狮在雄狮后面掠阵一般。 白虎先退了一步道:“长毛,我知道你们来此的目的,但你们忘了一点。” 雄狮平静道:“你且说。” “好,咱们说清楚了再打,不要失了身份。” 狮王不动声色道:“客随主便。”其它母狮听了,都围上前来。 大角羊悄声道:“注意,好戏开要始了。” 白虎缓缓上前,站到狮王面前闻了闻,叹了口气道:“你们又不是不知道,咱们往哪儿一站,百兽消遁,何况第一清纯洁净地精,这样怎么能接近它!”它说着温和地看着狮王的眼睛,暗暗调息猛吸对手精气。 狮王连忙问它:“那你说该怎么办?”一面巴巴的看着虎王,越来越迷糊。 虎王见差不多了,又一个个走到雌狮面前,如法炮制。 围观众兽自有不少知道其中奥妙,一面幸灾乐祸地看着,一面暗暗惕惧。 虎王又回到原先对峙的地方,冷冷的道:“你们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众狮如梦方醒,一个个软软的问:“什么地方?” “这是我的地盘,哈哈!”说完一声长啸,众狮落荒而逃,霸气全无,虎王也心满意足地离去。 骆驼看得胆战心惊,叹息道:“这比真打还让我心悸,你们看让它们得了地精,还有你们的日子过吗?” 几个落落的回过身来,白马道:“咦,这人刚才在我们身边,怎么现在还在?” 骆驼道:“你们啊,对二足人又恨又怕,看不出来吗?这是一个被抛弃的人!” “从哪里看出来的?” “看啊,雨下了几天,他就在这儿呆了几天,傻子一样,难道不是无家可归,心如死灰?” “对对,二足人最讲究的是家,他倒和我们一样,嘿嘿,挺可怜的!” 白马道:“我听猴子说,他们的头领也差不多。” 大角羊笑问:“怎么啦?” “他呀,女儿的心飞了,自己每夜偷偷摸摸地跟着,眼睁睁地看着女儿被另一个二足人背走,就在一棵大刺槐树下直等到天亮,才又心思重重地跟着女儿回家。” 牡牛叹道:“这二足人心思多,烦恼也多,骆驼大哥,你快走吧,过二天就要发大水了,我们也要回去报告头领。”几个兄弟依依不舍地分手。 大角羊和几位大哥分手,这才感觉饿了,又急急忙忙去找吃的。 重华四顾采了些新鲜嫩草,抄近走到它跟前,蹲下身递上,大角羊倒还认识他,也不畏怯,上来吞食。 重华等它吃得正欢,学着它的口音问:“地精是什么?” 大角羊一撮草含在嘴里,登时呆住,猛的像见到虎王一样扭头就跑,竟似比马跑得还快。 重华没有问到地精的消息,心也不恼,毕竟所有的生灵都在找地精,却不知它为何物,而他却见过它,知道它在哪里。更让他心慰的是,土里土气的骆驼评价如此中肯:人类不可恨也不可怕,是疯狂的人类才最可恨和最可怕,在漫长的岁月里,人类和其它生灵并无二样,疯狂者必然走向灭亡,现在人类已经受到惩罚,只剩下寥寥落落的余脉,他们又将重新开始新的轮回,回归生灵的本性。 这时夜幕已经拉开,生灵们不知去向,他去湖中清洗了,飞到高处,直等到衣服吹干,这才回到居所,仍然没有见到碧玉船刀。他微微感到失望,打开台子上的干草篮子,拿出里面的干净衣服换了,往常孔定夫妇每日来此收拾拂拭一遍,总备着一身干爽的衣服由他替换。 他知道那株大槐树,在附近找了个清净隐蔽的地方,开始等待福先生父女的出现。 天色黑透又最为安静的时候,先是福慧的身影出现,大致她正处在浓情蜜意中,心里只有赶紧和情人相见,根本想不到父亲跟在后面,更想不到重华在一旁注视。 她急急忙忙地过了大槐树,福先生的身影却半天才出现,重华知道福先生天生眼力奇佳,因此能隔得远远的监视,不禁也缩了缩身子。 前面福慧再走一段路,路边立马闪出一个人影来,二个抱在一起,良久才散开,人影背上福慧,风一般的去了,重华看到他果然便是聂峰,一时也瞧得痴了。 第六十一章 洞中秘密 他回过神来,福先生已快步赶上,在大槐树下伸长了脖子凝望,可是二人早已消失,在这无边无际的黑暗里,他又能看到什么呢?但他就那样站着,一动不动,如同身边的大槐树。 总有半个时辰,他才转过了身,就在大槐树下一小段范围内,来回慢慢踱起步来,重华不想也知道,那里肯定有一条明显的小道了。 夜色深沉,露水渐浓,有谁知道福先生此刻的心思,他是族长,这件事不能和族人讲,甚至不能和夫人讲,还有德先生那边,他如何交待?重华又想到白天牡牛所说的:“人类心思多,烦恼也多。”不忍再看下去,正想悄悄离开,灵须杖忽然打开,金须扫在他脸上,他定住气,只一感觉,知道虎王来了,悄悄的屏住了呼吸。 虎王吸不到他的精气,又轻轻走上前二步,几乎和他照面。 重华慢慢抬起头来,一脸迷茫,虎王暗暗高兴,这个人竟不惊咋,精气全在,今天运气真好!它再不防备,全力吸动,却毫无效果,这才惊疑地看着重华,却反为重华的眼光吸引,重华的眼光如一道直线直探虎王的眼睛,它慢慢地感到了困泛,只想睡觉,大惊之下,甩掉他的眼光,荒不择路,发足狂奔。 重华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破了虎王的精气,又知道它作恶多端,对福德二支族人危害极大,在后紧紧追赶,中间游龙听到动静,上来载了他,更壮声威。 虎王几次停下,都看到他如天神一样凭空而立,目中精光灼灼,魂飞魄散之下,哪里还敢回头,一路向西而去。重华料它再也找不到回路,这才拢住游龙,返回福德山。他让游龙回去,游龙问他去哪里,他道:“这几天累了,找个地方休息一下。”见它不服气地哼了一声,便问它:“你这是什么意思?” 游龙不屑道:“知道你要去后山,你们人类就喜欢大房子,他们已经给你造了一幢大屋,你又在那里霸占了一个山洞,你又没有亲人,没有宝贝,要那么多地方干什么?” 重华哭笑不得,只好和它道:“有个朋友要去那里修行,我顺便去看看。” 游龙道:“谁信?” 重华只好带它同往,游龙这才高兴,又关心地问:“我刚才说了,你怎么也不成个家?” “我有啊。” “在哪里?” 重华只好又耐心地和它道:“你真的有主母了,但不在此处住。”见它嘿嘿不信,也只好由它。 来到再生洞口,重华嘴里说累了先歇一阵,在一个大石上躺下,心下盘算怎么摆脱游龙的纠缠。 不料他刚躺不久,一个老仆走到他身边:“老爷,你快起来,到里面睡去,不要着凉了。” 重华认出他是德先生的族人,精神一振,问道:“德老来了?” 老仆点点头,重华看了看游龙,游龙摇头晃脑,高兴道:“我信了,你太好了!哇,我有主母了!”欢喜去了。 老仆为他扒开洞口的一道口子,摸索着带他到里洞后又出去。 重华把从居所带来的羊油灯和火石拿出来,德老说:“不要点了,清修不讲究。” “德老何时来此?” “你走后第二天就来了。” “那倒好,不然一场大雨,不好走路。” “先生今天心情不错。” “德老何以见得?” “看不清还听不出来吗?” “说得是,这二天有二件事大是慰怀。” “且说说看。” “一是刚刚赶走了一头恶贯满盈的白虎,今后它不会回到此处作恶了。” “嗯,好。” “第二件是解开了一个多年的心结。” “什么心结,快说。” “我本来以为人类是地球的罪人,是生灵的罪人,不瞒你说,有时候真觉得活在这个世上惭愧颇多,这几天才明白,人类最后的疯狂,和任何事物的生命轨迹一样,毁灭之前已是无法把握,而之前的大部分时光都是平凡的、无罪的。” 德老说:“本来就是这样,就像我一样,老了就要死亡,止不过大部分默默地死去,偏有因为折腾死去或者死之前恶作,无不贻害他人。” 重华赞道:“德老竟和毕身在旅途中思考的老骆驼一样,想得很开。” 德老叹道:“如你所说,大洪水之前,人类实是作得太过了。”他说了一阵话,腰便挺不直,索性将身依靠在石壁上。 重华习惯下来,才看到他身下铺了一张干草垫子,脸上皮肤骤然松垂,干枯灰暗,不二句话就气短语急,关心道:“这二天修行还好?” “不行了,年纪大了,来了好几天了,还坐不定,看来这一关是过不去了。” 重华道:“莫非地方不好?” “此处不好,我就无处可去了。” 重华又道:“可能天气太过闷热,不能心宁,过二天便好了。” 德老道:“里面还好,外面雨下的怎样?” “连下数日暴雨,又断断续续地下了几天,刚停,下面到处是水。”又道:“好在你的族人和福先生他们都在高处,又有准备,并无影响。” “那些生灵呢?” “全都隐藏起来啦。” “闻风而来,闻风而没,莫非还有大祸?” 重华怦然道:“德老常忧虑此事,是预感还是有何依据?” 德老叹道:“我们来此时正值多事之秋:黑气侵凌宁湖;生灵蜂拥而至;妖异现象频现,这些难道都没有缘故?” 重华劝道:“既然来到这里,只有接受各类现象。” 德老点头道:“是的,反过头来说,若晚些时候,可能就到不了这里了。” 二人默然半晌,德老又轻轻叹息一声道:“先生知道我为什么来此静修?” 重华道:“并不知道。” “我可能赶不上这次灾难,赶上也无能为力了,住到此处,实是期望你以后但回来时,还能想到我片刻。”未至说完就已口齿不清。 重华感动至深,握住他枯槁的手,实诚道:“德老放心,无论你在与不在,我必尽力看顾书和族人便是。”德老听了更是呜咽出声。 重华待他平静下来,反复着想了,终于道:“有一件事,我一直不好启口,书和慧的婚事,恐怕难成。” 德老叹道:“我早已知道,你但说不妨。”见他不语,又道:“我绝非敷衍,书和慧都是大贵之相,但二人毫无姻缘,德远一心只想好上加好,让他们早生贵子,我也有侥幸心理,心想让你能在一旁促成了,依他们二个贵命,或可化解了大场大祸。” 重华听了后悔不迭,这事情牵连如此重大,当时早撮合了该多圆满。德老猜中他的心思,反过来劝他:“这都是命运,任你本领再大,也无法决断的。” 重华明知他说得有理,心里却过意不去,想到蛇王和羊博士让众生灵回避,以容大水对付福德族人,如此绝非灭顶之灾,便和德老道:“德老请安心修行,既然二支族人历经千难万险方才至此,也不会因一场大祸毁灭了。” 德老听了乃心方安,喘息道:“说得也是,一切有劳先生操心。” 重华又想到诸事皆因地精而起,而德老隐隐又知道洞中秘密,想来想去,只有和他相商,便试探道:“德老,许多事情,都和这里有关。” 话未说完,德老已反握住他双臂,连按几下,口中叹道:“是啊,这里肯定是宝地,各类生灵的天堂,只是我老了,就让我在这里栖行,你们到前面去努力吧。”然后用目语告诉他:“有二个硕鼠早就隐蔽在侧,其精怪和那只可怕的兔子无异。” 重华见他有异,自然留意,他二人都能习惯暗黑,交流无碍。 重华当下暗暗心惊,想不到这十二生肖个个不凡,鼠王居然不动声色地找到了再生洞,幸亏德老发现。 他口中道:“既是如此,我先到前面看着,你安心在此清修,我过二日便和书再来看你。”又用目语动作问他:“不要紧吧?” 德老亦是口中道:“甚好。”也用目语动作回答:“它们好像还在窥测,有我在此,无妨。” 重华刻意倾听,终不闻鼠王声息,想到老鼠个头渺小,却居十二生肖之首,一则繁殖强盛,更兼狡诈多疑、诡计多端之故,因顾虑言多必失,握一握德老的手,便自出洞。老仆已然不见。他一路驱赶虎王,再赶回再生洞,和德老促膝交谈,数日已过。 出得洞来,更觉得时间紧迫,洪水随时会暴发,十二生肖连同众生灵都已躲避开去,唯独福德二支族人不知。他不知道十二生肖口中的海类是什么样子,它们如何发动大洪水,能淹灭福德山却又由众生灵作壁上观!一想到这,他觉得还得去大孤台一趟,一则可以居高临下监测周遭形势,又可以看看绝壁平台上有没有十二生肖活动。 让他意外的是,德先生早就在等他,他一过显隐石,一个族人马上把他引到了凉亭。 第六十二章 特殊的感应 德先生匆匆赶至,握住他的手道:“金先生,你来了!”口气颇有焦急之意。 重华拍一下他的手臂问:“出什么事了?” “请先生跟我来。”他引着重华一路快走,正好也是到大孤台,德先生却又和他示意,二人蹑手蹑脚,慢慢越过草丛,直到德先生打了个手势才停住。 他用手一指,重华早看到大孤台半边聚满了鸡鸭鼠兔之类的小禽兽,鸦雀无声,如排队列阵一样,一律头朝着东南方向,聚精会神地看着什么,顺着它们的目光看去,下面正是它们前几日还在生活休息的地方,别无异常。 重华轻轻地把德先生拉后一段距离问:“怎么回事?” “不知道,这些东西就是这二天趁着夜色上来,我因家父栖行去了,便遵循他的习惯,这才注意到的,因见你不到,昨日和福先生商量,他说回去在你的居所挂玉璧船刀相请,不想你今天果然到了。” “福先生来过?” “是啊,我因此事奇特,昨天让书请他过来相商,他又顺便看了村寨。” “他没说什么?” 德先生笑道:“都处这么长时间了,有什么好说的,只是不住的夸书好。” 重华看了看他,心想福先生正直豪迈,只为女儿一事头疼不已,想必自觉愧对德先生一家,才讪讪的和他父子示好,可叹德先生全然不知,但他今天竟也忘了提书和慧二人的婚事,自己也不愿多想,便顺着他刚才的话道:“它们在此要看一场大水。” 德先生一怔,摸了摸头顶问:“看什么大水?” “马上就要发大水,要淹到福先生的族人,他还不知道,我们得去帮他。” 德先生狐疑地看了看身后的小禽畜,想笑也笑不出声来:“就它们?什么时候?” 重华没有答话。二个人又回去靠近了看,令他们惊奇的是,小禽畜们已经注意到了他们,却毫不理会,都懒洋洋地转过头去,甚至看不再看他们一眼,煞有介事地等待着。 这种情形似曾相识,重华见怪不怪,他关心的是它们是怎么凭目力、听力或者某种特殊的感应能得到洪水暴发的信息,而他却一无所知。 忽然之间,一阵急促兴奋的咕咕声响起:“来了!来了!”一只炫彩公鸡踮起脚开始拍打翅膀,其它畜禽闻声响应,一时噪音大作,热浪滚滚。 闹腾过后,有禽畜问:“在哪里?” 金鸡王道:“大河中间的白点就是。” 众禽畜没有它的超凡目力,也是或是踮脚或是拍打翅膀伸长了脖子看,有不能站稳摔倒的,有想站高一点乱攀它身的,登时乱作一团。 金鸡王喔喔道:“不要急,等到水发起来,你们就会看到的。” 重华倒是看到了大河中间有一圈无缘无故的漩涡,就凭这可以发动大水?他看看德先生,德先生不懂禽畜语,但眼见它们异动,知道必有原因,正好也看着他。 重华道:“恐怕大水要来了,我们这就去元宝山。” 德先生道:“好。”忙让书赶紧先行通知福先生。此时福先生尚不知情,正和几位长老及孔定等商量事情,一个族人来报:坡前离得远远的大河突然暴涨,竟然漫至小河,还在上溢。 众人都知道他说的便是族人自大船失毁,顺着又一条大河西行到此,就是此河。福先生诧异道:“有这等事?前日连下数日大雨无事,这天气好好的哪来的大水?”旋即和族人前往观看。 一行来到重华的居所善元居前,正好眺望,众人看到眼前果然白花花的一片,离此已是不远,却又无任何响动,再看远处,也无异常,这大水摆明了竟是冲着元宝山来的!无不面面相觑,都齐刷刷的看着族长。 福先生运目看了一番,双眉紧皱,问孔定道:“这些天一直没见着金先生?” “没有。” “你不是说他来此换过衣服?” “是的,有几天了,昨日我才发现他换下的衣服。” “玉刀什么时候挂的?” “昨日午后,你从隽秀峰回来让挂的。” 福先生听了,脸上更增忧虑,默默的看着眼前还在逼近的大水,不再说话。 忽然,人群后面传来福孝的喊声:“父亲,金先生来了。” 福松连忙迎上去,福孝抢近了道:“书来了,说金先生和德伯伯随后就到。” 福先生大喜,忙率族人上前迎接,拉住重华的手,亲切道:“金先生,多日不见了。” 重华看他二鬓霜起,额上现出川字纹来,颜色憔悴,知他心苦,也拉着他的手暗示道:“都是患难中人,有难事一起相帮,你看我们这不来了么。”福先生眼中含着泪花,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德先生亦上前道:“金先生心中记着你我二支族人,你这边事还未起,他就出现,拉我过来相助。”福先生连声感谢,引着二人又至善元居庭前。 重华居中而立,福德二人左右相随,重华问福先生:“你可看到其中的奥妙之处?” 福先生答道:“其它皆无异常,只有后面一处大漩涡,如泉涌一般,料来大水由此而生。” 重华道:“大致不差,且看下面动静。”又道:“谁上前取些水来?” 福松连忙答应,就用一皮子托了些水上来,重华和福先生分别沾了一尝,相顾点头道:“是海水。” 孔定在旁道:“金先生,族长,外面却都安静,不若先避一下。” 重华道:“不可,看此情形,水族冲你们而来,你们避到哪里,他们必定追到哪里,必定让其败退,才可一劳永逸。”福先生和德先生都点头称是。 另说水眼之中,锤头见有三人在陆地高处站定,指指点点,身后一众跟随,料是人类首脑,便要跳跃出击,车臂将连忙拦住他道:“将军,且先按下这口气,此番来此原要淹没他们所有人众,何必又白费力气!” 锤头道:“既如此,速发动招摇车。” 福先生等但见漩涡处忽然水势高涨,珠花四激,一只方形水斗慢慢升起,四周上下无数臂肢撑挂,又隐隐有二只巨大环臂拢住水势相托,连斗带臂好似站立不稳,左右摇晃,前俯后倾。 重华福先生不知它就是招摇车,但已经看出,元宝山三面水势便在它晃动收倾之间不断上逼。二人正注目忖度,人群惊呼开来,却是招摇车上的肢臂忽然扔出水弹,水弹一到空中,便轰隆分解,化为黑云,顷刻间大雨瓢泼而下。 众人猝不及防,惊慌失措,福松忙取来三个大斗笠给三人戴上。 孔定大喊道:“大伙快回去避雨。” 他喊了几声,人群反而镇定下来,齐声大呼:“我们死也守在金先生的屋前,我们死也要追随族长!” 喊声嘹亮,透过风雨,响彻四方,远处生灵听了,无不震撼起立。 此时出现一奇怪现象来:四合天空大地阳光普照,唯独元宝山前,黑云压顶,大雨如注。很快便有水流顺坡汇集流下,冲毁棚屋,卷走器具,福先生族人却再无一声惊呼。 福先生和德先生道:“德先生,你可看出端倪了?” 德先生道:“适才听你们一说,现在看得更清了,玄妙只在那摇晃机械上。” “可有法破它?” 德先生摇头道:“看它张牙舞爪,着实厉害,无法相破,只可先阻其发水功效。” 福先生眼睛一亮,和重华道:“金先生,我和德先生先各阻挡得一日再说。” 重华点头道:“也好,先挡住大水,再设法破它。” 福先生又和德先生施礼道:“感谢老哥相助,你先来,还是我先来?” 德先生道:“你我兄弟,不分彼此,待我先一试。” “也好,我先抽空到后面安排一下。” 德先生道:“只是不管何事,令族人不得喧哗。” 福先生应了,又和重华道:“金先生请少坐。”却让福松留下照应,自去后面和孔定约束族人对付大水。福松忙请重华回屋坐了,又给德先生父子搬上二张几凳,自己亦在雨中相随。 重华在屋里坐定,深思如何破得招摇车,先召来游龙相问:“附近可有土龙?” 游龙道:“此处是天下土壤最深厚洁净处,确有土龙,不过我居上它居下,很不易找。” 重华一指门外:“这情形你也看到了,你快去找到它。” 游龙道:“对,土能克水,我马上去。” 重华这才细看德先生如何阻水,但见他从怀中取出一个精致包袱来递给书,自己却默默审看周遭地形气象,书细细打开包袱,托着一只黝黑石匣,取出一把赭红古剑,德先生接过剑,让书和福松退下,执剑横平胸前,身体缓缓四方转向,口中念念有词 。重华远远看去,他身形如钝,一向温文尔雅的面孔,忽然肃穆如尸,不由得暗暗称奇,起身观看。 但见雨中雾气四散又围合,越来越厚,再向四周扩散,不久便大雾漫天,伸手不见五指。 哗哗的水声渐渐地没有了,重华走出石房,只感觉脸颊上一片清凉之气,哪里还有一星半点的雨粒! 大雾第二天才散,重华和福先生都上前祝贺,又问道:“如何让水族停止落雨?” 德先生笑道:“只是些移形法,让雨下到宁湖里去罢了。” 第六十三章 护主心切 重华好奇问:“可是移山倒海之法?” 德先生叹息道:“那要有极高资材方可修得,我族中已有十数代不得要领,只能这样了。” 重华听了又心中歉绺,知他竭力撮合书和福慧姻事,所为即是解此恨事,又想起德老之撼,自己大是后悔,早知事情如此重大,便阻挠一下聂峰,由书和福慧聚合。 福先生不知此事,犹自艳羡道:“老弟这已是非凡之能了,且先休息。” 锤头糊里糊涂地扔了一夜水弹,天亮雾散后才发现元宝山毫发无损,怒问:“怎么扔的水弹?” 车臂将道:“只是照着圆形山扔的,八成二足人趁雾做了手脚。” 锤头大发脾气道“哪里来的大雾,莫名其妙!” 车臂将又劝他:“将军,千万不可大意,二足人千山万水到此,定然有些本事。” 锤头道:“今日先定了方向,不管天气如何,只管扔,务要将他们淹了。” 车臂将自去调动招摇车,元宝山上风云再起,暴雨重来。 福先生对重华和德先生道:“二位少坐,待我上前试试。”自带福松冒雨上前。 这边锤头气愤,着车臂将扔掷水弹更急,一时水珠劈里啪拉疾响,落地如滚汤沸粥一般。随后族人却都鸦雀无声,无一退后,眼见得福先生站在前面,岿然不动,手掌向前一竖,福松落下肩上的包袱,放在几凳上,也是细细打开,从古木盒中取出一样物件来,恭恭敬敬递上。 大雨之中,重华和德先生都不能看清,二人齐齐站起,努力看他如何退敌。只见他缓缓抬起双臂,若拉弓状,正瞄着招摇车。 车臂将正把从招摇车里捡出的水弹乱抛乱扔,忙得不亦乐乎,忽然发现一支红焰焰的利刃朝着他的要害处直刺而来,连忙闪过,那光箭在虚空停着,他不动它也不动,他一动它就直颤,一时惊惶失措。 锤头见他停下,忙问究竟,车臂将大呼怪异,锤头不服,自过来抓水弹,那光箭却又明晃晃焰腾腾地对准了他的要害,这下锤头也是骇异,二人都不敢动弹。 福先生虚弓以待,福松大声问道:“主人为何引而不发?” 福先生冷冷的道:“谅此屑小,怎经的我宝弓良箭!” 重华和德先生在后面瞧得矫舌不下,眼见得福先生一个动作就灭了风雨,全不费吹灰之力,都叹服他的高明。 重华正在赞叹,游龙来到他的身旁道:“主人,且随我来。” 重华随它至一偏僻处,一人一物钻出地面,先看那人,老朽不堪,似黄似灰,色不能辨,偏偏全身如千年古树一般,沟壑密布,深不可测,满脸褶皱,一双眼睛浑浊不堪。身边一物,更是猥琐,陷于一隅,形状如龙似兽,黄土之色,自出土来,不稍一动。 重华刚刚问了句:“怎么回事?” 那驼背老人颤巍巍上前,抓住他双臂,如当时德老初见他一般,把他全身都摸透了,然后退下勾头沉思。 重华见二个古里古怪,侧首默问游龙,游龙连连摇头,神态拘窘,重华大是纳罕,进退二难。 奇特老人嘶声问道:“你见过地精了?” 重华不知他身份,一时莫答,尤其反感,觉得所遇要人,如大主管、聂峰、和眼前奇特老人,都有一句话把人难住的习惯。 奇特老人察颜观色,随即道:“放心。”自和身边怪物叹息道:“土龙,这是新主,把宝盒给他。”又对游龙道:“送你摇铃幡,此后便作信龙,好好跟定主人。” 游龙听了,忙伏首相谢。 那怪物一翻身,掉落二只宝盒一张幡来,和游龙道:“空盒是五行无相盒,可吞金灭火,满盒是五行相盒,其中衮土可克水,摇铃幡可支使天下诸龙。” 游龙又是叩首,奇特老人又看着重华一阵,身子和那怪物一起慢慢消失到土下。 重华问游龙道:“这二者却是何人何物,神神道道?” 游龙道:“这二个你倒要虔诚礼敬了,老者便是地主公公,常居地下,他肯以宝相赠,便承认你是他的继任者了。” “啊!”重华感慨道:“那是老得不能再老的前辈了,你怎不早说?” “在他面前,我哪敢多语!” “也有你闭嘴的时候?旁边那位呢?” “它就是你要见的土龙。” 重华又是一声惊呼:“哎呀,我还没问它退水之法呢!” “它刚才已经说明破水之法,并把宝贝赠与你了。”见重华不敢相信二个小盒子的神奇,又劝他:“地主公公的宝贝非同小可,不用不知其玄妙,稍后一试便知。” 重华嗟叹道:“如此倒是我浅陋少知了。” 游龙难得伤感道:“天下大变,地主公公和土龙怎么会老迈不堪,但他们等你很久了。” 重华问它:“你怎么知道?”游龙答:“我见到他们,和他们说了你的情况,他说了句:‘果然在这里,终于来了。’又是欣慰,又是感慨,然后便急急而来。” 重华幽幽道:“他们匆匆而来,也不肯以片言只语教我。” 游龙道:“我瞧他们如此窘状,必有难言之隐,下次再说罢,你心中记着他二老就行了。” 重华点头称是,这才回到居所,问起福先生情况,德先生叹道:“福先生只此一着,水怪不敢妄动。” 其时招摇车发不了水弹,却托住了大水,福族人亲眼见得空中水止,蔚为壮观,不惧反奇,又不敢上前,只是互相探首询问,待从福松口中得知族长不屑以红心箭射杀海怪时,越发放松自信,谈笑晏晏。 锤头和车臂将胆战心惊,不知不觉又过一日,锤头恼羞成怒道:“二足人惯施幻术,来日不管其它,只管施放水弹,务必要水淹此山。” 车臂将也觉得太过畏缩,回去难见海姥,亦放言道;“是,就是一箭,也未必伤得了你我。” 这里福先生缓步而回,一众欢呼,重华和德先生俱都上前贺喜,福先生道:“侥幸,且看水族可有动静。” 族人又防备一夜,第二天天才亮不久,头顶上黑云飞聚而至,猎猎风声过后,大雨又是狂浇猛灌,在场之人一时都感到透不过气来,声息被完全淹没,福德二人不约而同地扭过头来看着重华,听他发话。 重华左右看看,身边无人,正一正斗蓬,也是缓步而出,福德二人随即紧紧相随,书和福松又自跟上,四人分立二侧。 重华到位后,打开相盒,取出几粒衮土,往前一扔,周围水流立时四下归集过来,如陷深洞,快速下落。 他又往前走一程,复扔出几粒,大水又降一分,如此他一路走,水一路退,虽然大雨不停,元宝山周围水势却渐至于无,招摇车完全暴露,真的摇摇晃晃起来。 锤头和车臂将惊骇莫名,呆若木鸡,好一阵才如梦方醒,生怕陷住宝贝,手忙脚乱地退至大河。 锤头气急败坏,大声问道:“你是谁?坏我大事!” 重华不行逼迫,朗声道:“我自是人类,你们为何滥施洪水,苦害生灵?” 锤头冷笑道:“人类作恶多端,为众生灵不容,你莫以为有此小技,就自大了?” 重华责问他:“人类是曾为所欲为,行事太过,但你们不是已施行过大洪水了么,二二相抵,何必不放过我们这点血脉?”又指着身后的福先生道:“我这位朋友,本可以一箭要了你命,因为仁慈罢手,现在地球上生灵同处洪荒,唯你水族势力广重,不可步人类劣行之后尘啊。” 锤头哪里肯听得如此众多,喝一声:“少噜嗦,我来了。”将身飞起,如炮弹一样横冲直撞过来。 福先生等众人尚来不及多想,黑光一闪,他已弹了回去。原来信龙既得了摇铃幡,只需展开晃动,能发龙吟,能生毫光,但有龙或闻或见,无不及时赶到。众龙嘶嘶纷聚,人不可见,见锤头发力撞来,众龙护主心切,一拥而上,或撞或挤,锤头撞击不实,反被一股无形大力挤压,如风中枯草一样,被甩得找不到方向。 他迭吃大亏,大是恚愤,冒冒失失道:“二足人惯使邪门,还不如黑飞人让人心服,他人呢?” 重华回道:“他若在此,你便回不了大海洋,你去吧。” 锤头满心不甘,又无可奈何,忙让车臂将驱动招摇车,增添水量,一路兴风作浪去了。一场风雨过去,德先生前来告辞:“我先回去换洗,明日再来帮忙。”福先生千恩万谢了。 重华却看到福慧和书避在一偏暗处悄悄私语,很是亲昵,心中大为纳罕,目送他父子去了,心中反有些不安。 他知道福先生还要处理大水后事,便和他说要休息一阵,再来议事,福先生也不客气,自和族人返还。 重华换过衣服,唤上信龙,赞它道:“刚才你这一挡很及时,不然那水怪势大力沉,我若托不住他,只有闪躲,在朋友面前就难堪了。” 第六十四章 信龙道:“他势大力沉,我们龙多势众,这也没有反击,只把他推开罢了。” 重华和它开玩笑道:“你现在权力大了,有这么多帮手。” 信龙扭涅道:“看来跟你是跟对了,土龙说我以后可以像它那样。” 重华奇怪道:“它那样?老气横秋,动一下都困难,有什么好?” “哎!龙也不可貌相,它一入土中,便和鱼儿在水里一样。但是它和地主公公这么太衰败模样,我也不敢多问。” “我觉得你现在这样挺好。” “你不知道,你们人类想着要练得身子由重变轻,我们龙类最大的期望是由轻变重,一来有威势,二来形成后便有灵魂安住,再求永生。” 重华笑道:“那岂不太遥远了?” 信龙道:“遥远归遥远,总是要有追求,你们人类最后堕落就是因为没有了追求。” 重华顿时如醍醐灌顶一般,正颜道:“你说得极是,多承指教!” “嘿嘿,我这也是在路上听地主公公和土龙说的。” 重华叹息道:“唉,这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再可以见到他们?”又和它道;“你先让众龙散了,我有事再唤你。” 信龙道:“知道,但我现在有明确任务了,是你的信使,不能离你太远。”说完高高兴兴捧着宝幡出去了。 他清静片刻,福松来请:“金老爷,族长有事请你相商。” 重华见天色虽晚,和福松道:“你先回去,我就来。”他寻思做了个皮囊,把宝盒装在里面,在灵须杖上挂了,这才往福先生的住所来。 远远的听得福先生沉声道:“她又去哪儿了?”也听不清谁回答,走近时,却见孔定伏桀福阳等在座,都是神情紧张,见他来了,忙都起身让座。 重华笑问道:“族长刚才在生谁的气?” 福先生看了他一眼,却不答话,众人脸上都讪讪的,福嫂忍不住道:“金先生,他说的是小慧。” “哦”重华听了以后,便不多问。 福先生顿了顿,缓和了脸色道:“金先生为着我族人命运,数年奔走劳碌,夙兴夜寐,我等都是感激不尽。” 重华谦虚道:“为何如此客气,此事不过你我志向相同,思想人类壮大而已。” 福先生们点头道:“若论着恩情,你便是我族人的尊父慈母也似。” 重华不知他所说含义,只好跟着说:“我也是和你一般,尽心尽力罢了。” “金先生便是要了族人性命,我等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重华觉察到他话中有话,越听越别扭,真的皱起眉头来。 福先生继续道:“继那日先生救了小慧去,又让石老前辈送回,我就发现先生和我有些生分了。” 重华松了一口气,笑道:“是有数件事没有来得及沟通,且容日后慢慢解释。” 福先生诚恳道:“可是小慧回来,失魂一般,我们又不好多问。” 重华想着他为着自己和聂峰的关系为难,点头陪笑道:“这也怪我,没有把事说透。” 福先生忽然郑重起来,盯着他道:“金先生若是喜欢小慧,其实不必暗中行事。” 重华听他此言,头脑中轰的一下,一派模糊,在他心中,福先生早已知道福慧和聂峰偷偷相会之事,并为之烦恼,料他要和自己相商,上次便已提及,而自己其实二难,故此心中踌躇。他自从与德老和德先生专论此事,知道书慧二人姻事重要,本来也在思忖如何劝聂峰相让,是以分手时见着福慧和书一旁私会,心中既惊又喜。不料此时福先生当众问话,竟把自己当作聂峰来责怪,全非自己所想,他不明白福先生怎么会如此讲,疑惑地看着他。 福嫂孔定等人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个个手中握出汗来,忽见他大叫一声,一手捂着眼睛,一手拄杖撑起身来,疾冲而出。 孔定赶出来时,黑暗中已没了丝毫动静,又折回洞屋中,福先生犹气哼哼的。 众人惊见恶变,个个胆战心惊,大气也不敢出,福松福阳福孝等害怕得差点就要哭出来,孔定也如天塌一般,没了主张,半天才略回神,掩着口唔唔道:“大家快回去,不许多讲!” 自己看看福先生,轻轻的一跺脚,又奔了出去。 重华闭目飞行,他情急之下,自然而然落到再生洞前,他对这里烂熟于胸,虽是漆黑深夜,也能在那块熟悉的大石上安稳坐下,这才屏住心神疗伤。 他刚才和福先生对视,情急之下,天视自开,一瞧之下,大惊失色,眼前的福先生形单影只,衣衫褴褛,最后竟变成了一只狗!他这一惊愕,不料福先生眼睛里跳出二个小人来,往他的眼中一抓,他只觉得头脑一疼,已然目不能睁,自知眼睛受伤,不及细想,抓起灵须杖夺路而出。 他此时心中仍很惊悸,非为自己眼睛之伤,实是为福先生的命运恐惧,大灵魂警告过他,天视可以窥见人的命运,无论好坏,都只能藏在心里,不可干涉,所以他极少运用。 他不相信威严睿智的一族首脑人生结局会是如此,却又知道其真实不虚,也许福先生重压之下,从不表露,早已失智了,他很为他悲哀。 他悲悯一阵,压住心绪波动,又全心全意地疗伤,福先生的眼睛非常厉害,幸亏他得芒芒传授金眼秘诀,勤练不缀,危急时刻,金光弹出,施行反击,否则双眼早已残废。 虽然如此,毕竟眼睛处最为柔嫩,又是神伤,他仍不知用了多长时间恢复。 他不愿进洞惊动德老,就连动作也未曾多动,中间听到身边窸窸窣窣的响声,他亦用心对峙,直到它们逃遁。 他熬过一个日夜,黑白之间都通试了,确定双眼已完全正常,这才进洞。 一踏入洞口,便觉得其中气息有变,心头顿生不详预感,口中喊着德老,快步走向内洞,洞内寂静无声。 他运起金眼,一看之下,顿时魂飞魄散,再看一眼,连忙奔出洞外,一颗心险些狂跳出来,四下扫视一番,问道:“信龙在吗?” “在。” “洞中可是真的?” “真的。” 重华的胃往上顶,喉咙一痒,终于无料可吐。难过之后,悲愤之极。他刚才看到的乃是一堆骨殖,除了白骨外,只有破碎的衣服散落在草垫上,白骨新鲜整齐,衣片必是德老无疑。 他又坐到石头上,问信龙:“谁干的?” “应该是鼠王,它们当时出来,竟想害你,幸亏你有宝杖在手,它们不敢轻举妄动。” “你为什么不阻止它们?” “我们到此时,事已发生,况且你当时的情况,我只能跟随在你身边。” 重华欲哭无泪,满脑子都是德老和骨殖情形,德老年高德昭,又和他互相倾慕,实是和扎哈一样是他人生旅途上的知己,不料在此竟遭撕身噬肉,料想他当时无力反抗,仍以身守位,鼠王恼羞成怒,竟一口一口吞食了他。 怒火让他浑身颤抖起来,他不忍再回洞中,吩咐信龙:“你进去收拾一下,把它们处置好。” “我?”信龙吱唔道:“这个不行,要倒霉的。” “你不会叫其它小龙,难道让我去做,我忍心吗?”重华大光其火,嘶声吼道。 信龙忙道:“是,是,我马上去办。” 他看着小龙把德老安葬好了,心中从恐怖到伤心再到愤怒,此刻倒出奇地安静,思想一番,悄悄去了居所,取了碧玉船刀,找了块硎石,将刀锋磨成了,看看已是午后,这才往十二生肖聚会处来。 绝壁平台上,十二生肖正在狂欢,猴王单臂荡着皮袋:“大伙儿看呐,我从老儿处偷来的酒,虽只有半袋,正好庆祝。” 蛇王道:“且慢,先听鼠小弟通报喜讯。” 鼠王站到中间,四下作揖一番,得意道:“免妹妹上次虽然打听到了消息,但是大家谁也没有在意。” “兔婶!” “好,兔婶。我却暗中跟踪那老者,到了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羊博士问。 鼠王狡黠道:“你们耐心听我讲,起初我不见异常,看着他每日打坐,后来兔婶说的他那个忘年知己来了,二人又是一阵密谈,虽然极力在打机关,还是被我二鼠瞧出端倪,待他那忘年交一走,我们上前一试探,他果然不肯离位,哈哈!他坐都坐不稳,仍想顽抗,我们只能学兔婶。” 它看着兔子道:“你吃了他的猴子,我们就吃了他。” 羊博士颤声道:“你们二个吃了一个人?” 鼠王不屑道:“他已瘦得皮包骨头了,没几口肉!” 蛇王道:“说来说去,秘密在哪?” “秘密嘛,我们找来找去,后来终于明白,在上面,但是我们够不到,所以回来和各位老哥商量。” 猴子又摇摇酒袋,吱声道:“那还不容易,明天我们全都可以长生不老了,哈哈!喝酒!” 鼠王把袋子往牡牛前一推:“牛大哥,你先来,明天我还骑你背上。” 众生肖又哈哈大笑,牡牛喝了一口,金鸡又喔喔道:“喂,牛大哥,你这一饮,大伙都没份了!”众生肖闹着一团。 很快牡牛酒劲上来,咚咚地去了,它前脚刚走,杀气腾腾的重华后脚就到了。 猴王机灵,见情形不对,三窜二窜,先跑得远远的。重华一眼瞅定鼠王,挤过身去,连劈二刀,鼠王身首异处;又抢上二步,追上正在逃窜的兔子,一脚把它踹落峡谷;转过身时,看到金鸡王展翅欲飞,挥手一刀,空中五彩缤纷,羽毛四散,其它生肖无不丧胆,白马率先跑了;羊博士慌乱之下,也摔下峡谷;蛇王本想偷袭,见众生肖纷乱杂沓,怕被踩到,依旧钻进石隙;猪精情急之下,索性躲到角落里装死。 重华追了一阵白马,见它跑得远了,这才放弃,仍旧怒气不息,又飞身上得大孤台,要驱散那些小禽兽,却见台上光秃秃的,无一踪影。 放眼望去,大平原上,水清草绿,安闲恬静,也看不到畜群兽影,这才泄气,坐下身来。 第六十五章 族长最为亲近之人 复想到德老惨状,回忆他的音容笑貌,心中悲怆,哪里想到他生前预言的大祸已经发生了。 也不知坐了多久,心思才得平静下来,略为理了理这些日的事情,一抬头,看到月光下一个人影正在朝这边移动,他身在高处,看得清楚,那人影移动得极为耐心,就如数着步子一般,看得片刻,他已知道那人影就是聂峰。 他心中大奇,不明白风雷一样的聂峰怎么会如此细作,再得近看时,原来他蹑手蹑脚跟着的是一条大蟒。 那大蟒全然不知,一鼓作气地游上平台,先扫荡了鼠王,又游到猪精身边,吐着血红的舌头,似在犹豫。 猪精一骨碌爬起身来,呼里呼噜道:“哼哼,长生不老,全都死掉!走喽。” 却又停下来不住的乱拱:“你是怎么来的,正好我肚子饿了,嘿嘿!”围着大蟒快速地转起来。 大蟒本来怀疑它没死,没想到它还这么鲜活精神,先是怯了,忙问道:“我们大王呢?” 猪精只是哼哼围着它转,间或上前抵一下,大蟒被它绕得晕头转向,时间一长,便显疲态,猪精却也慢了下来,正要分出胜负,聂峰忽然现身,抄起大蟒往肩上三绕二挂,胳膊一夹,挟着嚎叫的大猪,飞也似的去了。 重华不知他搞什么鬼,追了上去,追着追着,忽然觉得索然无味,就停了下来,寻思着还是要把德老的事情先告诉德先生,折回来时,天已大亮了。 他走到凉亭时,听到有哭泣声,断断续续,不由得加快步伐,一个德族人边走边揉着眼睛呼泣,他心中咯噔一下:族人怎么知道这个消息了?便迫上前询问。 那个族人看到他,一愣之下,忙和他哭诉:“金老爷,出大事了!” 重华心中难过,和他点了点头,又拍了拍他肩膀,表示已经知道。因问他:“德先生呢?” “族长他离家出走了。” “啥?”重华喊出声来,连忙拉住他问:“怎么回事?书呢?” “他被族长打断了腿,人也疯了,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重华这一惊非同小可,看那族人眼睛红肿,容色悲戚,只好不停地安抚他:“不急,不急,快告诉我,怎么回事?” 那族人用手往元宝山方向一指,抽抽泣泣道:“都是他们逼的!还用滚水烫老祖宗的脸,一只眼睛都瞎了,呜呜。” “老祖宗呢?” “在里面躺着呢。呜呜!” 重华哪料到不过三二天之间,竟有此惊天之变,情急之下问:“他们人呢?” “回去了,福先生-,呸!他还带人去追族长了。”他忽然想到什么,往下一跪,抱住重华双腿哭道:“金老爷,你帮我们找回族长吧!”说着如孩子般摇着他的腿,仰着泪水横流的脸乞求。 重华忙拉起他:“你先回去,我一定把你们族长找回来。” “哎!”族人一路哭哭啼啼去了。 重华一跺脚,急匆匆的赶向元宝山。 福族人住处也乱七八糟,很多地方还有积水,他无心细顾,径直走向福先生的居所,远远的又听到一阵哭泣争吵声。 福先生居所是一个较大的壁洞,当时福先生还不愿,孔定说常有族人来议事,总要可落坐才行,他才同意。 此刻一大群族人正围在洞前,有商量如何去找人的,有吵着要去隽秀峰报复的,见得重华来,都安静下来,孔定忙把他带进洞中,见福嫂正坐在台前发呆,福春和胖嫂在一旁相陪。 重华问候了福嫂,便问孔定:“发生什么事情了?” 孔定看了看福嫂,小声道:“嫂子,我和福松到外面把事情和金先生说一下?”见她不答,忙拉了他和福松出来,又劝散了众人,这才和他道:“金先生,你知道了吗?出大事了!” “我从隽秀峰来,只听一个德族人说了,就赶了过来,快说,怎么回事?” 孔定道:“福松,还是你说。” 福松本来就愁容满面,恨恨的道:“没想到书是那样的人!”又回转口气道:“金先生,族长知道冤枉你了。”见重华点了点头,这才从头说起。 “你那晚走后,族长也不高兴,第二天早上他先看了一阵子书,直到孔队长来和他商量事情,他便和孔队长一一踏看了被大水冲毁的棚屋,后来那混蛋也来了,也帮着做事,直到中午收工。 族长想到他父子帮忙退水的事,就让小慧姐拿出闫长者赠送的酒来,敬了他一杯,表示感谢。” “我们也敬了一杯,族长怕他醉酒,没让他多喝。”孔定插话道。 “饭后大家又商量事情,孔队长提议去地里看看,怎样补救。” 孔定看了看他,有些不好意思道:“我当时想让小慧和他二个相处,提醒族长出去走走。” 福松又道:“族长也会意,又叫上主母一起去看,主母当然领会,还体贴那混蛋,让他多喝些水休息。又叫小慧姐留下把饭台上收拾,我们便都出去了。因为田亩全给水淹了,族长和孔队长一下田,便一一详摸细看,商量办法,一时忘怀,回来时已不早了。半路上福花气喘吁吁地跑上来和主母诉说:那混蛋把雅雅给奸污了。” “雅雅?”重华脱口问道。 孔定回答:“她和小慧一般大,女孩儿大了,住家不方便,就安排她们几个几个的合住,恰有一个小山洞,让小慧和她同住。” 重华点头,福松又气愤道:“族长听了,当时犹自不信,停住脚问:‘他人呢?’福花回答他已自己回去了,族长当时脸色铁青,急急回到居所,让人唤来雅雅一问,才知道她回洞中换衣,那混蛋乘着酒劲抱住她,雅雅一时吓呆了,被他胡来。 族长更是烦躁,大呼:‘福慧人呢?’小慧姐不敢讲话,主母也很生气,责问她:‘你干什么去了?’小慧姐道:‘我见他醉了,就让她休息,自到外面走走。’‘那你不在外面看着,到哪儿去了?’ 福松歇了一口气,看了看重华道:“小慧姐道:‘我去金先生居所看了看。’主母更是气恼,当着大伙儿的面大声道:‘你要是喜欢金先生,早和你爸说啊,看这事弄的!’小慧姐一听也急了:‘妈,你说什么呀?谁说我喜欢他了?’主母厉声斥道:‘你不喜欢他,还每天偷偷和他见面?’小慧姐更急:‘不是他!’主母奇道:‘不是他是谁?’小慧姐愣了一下,扬起头道:‘是黑飞人,他叫聂峰,也是金先生的故人。’ 孔定接过话来道:“金先生,族长听了,当时全身发抖,眯着眼睛一字一字的问小慧:‘你说什么?’小慧哪里敢再说,族长一掌打在他脸上,哆嗦道:‘你给我滚,别再回来!’小慧听了,转身飞跑出去,有人要拦,族长一拍台面,大声喝道:‘全给我站住!’大家再没人敢追,金先生,我看族长当时气极,恐怕不只是生小慧这孩子的气,也是对你很内疚呢!” 重华听了以后和他们二个点点头,心中大疑:莫非福先生真的跟得远了,没有看清,把聂峰当成了自己。一时又担心他真的心力交瘁神经错乱了。 福松等孔定说完,又接着道:“族长当时气坏了,过了一会儿,叹息道:‘这孩子,酒多了。算了,大伙儿都回去,都不要声张,待我见了德先生面再说。’众人陆陆续续回去,就剩下我和孔队长福阳还在,族长又闷坐了一阵,忽然道:‘福松,把我的书取来。’” 他说到此处,稍微停顿了一下,和重华闲说道:“金老爷,不知你知不知道,我们族长有三样宝贝?一是红心箭。” 重华点头道:“这我见过。” “二是他从不离身的琢玉刀。” “这我也知道,但不知它奇在何处?” “金老爷没注意看,自然不知,这把刀在我们族长手上就用了几十年,未尝有丝毫磨损。” “哦,那确实是很难得。”重华口中说道,心中暗想:这倒和致胜的上古金刀有得一比。又问道:“那第三件是什么?” 福松道:“这是我们族长最看重的,是一部古书。” “古书?什么古书?” “不知道,只知道代代相传,传男不传女,主母和小慧姐也不知道。” 重华若有所思,而后问:“是不是这本书找不到了?” 福松点头道:“当时孔队长来说,大水冲毁严重,我亲眼看到族长把书放在匣子里,用了些早饭,便匆匆出去。” “会不会是福嫂收拾起来了?” 福松摇头道:“族长问我,我遍找不着,他又问主母,主母说并未进去过。” 孔定和他解释道:“族长的居所,总要隔开一小间,供他惯常闲坐看书用,我也没进去过。” 重华看着他二个道:“难道是书拿走了?” 福松大声道:“金老爷,他不是拿,是偷!” 重华不悦道:“怎么能断定呢?” 福松道:“族长也让我莫这样讲,但我记得那混蛋每次来都肩挂一个包袱,有时就随手放在族长的密室。” “书有没有进去过?” “当然!你知道族长和主母很喜欢他,拿他当自己的孩子一样。” “那也不能就这样判定他拿了。” “金老爷,您听我讲,族长也不这样认为,但这本书太重要,他为难了很长时间,才决定去找那混蛋问问。” “结果呢?” “果然是他偷了!”福松恨恨道:“族长带了我和伏桀前去隽秀峰,径直去了-德先生的居所,当时石台上族长的包袱打开着,我一眼便看到古书的匣子,可笑的是,他父子俩都盯着它发愣,不知着何想法?” 重华越听越惊心,越听越绝望,他无法想象一对形影不离的兄弟将如何面对,偏偏福松越说越绘声绘色:“当时-德先生也是一脸暴戾,青筋毕现,头发都竖起来了,那混蛋更是满脸惊惶,战战栗栗,仿佛一阵风就能把他刮倒。唉!” 他说到此处,竟也有些不忍。 “后来呢?”重华虽然内心极度忧惧,还是忍不住问福松。 福松此时情绪忽然变淡,简言道:“德先生抄起角落的一根棒子打断了他腿,他哀号一声,竟似疯了,惨呼着,也不知道是笑还是哭,跳着脚冲进黑暗中。”他刚才还口口声声有怨恨之意,此刻年纪轻轻的脸上布满了迷茫萧索。 他既不说,重华也不再问,三个人都沉默,都在哀伤。过了一阵,福松才道:“后来德先生和族长说来日早上论事,族长也同意了,但我们并未回来,躲在暗处监视,果然半夜里德先生背着包袱趁黑逃走,族长独自追了下去,到现在还没回来。” 他越说越简,以至不愿多说一句,多说一字,甚至最后声不能闻,渐渐哽咽开来,因为他忽然意识到,也许他们再也见不到族长了。没有了族长,他们这支族人还能延续下去吗?德先生族中又何尝不是! 而重华觉得到后面虽然只有寥寥数语,却最为惊心动魄,二支族人的首脑就这样被命运吞噬了,他们的族人呢?他闭起眼睛,默默念道:“德老,你既知此大祸,为何听之任之啊?”他的心在流血。孔定福松更是欲哭无泪。 “谁伤了书的祖母?”不知过了多少时候,重华有气无力地问。 福松道:“我和伏桀。我们二个眼见得族长没了踪影,二个一商量,说不定德先生逃走时未带走古书,先去问问再说,不料那个老太婆-”他转口道:“那个混蛋的祖母出语尤其恶毒,竟似说你和我们族长串通一气谋害她家,把你和我们族长直至我们族中初生孩童诅咒个遍。伏桀盛怒之下,抓起身边的水罐,顾不得其中水正滚沸,泼向她脸,我忙拉了他下山回来。” “她的脸毁了,一只眼睛也瞎了,现在还躺着不能动!”重华冷冷地说。 “啊!”福松内疚得感叹出声。 重华又思索一番,和他二人道:“孔队长,福松,你们二人是族长最为亲近之人,族长不在时,帮着福嫂管好族中事情,那边的事就此止住,不可再去闹事,我自会去寻得族长回来。” 孔定道:“金先生,你放心,我们刚才在商量的就是这个意思,我们这二天也去找过族长了,一则不知方向,二则到处是猛兽,金先生,求你了!”他说着忍不住号啕大哭,跪下身来,福松也呜呜跪下。 重华连忙拉起他们:“快起来,你们放心好了,我把你们带到此处,怎会让你们的族长有事?”他说着掏出骨笛,连吹数声,和二个道:“我即召双雕帮着搜寻。” 二人还在涕泪不止,见他如此,心中希望大增,略松了口气。 三人复又回到洞内,福松先和福嫂道:“主母不要心忧,金老爷已差双雕从天上搜寻了。” 福春道:“还有小慧。” 福嫂抬起头来看看各人,忽然嘶声道:“不要再提起她,谁再提起她,我就死在谁面前!今后我在哪里见着她,就即刻死在她面前!” 众人无不失色,福嫂又愀笑着和重华道:“金先生,人为什么要带我们来这里?” 重华狼狈而出,身后传来福嫂凄厉的号哭声。 第六十六章 祖孙三辈 “芒芒”空旷的大地上,传来一声声凄厉的惨呼,拖着长长的留音,响彻天空。万龙暗呜,大地沉寂,一个身影踉踉跄跄,不知疲倦地奔跑,也不知奔驰了多久,终于停下,躬下身来,嘶声剧喘后,委身于地。 他大口大口地喘气,努力地睁着一双大眼,只希望它暴眶而出,因为他早已无泪可流。 “为什么?为什么?”他忽而呼喊,忽而自扪,忽而绝望嗥叫:福先生的族人是他一力带至此处,为什么突遭此厄?德先生的族人与天地与人兽无仇也无不敬,为什么祖孙三辈逃的逃,疯的疯,甚至只余白骨?石干一天生石人,为何也陷于仇恨,下落不明?聂峰隔世之交,孑然一身,才一见面,便即翻脸?莫非自己就是传说中的万人劫? “为什么?为什么?”他伤心欲绝,喃喃自语道:“我对不起你们,我害了你们!”声音愈来愈低,听来万念俱灰。 “我还是离开你们吧,我不能再害你们了。” 如果他有眼泪,此地已然成河;如有生灵知悉,必定垂首肃穆。这里有的是生灵,飞鸟毕至,无不解羽顿首;群兽咸来,纷纷驻足噤声,只有信龙,耷拉着头避开他的哀鸣。 “你们要地精,来啊!撕碎了我,吃掉我,你们就可以长生不老了。哈哈!”他又发疯了一样狂笑道。 “好啊,我先来。”一个声音答应道。他矍然坐起,看到一个人只肢倨地,仰首趴着,额头上挤满了皱纹,正朝着他撮嘴傻笑。 “书!”重华一下子清醒过来,连忙上前拢住他。 书却又忽然不停地大力叩首,着地发声,边叩边哭诉:“父亲,我错了,你原谅我。我错了,啊?” 重华心如刀绞,看着他一上一下胡乱叩头,满脸是泥,直到他累了,才托起他道:“好,我这就原谅你!” 书咕咚一声,倒身便睡。 重华强忍悲痛,检查了他的腿骨,为他包扎固定了,又把他身子擦洗干净。 他一阵忙碌,抬起头来,这才发现聂峰和福慧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身边。 “你没事吧?”聂峰关心地问,福慧就站在他的身后脸望着远处。 重华站起身来,看了他二个,正要告诉他们福德二族遭遇,书倏忽惊醒,看到福慧,怪叫一声,转身跌跌撞撞跳着逃跑,重华知他腿上伤重,连忙上前搀扶,书拚命挣扎,对着重华嗬嗬大叫。 重华这一瞬间看出了他眼中的话语:“我不知道,我没有做。” 他的心灵震撼了,更加用力抓住书,亦用目语和他说:“我相信你,你是冤枉的,你不是故意的。” 书似乎有些平息,但对福慧如见蛇蝎,躲在重华的身后,瑟瑟发抖。 重华什么也不想说了,就是书眼睛里一点点良心的申诉,让他心起怜悯救急之念,他头也不回,伸手朝着身后连挥数下。 聂峰不禁抚然,呆立片刻,拉着福慧悻悻离去,走不数步,又听得重华在身后喊道:“等一下。” 等他们转过身来,重华朗声和福慧道:“姑娘,你暂时不要回去见你妈妈。” “为什么?” “她已经当众发誓:谁在她面前提起你,她就死在谁面前;她在哪里见到你,就死在哪里!” 福慧的脸一下子变得煞白,身子摇摇欲坠,几乎扑倒。聂峰扶住她问重华:“你说的是真的?” 重华回头看了看书,才冷冷的道:“不信你看看他,我也是被她母亲撵走的。” 聂峰无话可说,托住福慧的腰身,二个相扶着去了,就如重华扶住书一样反向而行,再也没有了往日奔行如雷的气势,而脚步声更重,只不过重华听不出来罢了。 重华思来想去,觉得天下之大,除了大高原上致意姐弟,无可去之处,亦无可托之人,他看着福慧远远的背影问书:“你恨她吗?”书点点头。 “你怕她吗?”书又点头, 他盯着书道:“我带你到一个地方,那个地方很冷,她肯定不会去,你怕不怕冷?”书果断摇头。 重华招来信龙,载着自己和书,缓缓西行,一路双雕不停报信,始终不见福德二人身影。 他无可奈何,觉得事情纷杂,只能做一桩是一桩,因想着书身体衰弱,精神不稳,一路上着意抚慰,勤寻些大补草药菌菇与他补养,书本来是修行世家,在他的照料之下,身体倒是渐渐的恢复了。重华和书一上大高原,立刻感到刺骨的寒冷,他直接带书去了峡谷寻找致意姐弟的住所,果然他们早已搬下,致意正在洞室内打坐,见了他喜道:“大哥这么快就回来了!” 重华把书拉进洞内,不好意思地道:“遇上事了,但思来想去,无人可托,只好往你处来。”就把福德二边内讧的事大致说了,和她商量:“二个首脑都出走,族人必定要乱,我须趁早找着他们,劝他们和解,这是德先生独子书,受了刺激,流浪荒野,被我遇到,你先看着他一段时日,等事情稍定,我便来带他回家。” 致意笑道:“大哥奔波了这么多年,怎么唯独想起我们姐弟?” 重华笑道:“不知怎么,就觉得你们踏实。” 致意道:“我和你说笑着呢,你快去吧,他也不是小孩子了。” 重华道:“好,致胜兄弟呢?” 致意道:“他没事,到下面帮族人放牧去了。” “那你这里没事吧?” “我都这样好多年了,你快去吧。” 重华又走到门后和书道:“你若听我的话,就要听这个姐姐的话,我这就去劝你父亲,让他原谅你,然后来接你回家。” 书本来紧紧拉住他的手臂,听他如此说,只好放开。 书目送着重华去远,很久才收回目光,回过神来,怯怯的朝里看,却看不清楚,只好倚着墙蹲下。 致意看了他一阵,见他蓬头垢面,胡子拉喳,穿着重华不知怎么找到的着装,胡乱裹在身上,稀里哗啦的。她呼唤一声,花牦牛进来走到身旁,屈身让她骑到背上,慢慢地出门,书傻傻的看着,毫无反应。 不一会儿,致意进来,把一厚一薄二件衣服扔在他面前,让他把身上的衣服换了,书不知是害怕还是听不懂,只是不睬,原样畏缩在角落里,致意说了几遍,也只由他,自下了牦牛打坐。 她后来又出去了一趟,找了根长皮索,拴住书的脚踝,书也没有抵抗。 黑夜说来就来,致意早已经习惯,或坐或卧,而书遭遇仓惶,被迫沦落荒山旷野,后又被重华带着跋山涉水,何尝正儿八经地睡过一个安稳觉,更不要说小屋里热烘烘的了。 这是一个半山坡上的小山洞,外面又用石头接着扩出去一块,致胜当初垒砌石室时,特意在屋角用石头和牛粪做了个伸进室内的炕,炕体在里,炕口朝外。附近有一种黑石,虽然又轻又松,却比木头和牛粪还要耐燃,点着了后,任外面天寒地冻,里面却暖融融的。 书睡得又香又沉,出了一身的汗,又不知做了一个什么样的恶梦,忽然大呼小叫,一翻身爬了起来,在黑暗中仓皇四顾,很久才平静,又慢慢的坐下,独自抽泣,致意似睡似醒,如不知道一般。 第二天天亮后,致意起得并不早,以手撑地打开柴门,书早就坐起来发愣了。 她嗽好口,从一个袋子里抓起一把干货嚼食,把袋子递给书时,书摇头不接。 等到能从大地中感受到太阳温暖的时候,致意跨上牛背,喊书出门,见他没有反应,就用一根长棍敲打提醒,书双手抱头,只不回应,致意没有办法,只好拉动皮索,书这才被拖起,她又费了好多工夫,让他穿上厚皮袍,这才拉拉扯扯出屋。 虽然日头高起,一出来便是寒气袭体。皮袍很是宽松,书双手捂紧了,随着牦牛,踉踉跄跄而行。 他们先顺着一条小路下坡,走了好一段路,来到一个小河边,致意先解开一个皮袋,用石头掘了个坑,把脏物倒出来埋了,然后又用另一个干净皮袋盛水,将它洗干净,这才都盛满水,挂上牛背。 河边有很多碎石,她做这件事当然费力,花了不少时间,书在一边怔怔地看着,仿佛在看一件不可理喻的事情。 然后她们又慢腾腾地回来,回到石屋,致意一直骑在牛背上,用藤棍不停地敲打书,教他把盛水的皮袋拿下放好、打开墙壁上面的牛皮窗户通风,又让他用石锅烧水、掏炕灰、喂牦牛,反正没让他闲着。 她用藤棍敲打他的时候都是面无表情命令他,书反应不过来时,就免不了要多挨几下,她也提醒书怎么喝水,让他吃些东西,书就这样在管制与畏惧中度过一天。 睡前,她又命令他脱了厚衣,书忙了一整天,昏昏沉沉,精疲力竭,倒头就睡,竟比昨日睡得还香还沉。 夜里不知什么时候,致意发现皮索有动静,睁眼看时,见他在门口摸索来摸索去(火炕上有一块稍稍透明石板,因此屋内也有些亮光。),致意以为他又在梦中,便扯了他一下,他却越发急了,在门口来来回回个不停,致意用力扯了一下,大声提醒道:“你干嘛?睡觉!” 书也猛烈扯动皮索,哇哇大叫。 致意见他双手捂住下身,腰都弓了下去,忽然明白,他是想解便。原来书虽然劳累了一天,却也有吃有喝,肚子里自然有货要放,致意只好爬过来,开了门,仍是挽着皮索,没让他走远,任他放松了回来,才又关门各归各位。 她被书一闹,自己也有了便意,这才想到,二人住在一起,有些方面很是难堪。 第二天早上一开门,书就先窜了出去,慌慌张张地把他昨夜的遗物打扫了。 她心中也有些赞许,然后照样带他去河边取水,屋前有一口大石缸,但她不用,宁愿这样每天走一圈。 书仍和木头人一般跟着她去,再跟着她回来,然后木然听她摆布,做这做那,每件事都要她指点,每一个细节都要要她提醒,要不然不是傻傻地站着,就是蹲着发愣,半天没有动静。 致意口干舌燥,夜里打坐时发现自己习惯的生活已经被他打乱,她开始烦他,鄙视他,觉得他连一个三岁孩童都不如。 于是她除了睡觉仍用皮索拴他,怕他万一发梦时走失冻伤,其它都不闻不问,上午出去溜转时也不再管他,随他像个无魂之主晃晃悠悠地跟着;回来时也懒得指使,仍和自己从前一个人过生活时一样,自己把事情做了。 而书除了发愣,有时候也会呆呆地看着她,一副难以理解的傻样。 她还烦他那种猥琐的样子,每当她走近和他说话,他就如遇蛇蝎露出惊恐之极的表情,眼光在躲避在哀求,头往肩膀上缩,肩膀往身上缩,身子如要缩入土中,让她看了直要呕吐。 他更加容易在夜里做梦,不光狂呼乱叫,有时还乱爬乱钻,撞上墙也不醒,她使劲扯动皮索也没用,只有爬过去怒吼着,用藤棍劈头盖脸地把他抽醒。 现在当她安静的时候,会在黑暗中看着他,眼里全是怨恨。 她身上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发痒,渐渐的奇痒无比,痛苦万分。她背着他悄悄地掀开衣服看了,吓了一跳,身上不知怎么有许多红色的斑点,然后,她又注意到温驯的花牦牛也越来越焦躁,她在阳光下为心爱的伴侣梳理挠痒,发现它的皮肤上也起了鲜艳的红疹,稍一细看,竟是很难察觉的小虫,肢足毕现,蠕蠕而动。 她登时一阵恶心,想起扎哈大师说过,这种小虫叫虱虫,不洁而生,藏于人体或衣服暖和处,专噬人血。 她看着一边正自麻木挠头的书,厌恶之情,油然而生。 她含着泪水,花了一个下午,一个个地把花牦牛身上的虱虫捉到掐死,心中道:“金大哥,你虽仁爱,但这种又脏又傻的人留在世上何用?” 她打定主意,看着连续晴天,便一早起来,指挥书把所有的草垫、被褥、皮毛都拿出去抖索,然后用石头压住晾晒,又盯着他把里面打扫干净,这才出门。 这样书发现还是比平时早了许多,路径也不一样,迎着风往西往北。天气格外寒冷,路也格外难走,最让他胆战心惊的是走着走着,她会回过头来朝他一笑,笑容陌生,藏着怨毒。 他们比平时多走了一倍的路,来到一个烟气氤氲的地方。 原来这里竟有一处小温泉,地形又封闭,当初若不是路远不便,姐弟俩就住这儿了。 致意坐了下来,脱下外衣,开始埋头找虱虫,也许奇怪她毫不避嫌,也许看到她专注的样子很娴慧,书又痴痴呆呆地在一旁看。 她拣完虱虫,先把衣服也远远地用石头压住,然后脱掉内衣,赤身裸体地走进泉水中洗起来,他一声惊呼,赶紧闭上眼睛转身,走开很远都不敢抬头。 无聊之余,他也学着她,脱下身上的衣服拣起虱虫来。 致意把身上和衣服都洗了,光洗头发就花了小半天时间,那种痒入骨髓时的痛苦让她实在后怕,那时候她都能清楚地感觉到虱虫在自己的头皮上爬行,她一点点一遍遍地用手搜捕到再喀嚓掐死它们,等到确信全身再也没有这种小魔鬼时才起身穿衣。 她面无表情把书叫过来,指了指温泉坑,书的眼睛虽不似以前那样猥琐,但她已不屑一顾。 书再三扭捏,直到她也远远的走开,才脱掉衣服,试探着进入温泉,哇!滚烫的热水,腾腾的雾气,他一点点地进入,进去又出来,如此好几遍,终于可以把全身没入,头顶是蓝天白云,面前是苍山峭壁,他有生以来何时有过这样的享受,很快就陶醉了,洗洗玩玩,忘掉了伤痛和烦恼,也忘掉了记忆,还有致意,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悄悄地踏上了归程。 致意在途中犹豫过几次,但最终没有停下,她还是那样的想法:在这个洪荒世界,又是大高原上,一个成年人,连自己都不能照顾,已是一个对世界无用的人,也不能怨怪被世界抛弃,她相信重华会理解她原谅她。她回到家时已是很晚,急急忙忙地收回被褥铺好,再给炕添上火,全部忙好,虽然累,却一身轻松,也没打坐,先舒舒服服地睡了一觉。 第二天她又恢复了以前的生活习惯,溜圈、取水、整理火炕、喂食花牦牛,然后打坐。 虽然她老是觉得有一个人影在眼前晃荡,跟随在身边,但她努力压住自己的意识,不去想他,争取轻易地把他忘掉。 下午,她去致胜的石室取黑石。弟弟已经长大,每年这个时候,都在帮峡谷里的族人护卫牛羊,族人对她姐弟也很友好尊敬,不断地送这送那,都放在致胜的小屋内。 弟弟只是偶尔回来看看,住上一二天,他放心不下她,族人也是一遍又一遍地邀请她去族里住,但她不愿意,她习惯了一个人生活,每次弟弟才一回来,又马上被她催走,因此弟弟的小屋也就成了放置杂物的地方。 她取好黑石和一些干食,出来的时候,远远望见了一个人影,在荒凉的旷野中枯木一般,孤零零的,但也非常显眼。 她心中一怔,直到书走到跟前,才惊奇地问他:“你怎么回来的?”要知道这可是大高原,这么远的路程,他不熟地形,又没准备过夜衣物,不但熬了过来,还走了回来! “时间不长,我能找着回来。”他答得很简单。 “你身上洗干净了?”她的口气并不高兴。 他知道她问的意思,使劲地点点头,这一刻,她看到一张干净英俊的脸庞,但她不为所动,继续盘问:“衣服上呢?” 他又点头,还松开衣服扬了扬,可是她一点儿也不感到好笑。 “头发上呢?”她不放心,让他靠近,俯下身去,认真地用手指分拢细看。 书又被留下,他好像怕她再不要他抛弃他,改变了很多,每天一早,就悄悄地开门,让花牦牛自个去溜溜,自己忙着烧水、整理火炕、收拾石屋四周,等她起来后,又勤快地开窗换气、打扫室内,然后跟她外出,搀上扶下,主动清洗皮袋,取水回来。 虽然他仍不讲话,但已不似以前那样的痴呆猥琐,致意却仍然很烦他,一样动不动就举起藤杖抽打,也不像以前那样敲打,而是真打,他只有默默地承受。 天气一天比一天冷,书虽然越来越小心翼翼,检查自己,却一点儿未能改变致意对他的态度。 除了夜里睡觉,大部分时间,他都被她赶到屋外,他只能绻缩在火炕边上,阳光好的时候,他就远远地走到山洞前面空地的边上,东向而立,痴痴地站上很久很久。 这时她就悄悄地拖着身子到门口来看他,虽然他回来时不忘擦去脸上的泪痕,她也还是能看得出来,但仍是对他动辄喝斥抽打。 书也在观察她,看她以手拄地行走,费力地上下牦牛,眼里充满了不解和怜惜,却不敢相问。 他悄悄地拾了几块石头,没事的时候开始磨琢,很有耐心,渐渐地,她发现他制磨的是三个又尖又细的石锥,有长有短。 除此以外,他无意中又捡到一根骨管,也不知是什么野兽的,如获至宝,天天比量来比量去,在上面刻蚀了一只又一只孔洞。 外面的天气再冷,里面总是很温暖。 他现在已经能体会到当初刚来,她很严厉地要求他出去时穿好厚衣,回来又马上脱掉,其实是怕他刚到大高原不适应,生出病来;夜间用皮索拴住他,也是怕他在外面走远,他当时虽然不敢反抗,其实内心是憎恨的,觉得女子都是看上去美丽,心肠狠毒,现在才明白她的良苦用心,自然对她心生感激。 而致意越来越烦躁,有时候恨不得把衣服全脱光。一想到和他同住一室,处处尴尬不便,又是委屈又是气恨,忍不住骂他二句,打他几下,若时间一久,没有他的声息,便要把他唤进来,找个借口责打一通。慢慢地,书不光脸上沉默,内心也沉默了,而她也是打不好坐,睡不着觉,干着急。 第六十七章 路途遥远莫测 他现在不像以前那样经常臆梦,但她却又发现他一个奇怪的动作,每每深夜特别是天快亮时,他就低声呻吟一下,然后没了动静,每夜都是,有时候一夜好几次。 她开始以为他病了,看看又不像,直到有一天,她终于明白,不禁恼羞成怒,原来他睡着时,身子不由自主地举起来,醒来发现,便悄悄地取出锥子来,在大腿上扎一下,然后慢慢地平复。 她顺手抓起藤杖,没头没脑暴打起来,打得他哭出声来,终于责问她:“你干嘛又打我!” “就打你!就打你!”她疯了一样,使劲地朝他身上抽打。 他不再发声,双手紧紧地捂着头,蹲在屋角,任由藤杖雨点般落到身上。 她打着打着,忽然把藤杖一扔,爬回自己的铺上,放声大哭起来。他害怕之极,但又怎么会明白她心中的苦痛。 二个人越来越沉默,她不再打他,也不再叫唤他,竟和他一样,动不动一坐半天,不知发什么愣。 他见她这样,比挨打还要害怕,却也束手无策。石屋内虽然温暖,却已和外面一样进入寒冬,生气全无。 一个明朗的午后,他又来到空地上,仍是东向伫立,良久,他盘腿坐下,掏出制好的骨笛,吹了起来。 苍茫的大地上,开始有了生命,有了快乐,然后变得平静和谐,慢慢地,声音转入低沉,插入短促的尖锐后,进而化作了浓浓的自责、深深的思恋。 风不再叫嚣,天仿佛变低,大地在向他身边凝聚,他全然忘记身体的存在,也变成笛声向远方漂去。 姑娘不知什么时候已在他身边,泪流满面,她的哭泣和泪水也已变成了他笛声的一部分。 沉默了不知多久,笛声才在天地间消失。 他一低头,看到泪眼婆娑的她,忽然发现和她有一种从所未有的亲近:“你怎么哭了?”他轻柔地问道。 她看着他道:“我听了你的笛声,想起了自己的身世。” 他不须多想,轻轻地点头,二个人不知不觉地靠在一起,她开始轻轻地诉说:“我和弟弟从小没有父母,是师父把我们带到这里,抚养我们,教我们学艺。师父年纪大了,但他教得很认真严厉,我们对他又爱又怕。可是师父教的我全不懂,也学不会,我想我那时就和你刚来这儿的时候一样,又傻又笨,你会生气吗?” 书摇了摇头:“你那时还小,我都这么大了,还这样,真的是又傻又笨,我当时本来就浑浑噩噩,脑子里如灌了烂泥一般。” “弟弟学得又快又轻松,师父开始对我又是斥骂,又是惩罚,我也想学好,让他高兴,可就是学不进去,他有时很有耐心,自己和自己说:‘不会的呀,应该比弟弟还好的呀!''有时候又很急躁,大发脾气:‘瞎了眼,找了个蠢瓜''!慢慢地,他就不再管我,一心一意只教弟弟。 我知道他很伤心,就偷偷地练,他开始还稍许留意,不久又满脸都是鄙夷的神色,再不看我一眼。 后来扎哈大师来了,他们成了好朋友,无话不谈,有一次,我半夜睡醒,他们还在闲聊,我听到他老人家说着说着,就伤心地哭了:‘我找了一辈子,才有结果,满以为二个能承我的衣钵,谁想到小的年幼,大的竟然全不是料,看来我身后没戏了。''我知道他说的是我,就不敢吭声,为了不让他老人家伤心,我就偷偷地跟着弟弟猛练,结果忽然之间二腿就不能动弹了。 我清楚地记得师父哈哈大笑,脸上流下的全是泪水,我又怕又惭愧,却不敢看他。 不久,师父不辞而别,弟弟急得大哭,我更加伤心,弟弟本来可以学得更多更好,因为我给师父的刺激太大,他这一走,弟弟从此只能靠自己琢磨苦练。 我曾经想过自杀,却放心不下弟弟,我们二个又开始相依为命。 弟弟一天天长大,又高又壮,本领高强,他常常帮附近的族人驱除猛兽,那些族人便和我们熟悉了。 我们一过春就上高原,他每天都去打猎,找菌菇果籽,满满的为我备着;天一冷,我们就到此越冬,族人常送来皮毛肉奶,我就让他去他们那里帮忙还礼。 我必须照顾好自己,否则弟弟肯定会很伤心。” 她说完,沉默了一会,又说:“其实我很想靠自己过漫游世界的生活,哪怕很短的时间很小的地方。” 书听她说完,越听心情越沉重,二相比较,只觉得自己内心何其微薄,不禁磨练,少有担当,羞愧之余,含糊安慰道:“我们都有不幸,在这个洪荒世界,想要活下去,不管什么力量都要争惜。” 他说完看看天色不早,站起来扶她上了牛背,伴她回屋。 半夜里,书忽然大哭起来,先是抽泣,再呼哧呼哧,最后忍不住呜呜出声,越哭越伤心。 她本来就没睡着,但一直等他一阵哭过了头,才道:“大哥必然回来,带你回去。” 他嗡声嗡气道:“我不是哭我自己,我是哭你。” “哭我?” “我才伤了一条腿,你却二条腿都不能动;我的腿才伤了二个月,而且金先生已经帮我治好,你却挨了很多年;我有祖母父亲族人,你除了兄弟无依无靠,你要打就打我吧,我再也不躲了。” 致意哭道:“我干嘛打你,我再也不打你了。” 书止住哭声:“此后我要让我的内心忘掉委曲和可怜,让它告诉自己坚强!从明天起,我要为你治疗双腿。” 泪水从眼角涔涔滚落,湿透了她的头发肩膀。 次日一早,书起来后,俨然是一家之主,先到杂物间收拾,里面真的有很多虫草红花枸杞雪莲,甚至完好的蛇虫,都是上好品相,也有干肉青稞与包好的熟羊油,胡乱放置,还好天气干冷,都未变质。他思量着抓了一把,把汤熬上,又进来归整。 等到致意起来,他忙用石碗把汤装了,捧到她面前,致意闻了一下,不想喝,他道:“你不能和弟弟一样饮食,要多喝热汤,让全身血脉舒展了。” 致意听他说得在理,就一口一口抿着喝起来,他又纠正道:“大口喝下去,效果才好。”她按他说的做了,果然全身马上就浸浸的出了一层汗。 然后他又要给她按摩,她有些犹豫,他正色道:“我和你发誓,若心有邪念,永回不了家,见不着族人!” 她连忙听他的话,闭上眼睛。 “你是不是觉得腿脚冷?”他问道。 “不觉得,也许都习惯了。” “冰凉冰凉的,待会儿扎一下针,晚上还得泡脚。” “好像一点儿感觉也没有。” “已经很多年了,有点晚了,不过有点奇怪。” “怎么啦?” “你的腿脚看上去摸上去又都很正常。” 她笑了:“我也奇怪,从我不能动到现在,生长又都正常。” “是吗?怪不得。” 她悠悠的叹了口气:“可是有什么用!我学艺不好。” 他为了不让她伤感,问她:“扎哈大师什么时候来的?” “他可能早来了,但经常出去远游。”说完又叹了一口气。 他安慰她:“等你腿好了,也可以去的,到处可以看够。” “不想啦,只要能在这峡谷和高原上走走就行,大师、师父还有金大哥,都有本领和判断力,不要紧,我们出去,在这个洪荒世界,不是饿死冻死,也会被野狼吃掉。” 按摩好后,他取了石锥,在火炉中烧了一下,走到她身边朝着门口光亮处比划,她看着又长又尖的石锥,马上用手撑着,身子往后一缩,惊问道:“这是要干什么?” “用它扎穴位,看看能不能把血脉扎通了。” “不。”她的眼中露出哀求来。 他想了想,先在自己身上找了个位置,在她靠亮光的一边躺下,然后慢慢地把石锥扎进去,再慢慢地拔出来。 她在一边瞪大了眼睛看着,满脸惊奇:“没事吧?” 他笑着摇了摇头。 “你这是跟谁学的?” “我们族中有一市四属,族市支就会这个,制笛吹笛也是和他们学的。” 他息了一阵,爬起身来道:“要不先去取水,回来再扎?” “好,好!”她连声答应。 这次牛背上多挂了二个皮袋,他说晚上要烧水给她泡脚。 “要是能住到热泉那边就好了,你下半身一点热气也没有,在里面泡透了,按摩最好。” “嗯,等春天来了,来去就方便了。你给我说说你们族中的事吧。” 他们取了水回来,他给她扎了针,下午扶她到外面晒了一通太阳,回来又按摩一遍,晚上给她泡好脚,再按摩一遍。 这一天下来,全身累得快虚脱了,但心里觉得很踏实,很放松,躺下来还在想有没有更好的办法。 一连好几天,看着他一副专注的样子,她忍不住问:“这样有用吗?我怎么还是一点感觉都没有?” 他笑道:“哪有那么快,不然我就成神仙了!对了,你打坐的时候,还有我在做事的时候,你哪里没有知觉,就把力气、能量、思想和希望全往那里想。” 她答应了,却知道自己肯定做不到,现在她身上是时不时产生一股热流,却不是他所说的目标,而是另一处又陌生又奇妙的殿堂,以前她从没有想到,现在却一天比一天强烈,每一次都心潮澎湃!何况书忘了一点:他每天给她喝的热汤,都是用非常难得、非常有力的材料熬成的。 她身体中的那股热流力量越来越大,她也越来越迷糊,以致在黑暗中书也能清清楚楚地看到她闪亮的眼睛。 “怎么了?”他停下来问。 她一把抓住他,把他往下一拉,二颗心紧紧地贴在了一起,石屋内提前进入了春天。 早晨寒冷而安静,清爽怡人,书正在忙碌,听到她在里面惊叫:“书,你快来!” 他一边大声道:“怎么啦?还早呢!”一边进来,不忘把门掩上。 “你过来,我好像有感觉了!” “真的?你不要乱动!”他忙走到她身边问在哪里。 “这儿。”她坐起身来,用手按着大腿:“刚刚好像能动了。” 他让她躺下,呵了呵手,刚碰到她的腿,“冷!”她不禁喊了一声,他连忙缩回,放在怀中捂了一会,轻轻地把她的腿抬起来:“有感觉吗?” “这会儿怎么又没有了”她有些沮丧。 书一边安慰一边给她轻轻的活动,忽然想起来:“你刚才喊我的手冷?” “嗯。” “太好了!”他欢呼起来:“有效果了!” 她看着他高兴的样子,也看到了希望,忍不住抽泣起来,脸上挂满了泪水,却绽开了花。 他上前扶她,她一头靠在他肩上,放声哭了起来。 之后,她要求他以扶她起来走走,他忙严肃制止:“不行,你腿上的筋骨一点力气也没有,慢慢来。” 他又和她商量,让她把铺往墙边移移,有空的时候试着蹬脚,她自然愿意。 他们一样每天下午去溜圈取水,中午出来晒晒太阳,下午又出来转上一圈,忽然发现日子过得和神仙一样。 他很忙碌,要把一天中的琐事做好,为她熬汤、按摩、烫脚,有条不紊,脚下生风,而她的腿已经全部有了感觉,只差力气了。 “有点烫。”他把汤碗递给她的时候,她抿了一口,又递给他。 “是吗?和以前一样啊!” “是烫,你喝喝看。” “不烫啊!”他喝了一小口,疑惑道。 “你再喝喝看。”她看着他,笑靥如花。 他一下子明白过来:“还是你喝,可以早点儿恢复呢。” “你也喝点!”她坚持道。 他只好喝了一小口,又递给她:“这下好了吧?” 她笑了,把剩下的汤一口气喝完,又问他:“外面的太阳还好?” “挺好的,我这就背你出去。” “我想听你吹笛子。”有一天,他们溜圈取水回来,他忙着把大缸涮干净,又去取了二趟水,说要把缸中装满。 她问为什么,他道:“过二天就要有暴风雪,到时候去取就不方便了。” 她听了忧虑道:“弟弟在下面峡谷中帮族人看守牛羊,如果不知道的话,会不会有危险?” “当然有,可能会冻死,或者被大雪压死。” “那怎么办?”她焦虑的问他。 他想了想道:“你告诉我怎么走,我去通知他们。” “不行,你不认识路,我与你同去。” 二人互不放心,商量了一夜,决定一起去。 第二天早早赶路,书对山路行走颇有经验,花牦牛又通人性,二人互相提醒,午后便赶到了谷中族人居处,书抬头望了望来路道:“不就是多绕了二个弯,早知道我一人来就行了,看把你累得!” 族人把他们带到族长面前,族中长老明德对致意有印象,又一向敬重姐弟二人,听了她的来意,抬头看了看天,疑惑道:“看这风,这天,不像!” 虽然如此,毕竟关系数百头牲口,还是马上叫了二个腿脚快的族人去通知牧人和致胜,让他们赶紧把牲口赶回圈栏。 天色已晚,族长非常感谢他们的好意,殷勤相留,致意也好久没见弟弟,加上心情舒畅,没有客气一下就留了下来。 果然不二日,狂风骤起,刮了一天一夜,如要把这个世界刮个精光似的,接着整个天空黑黄黑黄的,厚得快要掉下来,不多久,野花般大的雪片抖擞而落,顷刻间,大地白茫茫一片。 族长的脸色也如同地上的雪一样白,连连声称吓死了,一日数次登门道谢,逢人便讲他二人救了族人半个性命,致意心中喜滋滋的,悄悄和书道:“幸亏我们来了。” 致胜在大雪初下时赶回,赶紧来见姐姐,听说她的腿竟然快好了,简直不敢相信,等到亲自看见她由书扶着差不多已然能站时,止不住热泪盈眶,哽咽道:“我可怜的姐姐,你的好日子终于来了!”又见书身材修长,虽然略显单薄,但神情自信沉稳,油然心生倾慕,拉着他的双手道:“我的好姐夫哦,你可真了不起!”就把致意喜得乐开了怀。 趁着雪天,明德长老把几个常在一起议事的族人叫到家中,他先说了给书和致意二口子腾房的事情:“人家可是我们的恩人,现在回不去了,咱们得给他们找个好地方住。” 明辉爽快地说:“就住我家吧,我家房子刚修二年,又宽敞,几个孩子哪里都好去,我们二个就住她娘家。” 明德长老很满意:“那是最好,这雪来得紧,还好牲口都安排好了,看看谁家还缺柴火、粮肉的?” 见大伙儿都摇头,又道:“那好,就定定心心的等天好了,再分派年货。” 他顿了顿,眼光扫了一下众人,似问非问道:“现在谁家闺女和致胜好?”见没人回答,就加重了语气:“这也没有不好意思的,孩子这方面不懂事,想借人家的种,大人就得在后面好好的盯着,生个好娃,对族中也有好处,我瞧明水二个孙子不错!” 明水乐呵呵的道:“嘿嘿,族中的孩子就数我家的神!” 一旁的阿金赶紧伸长脖子点头,明山却僵尸一般坐着,长老笑道:“就你们二个,还是阿金想得开,明山恐怕还要等等。” 明山赶紧摇手道:“不是,我是在想怎么和闺女交待呢。”大家都哄笑开来。 然后长老冒雪上门,拉着书又说了一通感激的话,说起要给他们另外安排房子,书道:“不要了吧,这就行了。” 明辉大声道:“就是我家,什么都有,你们这就搬过去住。” 长老笑道:“这是族中最好的房子了。” 致意听了忙道:“长老,这怎么行!” 长老道:“怎么不行,只要你们肯住下来,什么都可以!是不是?”后面跟着的族人都一齐道:“应当如此!” 致意道:“长老,我们平时吃的穿的都从你这儿出,你已经很照顾我们了,何必又这样客气?” 长老手臂一挥:“那又算得了什么,就这样了。”转头吩咐明水阿金:“你们这就去准备贵人过年的东西,只多不少!”几个答应着去了。 长老又和他们打招呼:“大雪过后估计还要大寒,你们安心休息,等天好些了我请你们到家里做客,致胜都是半个族人了,有事尽管说!”姐弟二个和书谢声不绝,送他出门。 很快明水阿金等族人过来相请,说都准备好了,三人推脱不掉,只好连人带牛搬了过去,果然宽敞干净,一应物事齐全。 姐弟二人平时都是将就着应付肚子就行,致意和书一起后,全是书包了,致胜到这里也有族人相请,倒是都尝出了热食的舒适可口,因此书在做饭时,二人都跟在后面,跃跃欲试的准备帮忙,书用手一拦道:“没多少事情,你们先说一会儿话,马上就好。” 姐弟二个顺势坐到一旁。致胜虽然早已打听了好多遍,仍是兴趣不减,问这问那,致意也就一脸幸福,绘声绘色地讲与他听。 “这么说,原来姐夫是被你打出来的?”致胜指了指书的背影,轻声笑道。 致意顺手抓起长筷,在他头上一敲,骂道:“你以后被人打死,看能不能像他这样?”她见二人一个是夫君,文绉绉的无所不能;一个是弟弟,雄纠纠的天不怕地不怕,心中别提多高兴了。 书果然很快忙好,一大碗干菜炖肉,一摞子贴饼,就着汤水,一家人吃得其乐融融。 书和致胜二个一文一武,委实投缘,都是致胜不停的问,书不慌不忙的答,无不让他心悦诚服,口中赞叹:“姐夫,除了金先生,我便服你!” 一连几天,从早到晚,和他形影不离,致意大发醋意:“喂,你们二个是不是不要我了?” 大雪连下数日,大地被完全覆盖,之后强大的寒潮又冻地三尺,鸟兽不见。好在族人准备充足,都在家里窝着。 虽然天气冷极,但还是有人跑过来敲门,却是阿金家的女儿彩彩,进来又是搓手又是捂耳朵,和书致意二人见过礼,转向致胜道:“致胜哥,我家缸里没水了,你去帮忙打上吧。” 致胜道:“好。”回头要和姐姐姐夫说一声,致意求之不得,用手一推他:“快去吧,小心点!”看着弟弟走远,才轻轻叹道:“怎么都觉得不习惯,还是在自己家里惬意。” 书笑道:“你那是用灵魂过日子,到这里只好用身子过日子。” 第六十八章 喜上眉梢 她一手搭在他肩膀上道:“什么灵魂啊、身体啊,我这二天老觉得困、累。” 书道:“整天只能呆在屋里,是闷,我正想和致胜商议,回去取点儿煮汤的料,天这么冷,你的身子不能断补。” “现在不行,冰天雪地的,开了春再说吧。” “终于有空,我给你再按摩一下穴位。” 阿金见致胜来了,笑逐颜开道:“哎呀,你来了,我这二天身体不好,只好让彩彩喊你来帮忙。” “没事,阿金叔,我这就去。” “不急,先吃点东西,填填肚子。” 阿金说这说那,致胜年轻气盛,毫不在乎,阿金说一样,他做一样,把家里的大活小活全收拾了,阿金在一旁看得心花怒放,夸个不停,末了非要留他吃晚饭,又叫来了灵姑相陪。 那灵姑看上去三四十岁样子,白白净净,说话细声细气的,致胜看着她就有些扭捏不安,他也不知道族人为什么有事常要请她出面。 灵姑用一小杯酒抿来抿去,和在座的人一个一个说一些中听的话。致胜虽然年轻,却不莽撞,一碗酒喝完,已是微熏,不肯再喝。 灵姑不住的和他说话,致胜这时听她的声音非常顺耳上心,眼光亲切可信。 “有些困了?”灵姑关心地问他,他笑着点点头。 “那让彩彩扶你先休息吧。”他转头看看彩彩,彩彩也正看着他,炕的火力烧得很大,屋里暖哄哄的,彩彩的眼睛和脸红堂堂亮晶晶,仿佛就要被热气熔化,致胜完全醉了,他已忘掉了一切,被彩彩拉着起身。 直到一觉醒来,阿金和他说:“你昨日喝多了,我怕你受凉,就让你住在家里。” 致胜心地无邪,在族中不是头一回,也没感到不好意思。 那灵姑回去找长老明德,明德说还有明山,过二天还得用一下蛊。又企望道:“新来的书,灵气很高,太好了!” 灵姑道:“不行,我前天也去看了,这二个人虽弱,但身上天然藏道,不可侵犯!” 明德道:“要不试一下,能留下来最好!” 灵姑道:“这要看机会,被他们发现,大家就都没有余地了。” 明德惋惜地点点头,又详细问了阿金家人的反应,郑重道:“这事是我们在算计人家,但为了族中后继有力,也是无奈之举,你行蛊时切记,倘其中有一人心生贪念,立刻停止,不然不好收拾。” 灵姑答应了,又感叹道:“说来说去,这世界上人太少啊,我们像不像一小潭死水?”说着起身告辞。 致胜第二天早上回来,争着要干活,书道:“大冷天的,人又不活动,有什么活?要不你扶你姐走走?” 致胜埋怨道:“我回来几趟,你们都没开门。” 致意恼道:“不是想着你,我还要睡觉呢!昨晚咋没回来?” 致胜不以为然道:“几个人吃饭,喝了点酒,哪儿睡不一样!” “好啊,你混这么熟,有吃有喝,又有这么多姑娘粘着,怪不得把我给忘了!” 致胜忙道:“没有,我真的有些醉了,再说回来晚了,怕影响你们睡觉。” “那你以后每天来看看就行,吃住我们都不管你,省得二边不安心。”致意半开玩笑半认真的道。 致胜急了:“不行啊,我还得和姐夫说话呢!” “他没空!”致意没好气的道:“你没看到他还要照看我呢,你不想让我早点好走路啊?” 致胜这才妥协:“行,他把你包了,其它的事和我说。” 话没说完,又有一个姑娘上门,亲亲热热的和书致意见过面,与致胜吱吱喳喳一通,二个人一阵风地出去了。 这里书连忙放下手中的活,上来接过致意,和她相视一笑:“你弟弟在这里是很抢手啊!” 以后的事都是这样,天天有族中的姑娘上门,致胜不在,打个照面,扭头就走;在的话,或拉或磨,总要把他带出去。 致意有些担心:“弟弟年轻,别弄出什么事情来。” 书道:“你看他那神态,就像一只骄傲的小公鸡,是个姑娘都喜欢他。” 致意这才放心,笑道:“既然这样,你帮他留意,看看哪个合适。” 大冷天中间终于松了个口子,族人好稍稍出来活动,明德长老亲自登门邀请他们到家中做客,二人不欲前往,明德又气又急,说他这个长老没法当了。 致意这才和书商量:“要不你就去一下吧,不然这么多人看着,长老的面子真的过不去。”书只好硬着头皮答应。 长老又叫来几个妇女来扶致意,致意笑道:“长老,你也知道我的腿不好使,你看看我现在已经恢复很多了,怕有意外,等明年我的腿好了,你不请我也要去的。” 长老哈哈大笑,这才罢手。众人簇拥着书回来。 屋中的杂物早已收藏起来,空得很大,族中但有辈份的和强劳力的都来了,围成一个大圈子。 族人宰上一头牛,几只羊,选好的部分,或煮或烤,地上早已摆满了面饼肉干,屋中的火炕烧得旺旺的,烤好的肉和煮好的肉盛放在巨大的木盘或石盆中相继端上,屋内谈笑风生,热气腾腾。 长老让人拎过一袋酒,先要给书斟上,书脸色大变,往后急避,连连摆手,族人千劝万劝,长老又使出刚才请他的方法,这次书面色严峻,毫不相让,被族人纠缠不过,起身欲走,长老只得由他,一屋子人尴尬不语。 致胜起身道:“别看我姐夫身子单薄,但心胸宽厚,他的父亲也是大族的族长呢,他滴酒不沾,实有难言之隐,长老和大家莫怪。” 他这一说,上至长老,下至族人,对书更加刮目相看,长老说道:“我说呢,怪不得,年轻人,了不起!大家今天都不喝酒,喝水喝奶都行。” 族人齐声答应,书几乎俯身至地:“长老和众位良直率性,曲意款待,书无以为报!” 族人纷纷以奶茶相敬,屋中又热闹起来。 长老以筷相助,先割了一块上等烤肉,放在书面前,催他享用,书撕了一块,送入口中,果然外脆里嫩,汁水四溢,不由得点了点头。长老大喜,一挥手,族人和致胜都只用手,熟练地取肉撕肉,狼吞虎咽起来,须臾间,盘中肉空,但是外面旋即又满满地端上来。 然后开始上煮肉,也不讲究分割精细,只煮得烂熟,像小山一样堆在众人面前,长老自然先请书品尝,书挑了一块带筋精肉,咬了一口,香浓软糯,入口即化,又是连连点头。 族人胃口大开,互相怂恿着,比赛一般,大块吃肉,大口喝汤。 书眼看着这种率意吃喝的场面,忍不住在长老耳边夸赞道:“你的族人真是太幸福了!” 明德道:“你们族人却又如何?” 众人略为安静下来,书脸上抽搐着,目光有些茫然:“我的族人?我们世代居住的地方,也在大山深处,气候不似这般大冷恶劣,但水势太大,把一切都冲毁淹没,土地贫硬瘠弱,百兽凋零,森林采集不供,先辈计议迁居,往东水势越大,只好往深处高处,选有水有林,土厚松处走。长老,我族中不尚敛聚,从来缺食少衣,常年种粮困难,更谈不上有结余制酒,所以我族规第一条便是不得制酒饮酒。” 他说到此处,低下头来,脸上布满痛苦,复又低声道:“所以晚辈刚才固执,请长老谅解。” 明德听了,抚着他背劝慰:“倒是我们固执了。”他又叹息道:“你们若是能到此处就好了,我这里土地宽阔肥沃,只简单地种一下青稞就吃不了,何况有牛羊无数!” 书羡慕道:“这个我信,只是路途遥远莫测,决计到不了此处。” “如此,你那族人又怎样维持生活?” “我族中有一市四属:有林属支,从事林中采集;有渔属支,从事捕鱼;土属支,从事耕种收成;工属支,以制作器具为言主;又有市师支,则为书医乐算、分配授时等事,若哪一支繁忙时,其它支都相往相助。” “哦”明德长老扫了一下正在大快朵颐的族人,若有所思,继而又劝书进食,书道:“我真的饱了,你们吃。” 这时一直在对面默坐的灵姑站了起来,奉上一块小牛排道:“先生远道是客,这是我一点心意,请务必享用!” 书称谢接过,见她在一旁伺立不退,正要勉强食用,抬头一扫,看。”说完不等他回答,匆忙而出。 明德和灵姑相顾愕然,任他去了。 书回到家中,不住感叹:“太可怕,太过分了!” 致意问:“遇上什么事了?” 书道:“没什么,只觉得族人这般大吃大喝太过疯狂!” 致意道:“都这样,你没留意,这里大人小孩,包括找致胜的那些姑娘,大都壮硕无比,脸色浊重,毫无灵气。” 书有生以来,闻所未闻此事,想到自己族人艰难,自己又被冤屈驱赶,不禁伤感,致意只在一旁贴心抚劝。 那边族人各自散了,只有灵姑留下,明德问她:“你为什么没施法力?” “灵姑道:“这个人和我辈族人不同,一直到最后,才有一点昏昏然,我因为一直犹豫,所以晚了一步。” 明德道:“下次再试试看吧,这事我也忐忑,他不似致胜那么简单。”此后又有其它族人相请,书一律辞谢不往,族人也不相强。 致胜却喜热闹,谁家有事宰杀牲口,只要喊一声,便欣然前往,他在族中自有居所,常自不归。 书虽反感族人不加节制的滥吃习惯,得空却时常在族中到处走走,遇到有兴致的族人便上前闲说几句,发现他们大都意识迷糊,不经所问,或者一惊一咋,毫无主见,唯有吃才能引起他们的兴趣,只有明德长老夫妇有限几人尚知礼节,便失了热情。 按他推知,已是年关时候,族中忙着计算分配牛羊口粮,天天有族人家里请人宰杀牲口,只要一喊,其它族人哄然前往聚食。 长老又不停地使人扛了上等的肉品青稞粉送上门来,书和致意二人看着堆了半屋子的年货,相对苦笑,又不愿请族人上门,只好让致胜安排送掉。 一日长老差人来请书去议事,请教他上次何以提前知道暴风雪来临,书和他说了看星辩气方法,明德哪里懂得,只是盛赞他智慧过人。 不觉天已至晚,长老又要留他吃饭,他推辞回来,快到家门口时,远远望见人影憧憧,走近了看时,却是族里的几个年轻人正又是踮脚又是伸脖子朝屋里张望,因为个个都很虚胖,因此很笨拙,身影看上去很滑稽,其中一个竟是长老的儿子贵宝。 几个人鬼鬼祟祟,如同野狗一样绕了二个圈子,才有些扫兴地站住,一个懊丧道:“今天看不到了,明天吧。”一个道:“我一天看不到,心里便痒痒的。” 贵宝叹道:“这丫头,二年前还是个瘫子,又黄又瘦,一副哭丧脸,我当时还当面呸了她一口,没想到现在又丰腴又秀美,花朵一般,我族中哪一个姑娘及得上她的十分之一!” 几个又扭头看着明辉的家门口一阵子,有一个竟痴痴的问:“也不知她什么时候走,到时候我们就看不到了。” 贵宝低声道:“放心,她走不了。” “啊!她要住下来?” “是的,他们都走不了。” “是真的?” “我前晚偷偷听灵姑和我爸说的,致胜已被她施了法。这小子一来,族里的姑娘捡了个宝一般,这次她姐姐来了,就轮到我们了。” 他们个个喘着气,声音不是沙哑就是含糊,连着说了好些不三不四的话,这才散去。 书又惊又怒,看着他们的背影沉思了一通,这才回家。他伺候好了致意,随意问她:“意,你看我这二天有什么异样?” “很好啊,你想怎么样?” “你再仔细看看!” “好好的啊。”她看着他认真的样子,有些奇怪。 “那你弟弟和以前有什么不同?” “也没有啊,你怎么啦?” “他可能中了人家的毒。” “啊!”致意吃了一惊。他安慰她:“暂时没有危险,你不是抱怨他没把你放在心上吗?” “那是说着玩的,他现在大了。” “以前怎样?” “以前他来这里,隔几天便回去一趟,出去放牲口了,也嘱托族人隔三差五地过去看看。”她说到这里,忽然道:“也真是奇怪,他怎么一下子变了,这次不是我们来,他到现在也不知会不会回去?” “族中有个叫灵姑的女人,可能和他施了法术,让他不想回家。”他看到她又是生气,又是担心的样子,便安慰道:“没事,有我呢。” “是什么法术?” “八成养的什么脏东西,让你弟弟吃了,被迷了心态。” 致意气愤道:“待我用分心箭将它们样射杀了。” “分心箭?” “我师父留下的,能无形射物,目标越多越管用,不过要看到那些东西的样子或者知道名字才行。” 书点点头道:“如此更不怕她了,先不要声张,等查清了再说。” 下午致胜回来,才说了二句,便又要走,致意用心看了,见他眼中竟是全无情意,暗暗伤心。 书上前在他腰间一拍,致胜顿时倒地,半边身子动弹不得,书却又连忙扶住他问:“怎么了?” 致胜惊慌莫答,书又问他族人可有这般情形,致胜一下子想起常有族人猝然倒地不起,事后或瘫或死的惨事来,惊得几乎晕过去,口中只说:“我-,我-”。 致意花容失色,一个劲的问书,书冲她使个眼色,找出一张皮子,将致胜摆平躺在上面,口中说道:“恐怕大吃大喝惯了引起。” 致胜祸从天降,欲哭不能,可怜巴巴的看着致意,致意心中不忍,掉过脸去。 书和他道:“先躺着吧,我们想想办法。” 致胜心中说:“没办法了,完了!”却因恐极不能出口,书和致意二个也都强忍着不来理他。 不多时有姑娘来找,听了看了,无不惊慌而逃。跟着族人和长老都来,看了以后,知道这种事屡见不鲜,致胜摊上,今生无望,有的伤心,有的惋惜,安慰一番,扬长而去。 致胜心中冰凉,但他是英雄脾性,悲痛恐惧之后,也就死心,不作他想,反正姐姐也有了依托,何苦再让他二个伤悲,竟然神色如常。 书见他年纪轻轻,能看开生死,也是佩服。 致胜连躺三日,再也无人来看他,他肚中饿得咕咕直叫,又伴着剧痛,仍忍住不哼不喊。 到得第四日,书上前和他说:“我想好了,你只要喝下一碗汤,便能恢复如常,但以后不可和任何人讲起。” 致胜听了,恍若寒冬里得闻惊雷,一时不敢相信,看到书自信温情的目光,知道自己有救,含泪连连点头。 书端上一碗半温牛油,又拍了他一下腰间,托起他的头,致胜本来全身无力,此时听说有救,一口喝光。 他喝得急了,才一下肚,立时便要呕吐,书大声喝道:“快出去吐下。” 致胜竟又冲出门外,弯腰狂吐,书紧跟在旁细细看了,一滩油水之中,赫然有一只粘乎乎的恶虫,蠕蠕而动,不一刻便冻成了冰。 他回到屋中,冲致意点了点头,致意大惊道:“真的?我出去看看。” 书拦住她道:“这种恶心东西,看了会坏你心境。” 这时致胜也摇摇晃晃进来,喘息不已。书先取衣让他换洗过,拿了二张贴饼,盛了一碗水,让他自吃,又问他:“要不要煮上二块肉与你吃?” 致胜口中唔唔,连连摇头。 致胜身强体壮,不过被书拍了身穴,饿了几日,此刻没了心思,吃饱肚子,精力便即恢复,看着致意道:“姐,我出去一下。” 致意恼道:“你又去哪儿?” 致胜惭愧道:“我姐来了这多时间,我能不去弄点野味给你补补身子!” 致意转怒为喜道:“哼,你早把我忘了!” 致胜道:“没有啊,怎么可能!” 致意道:“那你出来这么久了也不回去看我一下?” “是啊!”致胜一脸惘然道。 书握一下致意的手:“你姐和你说着玩呢,你去吧,小心点!” 致胜道:“放心,这个地方我熟得很!”一转身,奔了出去。 致意望着他的背影道:“他心中还是有我的,现在我们怎么办?” 书道:“先不管它,只当不知道。” 致胜病愈的消息传开后,又有姑娘纷至沓来缠他,他一概回绝,有族人邀请他上门喝酒吃肉,他也只推身体还没全好,每天出去捞鱼捕兽,回来交给书治理。 书告诉他以后再不能像族人那样滥吃,致胜深以为然。 分派事情一过,族人越闲,明德长老又上门邀请三个作客,致胜一口回绝,书道:“过年时候,长老和族人一片好心,我们都去。” 长老大喜,先回去安排。 致意嘱咐弟弟:“你只在你姐夫身边,只吃他给你的肉。”又悄悄和书道:“容我祈祷,今日那灵姑若再异动,必以分心箭射她。” 那分心箭又名分心无形箭,黑金弓胎,以玄丝缠之,具有灵性,能从主人之意,辨一知其余,射敌之时,往往发大乐声,书和致意哪里知道它的神奇威力,竟想来用它对付灵姑了。 这次场面更盛,外面早已杀翻了二头壮牛和十数口羊,大火熊熊,从大锅中沸腾出来的水汽和烧烤的油烟,扩散得又远又高,族人们早蜂拥聚至,但想吃肉,探手可取,或站或走,或聚或分,人人捧肉啖食,上等部位的肉都被留下,只等长老一声令下,便可源源送至屋内。 第六十九章 这一生的运气 屋内更加拥挤热闹,围坐的族人看到他们三人到来,忙给他们让座,又见致胜精神抖擞,容光焕发,都齐声欢呼,鼓励他今晚但可狠吃无虑,致胜以手托臂,只说尚未全愈,只能由姐夫照顾着吃点。 一个族人嚷嚷:“今天大热闹,应该喝酒助兴。”余皆起而应之,明德长老有些犹豫,以目询问书,书沉竹在胸:“你们喝,我们仍以水代替。” 族人大喜,转眼间,盛酒的大皮袋一只只拎上来,先给长老斟上了,其余的无不倒满,未喝已现出迷醉来。 长老捧碗先敬了三人,族人早已等不及了,山吃海喝开来,这景象看得致胜心惊肉跳,想起自己以前也是这般狂迷,内心嗟叹不已。 书不紧不慢地以手撕肉,一边照顾族人的热情,一边冷眼旁观,留意遥遥坐在另一头的灵姑。 致意也是面如止水,不苟言笑,族人一一敬过来,她始终不动。 族人又围攻致胜,怂恿他加入吃喝队伍,致胜内心厌恶,一一回挡。 正热闹得不可开交,致意忽然呕吐起来,书连忙和长老告辞,与致胜二个扶了她回来休息,致胜不住惊叹族人的疯狂吃相,书乘机劝他:“无论做什么,倘不知若节制,不仅难看,也无好下场。” 又来关心致意,见她只是一通干呕,虽然难受,并无大碍,料想为那场面刺激所致。 致意又悄悄问他:“怎么那灵姑自始至终不动?” 书道:“我们只要留意,等天暖雪化开了,道路好走,早点回去,其余不去管它。”致意点头赞同。 众族人见他三个走了,越无顾忌,更加放开肚皮,直吃得天昏地黑,方才散去。 明德初时还有些节制,后来也禁不住族人嚷嚷,放开肚腹大嚼大咽,席后又有痛悔之意,闪烁问灵姑有没有施法,灵姑冷冷的道:“致胜身上的法力已解,今天本来机会大好,但我看三人外宽内守,似有准备,不敢冒失。” 明德不语,良久叹道:“你做得对,我们便是天好,人家只不要留,终不能突破邪道!此事到此为止。” 说完憋不住打了个嗝,意兴萧索,蹒跚而去。 数日后,明德长老夫妻二个双双上门,书见他忽然老了许多,心中可怜,又不知他来意,暗自忖度。 老夫人到里面拉着致意的手道歉:“你来了很久,我也没有上门来看你,怎么比以前俊俏许多!” 致意也内心防范,但听她如此说,笑道:“哪里有?还和以前一样。” 老夫人聊了二句,看明德和书自在一边交谈,轻声问她:“有多久啦?” 致意不明白,问道:“你说的是?” 老夫人一拍她的手:“傻丫头,你有孩子啦!” 致意愕然,自己看了看腰身道:“真的?” 老夫人笑着点点头,致意羞赧道:“我还以为我胖了呢。” 老夫人呵呵笑了一通:“幸亏你来了,不然还不知道,万一损失了,岂不可惜!”又细细地教她保养注意事项。 这边明德颜色苍黄,叹息道:“先生来此,不觉二月有余,我本来憋着劲要向你请教,总是不由其径。” 书点头道:“长老但问无妨,不必客气。” “那日说到你族中一市四属,尽责互助,我心中羡慕。只有一件事,未及相问。” “长老请说。” “你族中一直人丁怎样?” 书听了并不即语,他这几日心中琢磨,已看出明德于一众昏馈的族人中,唯一有忧虑有担当之人,只是优柔寡断,显得心有余而力不逮,此刻问的问题当是他心中的梗塞,但这个问题也是自己族中的梗塞,便也轻叹一声道:“我家世代单传,族中人丁也弱。”看看明德不解又不信的眼光,继续道:“这次我族人舍本远迁,诚然因为生计艰难,也是族中遗老早已看出,族人通婚择配范围日渐狭迫,如若置之不理,必如孤潭自枯,因此痛下决心,要为族中血脉搏一个清新。我们落脚不久,果然有一支大族不期而来。” 明德啊了一声,赞叹道:“这么幸运!” 书不似他的喜悦神情,平淡道:“当时二支族人别提多高兴了,很快融成一块,如同家亲。” 明德说:“该是如此,这可是可遇不可求的呀!” “可是好景不长,二族很快反目成仇。” “这是为什么?”明德大惑不解的问。 “不知道,我也因此远遁于此,不明所以。”书冷冷的回道。 明德也感觉到了他的话中有怨彻寒透之意,一时不敢追问,良久才道:“可是双方争势的原因?” 书道:“这个世界上,要多少地有多少地,最缺少的便是人,还争什么,双方亲热还来不及呢!” 明德点点头,自言自语道:“也是,我若有此遭遇,死而无憾!” 书奇道:“为什么有此说?” 明德叹道:“我问你族中人丁之事,难道不是我族中疑难?先生到此已有时日,想必知道我等衣食不愁,但未必知道我身为长老,所忧二件事情。” 书问道:“哪二件事?” “病和害。先说害字,比如天灾突至,猛兽袭击,都可以齐心协力抗御;但是这个病字,却让我绞尽脑汁,无计可施。我族人因为饱食终日无所事事,身体早已虚胖无力,精力不纯,甚多痴呆猝死,所育后代渐稀,说得难听一点,有道是牛羊不如,我是忧心忡忡,念及族人后代前途,常常自梦中惊醒。幸而天赐先生到此,我才看到一线生机。” 书听了喟然叹道:“人若自迷自耽,必自病自痛,我也无可奈何。” 明德目中泪水盈盈,忽然跪下,书大惊拦住:“长老为何如此?” 明德道:“先生必知其法。” 二人相望既久,书缓缓摇头,明德又哀求道:“先生-” 书打住他的话道:“我知你想法,但是第一迁与不迁取决于你族人的勇气智慧和运气;第二我们三人即便留下,也是孤潭添水,无济于事,何况你族中有人已经远离正直,心生邪念,便是长老你,”他忍了一下,仍然责备道:“不自清自强,反生蛊惑之心!” 明德面如死灰,复自叹道:“我们的智慧在你面前不值一提,我们的小术在你眼中毫无秘密。”说罢动身,那边老夫人见了也连忙和致意告辞,二个告别而回。 这里书于心不忍,见致意喜上眉梢,忙问其故,致意先卖个关子,让他猜了好几下,才忍不住告诉他:“我们有孩子啦!” 书听了也是惊喜万分:“真的,这么快?” “你怎么这么说,还嫌早了!”她责怪他。 他赔笑道:“自然不是,我是不敢相信啊。” 致胜回来听了,也是一蹦老高:“我姐的喜事一桩接着一桩!”往外跑得更加卖力,而书和致意也一直没有告诉他受蛊惑之事。明德长老再也没有和他们见面,族人更不知其事。 直到天暖花开,二人才松了口气,和族人告别,回到自己的居所,书一时高兴,就取了个名字叫怡然洞,致意姐弟大声叫好,致胜兴奋道:“你们自己照顾自己,我要去多寻些好东西。” 致意道:“别忘了带上金刀。” “不用,搁在门口,可以消灾辟邪。” “那你当心点,早些回来。” 致胜大声答应着去了。 他二人略加收拾,致意道:“我觉得还是回来好,想睡就睡,想起就起,关键气息正。” 书道:“我也是,每日看到那些肉人儿就腻味。”又想起自己的族人,闷闷的叹了口气。 致意知道这是他唯一的心思,就安慰他:“我们都有孩子了,等生下来就回去,我去和爷爷说,知子莫若父,我不相信他还没有我了解你!” 书感动地揽过她的身子,她把头靠在他肩上道:“其实我盼着早点回来,还有一个原因。” “是什么?” “我想听你吹笛子,在那儿吹,煞风景!” “好,你坐好,我吹给你听。” 致意不再骑花牦牛去河边溜圈,每日由书搀扶着在附近散步、晒太阳、听他的笛声,对自己的双腿也不再抱怨,总是对自己和书说:“不怪呢,现在二个人了,腿自然吃不消,等生下儿子,就好得快了。” 她的肚子越来越大,二个人越来越幸福。 致胜有时候二三天便回来,送回野味,有时跑得远了,要很久才回,致意并不担心,弟弟已经长大,从小在大高原上长大的弟弟,在大高原上有什么可怕的!她想到了扎哈,扎哈大师有好长时间没见了,她这样想的时候,扎哈大师就出现了。 扎哈和生相被大主管留下,把基地和附近转了个遍,生相提出来,与其在这儿等,还不如到处去找太阳王部族,大主管也很高兴,就让泰山驾着装甲飞龙前往,因为如夫人一直在他面前说泰山忠心。 他们去了极北寒冰之地,去了西面不毛沙漠,然后又去了群山错列、怒水激荡的大高原东南,走马观花一般,在这广袤的世界上自然全无收获,精疲力竭地回来,扎哈惊讶地发现圣灵魂的瑞气已然不见。 他登高一望,好在离此地不远,却已华光熠熠,即将降临,连忙和生相循迹而往,大主管听说了,自然让泰山紧跟,扎哈不敢惊动圣灵魂,加上天暖,他便和生相骑鸣龙而往,泰山穿上小飞龙行装在后面相随。 三人悄悄地来到瑞气下面,扎哈一下子愣住了,这不是致意姐弟的住所吗?莫非-,他心神激荡,大声叫着致胜,快步走近石屋,致意早已听见,忙和书出来相迎。 扎哈一看果如所料,惊诧之余,朗声笑道:“大师快看,原来在我家里。” 他未听到生相的回答,扭头看时,见他的身影正飘飘远去,在大白天如同鬼魅一般,越来越快,越走越远,瞬间不见,不由得张大了嘴巴。 原来生相知道圣灵魂将在此降落,心怀鬼胎,东张西望,忽然瞥见墙边有一块雪亮的平面,一分神,一道霸气生冷的华光将他的身子从副身下裹挟过去,就此动弹不得,副身无主,任由风飘去,扎哈哪里知道,连泰山也看得呆了。 扎哈犹疑一刻,不再顾他,回过头来,见致意不但已能站立,而且容貌庄严,不由得啧啧称赞:“圣灵魂果然法力宏大。” 致意笑盈盈的问:“大师你这是怎么了,好久不回来,一回来却又如此?” 扎哈上前拉住她的手,又连忙放下,呵呵笑道:“姑娘,你可知道我找了几十年的人,就是你啊!” 致意明白过来,反而有些紧张:“大师,那我-” 扎哈道:“圣灵魂将会降临在你的身上,你的孩子将被举世尊重!” 致意听了一阵激动,忙和他介绍一旁的书:“大师,这是我夫君。” 扎哈看了,又忍不住喝彩:“真是绝配,太难得了!”顿了顿又拈须点头道:“没错,肯定没错,连你的腿都好了。” 他又想起一桩事来,哈哈笑道:“师兄,你真是好眼光啊!”直笑了半天才停下,和致意道:“你师父若知道此事,此生无憾!”说毕又敞怀大笑,边笑边走开去,远远的找块石头坐下。 他几十年来风餐露宿,苦苦等候,此时终得成果,心怀大慰,加上之前长途辛苦,竟然就此逝去。 致意和书进屋一趟,再出来时,已不见了扎哈,却见一个身着奇装的伟岸青年正不知所措,见了二人,忙躬身施礼,然后用手一指,书和致意上前一看,扎哈大师面带笑容,早已气绝。 致意虽然悲痛,但知道他毕生心愿已了,又年岁已高,属极乐死,和商量书道:“就将大师葬在此处吧。”书自然同意。 那青年退至一旁,自己叽叽哇哇一通,不知说些什么,然后也上来帮忙,将扎哈安葬完毕,又和二人施一下礼,纵身飞去。 书和致意见所未见,但猜他是扎哈大师好友,也不惊骇。 二人回到屋中,书问道:“大师说的是哪桩事情?” 致意喜滋滋地道:“你知道他就是扎哈大师了?”又拉过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腹上,告诉他:“大师几十年前就知道一个伟大的灵魂将会降落,出生便很神灵,他找了一辈子,没想到竟是我们的儿子。” 书听了自然内心欣慰。 致意道:“高兴不?”他点点头。 致意又道:“这下你没有遗憾了吧!把你们族中的故事再讲些与我听。” 她无意一说,书却猛然想起父亲和自己孜孜以求的愿望终于实现,一时心潮澎湃,久久难平,直到她又催他,这才握住她的手,把福德二支族人相遇,自己为抢婚期反被陷害的事说了,末了道:“情缘二字,终归于缘。我当日缘分未至,意乱情迷,一日数奔,终于受辱成恨,哪知一旦缘至,与你二情相悦,毫无挂碍,是何等美妙之事!正是缘分若到,境界自高。” 她听了他的遭遇道:“这中间定有隐情,终有一日能澄清。若论缘分,人的爱憎境界也有高低,那位姑娘或许另有理想情缘,又比如我你今日已然满足,但在大哥看来,这缘到情坚四字,又有不如。” 书奇道:“金先生也有情缘爱侣?” 致意悠然道:“我这一生其实遇到的尽是优秀好人:师父、扎哈大师、大哥、你,还有弟弟,只是我未能重视,在我们相爱之前,我以为我是这个世界上最无用最可怜之人,从小失去双亲,和弟弟相依为命,及至为师父收留,却因愚昧惹师父生气,后来无端突发腿疾,失去自由,气走师父,我虽然豁达坚强,早以为死生无异,直到大哥出现,我如遇良兄,他也和我一见如故,视我同胞妹一般。他知道我心有沉疴,便与我讲了他的感情经历:那是数年之前,他在人生最黑暗阴冷时刻,身心行将崩溃,邂逅了明公主。” “明公主?” “就是明姑娘,她是太阳王的女儿。” “哦。”书不知太阳王是谁,就没有问,只说:“后来呢?” “明公主的命也很苦,她小时候无意盗宝陷父,连累全族几遭灭族之灾,为避仇敌藏身匿迹,族人对她恨之入骨,偏偏情急之下练功瞎了双眼。” “啊!”书惊叹道:“不容于族人,又失去眼睛,怎么生活?” 致意道:“本来人体最娇贵柔嫩的部位是眼睛,女人爱美靠的是眼睛,她又是太阳王家族后代,眼睛自然是最引以为傲的,唉,我比她幸运多了!” 致意以身观身,明公主当时身心担负了巨大压力,却不知她怎么生活下来,一时竟神往了好一阵,才轻言轻语道:“结果很简单,她给了大哥温暖和生命,让他从此明白:人无论多么苦难,也要忍耐坚持,生命才有希望,才能升华!” “再后来呢?” “后来大哥把她深藏心中,行走天下,永不相忘,他这几年奔波不息,就是怕一有闲暇,对明姑娘思念如狂,却不能见伊人。真希望他们能早日相会。” 书点点头,又摇头:“太阳王部族,没听说,金先生都找不到,我们怎么用得上力!”二人感慨一番,这才休息。 不数日,那奇异装束年青人又来,带来七八个同样装束的年青男女,或举或捧,奉上无数衣服、果蔬、牛羊肉干等,都是上品,让他们眼花缭乱,堆满了半个屋子。 那人上前道:“我叫泰山,我主人是金先生和扎哈大师的朋友,特命我来伺奉二位。” 书问他道:“你可见过金先生?” 泰山说见过,又拣要紧说了和重华相处的细节,书和致意相视而笑,既是金先生的朋友,有此气派也不为奇。 泰山见他二人镇定不疑,又道:“此地简陋,家主邀二位上昆仑山居住。” 致意听重华说过那是人类总基地,与他有缘,却拒绝前往,也不让他们改动石屋附近。 泰山也不勉强,道了声:“有事但请吩咐。”带着同伴遥遥后退,立起一座大帐篷来,留几个队员守候,回去复命去了。 此后基地隔三差五送上生活物资,除了若干生活器具已摆满不用,其余蔬果面饼肉干,每次但有未曾用掉的,一律打包扔掉,全部奉上新鲜等类,让二人痛惜不已。 天气趋热,二人换上薄衣,都显精神,除对昆仑圣水、面饼果蔬有需,其它都不上眼,几次换下来,队员都知道如何供应二人。 致胜回来,远远看到一座银光闪闪的怪物,旁边又有一顶大帐篷,不时有人来往走动,男的潇洒,女的绰约,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忙回到家中,一看屋子里堆满了东西,姐姐姐夫也是大变样时,不禁傻了。 致意一本正经地问他:“你是谁,怎么跑到这里来?” 致胜摸摸头,惊慌道:“我-”,却不敢回答。 致意哈哈大笑,书也莞尔。 致意把他拉到里面新添置的石凳上坐下,把事情和他一说,致胜又悲又喜,却也无所适从,从身上解下东西,又要跨门而出,书拉住他道:“现在这个样子,还要你去找吃的,你先休息二天,我另有事情要你去做。” 致意拿早已找好的鞋服,让他换上,把一头乱发用玉梳梳理过,用发巾包了,也是容光焕发,致胜自己也觉得神清气爽。 他又看到毛毡绵被、西瓜葡萄、昆仑圣水,问过泰山等人小飞龙行装、神行机车,无一不奇,惊叹道:“不知在这个洪荒世界上竟有一个无所不能无所不包的基地存在!” 书待他平静了,才和他说:“上次我们在明族居住,族人很是热情,你带些东西跑一趟,送给长老,就和他说:族人的事不要急,肯定有出路。” 姐弟二个齐问:“什么事情?” 书道:“长老忧虑族人饱食终日不思进取,有退化灭亡的危险,我当时也无计可施,这次他们一来-”他指了指帐篷方向:“我想起了金先生,到时候请他做主,定能指点出路。”二人点头称是。 致胜去后,致意又忧道:“弟弟这样去,族人会不会蜂拥前来观看?” 书笑道:“若能这样,就有救了。” 他见她这些天有时候兴奋焦躁,有时候又在默默地思索什么,关心地问:“意,我看你这二天有些紧张,是不是因为他们的出现?” 他指了指基地队员的帐篷,她摇摇头,低头看了看自己硕大的腰身,忽然抓住他的手:“书,我有些害怕。” 他旋即明白,歉然道:“这头一遭生孩子,确实不知怎么应付,要不我这就去明长老族中问问?” 她又摇头微笑;“我们的儿子,师父为他伤心一辈子;扎哈长老为他奔波了一辈子;又由大哥千里迢迢撮合我们,都是为他,注定不凡,待生他时,你可不能退后!” 书安抚她道:“你我一心,你又独自一人受苦,我早已日日内疚,怎么会退后!” 不二日,致胜兴梆梆地回来,身后却跟了哭丧着脸的老夫人和灵姑,书问道:“你怎么把她们二个带了回来?” 致胜道:“她们非要来,说要谢谢你和我姐。” “长老呢?” “不见了!” 第七十章 灵姑 书听了一惊,忙让二人坐下说话,老夫人未语泪先流,啜泣不止,灵姑虽也一脸愁容,却能从容回答:“先生,你们回来后,长老就不见了,生死不知。” “怎么会这样?” “长老一生都生活在压力之中,他年轻时颇有大志,立志要让族人幸福壮大,亲力亲为,族中收成一年比一年好,牛羊一年比一年多,但他有一天忽然发现族人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变得好吃懒做,他狂怒失望,对族人又是呵斥,又是责罚,甚至还逐一相求,都无济于事,心力交瘁之下,扔手不管,自去垦种放牧。过了一段时间回来一看,族人无动于衷,仍是除了吃其它事情都没有热情,族中事务乱成一团,他于心不忍,只好又回来打理。他多次和我说:‘族人这样,很快会葬送自己人。''他自怨自己能力有限,终日忧心如焚,老夫人和我都为他心酸,我知道这是命运,又有什么办法?” 她看了看身边的致胜,往下道:“不知不觉,他都长大了,去年他再来族中时,长老眼前一亮,我知道他的心意,他想让致胜留下,族中太需要新鲜血液了。” 书冷冷的道:“于是他就让你用那样的方法?” 灵姑摇头道:“都怪我太心急了,见不得他日日愁苦,为了让他稍稍宽心,所以-” “行了,这事不说了。”书打断她,他知道致胜性如烈火,一旦知道,定要发作。“后来我们来了,你们又想这样?” 灵姑垂下头,又抬起望着书诚恳道:“先生,我们并无恶意,只是为族人的前途着想,他和我说,再等二三年,便请致胜来做长老,族中的姑娘都可以是他的。” 致胜在旁怒喝:“胡说八道!” 书制止住他,和灵姑生气道:“你们可知道族中的年轻人,包括贵宝的想法?” 灵姑叹息道:“长老曾对他们期望太深,后来又对他们失望太深,甚至厌恨!” “为什么从小不教导?” “怎么教?大人都这样!”灵姑惘然自顾道:“长老这一辈子,就没开心过,如果有,就是去年见到你们,你们走了,他也再没有了希望。” 书沉默了,面对一支畸形的族人,一个心有余而力不足的长老,他想到了自己的族人甚至福先生的族人,比较而言,明族人衣食不愁,阴柔无力,无朝气无前途无期望;福德二支族人虽然每日苦于生计,却蓬勃求生,鄙视安逸。他内心叹息,仍然责备灵姑:“你有此心又有能耐,偏不以正道帮辅他?” 灵姑叹道:“我一生从未有私心谋害,不然此术不灵,我对族人爱恨交集,但独木难支,难有作为。” 老夫人也抹着眼睛道:“先生,若不是灵姑,我们更加悲惨。” 书想了想,缓下脸来,和她道:“我的意思长老恐怕也和你说了,族人自己才能救自己,自己要做烂糊,别人本领再大,也扶不起来!灵姑,老夫人,你们回去,既然知道了长老一生的心思,可不能泄气,我们一起想办法,决不能让族人再堕落下去。” 灵姑虽然有些茫然,还是点了点头,书又让致意劝劝老夫人,自己拉致胜出了洞。 致胜嚷道:“乱七八糟的,想到他们就恶心,以后再不去他们那儿了!” 书笑道:“是吗?当时有姑娘来叫,你可是笑得又欢,跑得又快!” 致胜不好意思道:“那时糊涂,我也记不得了。” “你还得去他们那里住一阵子。” “为什么?我不去!” “不管怎么样,明族的人,特别是长老,对我们那么好,现在长老失踪了,族中大乱,你姐这个样子,我们肯定走不开,只有你去看看。” 致胜哪里肯去,二个正在争,老夫人和灵姑已经出来,二人慌慌张张,浑身汗淋淋的,让他们不敢睹视,见了书也是勉强一笑,急下坡去了。 书心中纳闷,忙到里面问致意和她二个说了什么,致意笑道:“没事,我问她们一些生孩子的事。” 书笑道:“看她们二个倒像比你我还紧张。” 但是书和致胜二个很快也紧张起来,致意先是不停地和泰山要东西,布料、毛毯、玉刀、剪子,针线,问到什么要什么,不仅泰山不明白她要这些干什么,他和致胜也觉得她不可理喻,他问致胜:“你姐是不是太紧张,想得太多了?” 致胜道:“也是,不知道她这二天怎么会这样?” 二人问得勤了,她便赌气发脾气,和泰山道:“你主人是我大哥的朋友,我要这些,就是问我大哥要的,不嫌多吧?” 泰山赔笑道:“不多不多,我这就通知基地送来。” 书和致胜只能由她。 不久灵姑和老夫人又过来,在屋里嘀嘀咕咕了半天,走的时候又是又紧张又沉重的神态,书注意看时,看到她们也偷偷地带了二把磨得发亮的石刀,虽然破旧,刀锋却绝对碜人。 书和致胜看了这么多刀具摆在屋内,怎不心中发毛,暗暗商定了,轮流看守,不敢有丝毫放松。 这样一天天过去,他们竟没有注意到,天气已经凉快下来了。她这才把他们叫到身边,说出了她心中匪夷所思的计划:“我感觉到了,儿子想出来啦!” 二人望着她齐齐点头。 “既然儿子注定不平凡,我也不能让他平凡的出生!” 二人听了,虽不知她下面要说什么,只觉得全身发软,汗如雨下。 她停了片刻,终于一字一字地说:“所以我要切腹生子!” 书和致胜瞪大眼睛,张大嘴巴,把她看了又看,又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这才明白过来,魂飞魄散! 致胜双腿一跪,哀声道:“姐,你又在和我说笑吧?” 她笑着摇摇头,用手拉他,他只不起身。她平静道:“你看你已经长大,还是英雄呢?师父教你的本领,难道不是让你听他的话,照顾我?” 她又看了看跪在一旁面孔扭曲的书:“我们不是说过,你不能后退的吗?” 书泣不成声,劝她道:“生下来不更好吗?” 致意笑道:“我要让师父、扎哈大师在天之灵无憾,让大哥欣喜,要让我们的儿子在我肚子里就知道阳光普照的意思!吉人自有天佑,我们的儿子就叫仁吉!” 她的脸上布满了光辉,她的声音充满了仁爱。她平静地和书道:“书,我们在一起虽然短暂,但已体会到人生的辉煌!我没有力气,你来,你不是懂医吗?” “等等,让我再想想。”书满头大汗,几乎虚脱。 她鼓励他:“不要这样,等就没有了勇气,想就没有了决心,不要让儿子看不起我们!” 书只好站起来检查刀具,却腿脚发软,头昏眼花。 “你害怕吗?”她问他。 “不!为什么不是我!”他嘶声道。 致胜大叫一声,冲了出去,如豹子一般跑向帐篷,边跑边喊:“不好了,泰山,快救命!” 泰山闻声而出,见他如此,惊问:“怎么回事?” “快,我姐要生了!” “啊!” “她要切腹生子!快点想办法啊!”他的吼叫差点把泰山的耳朵震聋了。 泰山见他狂怒的样子,连连后退,终于醒悟,忙道:“好,好,我马上和基地联系!” 致胜根根头发都竖起,瞪着血红的眼睛,喘着粗气,听到那头被泰山称着如夫人的女声说马上安排,一转身又冲回,泰山等人连忙跟了过来。 不是从所未闻,不是心中恐怖,而是大爱不忍,书下不了刀。 致意抢过刀来,叹息道:“还是我来吧。” 空气中一道红光,一波颤抖,所有的人都闭上了眼睛,咬紧了牙关。 此时有一只手颤而不抖,一个身子汗血混流却未曾一动,但她已无力握刀,双目凸出地看着书。 书更加咬牙切齿,目眦尽裂,终于松开紧握的双拳,抓过刀来,低吼一声:“你忍着点。” 红箭和二个队员早已经晕倒于地,泰山战战兢兢上前,也是背身别首。 致胜又冲了出去,离得洞口远了,才敢痛哭出声,他又蹦又跳,双脚连跺,大地震动,他以头叩石,头破血流,只觉得天旋地转,昏了过去。 他醒来,又飞奔进屋,里面挤满了人,却鸦雀无声,浓重的血腥味让他喉头一鼓,连忙用手扼住,差点就要跪倒,众人为他让开了道,里面二个人正在摆布姐姐和姐夫,他什么也没有看清,又昏了过去。 “你姐姐一直没有醒过来。”泰山抽泣着告诉他。 “你姐夫-,他实在了不起,我都站不稳了,也不知道他怎么,”他继续抽泣:“他怎么能站那么长时间,一动不动!” “后来那二个女人来了,也是相互扶着捂着面不敢哭出声来。”他呼哧了几下断断续续道:“他取出胎儿后,我连忙上前接过,交给后面那二个她们,她们一接过去,呜呜-”他哭了好一阵,才道:“他就一头栽倒在地,地上全是血。” 他指着自己的鞋子给致胜看,足可看出血迹淹没了半个鞋面。 “后来我们的人来了,可是二个人都已不能抢救。怕天热,就把他们整理了一下,和那二个女人商量过后,把他们安葬在一起。”他说完了,见致胜呆呆地看着远处,也不知有没有听进去,又道;“你姐夫好像留下一句话。” 致胜掉过头来注视他。 泰山道:“洞中的一切都不要动。” “孩子呢?” “在帐篷里,屋里太乱了,我让人打扫一下。” 致胜吼道:“不是让你不要动的吗!” 泰山连忙转身:“对,我这就去看,什么都不要动。” 这时灵姑跑了过来,有些畏惧地望着他:“少主,孩子不肯吃奶。” 致胜一愣,看了她一眼:“以后叫仁吉。” 他随着灵姑来到帐篷,原来先有从明族来,他怎么都不吃,等到基地的乳娘到了,一把把仁吉抢过去喂养,他也不吃,试了几次,都是如此。 天都快黑了,众人一筹莫展,致胜看了看,仁吉倒是睡得香,几个奶娘又试了,他的小嘴碰到***上就是不张口。 他把仁吉要了过来,众人都不放心,却不敢不给,一路遮着挡着,跟着他来到石屋中,灵姑和泰山劝他:“让里面晾一晾,明天再住进去。” 他也不开口,只把手一挥,众人无奈,只好退回,红箭吩咐几个队员把物品换过补齐了。 第七十一章 在门口徘徊 他知道有很多人在不远处关心着这边的动静,也不去想,一天下来,感到嗓子直冒火,打开皮袋,喝了个半饱,想了一想,滴了二滴仁吉的嘴边,小家伙居然嘴巴一张一张地品尝起来,他心中一酸,又耐心地滴了几滴。 然后把他放到里面睡好,自己又回到洞口打坐。黑夜还是黑夜,石屋还是石屋,心已碎。 一日之间,她最挚爱的姐姐,他最尊敬的姐夫,同时在他面前活生生的死去,他无法抹除姐姐亲手剖腹血肉模糊的情景,他无法想象姐夫如何笔直专注亲手打开他最深爱着的女人的身体(他想他那时身上每一滴血液都已变色,每一片肌肉都已变形,每一丝力量都已扭曲,对他已敬为天神。)昨天还是笑声晏晏、温馨浓浓的石屋,此刻静谧凄凉。 他看了看里面,就是他,仁吉。他来了,却让他失去了今生最热爱的二个人。奇怪的是,他丝毫没有怨恨,只有关心,因为他看到在黑暗中,隐隐约约姐姐、姐夫、师父和扎哈大师的身影,他们都在俯身围看仁吉。 他一夜不眠,欲哭无泪,甚至无力思想,但天快亮的时候,仁吉一动,他便发觉。 见小仁吉小手小脚乱动,连忙抱起他,自然而然想到小家伙饿了,要不要带他到帐篷去找奶娘要奶?正犹豫着,门口出现一个庞大的黑影,他在暗处,一下子就认出它是花牦牛,这才想到,好几天没有注意它了。 他来到洞口,惊奇地发现好多野母牦牛在外面安静等待,几头小牦牛在它们身边绕来绕去,都被闪开,急得哞哞直叫。 他心中一动,用水洗净最近一头牦牛的***,抱着仁吉凑了过去,仁吉毫不客气地张开嘴巴,大口大口地吮吸起来,他都能听到那动人的吧唧吧唧的声音。 这一刻,他体会到姐姐的预想深意,感觉到仁吉的神奇,又忍不住掉下泪来。 不知是谁先发现了牦牛,叫来众人,远远地看着这一幕,无不松了口气,感动流泪。 仁吉吃饱了,又睡着,那头母牦牛这才带着他的牛犊离开。 致胜自己也很感动,变得谦逊起来,力劝明族和基地的人回去,众人这才怀着敬畏之心告辞,又到书和致意的墓前拜了,放心而回。 以后基地仍然三天二头地送物资来。 母牦牛轮换着给仁吉喂奶,就是冬天冰寒积雪,它们到峡谷下面很远的地方觅食,也总有一二头回来。直到来年进入夏天,它们才散去。 仁吉食量大,睡得足,长得很快,不到二岁,致胜便带他到外面,在大高原上谋生,其它时间,他从不离洞,除非随致胜在洞外周围散步、晒太阳、凝神或学练腿脚身法,稍远稍久,便只想回来。 大部分时间都在洞里打坐瞑想,一日数次只在门口徘徊,常常点头或摇头,间或打手势或喝一声。 致胜知他奇特,也不打扰,只照料他的生活。 仁吉不讲话,致胜指着天,教他读天,他便抬起头来看,也不说;致胜指着地,教他读地,他也低了头看;指着山、石头、水流、花草,他都只看了,点一下头,从不说话。 他六岁的时候,就长得像十岁多的少年,一日在门外站立了大半天,口中喃喃,不知说些什么,致胜已然留意,待听他说出声来:“三年后我再回来和你答辩。” 忙跑到门外张望一番,毫无人迹,但他见仁吉贸然发声,又惊又喜,正想问他,仁吉抬头道:“舅舅,我要到外面走走。” “好啊!”致胜嘴中不说,心下雪亮,原来他悄悄注意,仁吉口虽不言,其实不停学习,只不知他在向何方神灵请教辩论,至于他身上的知识技艺,仁吉一点就通,早就学会,小小年纪,已是行不动身,脚不站虚,能转飞石,能辩兽言,如今已不满眼前,要闯荡世界了。他们先来到明族,毕竟这里和他渊缘也深,六年期间,灵姑年年送过来青稞野味,但从未言族中之事。 致胜路上就打定主意:“族人也不容易,我不和他们计较。” 但族中的情形让他忐忑不安,几年过去,族人几乎认不出他来,奇怪的是,他也几乎不能认出一个族人来,所见的大人小孩,无不比以前更加肥胖癕肿,不成人形,面上暗淡无光,死灰一般,眼神比身体还无力,竟是不知道自己活着还是死去。 仁吉也看出异常,叹息道:“这些人身上怎么一点儿灵性也没有,成了死尸?” 致胜听了,越感到这里的冷寂和诡异,忽然想起有一次灵姑来看仁吉曾经说过已换了住处时,用力拍了花牦牛一下,又回头朝着峡谷头上的一处岩洞找去。 有几个孩子看了,都喊起来,老夫人出来一看,喜道:“灵姑说这二天有贵人到,猜是你们,果然被她说中。” 致胜揶揄道:“还是这样灵啊?族人的事却算不好!”灵姑也不答他。 仁吉从花牦牛上跳下来,与二个施礼,谢了她们关怀恩情,二个只不停地说:“二位尊亲为人太好了!” 这里的住所本来有一处浅矮洞穴,在它边上又另外搭砌了几座简陋棚屋,除了她们二个,还有十数个大人小孩住在一起,精神风貌与刚才见到的族人迥然不同。 致胜忍不住问:“他们还真是混吃等死啊?” 灵姑边递上水和干食,让他们充饥,边叹息道:“还真是这样。” “族长不在,你也不管,你忘了当时我姐夫和你说的了?” 灵姑指了指老夫人:“我们只能做到这样,把我们这里的管好就行。” “你的意思他们没救了?” 灵姑点头叹息道:“就怕不知什么时候,我们这里也保不住。” “为什么?” 灵姑看了看老夫人,老夫人看了看外面,面带恐怖道:“族人本来自甘惰落、无药可救,不巧这二年峡谷中又出现了妖像。” “妖像?什么妖像?”致胜奇道。 “这好好的牛羊。忽然变得无精打采,站立不稳,走路如醉了一样。”她苦笑一下道:“就和族人一样,恨不得躺着吃草,吃好了就不想动。” “哦,还有吗?” “当然,它们的皮毛无光,肉也全无味道,泥土一般,族人吃得越多,却精力越差。”说着说着,不光她和灵姑,旁边的人也揉起了眼睛。 老夫人接着道:“幸亏灵姑有主见,劝带一些族人躲到这儿,我们不敢吃肉,只吃青稞和野菜,但是如果真有妖物的话,就怕不知哪天找了过来。” 致胜听了恼道:“为什么不来找我?” “仁吉尊亲逝世不久,万一连累了他,我们于心难安。” “嘿!我在的时候,哪有什么妖像?明天我就去看看。” “好。”一旁在听的仁吉也道:“先看过牲畜模样,也可能误食了什么。” 天色将晚,灵姑为他们安排住所,只说:“人太多,比较简陋。” “无妨。”致胜道,见她欲言又止的样子,又问:“你还有什么事情要说?” 灵姑终于道:“这里有五个孩子是你的。” 致胜听了一愣,红着脸斥道:“一派胡言!” 灵姑也不多说,把几个怯生生的孩子推到他面前,致胜边退边道:“你干什么?快把他们带开。” 仁吉在旁道:“确是我的弟兄。” 致胜道:“仁吉!” 仁吉笑道:“灵姑不说假话,再说他们确实像你。” 致胜恶狠狠地看着灵姑:“肯定是你搞的鬼!” 灵姑点点头:“是我和长老的主意,但也没有强逼你。” 致胜吼道:“还有吗?” “没有了。” 致胜瞪眼看了她一阵,气呼呼的道:“先都出去吧。” 第二天一早,他们带上一点干粮上路。灵姑也要同往,致胜厌恶道:“你去有什么用?” 灵姑道:“我的蛊虫遇到危险时可以提醒。” “那也是妖物,只会坏事。” 仁吉道:“舅舅,她去也行,说不定能帮上忙。” 致胜无法,只好让她同行。 一路紧赶慢行,这菜花峡一点儿也不狭窄,还很开阔,致胜一路介绍,说要走五七日才能到头。途中溪水蜿蜒,水草丰美,牛羊密集,但都挤在后面,不肯上前,越往前走越少,有的都病恹恹的或跪或趴着,再往前走,就有倒着躺着的,令他们触目惊心。 他们嘴上不说,心里都暗暗惕惧。仁吉笑问:“灵姑,我那几个表兄弟是怎么回事?” 灵姑知道他想缓解一下紧张气氛,也笑道:“你舅舅那时年少英俊,哪个姑娘不倾心?便是家长都怕落了后,前前后后请我帮忙,然后就有了。” 致胜哇哇道:“我说我那时怎么那么糊涂,就知道是你搞鬼,离得我远一点!” 仁吉道:“舅舅,灵姑只有这一点没有尊重你的意愿,况且本意不坏,你就别耿耿于怀了。灵姑,你也上来坐坐。” 灵姑道:“我怎么敢?” 仁吉道:“你是女人,年纪大了,又对我们有恩,有何不可?”说罢跳下来,扶她上了牛背,灵姑感动得直流泪,说不出话来。 又走了一会,致胜嘟咙道:“也不知你养的什么玩意儿,藏在哪儿?” 灵姑道:“少主,你就别问了,仁吉都说了,我这是师传之艺,从未做过恶事、坏事。” 仁吉道:“既然你于心无愧,为什么不用来警示族人?” 灵姑听了,脑中灵光一闪,叹道:“我却从未想到此处。” 又走一会,仁吉问她:“你都养的是小蛊,有养大蛊的吗?” 灵姑道:“大蛊不敢养,若非有大用,到时候控制不住,反而生患。”仁吉点了点头。 三人边走边说,明松暗紧,一直走到尽头一个大湖边,并没有意外发生。 那大湖二边都是山包围着,对面望不到头,湖面如镜,倒映出远近山峦,湖水深蓝清澈,虽然已是夏季,站在湖边,又是高处,也能感受到阵阵凉意扑面而来。 仁吉见灵姑面向大湖,情绪竟似非常激动,口中不知轻声念叨着什么,也不觉得奇怪,只问致胜:“舅舅可曾到过对面?” 致胜道:“二边都是高山层迭,无路可行,又水深莫测,怎么去得!只是当年听说湖中有水怪,我曾抱金刀在此守候半月,终无发现。” 三人巡视一通,相视摇头,只能无功而返。 到得第二天傍晚,三人刚刚歇脚,用过干粮,准备休息,仁吉忽道:“就在这里了。” 致胜连忙张望,灵姑也在感觉蛊虫的反应,却都疑惑地看着仁吉,仁吉轻声道:“就在我们的后面,舅舅,你把花花牵到我前面,灵姑在花花的前面,你在我身边,不要声张!” 三人一牛若无其事,仁吉盘腿而坐,致胜在一旁蜷卧,灵姑侧卧却眯着眼看着前面的一切。 天色渐黑,身边也一片寂静,灵姑身上的蛊虫忽然沙沙地发出响声,她应声而看,几乎要叫出声来,一头猛兽不知什么时候来也不知如何来的,已出现在仁吉后面。 巨兽身材巨大,通体白色,却如同幽灵一般,无声无息,它在仁吉身后停了片刻,忽然竖直站了起来,差不多有二个仁吉高,完全把他给笼盖了。 灵姑咬紧牙关,不敢发声,那巨兽却又轻轻落下,身体一转,来到致胜身边,慢慢地把头凑到他的脸上,说时迟,那时快,致胜一脚踹出,没等巨兽站稳,就扑了上去,伸出双臂一箍,把那庞大的身躯拧得半站开来,巨兽的嘴牙、脚爪和尾巴乱张乱动,全用不上力,不一会儿就软垂下来。 致胜又发力拢了半刻,这才往下一扔,竟然气不喘、汗不出,灵姑瞧得呆了,半天爬不起身。 却听他和仁吉道:“这么大的白虎,应该有妖气了,不知是不是它?” 灵姑也爬起来问:“吓死人了!不会还有其它的吧?” 仁吉答道:“应该没有了,族中人畜怪病,均由它引起。” 第七十二章 提升身体意志 “怎么知道?” “牛羊无力,全因少气,精气全被它偷吸了,其肉没了血气,反而有毒气,族人懒惰,只知就近捕取那些病牛病羊,吃了以后,当然萎靡。” 致胜连忙剥了虎皮,三人又悄悄地回来。 灵姑和族人一讲,这边的族人尽皆欢呼,那边受伤害的族人也有几个过来相看,待见到那张铺开的巨大虎皮时无不骇然,又听说是几年前的少年英雄致胜打死的,自然对他千恩万谢。 仁吉途中就默默的想好了心事,此时对致胜道:“舅舅,我还要去基地讨学答谢,你就暂留此地吧。” 致胜大急:“这怎么行,我和你一起去。” 仁吉道:“你看族人这样,下去就病入膏肓,无从可救,灵姑势单力薄,非得你坐镇才行。” 致胜道:“这些我不管,我只要守护在你身边。” 仁吉道:“泰山他们有飞船来往,途中不用担心;金先生和我父母、扎哈大师、你都熟识,基地大主管既是他的朋友,这么多年又无微不至关怀,有什么可担忧的?那里若如泰山所说有经典学识,我学了便回;若无,回来更快。” 致胜只是不肯,仁吉又劝他:“好人是想帮助别人的人,坏人是想损害别人的人。你看族人这样,眼前的好人都不想做?何况他们和你已有亲缘。” 致胜捶胸顿足,只能听他,灵姑和族人大喜过望,忙上前感谢。 仁吉见致胜气得干瞪眼,又告诫他:“灵姑必是有来头的人,你要多依赖她。” 致胜无可奈何,只好和灵姑等人先送他回怡然洞,恰恰好泰山又过来送物资,听说此事,大喜道:“我正不知怎么开口,大主管和如夫人日日想念你,你们偏不肯去,我不知被骂了多少遍,我这就报告他们。” 他当着众人的面和基地通话,那头一个好听至极的声音连声道:“太好了!快点回来。”竟似喜极而泣,致胜和灵姑等这才心中稍安,目送他们离去。如夫人听说仁吉肯来基地,连忙沐浴更衣,梳洗一通,又拉过大主管,让人火速给他修了边幅,收拾整齐,这才到重华宫门口翘首以盼。 她每次听红箭泰山回来说起仁吉的神奇经历,总想去看,不是仁吉太小,就是被致胜挡回,越盼越心焦,大主管都说她比以前爱唠叨了。 仁吉由泰山带着远远的走来,大主管本来没把他当一回事,等到看他目不斜视,旁若无物,心中也赞赏一声。这重华宫便是重华和黑洞来时也大呼震撼,连称天工之作,他却闲庭信步一般。 仁吉知道基地对自己有大恩,在神行机车上泰山又教他,说如夫人貌美如花,心比人善,可称呼为义母,大主管为义父,此刻见到面前一位华美妇人对自己最为关注,料想她便是如夫人,便深躬一下身,喊了声:“如姨好!” 如夫人听了,恍若梦中,如听纶音,一把把他搂到怀中,又是啃又是摸过,再仔细端详,才扬起满是泪花的脸和大主管道:“你看,孩儿多神!” 大主管也被感动,又见仁吉气宇轩昂,本想答应,却又顾及身份,一时不知怎么做好,好在仁吉抢身上前,躬身称呼:“大主管好!”他才把他扶了起来,也是鼓励一番。 如夫人亲自安排仁吉洗漱。当晚,大主管特准泰山红箭参与,陪仁吉用饭,仁吉见桌子上面食品堆得如小山一般,却都曾送过怡然洞,又起身感谢,自己仍然只用面饼、果蔬、奶类,很少吃肉,大主管早听泰山红箭说过他的习惯,也不免强,如夫人又亲自不停地为他拿这拿那。 此时泰山红箭已蒙大主管同意,结为夫妇,席间谈论些往事,倒也不冷清。仁吉看着大主管道:“大主管,我听泰山说基地有经典学问流传,此番实为求学而来。” 大主管一拍大腿:“好啊,人类文明遗传尽在基地,你只要肯学,无所不可,夫人你看怎么安排?” 如夫人含笑道:“明天我就去安排先生先从学字开始。” 仁吉摇头道:“那也不必,只烦大主管和如姨将各个术业先生召集,或我问他答;或他诵我记;或他演我看;或我练他教即可。此外基地内外,远近山川我都要踏勘。” 如夫人和泰山红箭都听得张大了口,大主管天纵奇才,也觉得他语气太大,旋即明白常人有常人之师法,非常人有非常人之通法,朗声大笑道:“孩儿果然气象恢泓,如此就着泰山和红箭二人相陪,基地内找红箭,外出找泰山。” 如夫人道:“基地内有我就行。” 次日如夫人果然指定好学房,又一一把各行各业的先生择优选齐,一批批叫进来,仁吉亭亭而立,分别究问。 一个个先生进来时昂首阔步,自信满满;出去时面红耳赤,汗流浃背,如夫人安坐后面,见仁吉始终不慌不忙,不疲不累,所见所闻,过目不忘,入耳生根,问则切中肯綮,疑即百辩推敲;操之合拍,练之娴熟,一众先生人人殚精竭虑,大多惭愧而下。 如夫人在后面相陪,也跟着一时紧张一时兴奋,一天下来,竟也是精疲力竭。 大主管问起,她只欣慰道:“我得此佳儿,哪怕一天也无憾!” 大主管笑道:“你日日盼有孩儿,这不有了吗!” 如夫人道:“孩儿禀赋优异,你也要庄重些,别让他失望。” 大主管讪讪笑道:“我现在只等仙膏,哪里还想着那事。” 仁吉若遇难解之题时,红箭便帮他去机房查看,那里面的知识浩如烟海,仁吉初时惊骇,稍稍一想,便知是人类文明遗留总结,但是日久总要佚失,自己能赶上,真是大运,自然如饥似渴翻阅。 然后他又会惴着疑问,让泰山带着他四处游历,寻找天地灵感,此时他天眼未开,不能识龙唤龙,只能由泰山按图对径,于天地孕育,奔赴一点一地,尚不能厘理山川脉络。 时间飞逝,一日仁吉正在演练弦乐,如夫人一旁陪看,红箭进来,在她耳边附说一事,如夫人脸色大变,忙叫他停下,拉着他回到大主管的议事厅,仁吉边走边问:“如姨为什么如此惊慌?” 如夫人道:“有一个大魔头,常来缠大主管,他年纪大了,有些昏头,你帮着去看看。” 二人老远就看到一白一黑二个高大人影,一个挺拔,一个粗壮,正针锋相对,吕铁和袁仁站在大主管身后。 那个黑大怪自然就是郝大帅,他此刻冷森森的问:“大主管,你答应为我寻找太阳王家族,可有消息?” “没有。” “我那朋友生相大师哪去了?” “不知道。” “那-那个老疯子呢?” “死了。” “死了?怎么死的?” “笑死的。” “哈哈!怎么笑死的?” “他见到了瑞气降临,贵人出生,心中高兴,大笑而死。” “荒诞!” 大主管拉过仁吉:“便是他,我的义子,有何不妥?” 郝大帅低头瞅了瞅仁吉,又大笑道:“我道什么神灵,不过又是一个二足人而已!” 大主管厉声道:“袁仁,上次已告诉过你,不可随便放外人进来!” 袁仁满头大汗,连连称是,郝大帅傲然道:“大主管,这个世界上,我要到哪里,谁拦得住!” 大主管回敬道:“你上来,他们拦不住你;你要下去,我尽可拦住你。” 仁吉大声道:“你口口声声蔑称二足人,却又人形人装,人腔人调,跑到这里来讨教,必是不如人类的妖物!” 大主管抚了抚仁吉,大声称是。 郝大帅身体一阵哆嗦,显是气急,总算冷静下来,不屑的扫了仁吉一眼,嘿嘿笑过,从怀中掏出一个雪白软瓶,往旁边台子上一墩:“好,大主管,我们如前所约,这是仙膏,你现在替我炸毁我指定的地方。” 大主管看也不看道:“我还要先看看是什么地方,再说我怎么知道这仙膏的真假!” 郝大帅冷笑道:“你以为仙膏那么易得,否则这世上的神仙多了去了!我这几年才凑到一瓶,仙膏可起死回生,食之轻身不老,你尽可找一个垂死之人试试。” 他见大主管不答,又道:“好,我等你验过。到时我另找一个深海地方,试一试你那神兵威力,你替我炸毁了它,我再给你一大瓶仙膏。” 大主管略一思忖,随即道:“夫人,取牌来。” 如夫人提醒他:“大主管!” 大主管伸手平摊,如夫人无奈,只好回去取了一枚标记环牌,气呼呼的递上,大主管令吕铁交给郝大帅,才道:“你只需按下环牌中间弹簧,十日后,不论何地,我定摧毁之。” 郝大帅满意道:“最好!”哈哈大笑,昂首阔步,旁若无人去了。 如夫人待旁人退下,这才生气道:“你看他凌厉来往,全不把基地放在眼里,你偏要和他交往!” “行了,你住嘴!”大主管不耐烦的道。 二人各坐着生闷气,过了一会儿,大主管问仁吉:“仁吉,你可知道这仙膏的来历?” 仁吉摇头道:“大主管,我也不知,但我有几句话不知当不当讲?”“你说。” “你可不要生气。” “你就是骂我,我也不生气。”大主管看着如夫人道。 “好。大主管,如如姨所说,这个叫东海王的,态度傲慢,往来重华宫如入无人之境,而你对他的身份来历所知甚少,他在暗处,你在明处,这是很大的危险。” 大主管听了,脸色骤变,一只大手攥紧了仙膏软瓶。 仁吉又道:“就算仙膏可以让人轻身不死,以你的身份,也是得不偿失。” “哦?”大主管倾耳细听。 “大主管,我到基地后,也曾细看,基地看上去兴旺,不是治理得当,而是底子好,如果牢记宗旨,用心治理,不知要好多少倍。 我又见你每日神思不定,一心想得仙膏,但就算得了仙膏,长命百岁,也不见得是幸事,比如有人一生做尽坏事恶事;有人一生昏庸而过;有人一生勤勤恳恳做良善之事,最后,第一种人怕回忆,他的一生尽是痛苦时光,恨不得过去重来;第二种人没有回忆,他这一生没有时光;第三种人乐于回忆,他这一生津津有味,一比较下来,谁的生命长短一目了然。” 大主管如痴如醉,如夫人把他的头一推:“孩儿说得多好,你这些年又做了哪些事?” 仁吉顿了顿又道:“讲到长生不老,真正的出路在于自己修炼,” “修炼?”大主管精神一振,又去看如夫人。 如夫人身子一侧,哼了一声道:“你又来劲了!” 仁吉道:“对,灵魂的修炼。每个人都是身体伴着灵魂,身体灭亡,灵魂也消失,这一站就结束了。多数人周而复始,一站接着一站,就像刚才说的第二种人一样,永远不会变化。又有少数人,像第一种类型的,灵魂变得暗淡、干瘪,乃至成了渣滓,完全没有了生命的灵性,我曾在一个食肉族见到过一个人便是这样:礼仪廉耻全无、身处脏污、寒暑不觉,身上被野狗咬了一个洞,无血可流,他也浑然不觉,抓到什么吃什么,脸如浊酱,眼如石子,” 他还要往下说,如夫人忍不住要呕,忙道:“孩儿,不说这个可好?” 仁吉点头道:“又有一种好的灵魂,他前一站人生表现也好,意义丰富,在下一站境界更高,又升华了一层,如此一站一站下去,总有一天他真成了神仙。” 大主管疑问道:“人死了,灵魂不是没有了吗?” “灵魂的生命可不是我们当前这一生,当前这一生不过是其中的一站,大部分灵魂因为平凡,所以觉不出异样,以为只有一生,只有二端的进入下一站,更加沉积痛苦或更加飘逸自如,前者在世界已渐至于无渺小而痛苦;后者终于发扬成为天地间的快乐精灵!” 他见大主管缓缓点头,又接着往下说:“所以你就是吃了仙膏,只不过让躯体结构产生变化,能够让灵魂在这一站延长时间,但是不能增加它的实在,若因此为善还好,若为恶狂妄,反误了灵魂修行,何况这也不能避免遭受雷火水刀的意外灾难,而灵魂经过一站一站的升华后,遨游天地宇宙,无灾无难,若想伫留,也不便借助躯体了,可任意凝形。” 大主管张口结舌,半天才道:“那也太漫长了。” “但有意义。”仁吉点头接着道:“对于灵魂的修炼,每个人生不过一站而已,都值得回忆,以你的资质,来路不差,去向可期,何不一边注重内心修炼,一边整肃基地提升身体意志,可比巴巴的求这仙膏有意义多了。” 大主管沉吟半晌,叹道:“你说这么好,那里该是什么样的世界?夫人可以同往吗?” 如夫人听他这么说,心中不禁感动,往他身边靠了靠。 仁吉道:“不同境界的生命认知的范围对象也不同,比如土蚁,巴掌大的地方它们就以为是美丽家园;比如兽类,能走遍的地方就是它们的领地;普通人一房一家就已满足,而灵魂升华到一定境界,它们所认识的世界已脱离了感观,意识所至,实在无所不俱,令它们愉悦,助它们升华!至于如姨,也可能是你灵魂旅途中的好伴侣,所以有灵缘,如果得以保持,下一站不还是可以在一起吗?” 如夫人吁了口气,眼角噙着泪花,温情脉脉地看着大主管,大主管突然问:“这些都是你从基地知识里知道的?” 仁吉摇头叹息道:“是从多位优异灵魂辩论中听到的。” 大主管何尝不明他所说的是至理,只是他一世枭雄,自有己见,不肯轻易转弯,仁吉看在眼里,又说了句:“金先生,也是我舅舅,我未出生,他便承诺来看我父母,至今已近十年未曾现身,他那么大能耐,不也-” 大主管失声道:“你是说他已遭不测?”大主管自得仙膏,如获至宝,眼中再无他物,想到自己多年的愿望终将实现,成为不朽之身,就是神仙了,那种感觉如何,心中竟有些茫然。 可惜忘了问黑洞,仙膏怎么食用,这么一小瓶,够不够他和如夫人、仁吉三人用量,好在黑洞答应,另会送上一大瓶来,但愿这次不用等得太久。 他心有此想,就得先保管好这一小瓶仙膏,终日为贴身保管还是固定藏在哪个地方烦恼,那真是拿在手里怕掉了,放在台上怕摔了,搁热的地方怕化掉,搁冷的地方怕冻坏,只好深居简出。 他思来想去,先叫匠人日夜赶工制成一个大玉柜,里面放置按尺寸切割好的纯净冰块,再制一个玉匣子,匣子里面铺了羊毛缎子,设法把玉匣子嵌进冰块后,最后自己亲自动手把仙膏小瓶放进玉匣,这才松了口气。 他日夜魂不守舍,一天不知放进放出多少趟,有时候才放进,想到一个小细节,又拿出来琢磨。 这仙膏放在一个水晶瓶中,光是这只小瓶便做工精致,制作技法从所未见,仙膏也是透明无色,二者相得益彰,令他爱不释手,出去片刻也不放心。 他每每和如夫人憧憬不久三人都得成仙,如夫人从不相信郝大帅,劝他自重,不要引狼入室,自毁长城,大主管自负道:“这个世界上有谁敢打我的主意!” 第七十三章 但去无妨 在回食肉族住地的路上,致胜的几个孩子簇拥在前开路,仁吉泰山和致胜在中间,灵姑牵着花牦牛默默随后,三个人你问我答,说个不停。 仁吉问:“族人怎么样了?” 致胜道:“那边的都没了。”见仁吉停下来注视他,又道:“没法子,有的都死了手里还攥着一把肉。” “你们现在住哪边?” “没有动,那个倒霉的地方被我一把火烧了。” 仁吉再没有问他,坚持先到菜花谷,但见峡谷中虽然草木长成,菜花鲜艳,仍遮不住火烧墙垣的痕迹,满眼凄凉景象,心中悲悯了好一阵,直到一帮人来迎灵姑,才回到她所带的族人居所,这里也是人气清淡,布置简单。 仁吉自从出生,生活不愁,见此许多景象,大为怜悯,和灵姑道:“如此生活窘迫,不如你们都去基地,那里什么都有,就是缺人。” 灵姑摇头道:“这里虽然贫苦,又是伤心地,毕竟是很多人的根,孩子们很快长大,只要能吃苦,有地可种,又有牛羊,若有能人带领,便不愁生活。” 说罢意味深长地看着致胜,致胜忙道:“我不会呆在这里,要陪仁吉去访宗。” 仁吉道:“若是这样,只好请基地派二个人来帮助。” 泰山乘机道:“当年我有个伙伴江南被放到漠北,一晃十年,无人过问,你和如夫人说情,就是让她到这里,过正常人的生活也好,还有让舅老爷的孩子到基地去学些本领。” 灵姑又道:“还是不要去,孩子从苦难处磨练出来,到了条件好的地方也不一定习惯。” 致胜横了她一眼,却没有说话。 几个人开始商量寻亲计划,却无一人知道地方在哪里。致胜道:“当年我听你父亲说过,那个地方叫福德山,至于路程,他全不清楚,因为是金老爷使神通把他带到这里来的。” 泰山道:“只有金老爷才能找到那个地方,当年他到过基地,也没有具体说过,不然基地早派队员去了。” 灵姑反复劝道:“便是知道地方,没人指引,也很难找到,不如先留意着,过二年等仁吉大了再做理会。” 仁吉见无处可去,心中闷闷不乐。灵姑自去安排他和泰山的居住。 夜里下起了雨,灵姑有早起习惯,她先到牛棚里一看,花牦牛不见了,到处又找又唤,都不见踪影,这才着急,赶紧回来呼喊:“致胜,仁吉,都快起来!” 众人听她惶急,都不知怎么回事,忙起身过来一问,都很纳闷:“昨天晚上还在,天又下着雨,它能跑到哪儿去?”但见灵姑急得不成样子,马上分头寻找,找了大半天,人人淋成落汤鸡,只说不见。 灵姑心疼族人,让大伙儿回去休息,自己却顶着个斗笠,一趟一趟地走远了张望,一副六神无主的样子。 仁吉问致胜:“灵姑是不是为失了坐骑着急?” 致胜看着他道:“才不是,你不知道她对那牛爱惜如命,每日照顾得无微不至,有事没事去和它唠叨,跟真的一样,其实说的都是你父母的事,她内心已把你母亲当成神一样,所以把牛也看着知己,那牛哪里不好了,她只要说:‘你不听话,姑娘又要不高兴了。’说来也怪,牛便依了她;比如清明去纪念你父母,她几天前就反复和牛说:‘过二天去看姑娘啦。’那牛就明显的激动不安,族人看了多好笑,我因是过来中人,知道一切,有时候也为她二个心酸。” 仁吉听了感动半天,埋怨他道:“你也知道她是好人,为什么对她还爱理不理的?” 致胜抓了抓头道:“还不是玄玄乎乎的,又唠叨,这事那事的没个消停,瞎讲究!” 仁吉笑道:“她也没有错。” “谁爱管那些芝麻谷子事!”致胜说道:“不过她也不容易,早先拉了几家过来,后来又接受了那么多孩子,二三十人全靠她张罗,你不要以为这里的族人怕我,他们最怕的是她,所以你看她前天早上一喊,大人小孩不要多讲,全都冒着雨去找牛。” 仁吉道:“嗯,我说过她不一般,你日日在这里不觉得,我这次回来,见她和三年前殊无二致。” 致胜一怔,拍手道:“真是,我小时候她就是这个样子,也不知道她有多大年龄?” 仁吉道:“她还是很敬重你的,我看她对你的期望很大。” 致胜道:“我一教孩子心就烦,还好你从基地要几个人过来,像泰山那样,准能教给孩子东西。” 雨淅淅沥沥地下了几天,花牦牛始终没有回来,有一天大伙在一起讨论,灵姑喃喃自语道:“会不会去看姑娘了?”就要去找。 仁吉致胜面面相觑,致胜道:“我们这就去找过。”当下和仁吉泰山去了仁吉父母墓前、怡然洞,又把附近都找遍了,只是不见,只好悻悻而回,灵姑当然不乐。 其后基地果然派三个队员过来,其中就有江南,另有一男一女,是祁连和越秀,又带了很多物资,江南在漠北十年,已被吹磨得苍老之态毕现,见着泰山都不敢相信,半天才扑上去号啕大哭一番,泰山安抚一阵,指着仁吉和她道:“多亏少主救我,也救了你们。”三人虽见仁吉年少,仍是感激不尽。 泰山又想起仁吉寻宗之事,和他道:“不若再和如夫人说起,由基地派遣队员搜寻。” 仁吉摇头道:“我们还没有出去一步,就图方便省事,不能这样,再说我走时没和大主管说一声,这才求过如姨,不好再开口。” 果然如夫人让同来的队员问起行程,说天气转热,到处都有猛兽险关,不若还回基地,从长计议。 仁吉只让回话:“都已准备妥当,眼下便行。” 基地虽只来了三人,但他们适应下来,便按灵姑和仁吉要求教导族中少年,忙时也不少干活,族人一时又热闹起来。 灵姑见致胜对江南新鲜,私下里对江南说了不少致胜事迹,撺掇她多和他接近,江南经历过风波磨难,知道家庭的珍贵,对致胜又关心又依顺,致胜虽是英雄,禁不住她水一般的柔情,二人很快好上了。 仁吉心中好笑,却因访宗事情无法落实,暗暗着急。 一日夜深,众人都已入梦,灵姑忽然坐起,唤了声:“花花?” 她窸窸窣窣披衣起身,来到牛棚跟前,月残星稀之下,猛见到几个庞然大物身影,吓得几乎瘫倒,直到花牦牛走到她身边,用头轻轻蹭她,她才安下心,又抱起它的头哭起来:“你去哪里这么多天,也不怕姑娘担心?” 仁吉泰山等早听到动静,站在她身后,清清楚楚地看到这一幕,都很欣慰。 族人都围拢过来,这才看清,原来花花带回来一头雄壮的牦牛和二匹高大骆驼,花花又过来用身子蹭仁吉,牦牛王和骆驼安闲地站在一边。 仁吉心有灵犀,忙抚着花花问:“你是让它们带我去福德山?” 花花只是和他亲近,仁吉忍不住也掉下泪来:“花姑,你陪妈妈那么久,又救过我的命,现在还惦记着我,我这辈子又怎能忘记你!”众人无不感动流泪。 灵姑见花花都这么做了,知道不能阻挡仁吉一行,只好和他商量:“族人中多是孩子,不能没有保护。” 致胜道:“基地不是来人了吗?” 灵姑笑着摇头:“力量还是孤单。” 致胜见了她的微笑有些发怵,忙道:“那让泰山留下。” 泰山不愿,灵姑也道:“他是仁吉要求跟随身边的。” 致胜大声道:“我也是。”忽然又大声道:“你是不是又想让我留下?”灵姑微笑不语。 致胜忙又恳求仁吉:“仁吉,这里啥事没有,你这次不能把我撂下。” 仁吉等他安静下来,问灵姑道:“灵姑,你也是我的亲近长辈,只说不妨,你为什么一直对明族人这么忠心?又为什么一再只要求我舅舅留下?” 灵姑迟疑一阵,目光忽然大变,如刀锋一样掠过他和致胜,里面有悲伤、有哀怨、又有无奈、更有坚定,她的脸色很快又恢复如常,叹息道:“不错,我是想让少主留下,帮助明族人。 致胜不耐烦道:“他们都死光了,还帮什么?再说我对他们没有好感。” 灵姑正色道:“没有死光,我身边还有。再者,你觉得他们微不足道、人见人厌,可知他们本来很勇健,是英雄,有壮举,只不过因为战败受害而变成这样。” 仁吉奇怪道:“是吗?他们是什么来头?” 灵姑振身道:“光明力量!黑暗势力扬言要消灭所有人类,光明力量和它对抗,全军覆没,这帮族人中了黑暗势力的手段,神智错乱。” 致胜嗤之以鼻:“又来了,你就不能改变一个说法?” 仁吉冲灵姑笑笑,继续问她:“你和他们认识?” “素不相识。” “有人将他们托付给你?” “没有,是我心甘情愿。” “哦,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我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修行者,本来是简简单单地过完一辈子,但是当事情摆在我面前时,我觉得只有揽下它,一做到底,才是最正确的选择,虽然他们先救过我,但我当时真的是因为道义。” 仁吉望着一边和江南越秀谈话的泰山,怀疑道:“在这个洪荒世道,鲜有扎堆人类,唯有基地是人类祖先留下来的火种,他们又一直在地球上寻找人类,光明部族和黑暗势力决战,这么大的动静,他们怎么一点儿都没有发现?” 灵姑摇摇头道:“光明力量的根本在大高原北部,不知怎么被黑暗势力盯上了,黑暗势力阴魂不散,每当光明力量要崛起的时候,就会出现,将他们打垮,这次光明力量尽出全族精干,到了大高原南部的大雪山,要和黑暗势力决一死战。” “到那里?那要耗费多少体力?是不是不这样就不能让你遇到?”致胜冷笑道。 灵姑听了,也是一脸的不解,却坚持道:“光明王和黑暗势力决战的时候,双方声音洪亮,仿佛天下尽闻,以致我在另一座山上,那黑暗势力的话我也听得清清楚楚,他极端仇视人类,要消灭所有人类,阻止人类生长,他的黑气像铁一样包围了光明力量,光明力量的金光烈火只坚持了很短时间,就被它吞噬。” 仁吉深思道:“这么说,也许光明力量早知道双方的力量差距太大,这样做是为了不让黑暗势力斩草除根。”他忽然惊叫起来:“这么说这支光明力量的余部是你从大高原的南部带过来的?” 灵姑望着远方,脸上绽放着骄傲:“是的,有时候,在困难面前,人的意志比体力还重要,如果要我一个人做到这样,我肯定做不到。那个时候他们虽然遭了毒手,体质却是健壮无损,又都听话,我又找了几个当地的巨人帮忙,顺着他们族人来时布下的标识箭茫,竟然能够带他们回家。” 仁吉肃然起敬:“不是你亲口说起,真不敢相信有谁能做到,不光如此,到此地后能生存下来也是很了不起的。” 灵姑遥望着峡谷尽头方向道:“他们能到此处也是因为神迹,这更加坚定了我的信念。至于到了这里之后的事,你舅舅也大致清楚,那时明德年轻,修行深厚,所以还有些清醒,便做了长老,那时候族人很穷,但大家都有力气,一起种青稞、收油菜、捕猎等,还好这个地方不管什么,生长力都很旺盛,族人得以生存下来,一开始,他们中还是有一些人对自己的身份有印象,素养智学还在。” 她停下来问仁吉:“你还记得峡谷尽头的大湖吗?”见仁吉和致胜点头,接着道:“他们常常一起自敏:湖那边是光明地,眼下被黑暗遮蔽了,但终有一日光明再现,到时候他们便可以回家,由是信心大增,带着族人勤劳不辍,不久日子就富足起来。但是黑暗势力留下来的厉害遗毒也开始显现:族人一旦过上好日子就不知道怎么把握自己,最后沦为食肉族,不但停不下来,而且越吃越愚钝,我心中明白,却无计可施。” “你这样做就算仁致义尽,无可厚非,可是为什么要打我的主意?”致胜仍不满道。 灵姑和他躬身道:“我一因人单力薄,唯恐哪天倒下,族人失去希望;二是此处封闭,少主在此,只想为族人注入新鲜血液,另无他意;三是送他们到家后又带他们到此安顿,总有一天湖对岸再现光明时刻,必有黑暗势力想以黑暗压住它,因此我在此要寻一支重要力量,到时候可以助一臂之力。” 她说到这里,明显的松了口气,身体摇摇晃晃,惨然笑道:“我有何德何能,几十年竟能扛了过来,你们都是英雄智者,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怎会去做!是我强加己意,强人所难,以后但由天意吧,你们快去休息,准备上路。” 仁吉又问:“我也见了,那大湖极是宽广,二边都不通路,你们当时是怎么过来的?” 灵姑叹道:“我们千辛万苦到达彼岸,却被光明部族告知不能接受,大是沮丧,但是当天夜间,忽然有光芒一现,连同我们和光明部族赠与的牲畜口粮全部运至这边,我由是坚信自己的坚持和努力是正确的,因为连天意都在帮我。” 仁吉听了迟疑不语,觉得虽然可信,却又不大可能,倒是致胜此时反而信了,大声道:“前二件想也别想,后一件我实不知,不然早泅水过去,先救了光明一方。” 仁吉道:“不可,谁也不知那黑暗势力什么时候找了过去。” 致胜为难道:“就不知要等多少时候,我陪你去访宗会不会有耽搁?” 此时泰山正好过来,听见道:“舅老爷但去无妨,我这里留下一枚标记牌,若有危急时,就请灵姑按一下牌上弹簧,基地自有力量来助,我们也会尽快赶回。” 仁吉和致胜听了大喜,让泰山把标记牌掏出来与大伙瞧看,泰山告诫道:“这是如夫人留给我,防止少主有难用的,没事千万别触动它。”又和灵姑反复交待了注意事项,众人这才齐都放心。 仁吉和致胜泰山乘着一牛二驼便行。原来花牦牛星夜赶到大高原上找到牦牛王,牦牛王知道十年前群畜群兽大举入侵福德山一事,只是牦牛类少有前往,当下又急急往大沙漠中找到曾参与此行的二匹老骆驼,要它们载人带路再往福德山,二驼欣然同意,这才一起回到菜花峡。 如今趁着初夏天气,寻分旧踪往迹,跋山涉水,趟草爬坡,一路往东。重华将书托付给致意后,就匆匆回赶,一路呼唤双雕,问起搜寻福德二人的情况,双雕都无奈摇头,只道:“又不知二人往来方向,恰如大海捞针。”他只好勉励它们让它们继续出力,又让游龙召集同类打听。 回过神来,看看湛湛蓝天和蟒蟒密林,思想自己随便换个位置,若不动不响,双雕游龙也绝难找到,本来心急如焚,一时又觉得泄气。 如此等了十数日,心中牵挂二边族人,又悄悄回到福德山。 德族人那边毫无声息,也不见有人下山活动。 福族人这边倒是热闹非凡,他虽然在风口上方,又站得远远的,还是能闻到一股血腥臊臭味,殷红的晒谷场上乱七八糟,到处都是动物的毛球碎皮和骨殖,以及各种杂物,中间人群拥挤嘈杂。 第七十四章 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原来是一天正餐的时候,好像已经分配得差不多了,只听得福旭正在大声吆喝:“还有一块是我的,也是骨头,哪能分得那么准!” 对面的谢夫子正捧着一块光骨头,低头看了,再抬头看看福旭,又气又急,话也说不出来。 孔定在一旁道:“福旭,老夫子年纪大了,啃不动骨头啊。” 福旭大声道:“那你和他换啊,都要吃肉,骨头给谁?”说完饭勺一扔,头也不回地跑到伏桀那边去了。 伏桀一伙年轻人在另一边,正围着几堆火,就着盐泥水烧烤,吃得热热闹闹,并不曾对这边的老弱妇孺瞥上一眼。 全部族人懒懒散散,面色木然,有的埋头蹲在地上,有的慢腾腾的走来走去,对面也是无语。 忽然一堆年轻人不知为什么争吵起来,场面一时大乱,直到伏桀过去喝了二声,才都气愤散去,各自找个地方倒头便睡。 重华摇了摇头,福先生这才离开几天,族人已如一盘散沙!他一时也没有主张,先悄悄地远离开去。 孔定吆喝一批人把场地打扫了,来到伏桀住所,福春见了,忙叫醒伏桀,伏桀烦躁道:“什么事,正睡着觉呢!” 孔定站在他面前,耐着性子道:“伏桀,族长外出未归,他一向重视你,你看这天一天比一天凉,得召集人把被大水冲毁的房洞修好,还要准备过冬的柴伙食物,修整器械…” 伏桀打断他的话道:“你不会叫人去做啊!我这边还要带人去打猎,要不然吃什么?” 孔定道:“有些重活累活需要大劳力,你得留些人在家或者得空召集人做一下。” “知道了。”伏桀打了个哈欠,又躺下身去。 可是第二天伏桀福旭几个人一喊,年轻人喜欢热闹,都呼啦啦跟着外出,孔定上前提醒伏桀,他仍旧说一句:“知道了。”头也不回地呼拥着去了,回来时也是东一群西一堆炸炸呼呼,根本不想做事。 孔定心中着急,只好去见福嫂:“嫂子,你得出来说话了,现在伏桀福旭一伙人越来越放肆,不光老弱族人只有喝汤的份了,又没有人想干事,恐怕这个冬天难过啊。” 福嫂幽幽的道:“不都是你安排的吗?” 孔定急道:“现在谁还听我的话!我也轮不上到他们身边吃肉,只能和谢夫子在一起啃块骨头,喝些汤了。” 福嫂叹了口气道:“你以为我的话他们就听得进去吗?”便不再说话,仍旧坐着默默地发愣,孔定只好唉声叹息出来。 重华在暗中看着,唯有感慨:没有了族长的管束,年轻人被伏桀福旭这一带,越来越目中无人,好吃懒做,更不要说礼数了。 他连着看了几日,空自着急,又看到福旭趁着夜色,拎了块肉出来,一路躲躲闪闪,来到一个居所,东张西望一番,闪了进去。 他记得那是福慧和雅雅的住所,心中一动,连忙赶到孔定的居所,见孔定不在家,只有胖嫂正在家收拾,便轻声命令她:“快去找雅雅!” 胖嫂连忙回身,只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金先生?”她叫出声来,也不多想,赶紧依言前往。 她远远就听到里面一阵纠扯抵抗声,便咳嗽一下,大声问:“雅雅在家吗?” 里面一下子没了动静,随即一个人冲了出来,差点和她撞个满怀,她讶异道:“是福旭啊,你怎么在这,你家索红正找你呢。” 福旭吱唔道:“我给雅雅家送块肉。” 话音刚落,雅雅呼地扔出一块肉来,哭喊道:“饿死也不要你的东西!”福旭狼狈而逃。 胖嫂朝着他的身后啐了一口,走进屋去,雅雅一下子扑在她的怀里,大哭起来,胖嫂问她:“欺负到你了吗?” 雅雅抽泣道:“没有,他就死皮赖脸地纠缠。” 胖嫂想了想道:“我们也没有孩子,把你当女儿,你就跟我们一起住吧。” 孔定半夜回来,不知和谁谈得多了,连连叹息,胖嫂把他堵在门口道:“一天到晚就你烦,雅雅在这儿呢。” 孔定噢了一声,有些惊讶,也没多问,胖嫂把他推到外面,告诉他:“是金先生让做的。” “你说什么?”孔定一下子抓住她的手问:“金先生?” “你小声点。”胖嫂捣了他一下,把晚上的事和他说了,又见他半天没有反应,和他嗔道:“你倒是说话啊!” 她哪里看到黑暗中孔定早已热泪盈眶,听了她的催促,猛的往下一蹲,呼哧呼哧哽咽起来,胖嫂心疼他,把他扶起,让他伏在自己怀里激动。 “金先生没说什么?” “没有,我们是不是先不要声张?” 孔定抬起头来,抹了抹脸道:“是的,他在看着我们,有事自然会出现的。” 重华又观察数日,见族人群龙无首,散乱不堪,除了谢旦一支尚且稳定,其它二支族人都被带动了,寻思只有找到福先生回来才能安定局面,又惦记他和德先生二人安危,便又转身督促双雕和信龙四处搜寻,只是虽然双雕振翅不停,信龙广招同类前来帮忙,但是面对广阔天地,仍然力有不逮,毫无信息。 这一日苦找至夜间,正在烦恼,听得信龙说福孝在呼救,连忙赶来。 福孝见了他,呼号着奔上前,抱住他的腿:“师父,找到爸爸了吗?”福嫂、福松和孔定早已潸然落泪。 重华内心早已判断福德二人出走事情复杂,难分谬对,不便问述,只好安慰福孝:“你爸爸没事,肯定会回来的。” 又上前和福嫂施过礼,才道:“已经到处找了,因为不知所行方向,还不知结果,但族长非比常人,就算受些饥寒风雨,早晚会回来的。” 福嫂掩面而泣道:“先生对我族鞠躬尽瘁,盼能成就,我们却愚驽局狭,诚不争气,有负先生殷望,我真恨不得肝脑涂地!” 重华安慰道:“族长回来了,一切就会好的。”福嫂不置可否,只是伤心称愧,避不言事。 孔定道:“金先生,时间紧急,我们把住所一事想得简单了,现在虽是秋躁,但马上就要入冬,天气说冷就冷,来不及找料修造啊!” 重华深思片刻道:“你找几个得力之人,明天随我到大河口,看看大船上可能拣些材料?” 孔定恍然大悟道:“那么大的船,随便捡一些,回来就足够搭房。”当时就定了福松福顺几人,众人都知他的神通,也不问如何去往运输之事。 福孝拉住他的手:“师父,我也要去。” 重华和蔼道:“你爸爸出去,你要听妈妈的话,多识些字,学好本领,以后哪里都可以去。” 第七十五章 扔进了竖井 来日一早,重华带着孔定几个来到大船搁浅的位置,大伙儿百感交集,又围着大船转了几圈,你一言我一语说起大船上生活的经历,若不是大船太大,就算再破也要搬回去作个纪念。 重华笑道:“好了,你们不要再伤感了,这不又要靠它建房子吗?快点去选料吧。” 孔定这才发现,大船是上天和金先生赐给族人的无价之宝,他常常发愁,老家带来的器械本来稀少,族人虽然敝帚自珍,也毁损得差不多了,以后生活怎么办?而大船上的材料无一不是上上精选,他真的恨不得把它一股脑儿搬回去。 他把想法和重华说了,重华不置可否,只说:“先选好这次要用的,其它的以后再说。” 几个人挑了数日,但凡要用的大件料都作了记号,重华让游龙都搬到一边,零散物件收集得无数,直到他发话:“够了。”众人才住手,看着如小山一样堆积的材料,虽然累得够呛,却都笑容满面。天色已晚,众人请示重华明日一早便回。 当夜月华如洗,凉风习习,福松一觉醒来,感到口渴,扭头一看,重华和孔定在对面远远的仍谈着事情。 他独自走到河边,趟到水中,用手捧着喝了几口,忽然发现一块黑乎乎的物体从面前漂过,伸手一抓,却是一只粗制凉鞋,尺码很大,惊诧之下,抬头看时,吓得魂不附体,几乎跪倒水中,原来是一具黑色尸体漂浮在河水中间! 他一跳上岸,大声呼喊:“福顺,孔队长,快来看,有死人!” 福顺连忙爬起,口中回应着飞奔过来。福松这才胆壮,再回头时,注意漂尸后面有二只薄壳小船,不紧不慢驶来,像是跟着死尸似的,每只船上立着二人,个头都不高,茫然前顾。 漂尸、小船、船家都是一动不动,随着水流静静而行,诡气森森。 福松跳上自己选好停在岸边的小船,用细木杆一撑,斜刺上去阻拦。 这时福顺已赶到岸边,重华和孔定也遥遥相询,福顺急道:“金先生,孔队长,有死人!” “胡说!怎么会有死人!”孔定嘴上不信,却也急忙赶来。 福松由是胆子更壮,用木杆一指小船上的男女喝到:“你们停下来!” 那男船家竟似吓得呆了,身体晃个不停,一双短手乱舞乱摇,口中呜呜作声,越发显得丑陋之极。 岸上的孔定一边跑过来一边问福顺:“在哪?” 福顺回道:“刚刚还有的。” 福松听得他二个说话,忙用木杆摆正船头,只这一息功夫,他再抬起头四下看时,死尸却忽然不见了,他心中大疑,再想转身责问船家,二只小船连船带人也无影无踪,河面上水波不兴。 福松毛骨悚然,站在小船上一动不动,直到福顺喊他上岸,这才醒悟。 他上得岸来,比划着把刚才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福顺也在一旁极力证实,重华和孔定端详着鞋子,不由不信,却又不明所以。 几个人议论纷纷,福松忽然惊呼道:“又来了,快看!” 大家顺着他手指方向,举目望去,上游竟漂过来一片黑压压的尸体,在寂静的夜间,尤其恐怖,一阵风吹过,孔定等人齐齐打了个冷颤!都回过头看着重华。 重华运起金眼凝望,发现死者都是黑衣服,都是肚下背上,头微侧,竟似在俯睡一般,脸上神色安详。 他心中大疑,恰好听到游龙夸张的作呕声,便命令道:“你速去看看是活人还是死人?” 游龙呼的飞过去,贴着水面飞了一圈,回来道:“不知道是死是活。” 重华连忙吩咐孔定等人:“先把尸体捞上岸再说。” 大家又撑开小船上前,只拉了几个,就发现漂尸竟是连在一起的,只消拉动前面的,后面的便都跟着漂移,如同拖网捕鱼一般。 到了岸边往上拉时,又发现每个漂尸身上都粘糊糊的胶质东西,又腻又滑,就是脸上也是如此。 众人强抵制住喉咙中的酸水,奋力将漂尸都拖上岸。重华和孔定蹲下身来观察其中一具,孔定伸手要把尸体脸上的粘质抹掉,发现粘质竟然灌到了漂尸的口鼻之中,他一手捏住漂尸的嘴巴,一手轻轻一拖,便拉出一串长长的粘质,如同人的鼻涕一般,荡来荡去。重华站了起来,又看看其它漂尸,脸色越来越是凝重。 孔定将手上的粘质甩掉,轻声问:“金先生,这倒奇怪,人明明是活的,却成了尸体,怎么办?” 重华道:“这些人我认识。” 孔定大惊道:“他们是哪个地方的?如此齐整!” 这时福松走过来道:“一共是五十七具,二十一个女的,三十六个男的。” 重华和他点点头道:“他们住在很远的地方,中间隔了无数的高山和沙漠,怎么会在这里出现呢,还是在水里?”原来他一看这些人的衣着鞋子,和泰山江南他们一样,只不过颜色不同而已,知道他们是基地的队员。 他略一思索,和孔定等人道:“这种事情确实匪夷所思,等他们醒来便知是怎么回事。福松,你起先看到的就一具尸体?” “是的。” “前面还有没有?” “没注意,好像没有。” 重华又想一想道:“孔队长,你们先回去。” 孔定问:“你呢?” “我再往前找一下,说不定前面还有。” 孔定关心道:“要不要让福松福顺跟着你。” “不必了,”他把孔定叫到一边,和他道:“以后你们若有难事,仍可和前天晚上那样让福孝在旷野中呼喊我的名字即可。”又吩咐信龙:“你马上帮他们把材料连同尸体送回去,再来找我。” 信龙扬了扬招龙幡道:“我前天就和暴龙说好了,就是这些尸体比较晦气。” 重华瞪着它道:“他们又不是死人,我这不要去查查是怎么回事,回来再把他们救醒,不就是喜事了吗?” 信龙不敢争辩,自去唤暴龙准备行事。 重华又仔细吩咐了孔定福松等人,便匆匆追了下去,此时天早已大亮。 他顺着福族人来时行船的大河岸边,不动声色地紧行密查,却再也没能看到河面上有任何踪迹。 信龙第二天便已赶到,他问它:“这么快?” 信龙道:“我只送他们回家,还不快?只是东西太多,动静大了些,还好没吓着人!” “嘿嘿,我朋友都知道你的本领了,那批尸体怎么安排的?” “你那个朋友把他们安置在荫凉处,专门派人喷水看守,就等你回去救醒他们了。” “你想看我的笑话?” “我实在想不出怎么让他们恢复正常。” “总归要想办法的,都是宝贵的生命,可是我这里又不甘心放下,怎么办?” “真找不到,只能先回去救人,会不会你心太急,走过了头,我再往回搜搜。” 重华听它说得有理,由它去了。 果然它去了不久,就折了回来,兴奋的道:“有啦!” 重华大喜过望道:“真的是我走过头了?” 信龙点点头道:“快来啦。” “就一个?” “就一个。” 他悄悄隐身在一棵大树后面,不久,那二只小船引着尸体漂行过来,他也不声张,一路相跟,见他们忽隐忽现,在水面上漂行一段,就沉下去从水面下走。 他想了想,八成是几个水类前天被吓着了,所以不敢再大摇大摆地赶路。 他不放心漂尸的死活,便让信龙近前观看了,信龙回来道:“和前几天的尸体一样,原来那些粘质都是泡泡管管的,尸体便在水中也能呼吸,也不怕风浪,我们要跟多久?” 重华道:“你不想看个究竟?” “当然想,你朋友那边的尸体怎么办?” “孔队长细作能干,不要紧的。” 二个一路跟着,直到后来发现漂尸小船很长时间都没有上来,二个才知道不妙,信龙摇动招龙幡,招来群龙相问,一个小龙尖声道:“我知道,几天前有一大堆尸体从这里漂过,这个是落单的,定然追上去啦。” 信龙一蹦老高:“真的还有?可是他在水里也走不快啊。” 又有小龙道:“我曾经看到过一种很大的透明盒子,他们进入里面,非常快。” 重华大喜,忙让信龙遣散了众龙,径直沿河追了下去,过了大河中游,果然又看到水面上黑乎乎的都是尸体,和上次一模一样,数量比上次还多。 他正犹豫着是跟是救的时候,前面出现了一座黑色圆山,下面有一个岔口,绕着它一周后又归入大河,岔道很宽,里面的水都是黑色的,又清又凉,二条小船把尸体带进去后,船体晃了一下,连船带人眨眼间就沉没不见。 他振作精神观看,漂尸如被牵引一般,贴着圆山缓缓移动。前面终于出现了一个石梁,只比水面略高,石梁的里侧有一个很大的透明竖井,一个鬼脸鼠须的老年水类坐在石梁上打盹,另有二个高大的水类站在石梁上,一个熟练地把尸体的衣服剥光,一个也是把尸体的脸一抹,提起尸体的二腿一抖,待到尸体的嘴里吐出一粒黑色的丸物后,便扔进竖井不管。 他看了二个别无动作,便朝信龙使个眼色,信龙也学着他使了个眼色,飞过去钻进竖井,不久出来告诉他:竖井只是个滑道,下面是一个大房子,尸体到了里面不久就能活动了。 重华又让它偷偷地捡了一套衣服回来,自己穿上,搁下灵须杖,挤到前面,那个水类提起他的时候,他明显地感到对方的力气很大,正在想怎么应景吐出点什么,对方看也不看,就把他扔进了竖井。 他一落底就顺势向前滚了好远,大房子顶上一排光源明亮无比,照得花草绿意盎然,又有假山亭子小径,脚下铺着柔软细洁的沙子,他看了一圈,惊叹如此整块体量像船又像房子的建筑是如何造就,真是难以想象! 正在感叹,信龙匆匆过来道:“主人,快走吧,他们忙好了,就要关闭通道了。” 他心中一凛,连忙赶到通道口,当看到横七竖八的男男女女懵懵将醒时,又改变了主意,对信龙道:“你回去吧,我要留下把事情弄清楚。” 信龙急道:“这是在水里,不是在岸上,由不得你做主!” 重华打断它的话道:“你刚才看到了,回去依样将那批尸体救活,我回来之前,若我的朋友有困难,你要帮忙解决。” 信龙预感到事情的严重性,仿佛要和他永别一样,如丧考妣,浑身颤抖。 重华捏了捏它的脖颈,轻轻一拍:“快去,要关门了。”将它向上一推,信龙呼的飞出,边飞头还恋恋不舍地朝他回看。他目送着信龙出去,不久竖井收起,那个年老的水类过来,把摞着压着的尸体都摆平了,动作还是小心翼翼的。他坐在一边,不动声色看着,那水类向这边扫了一眼,看到他也是一脸傻样,毫不理睬地去了。 光源关闭,如同夜幕降临,他明显感到盒子船震动了一下,此后一直在轻微地摇晃,但听不到任何响声。 他运起金眼,有些人本来就没有起来,有些人刚刚恢复,此刻又倒头睡去,有一些活跃的人,忽然什么也看不见,不知所措,慌乱一阵后,只能安静下来,不久也睡下去。 船内四壁都是灰褐色,看不到任何动力设备,也看不到任何生命力量,盒子船仿佛被遥控在水中行进。 一个尸体翻滚了一下,靠在他身上,身体热呼呼的,他这才想起所有的人都赤身裸体,下意识地一避,颇觉得难堪,随即也就想开,找了个空间大的地方坐下,闭目养神。 盒子船不知行进多久,默记大概一晚加大半天的时间,船身又是一震,接着剧烈颠簸起来,他身心如一,立刻感到空气的压力加大,温度变低。 黑暗中有人嚷嚷,有人呕吐,大概大家睡的时间长了,早就醒了,却毫无见闻,是以惊恐。 好在不久盒子船平稳下来,此后又丝毫动静也没有,到处静黑一块,时间也仿佛凝固了,人人都觉得生命已逝,处于地狱一般。 盒子船终于又是剧烈一震,一头中间出现一个光亮的洞口,人群立时躁动起来,连滚带爬拥向那边,他仍是最先靠拢过去,果然被一只钳子一样的手臂捞起拖出洞口,随意往后一扔。 他滚了一阵,停下来,闪到一边,注目四顾,一下子被眼前的场景震住了,这是一个更大的空间,很宽很高,不知有多长,里面光亮如白昼,有树木假山,溪流小径,亭台桥泂,但凡有路或者空地,也都铺着金黄色柔软的细沙,与盒子房相比,不惟大小差距太大,一个暗淡逼仄,一个辉煌精致。 再看盒子屋时,里面的人都已被拖出,都是糊里糊涂,一脸傻相,他却看得清楚,原来盒子房吸附在这庞大建筑物的面上,一暗一明,如纸上笔墨,一目了然,然后一里一外各自打开了一个洞口,便能相通,此刻洞口的门又慢慢关上,盒子房的黑影便悄悄消失。 显然这里也是在水下,只不知具体位置,他靠近墙壁使劲地往外看,无奈里面太亮,而外面漆黑黑的,什么也看不见,他在壁上又按又摸,只觉得冰凉涩手,无缝无隙,想到刚才盒子房清晰的影像,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这么大的建筑物竟全是由巨大的纯色通透的水晶制成! 人群恢复过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目光木然,然后各自走来走去,乱窜乱摸,有几个从他身边走过,明明是个大活人,却没有任何生气,鬼魅一般,他初时暗暗警戒,见他们走到一个小溪旁,纷纷趴下身去贪婪地饮水时,心中明白,原来他们早已饿得发慌,到处在找东西吃。 他独自沿着小径往里走,所到之处,不仅园林布局美仑美奂,一石一草也都非常讲究,遑论构造物本身的恢宏,便是在人类文明最为辉煌的时候,他也没有见过。 对面一侧响起清脆的敲击声,然后人群胡胡的叫起来,和杂沓的追逐声混在一起,越来越嘈杂。他急忙找了个小径横穿过去,看到人群聚集的地方半空中悬挂了几块肉,来回晃荡着,香气扑鼻,饥饿的人群力量迸发,随之奔跑跳跃。 他知道自己虽然陷入一个庞大的谋局中,眼下却也没有危险,所以凡有事情发生,必定争先,要看个究竟,便也钻进逐肉的队伍中,被肉块带到角落处一个狭窄的通道,如排队一样,鱼贯而行,直到尽头,一拐弯,果然从一旁的小洞中递出一块肉来,先得者已双手捧着肉块,急急跑到一边吞噬去了。 他也按序得到一块肉,如巴掌一样大小厚薄,竟然还热呼呼的,鲜白紧实,他咬了一小口,一种淡淡的鲜甜味充实了口腔,正在品味这是什么动物的肉时,觉得情形怪异,一抬头,身边围了一匝人,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喉结不停地滚动,他下意识地看了看手上的肉,一个人快速地抢上来,挟手夺过肉递进嘴巴,三嚼二咽,顷刻间下了肚。 人群看着强者把肉吃完,又都转身围在通道尽头,眼巴巴的看着洞口。 重华愣在原地,也不去找刚才从自己手中抢食的人,只是看到这些明明正是风华正茂的青年人类满脸的幼稚和无助时,心头涌起巨大的悲哀。 洞口没有再打开递出肉来,时间一长,人群也就四散离去,直到敲击声又响起来,又有悬挂着的肉引着人群排队领肉。 他忽然明白,这是在驯练人群吃饭,只不知背后的力量是谁。 让他好笑的是有几个活络的人一直守在洞口,不肯排队,几次争不到肉后,便也老老实实地等着敲击声,早早的排队了。 而且食物也不仅是肉,有时有饼状的混杂物。 他再拿到食物后,便远远的躲开,等到有人晃晃悠悠靠近,便发出呼喊,用食物撩拨他,那人先是站着呆看,随即快步过来,重华掰开一半递给他问:“你们是不是基地的人?”那人对他的问话充耳不闻,只是看他的食物,他扬了扬手,又和蔼地问:“你叫什么名字?”一连问了几遍,他看着对方如同婴儿一般的眼神,只关心食物,根本听不懂自己的问话时,终于不忍,把食物往他手里一塞,起身离去。 他又试了几次,知道里面所有的人都一样,看上去像个人,但已经完全消失了记忆,其实是一具尸体!他又愤怒又惕惧,不知道是谁能下如此毒手,也不知道对方这样做的目的,如果真要让他现在确定一个凶手,肯定是那个和生相一起的黑大怪黑洞!自己见过他的能量,听过石干对他的警诫,便是大灵魂也是讳莫如深,他想干什么? 分过几次肉后,光源渐次灭,人群仍如婴儿一样老实,要么在地上躺着眨巴着眼睛,要么呼呼睡去。 重华叹息一声,转头看外面时,不禁坐起身来,原来灯光一灭,他便看到外面奇怪的景象,远处一处巨大的乳白色金字塔山体隐隐泛出粉色光芒,熠熠生辉,另一边有一座小得多的通透的金字塔金光闪闪,二者照耀之下,所见地坪都好像由金砖铺成,因为水体又纯净透澈,越发显出周围到处富丽堂皇,简直就是富贵的仙境。 他看得如痴如醉,直到又看到隐隐约约飞驰的金车和像清风又像幽灵般的飞车穿梭往来时,脑中灵光一闪,莫非是外星生命,怪不得有不可思议的神通! 神秘力量原来训练人群吃喝拉撒的生活琐事,失智人毕竟身体发育成熟,学起来有协调的基础,竟然很快,可以玩抛水晶球、把东西归类、排队绕圈子等。 重华每逢有好奇的事总要挤到前面,遇到这等枯燥的事能躲就躲,躲不了就缩在后面,反正他也吃不了多少东西。 又有一件事让他难堪,这些人本来就是盛年男女,一吃饱睡足,该兴奋的全都起来,自己又没有知觉,也无法控制,自然有各种好气又好笑的姿态,他只能掉头不顾。 第七十六章 仅存人类中的佼佼者 外面出现一条颜色鲜艳的鱼,在人群分食的一侧游来游去,翻上翻下,尾巴须鳍摆弄不停。人群先是好奇,跟着它来回折返,几趟下来,便视之无物了。 但因有食物配合它的行动,有时又莫名其妙地冒出一股力量,把散开的人群催逼到它跟前,人群跌跌撞撞,如无头苍蝇一样不由自主。 重华冷眼旁观,很快就明白这是神秘力量借助鱼儿来训练人群的技能,他心想这岂不也是对牛弹琴! 这招不行,神秘力量又使出另外一招,构造物里居然出现了猪羊鼠等其它陆上动物,被一类类以栅栏圈分开来,这让人群躁动不止,每天都趴在栅栏上百看不厌,然后就有一种看不见的手,写出一些文字和数字来,让人群鉴别学习。 重华初时一直在仔细观察隐身使用技能是怎么做到的,但是当他看到那个金字塔一样的山峰和山峰一样的金字塔时,对于这巨大的水晶构造物和飞驰在海底的幻影飞车也就不以为奇,而这些小技艺对于神秘力量来说更是小菜一碟。 他们教的是一些简单的数字,如一就是一道波浪线,二就是二道波浪线,三就是三道波浪线,文字“猪”也是反犬旁,部首是“仄”字;而人字竟也有反犬旁,部首是个“共”字,这些他一目了然,但对于失智人来说却是个漫长的过程。 然后又有一项训练内容,却是叫人群竞争对打。 “来了。”重华躲在后面,警觉起来,神秘力量劫持的都是仅存人类中的佼佼者,又花费偌大心血,现在教他们练习搏斗,是要对付谁用的呢? 时间一天天过去,重华对水晶构造屋内一切都已适应到厌倦,多数时间独自静静地看着外面,看那巍峨绚丽的金字塔山峰和永远金光灼灼霸气外泄的小金字塔,每天都有金车和幻影飞车来来往往,却没有看到过一个生命。 他后悔自己不该来此冒险,本来他是想救这批失智人的,但是他现在都不能自保,因为他也被困在水晶屋内,和大地隔绝,力量便如普通人一般。 他想起当初德老因为天气连续阴雨而吸收不到太阳的能量,无力闭关修行,面对二个硕鼠也无能为力,最终被吃得只剩下一堆白骨,不寒而栗。 水晶屋的人换了一批又一批,来的时候生龙活虎,过一段时间便萎靡不振,这个病那个病的倒下,一一被拖出去,如此也不知过去多少时间。孔定他们和信龙说不定等他等得早已望眼欲穿,他觉得出去的希望很渺茫。 正一筹莫展,一个失智人过来,紧挨着他坐下,他转头一看,不禁大窘,原来是一个姑娘正笑吟吟地看着她,脸上红扑扑的,微喘着气。他看看旁边几个仍在疯跑的失智人,以为她玩累了,顺便坐到他身边休息,便和她微笑一下,站起身走开。也不知什么原因,那个姑娘像认定了他一样,和他形影不离,他走到哪里,她就跟到哪里,而且丝毫不知回避,动不动就粘上来,身上热气腾腾。神秘力量抓走了二个队员,光源数次开灭后又抓走二个,只有他注意到了,但知道了又怎样?他已对任何现象无动于衷! 直到外面出现了一个景象才让他又惊又喜,看到了逃生的希望。 先有一簇闪闪烁烁的光芒缓缓而至,近了才看清,原来是一座珠光宝气的黄金床,上面坐着一个粉妆玉琢的女孩儿(是人!),双眉紧蹙,赫然便是紫晶公主! 重华激动得跳了起来,不停地挥舞手臂,忘情呼喊,紫晶公主的注意力果然被他吸引过来。 他自出后山洞,容貌不改,永远是十八九岁的菁华年龄,紫晶公主一看便知,也是蹭的一下站了起来,恍然而看,看着看着,忽然指着他大笑起来,重华心中一怔,顺着她的手指方向低头一看,这才明白,慌忙双手捂住身体,转了几个圈子,总是前后不能相顾,恨不得有个地洞钻了进去。 紫晶公主见了他的狼狈样,越发笑得前俯后仰,花枝招展,却又忽地脸色大变,使劲一跺脚,水族力士抬着黄金床掉头去了。 原来那姑娘听得他大喊大叫,飞奔过来,从后面一下子扑到他身上,搂住他脖子,幸福无比。 重华连忙推开姑娘,沿着墙壁,使劲拍打呼叫,紫晶公主已经看不见了。 姑娘仍是热情如火,纠缠不休,重华不甚其烦,正想吓唬她一下,身体猛然腾空而起,也被抓了起来。 连他自己,共有八人,都被投进一个体量小得多的水晶盒子房中,里面更加布局精致,食物也更加可口,大概选拔的人都很优秀,再有训练的信号出现时,都是反应一致,动作协调,重华因心思重重,反而拖了后腿,惹得其它七人不满,有时竟一起上来欺负他。 他自然不会和他们计较,自己现在懊恼都来不及呢,好不容易等到一个机会,紫晶公主却因误会生气离去,他不知道她还会不会再回去找自己,毕竟他们只有一面之缘,就算她能马上去找,却不知道自己已被换了地方,真是才下心头,又上眉头。 他安静下来,发现这里既看不到玉光山,也看不到金字塔,那应该是一个封闭的地方,说不定就在二者的里面,他有了上次的经验,先想到要把盒子房周围环境看清楚,但见极目宽敞高旷,四周顶上都很平常,唯有地上尽是金玉珠宝珊瑚玛瑙胡乱堆砌铺就,偌大的地方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而且也没有看到水族的存在,但是他相信这是一个不寻常的地方。 也不是没有水族,而是很少,有二个从深处进进出出,一个滚圆条形,一个扁胖,挑逗投食失智人都是它们。 还有一个除了肚皮雪白,其它地方黑得发亮的大龟;又有一条银白的大鱼,长了数十根又粗又长的胡须,二个明明是水类,但是有时不经意间就呈现出人形来,行动时都如用手足一样,很是从容优雅。 它们也常在盒子房边上停住,能一动不动很久,但眼珠明显在动,重华看到大部分时间它们都身处空间深处明暗界限的地方,头也朝着里面方向,就是活动,范围都不大,除非它们出了这个空间。这四个出现得最勤。 其它有时看到有时看不到的水类,只要进来,也都围在他们附近的位置,直到离去。 那里有什么秘密?他盯了很久都也没有发现有什么异常,后来就没有了兴趣,只想紫晶公主有没有再到大水晶构造物找自己,她会不会找到此处来? 他想得晕头转向,不想吃,更不想动,蜷在一角,如同生病了一般,直到被七个失智人哇哇的叫声惊醒。 原来里外的光源关了不久又再度亮起,已经睡倒的失智人一下子都起来,揉着眼睛到处张望,四下寻找食物,重华也感到奇怪,他把目光投向外面,发现水体有些模糊不清,而且明显晃动,当他看到有好多串气泡时,心中一凛,难道是水族中的王者到了? 他久不接地气,金眼天视运用已很费力,此时仍忍不住用之打量,果然水中如有溶物,无形可捉,只有二只眼睛平静地看着盒子房,当其目光移到他身上时,他莫名其妙地心中一突,避开了与之对视。之后,他看到水中的生命体开始收集,形成一个拖着的身体,最后竟似化着一个龙形生命,不情愿的用力扭动了一下,嗖的一下钻进空间深处,一切又恢复正常。 他也没有太多的激动。 紫晶公主久等不至,他现在已不觉得意外,因为他想不出她要救他的理由,他又知道了他们已经沦为海洋中高级生命的宠物,觉得生命已经毫无意义,万念俱灰。 终于,数日过后,他又被巨臂抓起,扔到一个更小的盒子房里,然后在黑暗中颠跛而行,也不知道往何处去,但是他能看到更加清楚无比壮观的金字塔玉山,他头晕脑胀之下,只好缩住身子,守住元神,什么也不去想,迷迷糊糊睡去。 等他醒来时,自然已经到了一个新地方,比前二处安静晦暗多了,几无动静。他略加详看,眼中一亮,一下子坐了起来:隔着水晶壁,紫晶公主正曲起双膝,双手放在膝上,下巴支在手上,饶有兴味地看着他,似在微笑,分明是忧思,也不知守了他多久。 他连忙站起来,敲打水晶壁,又用手指着外面;她又是捏鼻子,又是张嘴巴,不住地摇头,他急得一会儿暴跳,一会儿呼喊;她却是一副又着急又有趣的样子。 他忙碌半天,又气又累,渐渐的心中失望,又无力地躺下来,料想她就是记着自己,也不过拿自己当宠物人看罢了。 他唯一的希望既已破灭,只好和以前一样,躺倒身体,闭上眼睛,不去思想,反正时间已不属于自己。 这样也快,等到光源关闭,四周一片黑暗,他知道夜晚已经来临,先是感觉到盒子房外有碰撞的动静,也不去理会,直听到一声异想,发生在盒子房里面,他才警醒起来,忍不住运起金眼去看,果然是紫晶公主顺着滑道掉下来,躺在那里,一动不动,他想也不想跑过去,站在她面前大声问:“你这是在干什么?你为什么不放我出去?” “抱住我?”她的声音很微弱,身体蜷缩着,一脸痛苦的表情。 他犹豫了一下,把她抱起,回到自己刚才的地方坐下,只觉得她全身冰凉,不停地抽搐,便不忍心把她放下,只好一直抱着她搁在自己双腿上。直到她轻声道:“好了,扶我起来。”才又轻轻的把她放下,托着她的背让她坐起。 “我知道你很着急,可是白天不能,万一被谁看到,就不好了。”她喘息道。 他一下子看到了希望,忙问她:“为什么?” “你打的手势我都看懂了,我打的手势你却没看懂。” “是啊,我不知道你又是捏鼻子,又是张嘴巴,最后以为你在逗我呢。” “你见过鱼离开水上岸能活着吗?这里是深海,我要是冒然放你出去,你离开豢养房,怎么呼吸,怎么说话?” “啊呀!是这样,我倒是没有想到,你有办法了?”(他不知道,其实他能够。) “我到昨天才把你从太姥姥那里要过来,就是为了要准备二样东西。”她拿出一个小瓶子来说道:“这是我从妈妈那里找到的魔水瓶子,幸亏里面还有。” “什么魔水?” “它可是和仙膏一样,是精华洞的宝贝,我们海类用过了,就也能够在陆地上生存,而且可以变成自己喜欢的生灵模样。你们人类也一样,有了它就也能够在海洋里生存。” “怎样使用?” “你只要把眼睛、耳朵、鼻子孔窍部位都涂抹了,再倒一口含在嘴里,直到嘴巴里感到又甜又麻又涩,粘乎乎的充满了口腔时,再咽下去就行了。” “太好了,那赶紧让我来试试。” “等一等,听我说,你用过了,待会儿出去,是从这个空间到海水里生存了,一开始会有很多难受恐怖的感觉,不要怕,适应过后就行了,就像我刚才从外面滑进来一样。谢谢你刚才的关心,一直抱着我,给我温暖。” “哦。”重华感动之下,往她身边挨了挨,她刚才进来时,他以为她要耍什么花样,还不想抱她呢。 她顺势靠在他身上道:“你出去之前,还得再吃一样工东西。” “又是什么?” “深海寒凉压迫,你的身子肯定受不了,要先吃一些抗寒大补的东西,这是太姥姥赏赐我的大集丹。”她又拿出另外一只瓶子,倒出一些丸丸,让他服了。才又让他服用深海魔水,告诉他,等到全身热力上涌,身体飘飘欲仙的时候,就可以出去了。 重华听她教了他这许多,忍不住叹道:“幸亏遇见你,要不然我肯定会烂在这海底了。” 紫晶公主问:“你是怎么到这里来的?” “我无意中发现很多同类被整得如同僵尸一样,在海里运行,便冒险跟踪,一直到此。” 紫晶冷笑道:“这都是那个郝大帅作怪,要把二足人驯养成宠物,又从其中挑出优异者,献给海姥,他们倒有眼光,选中了你。” “海姥?是不是她就住在你把我带出来的那个地方?” “是的,她就是太姥姥,她住的那个地方叫住精华洞。” “她长得是什么样子?” “你看不到她的,精华洞半明半暗,她盘踞在里面,其它海族首脑日常在外半边议事听命,有的一生都见不着她峥嵘一面。” “海族首脑聚集的地方,嘿嘿!” “你怪笑什么?” “我笑海姥和首脑们幼稚,搜刮了那么多奇珍异宝,在精华洞挖一个明洞,将它们胡乱堆放在里面,好时时观看。” 紫晶撞了他一下道:“才不是,老祖宗常训诫众类:‘我们住在黄金坪,还要多少黄金;我们身处在玉光山脚下,还要多少珠宝?’以此要求黄金坪的海类,除了三珍八宝重器,但有宝物,全部扔到精华洞贪欲坑中,以明履下之物,不屑珍藏;以德立身,其心不慌。” 重华听了大为折服:“玉光山是不是就是那座金字塔形状、自然光润的高山?” “是的,它现在已暗淡了很多,太姥姥一直担心它关乎我们海族的命运呢。” 他们交谈一久,重华猛觉自己全身发烫,身子如要飘起来一样,讶异道:“啊呀,我怎么会这样?” 紫晶不知不觉中半依在他身上,正自发熏,此刻用手去抚摸他,正碰上他坚硬的身子,吱唔道:“大哥,现在不行,你带我出去吧,我住在这里害怕。” 重华听她话语有异,才又发现二个都是光身,心头大窘,赶紧把她扶正了问:“你怕什么?” “在这里谁都待我不真,我从他们的眼光中看得出来,没有谁可以说话,没有谁可以信任,我有时候憋不住了,只有去找石头人伯伯。” “石头人?石干?” “是的。” “他在这里?我想起来了,他是来找你妈妈来着。” 紫晶哽咽道:“那又怎么样,还不是-”她忽然跳起身来大叫:“我想起来了,怪不得他们都要这样看我,怪不得石头人伯伯在这里这么久,妈妈肯定早就回来了,就在黄金坪,他们全都瞒着我!” 重华心中难受,连忙道:“那我们这就出去,找你妈妈。” 紫晶当下也不走进来时路道,干脆把盒子房的门打开,拉着重华出来。 巨大的压力一下子挤得重华头骨直欲开裂,身体被压迫得难以动弹,但他虽惊不慌,不一会儿就行动自如了。 紫晶公主拿出准备好的鲛皮衣,让他穿上,藏身在金车的车厢中,喝令无脑力士驱动金车,金车哐当哐当疾驰开来,紫晶公主在车上一路大叫:“妈妈!妈妈你在哪里?”声音凄厉,竟盖过了金车和地坪的撞击声。 有遇到的海类,见她如此疯狂,连忙避开,含泪念叨:“小公主怎么啦?她终于知道她妈妈的事情了?哎,真可怜!” 金车不知走了多远,她不知喊了多久,嗓子都喊哑了,眼泪都流光了,可是她仍不肯停息。 金车路过乌鲲的府上门口,石干正在和二个门仆交涉,要乌鲲放出满玉,二个门仆撵又撵不走,打又打不过,正在头疼,石干忽然僵住,侧耳聆听,金车瞬息已至,他连忙大呼:“小公主,我在这里,你怎么啦?” 紫晶听到他的声音,停下金车,飞奔过来,双手在他的腿上猛捶:“石头伯伯,你骗我,你知道妈妈的消息,快告诉我,妈妈在哪里?” 石干慌张起来,顿足道:“嗐,小公主,一大早,你不在家里睡觉,出来干什么?” “我要找妈妈,我知道了,妈妈早回来了,你骗我,快告诉我,妈妈在哪里?” 她转过头来,恶狠狠地对二个门仆道:“还有你们,快说,我妈妈在哪里?” 二个门仆也惊慌失措,一个机灵一点的一指石干:“公主,我们真不知道,你还是问他。” 看着小公主缠着石干吵闹,石干狼狈离去的样子,二仆这才松了口气,各自拍了拍胸口,却都笑不出来,反而又是摇头,又是叹息。 石干走得远了,正在为怎么应付小公主的事愁烦,差点和一个人撞个满怀,等他看清面前的重华时,大喜过望:“少爷,你怎么来了?” 重华也抓紧他的手:“我知道你找乌婆婆心切,但福德二支族人又出了点事情,只好等稍稍处理毕,才来找你,中间却又碰上麻烦,现在才得相见。” 紫晶公主早已经停止哭泣,在一旁倾听,听到重华说石干果然为了寻找妈妈来到深海,又是伤心,又是感激,上前道:“石头伯伯,谢谢你这么多年寻找妈妈,谢谢你这么多年照顾我!” 石干一手拉着重华,一手抚摩着紫晶的头,凝望着黑暗深处,嘴唇嗫嚅着,重华和紫晶自然不知他在用心和另外一个人说:“满玉,你受苦了,但你的女儿终于知道来找你了,你的救星来了。” 他说完才想起来问二人:“你们二个怎么在一起的?” 重华笑道:“我本想借道入海,不料误入穷途,若不是遇着公主,恐怕以后就是海洋中一宠物,直到被折磨至死。” 他于是把从冒充黑衣人、被海族押运至大荒沟作宠物、再被遴选至精华洞,直到为紫晶公主要出的经历一说,石干蹙起眉头道:“精华洞是海类首脑聚集的地方,自然不是傻瓜,只怕-” 重华听了,全身打了个哆嗦,转过身来和紫晶公主道:“公主,你先回去。” 紫晶听了,猛的抓住他的胳膊问:“你呢?” “我还要和石老前辈说些话,商量如何寻找你妈妈的事,这要有些时间。” “我不,我不会离开你,你们说话,我在一边等。” 重华捌了捌她的手,没有捌开,只好道:“公主,你听我说。” “我不是公主。”(重华没有听出此刻紫晶的口气和当年的芒芒何其相似) 第七十七章 太姥姥给我出气 “好,紫晶姑娘。” “行,行,行。紫晶姑娘!紫晶妹子!好了吧,我现在很危险,如果再被他们发现,关到盒子里,就再也没有机会了。”重华边说边急切的看看四周。 紫晶仍然犟道:“大不了我们一起死!” 重华严肃道:“那不行,我还要救你妈妈,你要相信我,赶紧回去,我肯定会回来找你的。” “那你要走了呢?”紫晶公主哭出声来。 重华耐心道:“不会,我对这里不熟,除了石前辈,就认识你一个人。”见她还不松手,又道:“真的有危险,你再不回去,我可要生气了。” 紫晶公主只能松手,巴巴地看着他:“你不能扔下我,我和你说了,我待在这里害怕。” “一定,我很快会回来的。”在他的催促下,紫晶公主这才恋恋不舍地上了金车,犹自回首恋恋不舍,也不知怎么回到居所。 她精神恍惚,一会儿想到和重华一见倾心,然后天各一方,一别多年后,竟能再遇,尤其二次见面重华都是急得乱蹦乱跳的模样,让她甚感甜蜜,不禁痴痴的笑起来;一会儿又担心他一去不回,又和上次那样不知要等多少年月,心中悚悚,连忙趋步到门口张望。 正在煎熬,二个陌生健卒撞了进来,先奔到水晶盒前看了,又到处搜寻了一番,急问道:“小女娃,你养的那个二足人呢?” 紫晶公主见他们冒冒失失撞了进来,打乱了自己的思绪,很不高兴,又听了他们的问话,倒坐直了身子冷冷的道:“你们是谁,大白天就敢乱撞乱为!” 来者正是郝大帅府中豢养的豪客亢和獠,受乌鲲指派,火速来此要抢重华,二个没找到人,又回过来威逼道:“少废话,那个二足人不一般,我得拿回去审问!” 紫晶公主见他们盛气凌人的模样,只气得身子发抖,扭过头去,毫不理睬。 亢和獠凶霸霸的道:“还不快交出来!” 这时海姥的二个侍女赶到,见到他们的凶相,心中不忿,齐刷刷地站到公主身后。 亢和獠不知二女身份,忙问她们:“你们是谁?来这里干什么?” 二女也不理他,轻声安慰紫晶道:“公主,主上想你了,让我们来接你去说说话。” 公主气恼道:“不去!” 条条抬起头来,没好气的道:“你没听到吗?主上让我们来接公主,还不滚开。” 亢和獠见她们气派很大,仍不服气道:“要走先交出二足人,谁也别想包庇他!” 二女也不理他们,安慰紫晶道:“公主不要害怕,蹈涛将军就在附近,我们这就呼唤他过来。” 亢和獠听了,这才心慌,忙又把内外都扫视一遍,扔下一句:“总会让你娘儿二个一样下场。”扬长而去。 紫晶腾的站起来,嘶声问道:“你说什么!”便要起身追赶,条条扁扁连忙拉住她,也是齐声大骂二个缺德。 条条又劝紫晶:“公主,先去和主上说,让她为你出气。” 紫晶又想起妈妈,泪水长流道:“他们为什么这么说,妈妈怎么了?” 扁扁忙引开话题道:“公主不要多想,现在精华洞已炸开了锅,实是你要走的那个二足人太不简单。” 紫晶心中一凛,却赌气道:“有什么不简单,我还想你们二个人是不是也欺负我,拿一个病恹恹的二足人来搪塞我。” 二女齐声叫屈道:“哪有的事,是你自己选的,我们还以为你一向喜欢安静,才选的他。” “哼,那就算了,他有什么地方不简单?” “他就是上次在福德山大破招摇车,让锤头铩羽而归的那个二足人,还和地如此精有莫大关系!这又是谁得着消息,如此着急赶来,自然想抢先一步,好向他主子邀功。哼!” “乱扯!谁说的?” “公主,是这样的,今天聚会,青干将军他们也回来了,大伙儿差不多都到齐,议过事后,都围着豢养箱,兴致勃勃地观赏二足人。军师啧啧道:‘这二足人爪牙不强,少毛缺甲,凭什么搅得地球百孔千疮,其它生灵无处容身?''豢养官在一旁道:‘军师,不光你奇怪,我也费解,二足人其实并不聪明,这几年就学会了这几个简单的的动作,其它的任你再教再练,横竖不会,神教练红旗鱼还不服,结果累得要死,也没能让他们进步。''军师又叹道:‘按主上所说,这只能归于地精的神奇了。''龟伯笑道:‘军师喜欢钻研智慧行为,这次郝大帅输送回几批二足人,又择优送到精华洞,军师观察入微,已画出一幅?二足人闲趣图?,可否拿出来让大家欣赏?''军师拈须道:‘自然可以。''当下命无脑力士抬上画版,众首脑围上去一看,再掉头对照豢养箱内,见一个个刻画得惟妙惟肖,无不叫绝。独锤头看到版画上缩身在一角的二足人时,立时大呼道:‘军师,这个二足人呢?''鱼师过去看了,解释道:‘是少了一个,被紫晶公主前日要去了。''锤头大声道:‘他就是上次在福德山大破招摇车的那个二足人!''此言一出,一洞皆惊,先是青干将军上前看了道:‘是有些像。''军师问锤头:‘你能确信?''锤头大声道:‘我在他手下认输时,和他对面凝视,所以印象深刻,千真万确!''。军师忙又禀报主上,主上沉吟道:‘若真是他,怎会束手待毙在此,又不曾听大帅说起过?那就去问问,但不可吓着我乖女。''即命我二个赶来接你,军师又让蹈涛将军跟随救应。果然不出军师所料,好险!” 紫晶公主听罢,暗自惊出一身汗来,仍装着气呼呼的道:“那个二足人半死不活的,早被我扔掉了,原来为着此事,我找老祖宗说理去。” 她上了二女金车,立时便至精华洞,进门便哭哭啼啼起来:“太姥姥,我想妈妈,她在哪里?” 精华洞自海姥以下,听了都是心中咯噔一下,不敢作声,海姥笑道:“乖女啊,快到我面前来,什么事惹得你不开心啊?” 紫晶公主哭道:“太姥姥,我在这里也住不下去了。” “禀主上,确有恶徒大白天撞进安宁王府威胁公主。”条条扁扁忙将刚才的事情和海姥禀报。 紫晶悲愤道:“他们上门欺负我,还说要让我和我娘一个下场,太姥姥,妈妈究竟怎么了?”她说到此处,又想起妈妈来,心中悲戚,忍不住号淘大哭起来。 在场一众大多知道满玉状况,眼见她如此伤心,俱怜她数年不闻亲娘声迹,孤苦伶仃小女孩一个,俱都伤感,又知道黄金坪惟有郝大帅乌鲲有此势力,无不恼恨他们仗势欺人。 海姥勃然大怒:“是谁想在黄金坪翻天倒海,屡屡作乱,制造恐慌?消息官,你这就去查个清楚,即刻来报!” 大众俱感愤愤,均觉得郝大帅乌鲲一伙竟在黄金坪为非作歹,太过胆大妄为。只有黑洞一党,暗暗埋怨乌鲲这次太不理智。 条条扁扁在一旁劝慰紫晶,龟伯见她稍有停顿,陪笑着上前道:“小公主啊,主上一向最心疼你了,你别害怕,有她为你撑腰。” 鱼师笑道:“只因我日前作了一画,今日大家相聚品赏,发现少了一个二脚人,问起豢养官,说被小公主领去,有人急要表现,莽撞去找小公主相问,才引起这番不快,大家别多介意。” 他这一说,大众俱都佩服,目光又聚到公主身上。公主心知肚明,又抽泣一阵才道:“多大的事情,他摆明了就是欺负我,那个二足人半死不活的,全然无趣,早被我扔掉了,条条和扁扁也看到了。” 条条扁扁点头相证。 豢养官也道:“那个二足人确实有气无力的,我本想这二天换下扔掉的。” 海姥听了心中释然,欢声道:“乖女不要生气,我这就让豢养官给你几赏玩。” 无时,蹈涛和消息官回来,至海姥座前禀报:“主上,二个凶徒藏匿在郝大帅府上,有乌鲲挡着,我们不得入内。” 海姥冷笑道:“条条,取我藻泥印板,蹈涛、激浪,你们二个还和消息官前往搜捕,阻拦者即诛!” 蹈涛激浪等领命而出。 公主惦记着家里,忙上前谢道:“谢谢太姥姥给我出气,我不要养什么二足人了,净给太姥姥添麻烦,想看的话还是到太姥姥这里来看,请太姥姥赏我一些东西吃。” 大众对她又喜又怜,听她如此说,都松了一口气,觉得她毕竟是小孩子,凡事不往心里去,都齐声道:“应该的,应该的。” 海姥留下鱼师、龟伯、青干等几个心腹议事,鱼师叹道:“小公主从小心事剔透,乌鲲连她也不放过。” 青干气愤道:“他是郝大帅死党,早晚是祸患。” 龟伯道:“乌鲲有恿有谋,是大帅臂膀,这些年大帅频繁外出,便是因为有他监视黄金坪,他们二个的合力确实不可小觑。” 第七十八章 身份已经泄露 鱼师点头道:“嗯,我看他今天也是在故意挤迫我们,把动静弄大,才好揪出那个二足人。”又问青干:“你能确定锤头说的那个二足人的身份?” 青干道:“非常像。” 勾天道:“只是身量小了许多。” 鱼师道:“不管怎样,宁错不漏。” 青干回答道:“军师放心,我已传遍消息,就是一根针也不会漏过,只是权枢和漆塘二处是郝大帅辖地,得由乌鲲布置。” 鱼师道:“你没看到乌鲲刚才那么迫切吗?他们的范围肯定松不了,权枢还要远,况且是死地,更不要担心。” 勾天疑问道:“万一被乌鲲查到了?” 鱼师笑道:“主上治下,他们翻不了海,乌鲲处我已安排有内应。” 大家讨论了半天,才发现海姥一直没有发声,鱼师小心道:“主上可是贵体无恙?” 海姥哼了一声,忽然问道:“满玉还是那样?” 鱼师答道:“还在受酷刑,难得她也异常倔强。” 龟伯叹道:“乌鲲的口气竟要对紫晶娃儿也下得如此狠心,她又怎么受得了!” 海姥嘿了一声道:“她敢!”又问鱼师:“那个石人一直留着不走?” 鱼师道:“据报他起初曾要极力营救,满玉坚持不走,他才以身相陪。” 众首脑都感叹:“如此友情,足见满玉交友眼光。” 鱼师又道:“他是石人,也知道用心,隔一段时间便带上公主让满玉一见,好让她心中有慰。” 海姥问:“这事乌鲲知道?” “应该知道,据报乌鲲也想藉此软化满玉刚硬之心,屈服招供。” 海姥吁了一声,自语道:“乌鲲今日这一闹,倒可以利用一下,逼他们放出满玉。” 鱼师一拍脑袋:“妙!亏得他这一闹,也亏得小公主这一闹。” 离玉光山越来越远,光线越来越暗,石干告诉重华:“这个地方叫漆塘,是郝大帅的洞府,他和他的死党都不喜光,所以常年黑暗一片。” 他自说自走,不时停下来等重华一下,有时甚至不自觉地拉他一把,他的一颗心都在乌婆婆身上,直到现在都没有发现重华的身体已变得很轻,很瘦小,当然也没有发现他很衰弱。 重华跟着他艰难而行,猛然被一股强烈刺鼻的味道一呛,令他全身收缩,整个胃差点儿呕吐出来,他连忙屏住呼吸,连全身毛孔都关闭了,一时又觉得脚下粘粘糊糊、咯咯喳喳,甚至身边的海水都是这样,用手一拈滑滑腻腻的。 他愕然看着石干,石干停下脚步,毫无表情地看着前方,眼前簇黑一片,色深如漆,石干用手一指,他才注意到一个偶尔闪一点微光的小金字塔型水晶房子,却不知它有什么异样,便摊了一下手,石干也不回答,拉了他绕开黑漆漆的泥泞区域,走了很远,水域才恢复正常。 “那是罪恶沟。”石干告诉他:“从陆地上排出的最毒最难净化的脏物都堆放在此,只有一个通道连接那个小房子,把它里面最污秽难以承受的气味充盈其中,你乌婆婆每隔一段时间就被关进去,出来时竟似连皮带肉都是黑糊糊的,所到之处,腥臭扑鼻。” “她是那么爱干净的人!”石干呜咽道:“你还记得当年她登陆游玩时曾被污恶物所毒,虽然与你毫无关系,却恨不得要将你生吞活剥了。” 重华点了点头,明白这罪恶海沟的肮脏剧毒,胜于斯时不知多少倍,每次都令乌婆婆身销骨蚀,再一点点地排出体外,中间苦难实是难以想象。 “她是极爱美丽极爱干净的人!”石干又唏嘘道。 重华亦叹道:“当然,她那么喜欢天地间的美好事物。” “但是每一次她都是死一般的平静,被污蚀、自净,反复如此,从无怨言。我曾经想冒死救她,”他说到这里,悲伤太过,竟不能语。 重华这时注意到他全身粗糙不平,黑迹斑斑,用手抠下一小块,周边海水顿时如墨扩散开来,恶臭无比,惊惧之下,不禁问他:“后来呢?” 石干先道:“看来你不惧诸毒,我尚在沟外,稍微靠近一下,便全身奇痒难熬,至今如此,不知她如何忍受,不抓不挠!” 又接着说道:“她不理我,说她再也不会离开大海洋。”他看了看重华,惨然道:“我本来很需要补石,但补了又有什么意义?少爷,你不要生气,我打算在此陪她到底。” 重华听得瞠目结舌,只能点头。 二个又往前走,看到一个极大的圆圈,如同摩天轮一样矗立,石干指了指道:“这就是激水摩天轮,他们会把你乌婆婆手脚挂在上面,催动它飞旋,每当启动,便不管不问,想起来才出来停下,她已经被转得像浆糊一样了,我又忍不住想上前阻止,她若有一丝知觉,又像以前那样决然拒绝,我真是心如刀绞啊!” “他们也不阻拦你?” “不。他们恨不得你乌婆婆动情示弱,服从他们的意志。” “到底为了什么事?” “不知道,他们肯定在逼迫她说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情。” 他们边说边走,石干一路指给重华看各种酷刑,重华打了个冷颤道:“这么多!对付乌婆婆一个人?” 石干悲愤地点点头,一拳砸在自己脑袋上,他一抬头,连忙捂住双眼,失声道:“又来了!” 重华顺着他的目光望去,一个粗大的水晶柱子,不知有多高,看不到顶,底座上一人垂头而坐。他知道那是乌婆婆,正在想那又是哪一种酷刑,但觉得身边水体一晃,脚下震动,石干惨叫声中,水晶柱中从上而下一股水柱如气锤般疾落而下,乌婆婆的身子刚刚被气流带动,全身遽然被打得贴在底面上。重华亲眼目睹她的身子被打得如同纸片树叶一样,眼珠突了出来,缩回不得,只觉得心惊肉跳,又是愤怒又是伤心,眼瞅着石干道:“不管她愿意不愿意,我都要救她出来!” 石干摇头道:“这里有郝大帅和乌鲲守护,他们都是海洋中的首脑,非常厉害,他们不放,绝对救不了。” 重华略沉思道:“我去借得上古金刀,和他们一搏。” 石干身子一振:“也只有上古金刀,能让他们忌惮。” 他忽然一转身,一把拉过重华,藏在身后,低声道:“他们来了。”却是乌鲲带着旁行等几个部下簇拥着过来。 重华掩身在石干后面,只见那乌鲲手一扬,一道光浪打在水晶柱上,越发照得乌婆婆摊薄变形的身子铺张在地。 “她还没有说?”乌鲲问。 旁行回答道:“是的,将军,她太顽固不化了。” 石干大声道:“乌鲲,你也是海洋中的有名之辈,何必如此欺负女流,你放了她,来对付我,哪怕立时取了我性命!” 乌鲲大怒道:“住口,你这个臭石头!我这里玉光山上随便指甲大的一小块都比你有价值多了!你有何用?连救人的勇气都没有,只知道守着哀戚!” 石干气得全身发抖,旁行也在一边劝乌鲲:“将军息怒,犯不上和一个石人生气,早晚他们会屈伏在尊主和你的膝下。” 乌鲲这才哼了一下,沉声道:“你们用心注意了,如发现一个逃跑了的二足人的踪迹,哪怕是一具尸体,立刻拿了报我。”言毕威风离去。 重华等他们去得远了,这才从石干的背后显身,他知道自己的身份已经泄露,顿时忧心忡忡,自己现在无力逃走,更无力反抗,倘若再被海姥乌鲲抓住,必死无疑,石干一腔心思全在乌婆婆身上,心无旁骛,又被乌鲲手下悄悄监视,自己只能去找紫晶公主商量办法。 他不敢多想,忙对石干道:“石干,你既在此陪伴乌婆婆,且多保重,容我脱身后借得金刀,再来搭救。”言毕便行。 石干悲哀道:“少爷,让你受委屈了。” 重华打起精神,一步三观,往紫晶住所返回,他虽身心衰弱,但身体已近乎透明,又知情势风险,是以小心翼翼,倒也未被发现。 才过玉光山,便看到紫晶公主的金车,连忙连走带爬过去,攀上金车。 紫晶公主丝毫未觉,她自从精华洞回来,左等右等重华不至,便自驾金车,冒险寻呼,嘴里喊着妈妈,其实在找重华,一众海类包括乌鲲对她深信不疑。但她也不知道重华和石干去了哪里,转了几圈只能在玉光山总道口苦等,惊惧之下,急得连连跺脚。 正在六神无主之际,听得重华发声相询,才发现他已在身旁,又惊又喜,忙道:“急死我了,他们在到处找你。” 重华和她点点头,说了句:“我知道了。”又指了指四周,公主不敢怠慢,当即驱车返回。回到住所,公主见重华更加失形飘摇,心疼无比,赶忙拿出海姥赏赐的上等补物,重华早已不能直接吞食,但是深海无光,海底刚硬彻寒,为补气力,只能慢慢吮啧吸收。 他知道情势凶险,也不多解释,直接和公主道:“我现在气力全失,你能想办法送我出去吗?” 第七十七章 灵须杖 回到住所,公主见重华更加失形飘摇,心疼无比,赶忙拿出海姥赏赐的上等补物,重华早已不能直接吞食,但是深海无光,海底刚硬彻寒,为补气力,只能慢慢吮啧吸收。 他知道情势凶险,也不多解释,直接和公主道:“我现在气力全失,你能想办法送我出去吗?” 紫晶曾有过冒险将他藏在身边的想法,但知他身份暴露,全海族都在拚命搜寻,又见他如此孱弱,心中便已放弃,因此重华相问时,便蹙眉摇头。 重华不甘道:“那你当年如何出海?” “那时我妈妈很受宠,我求着青干叔叔很长时间,他才答应,亲自驾金车送我陪我。” “也陪你上岸?”紫晶点点头。 重华又吃了一惊,也不知当时青干藏在何处,有没有发现自己。 “你的金车不可行?”他又试探着问她。 紫晶道:“金车只能在黄金坪自由行,要出大荒沟,得有鱼师和那郝大帅同意。”她说完叹息道:“打那次和石干叔叔上岸去找妈妈回来,我也再没能离开过黄金坪。” 重华绝望地坐下,想到若出不得大海,自己今后处境,其实也就是关在一个更大的盒子里,一时不寒而栗。 “也许有一处可行,只是希望太过渺茫。”紫晶想了半天,踌躇道。 “怎么走?快说。”重华又看到一丝希望,急切问。 紫晶幽幽道:“大荒沟边缘,有一座玲珑山,玲珑山上有一所水龙洞,常听他们议论,是海水收发总枢,叫权枢。自失了海运袋,便不可控制,或者经年寂无动静,偶尔一发不可收拾,黄金坪都得受冲击,倘若-”她自摇了摇头,更加慢兮兮地道:“倘若能找到水龙洞口,又能等到大水发出,而你又要经受得住大水冲击,或者可能被带出海面。” 重华既知在黄金坪呆着,一点机会也没有,随时会被发现,所以当紫晶公主一说完,他全然不去想她所说的乃是绝望中的期望而已,忙道:“我就去那儿等!” 紫晶公主定定地看着他,忍不住流下泪来。 重华和她靠近了,诚恳道:“妹子,我现在毫无体力,只有出去了,借得金刀,找到你妈妈,我们才有自由,若被他们发现,就毫无希望了。” 紫晶也不说话,宝石一样的眼睛看着他,湿漉漉的,他看出了其中蕴藏的伤痛和悲哀,一时也不忍催促。 紫晶终于回过神来,别过头去轻声道:“我知道妈妈被他们关起来了,就在那边。”她微微指了指罪恶沟的方向。 重华惊奇地问:“莫非你早已知道了?” 紫晶耸肩道:“知道了又怎样?我二个最心爱的人,一个就在附近深受苦难,我却想都不敢去想;一个身在眼前,却不能多留一刻!妈妈从小就教我:遇到大难,不能死磕,只能忍,只能等!” 重华眼睛湿润了,眼前这个弱不禁风的身影,当年便是天生丽质我见犹怜,如今亦是锦衣玉食风姿绰约,但是谁知道她被满腔愁肠包裹着的心,饱受创伤,非常孤独,又非常坚强。 “大哥,你如果上去了,就别再来了,妈妈要陪太姥姥,我要陪妈妈。” 她说完站起身来,取出一个鲛皮袋和一个气鳔袋挂在重华的脖子上,再从梳妆台上抽出一株珊瑚枝往床下一扫,一条红霞一样的三角形小鱼游了出来。 她叮嘱重华:“鲛皮袋中是补物,你必须吃,才有力气坚持下去;气鳔袋到了弱压水区里面固气会膨胀,助你浮出水面;至于小红鱼,它只认识玲珑山,你要找到其中一口最大的洞-水龙洞,在那里等待机会。” 她说这些话时全无表情,也说得很慢,甚而满脸都是晦暗之色,重华知道她心中极度悲观,毫无信心,虽然只有这一条路可走,其实就和没有一样;他又何尝不知她又极度伤心,不敢启动丝毫感情,怕一发不可收拾。 他听着她和致意一样自然地称呼自己为大哥,看着一向光彩焕发的她此刻形如弃妇,楚楚可怜,豪气顿生,全力握住她的手,坚定道:“妹子,除非我生命不在,一定要救出乌婆婆!” 只不过他此时手上如枯草残枝,连紫晶也感觉不到力量。 于是公主驾金车,送他出黄金坪,途中正遇到旁形巡逻,旁形却视而不见,看到远处有一支队伍过来,大声传令:“这边我已经搜寻过了,你们到那边看看。”说完径直而去,倒把二人吓得不轻。 到了黄金坪边界,金车不能再往前,二人下车,紫晶公主本想扑到他怀里,见他连站稳的力气都没有,只好凄然一笑。她和重华再次见面,本有千言万语,要等到安定下来,再娓娓而谈,不料才一见面,便须分离,自始至终几乎无语可表,无情可发,只能戚戚然看着他踏入黑暗,呜咽而归。 重华由小红鱼领着前行,水域越来越漆黑森冷,比梦中还无可依靠,比地狱还无从可见。 他努力睁开金眼,神光穿透坚水,丝毫不敢脱离红鱼,小红鱼前半身呈三角,尾巴呈三角,整个身体也呈三角,它也是努力扭动身子前游,未尝一刻转首停顿,竟似对重华不管不顾。 好在它速度不是很快,重华倒没有觉得十分吃力,仍然得暇取出鲛皮袋中的补物含食,这些补物本来就是全海洋选制的贡品,供海姥享用,又经紫晶公主的刻意挑选。 重华多年来已很少涉及烟火,身体结构不知不觉已产生变化,吞咽不得,只能含食,循序渐进,以恢复体力,否则几块下肚,身体立时便会内部崩裂。 小红鱼一路锲而不舍,先是身上光芒悄悄隐退,后来连颜色也变淡了,却不肯减速。重华在后面心知肚明,知道它正竭尽全力,只为要带自己到目的地。 等到他发现它身子停下,忽然一落,挺直的身形一下子萎靡不振,连忙抢上二步,抄起它托在胸前,掰开二粒补物喂它吃下。再抬头一看,只见前面莽莽苍苍,高山连绵,不禁一怔,思想如此障碍阻挡,怎么过得? 正发愁间,那红鱼从他手中一挣,慢慢地游回去了,他登时醒悟过来,紫晶公主既说红鱼知道玲珑山所在,红鱼至此而返,说明已到目的地。 他振作精神,运起金眼,刚才看到的确实是高山,此刻看来,更加陡峭。想到玲珑山就在眼前,他心中自然希望大增,迫不及待地趟步过去,沿着坡地,边走边寻找水龙洞。 他运起金眼,面前除了山体和整块的石头,什么也没有,山上确实有洞口,有大有小,有活洞,也有死洞,他开始还逐一探看,后来一想,这些洞能蕴藏多大的能量,便不屑一顾,走得更快了。 他提着一股气,不知道走了多久,直到迈不开脚步,睁不开眼睛,才不甘心的停下。 让他心焦的是:他一路走过来,只是一座山体,而且前面还不知有多远。玲珑山究竟在哪儿呢? 他开始休息,像是站着,像是坐着、躺着、卧着,反正不用丝毫力气,周围一片漆黑,水体竟是完全静止的,若有动静,也是自己造成的。 他仍有节奏地咀嚼着补物,休息一阵子后,又开始搜寻,水体干净得连一粒沙子也没有,山上也没有任何生物,甚至痕迹,连找一点有差别的颜色,一处特别的形状也没有,一律是灰乎乎,光溜溜的,让他的目光毫无目标,心情毫无起伏,更谈不上注意,完全是一划而过。 他的心很快又平静欲睡,眼睛也很快疲劳发涩。他过一阵便感到心慌恐惧,但想到身边除了水和石头其实什么也没有,便又自我告慰,安心。他连息了几次,始终是一个山面,心中狐疑是自己速度太慢,还是这座山太大。 最后,他忍不住攀上山顶,勉力运起金眼一瞧,心头一下子冰凉透顶,原来这是一座很大的环形山,自己只不过才走了微小的一段。 如此既不知玲珑山在这环形山的哪一部分,在山的内侧又有大大小小的山洞存在,倘若要把这环形山脉都绕下来,恐怕自己一生的时间也不够,何况辨清山洞!又何况自己的体力已经极度困泛! 他灰心至极,一双腿固然难以迈动,金眼也无力运动了,甚至连吮食补物的力量也没有了。 他的形体和能量在水晶观赏盒中就以消耗殆尽,就算这些补物由仙膏制成,又能给他多少气力呢?但他还是硬撑着迈出脚步,他没有撞运气的想法,只是内心和自己说:“努力!除非倒下。” 他的步伐越来越慢,更可怕的是,由于金眼无法张开,眼前一片漆黑。 恐惧再次袭来,如果处在沙漠深处,还可以看到太阳和蓝天;如果身在地狱,还可以见到鬼魂刑具;如果在梦中,至少还有情景存在,可是他现在什么也看不见、听不出、感觉不到,“生命就要终结了。”他感觉到喟叹都如此轻微。 因为毫无力量,他的身子向山下滚去,挣扎不得,除了微弱的意识,他已失去了任何知觉,他有意识,因为他的身体还在;他的身体还在,因为地精不会消灭,他的意识如同萤火虫身上的光亮一样断断续续:“紫晶,乌婆婆,我救不了你们了;福先生,德先生,你们在哪里,我不能去找你们了;致意妹子,你的腿疾谁去治啊!”当然还有芒芒,这是他最关心的,也是最能给他力量的,但是现在他连悲哀的力气也没有了,无奈地觉得意识消失。 水底传来短促的豁豁声,水体也有些晃动,他也有一点闪光一样的意识被激发:有什么大鱼或者怪物来了,会一口吞下自己,但他毫无办法,意识又沉沉睡去,任由响声越来越激烈,响声越来越大。 第七十八章 幻影飞车 直到他又有了意识,恢复了感知,觉得全身暖洋洋的,他迷迷离离地睁开眼睛,满世界明晃晃强烈的光芒让他眼睛又是一黑,他连忙痛苦地闭上,这才知道自己又回到了世上,生命又回来了! 只是其中的过程他丝毫不知,他用心的一点点去想象和感受蓝天白云微风海浪,身子开始自发地吸收能量,意识越来越清醒,感觉越来越清晰。 到了夜晚,他可以睁开眼睛,满天的星辰全都挤了出来,争着和他打招呼,多美的画面啊!尽管没有太阳的直射,他仍然感受到海水的温暖亲切。 第二天早上,太阳出来的时候,他也可以迎接了,看着它不慌不忙地升起运行,把能量均匀地输送到每一个地方,他也大方地收下属于他的部分,心中充满了感激。 透明的气鳔袋像个救生圈,让他不费任何力气;大海是一张巨大又温暖的床,海浪有规律地抚慰着他让他踏实安详,他却没有贪恋,等到力气恢复得差不多了,便开始四下张望,他要赶紧找一个地方上岸,如果有鱼儿和飞鸟过来,岂不要把自己当成了美餐。 但这也着急不得,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海浪把他送到了一个岛上,他虽然肢体麻木,软弱无力,仍然努力一点点爬了上去,又一点点挪到一块平整的石面上,这才松了口气,沉沉睡去。他醒来后首先感到一种久违的踏实,再也没有了海水的包围,没有了深海里面冰凉透骨的压迫感,在太阳和空气的怀抱中是多么的温暖和轻松啊! 他在海洋里太久,身体太虚弱,以至不能适应,白天的石面又太烫,他费力地找到一个洞穴,这里可能是海洋中最中间地带,岛上几乎没有鸟类爬虫,他可以放心休息。 因为身体失形,不能藏化能量,而鲛皮袋中的补食早已化成了水,他开始遍地寻找食物,鲜苔、礁石上的壳类海鲜,当然少不了天地之间大气中的微物质和暗能(只不过大洋之间这种物质少多了),一点点地充实自己,更重要的是又能够见到太阳,太阳王家族的金眼心法目的基础是先以身体吸纳太阳能量,再汇集到眼睛里去,心法的效果非常显着,是以他体力还没有恢复,身体还没有丰满开来,就早已精神矍铄了。 岛上和黄金坪一样,他也不能进入大地吸收能量,只能专注地一点点地恢复体力,等到他能迎风而立,敏捷地奔跑的时候,又不知道过去了多少光阴。 而当他再次望着无边无际、水天一色的洋面时,每每全身颤抖,心怦怦直跳,情不自禁地看看身后四周,强大的恐惧感让他双腿酥软,不能站稳。 他再生前就生活在海边,但那个时候人类正主宰着整个地球;他也有预感这次会进入到海洋,但没想到被当作宠物被带到深海,大洋底的经历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想起来便不寒而栗! 正当眼前的大洋面魔幻般地扭曲翻卷,又要把自己吞没的时候,他连忙揉了揉眼睛,清醒过来,感慨万千,水面之上固然触目惊心,水面之下才是最黑暗、最寒冷、最压迫、荒芜啊!他早已想通:原来环形山便是玲珑山,所谓最大的洞口,便是环形山围成的内圈,可笑自己当时一直纠结如何找到玲珑山峰,在二侧坡面疲于奔命地寻找水龙洞。 他自哂笑一下,心中从容盘算:自己身体恢复得越来越快,等到可以飞行了,回去先去大高原找致胜借了金刀,救出乌婆婆和紫晶;致意会心中不快,但自己接下来就会全力找到福先生和德先生,请福先生治好她的腿疾;那批黑衣人肯定是基地的队员,那么多人啊!发生了什么事情?恐怕还要去基地看看,最好能找到聂峰,劝上他同往…。 他想了很多,知道自己现在体力还不能行,如果再落到海里,被海类抓回,那种经历简直-!他又起身,在岛的四周边缘寻找食物,走着走着,他忽然站住,海水中出现了三条大鱼。 三条鱼一条稍小的是金黄色的,另外二条一般大小,灰色但带有花斑纹,它们不紧不慢地绕着岛边游来游去,虽有波浪涌动,它们却姿态从容。 重华揉了揉眼睛,他不取相信,就算在深海水晶观赏箱内,他看到外面的各种各样奇形怪状的海类,唯独没有见过如此正常像样的鱼!后来他从水箱脱身,整个大荒沟、玲珑山,都是鱼影儿也没见着一个,直到逃出深海至今,他还一直纳闷,倘大的海洋,怎么就看不到鱼呢? 这三条鱼不知什么时候来的,它们是他印象中最神气、最美观的鱼。 雾霭散开,鱼儿也慢慢隐去,他站在原地惆怅了很久,他早就没见过生物了。他没敢下海,如果他跳下海,听到它们的讲话,他就不会这样兴奋了。 一条花斑鱼在埋怨:“你们偏要到外面去找,他却不知不觉找上门来,这一上岛,我们便奈何他不得。” 另一条花斑鱼道:“不知道他是不是黄金坪传下令来的二足人?” 先说话的花斑鱼道:“那还用说,普通的二足人怎么能够出现在此处?” 金黄色的鱼道:“还有他那纯净的身体,一定是!先不要声张,赶紧想办法得手。” 二条花斑鱼齐声道:“那还用说,黄金坪的命令,强鱼岛从来没有当一回事,如此天物,好歹要沾上一点。”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重华便到岛边张望,天放亮的时候,在一块独自伸向水中的大礁石旁,三条鱼又出现了,它们欢快地游来游去,后来只在那礁石的三面一遍遍地回旋,姿势和位置丝毫不变。 重华看得兴味盎然,啧啧称叹,只可惜他穷光蛋一个,既无香饵,又无玩具,只能口中呼唤,间或找块石子投过去逗它们玩,半天不肯移步。 最让他惊奇的是鱼儿极有灵性,他清清楚楚地看到那条金黄色的鱼竟会以目瞟人,不由得呆住了,但他心中如有预感,不敢上前细看,也不敢靠近礁石边。 后来一条花斑鱼走了,剩下二条鱼仍在岛边游走。慢慢的不少小鱼也来了(他不知道是另一条花斑鱼驱赶过来的),二条花斑鱼就吃它们。 等重华去休息或者去找食物的时候,它们也隐身不见,重华一过来观看,它们便现身,重华还不明所以,觉得它们不知疲倦地逗留此处,莫非这岛上有什么宝贝?他可万万没有想到它们就是这岛的岛主,他就是它们看中的宝物。 时间一天天地过去,没有小鱼吃时,时间一久,二条鱼便会掉头对准大海不停地吹鼓腮帮子,也不知怎么回事,海中便渐起风浪,接着便会有好多大鲸鱼忽快忽慢如扇形一般游过来,在强鱼岛不远处逡巡。它们显得很烦躁,不停地拍打水面,队形混乱,最后终于向岛边疾冲,气势惊人,溅起冲天水浪,打在岛上,响声如雷。重华退得快,才没有被卷入海中,那些冲过来的鲸鱼却都身受重伤,他能清晰地听到它们的粗重的喘息声。 然后风浪慢慢平息,岛边却多了不少小鱼,那二条鱼又有吃的。如此好多次,可能附近已经没有了大鲸鱼,任它们再鼓腮帮子,也没有大鲸鱼现身,自然也没有小鱼被圈过来。 金黄色的鱼开始追咬花斑鱼,花斑鱼想摆脱,但因为始终在岛边游,所以逃不过黄鱼的攻击,最后终于被咬伤了,身体明显泛力,有些摇摆,只能更加贴近岛边游,黄鱼不疾不徐地跟在它后面,不时窜上来咬一口,花斑鱼便身子一动逃跑,直至精疲力竭。 重华看着看着,心中越来越为花斑鱼担心。 傍晚时候,黄鱼忽然不见,只剩下花斑鱼孤独地靠着礁石休息,那花斑鱼似不能忍受疼痛,身子一挣,竟跃上礁石来,呼哧呼哧地喘息,重华看到它身上到处是伤口,终于忍不住,忙砸开二个生蚝,把肉递过去喂它吃,又用手轻轻抚慰它的伤口。 这时他闻到了一股甜丝丝的异香,一入鼻腔,便传入四肢百骸,他全身如要融化了一样,眼前一片模糊,差点便要栽倒。 他连忙退后,屏息端坐下来,却已收敛不了思绪,一时如入云端,只觉得香气浓郁,暖风熏熏,一个女子温柔地躺在他身边,身材匀称紧致,肌肤胜雪,脸上笑吟吟的,充满了幸福和期待。 女子的身子结实冰凉,反而惹起他的怜爱,而她似也善解人意....他一低头,看到了一张惨白而诡异的脸,心中一突,正想起来,身下的女子忽然一个大力翻滚,短胳膊一带一推,将他送入水中。水中旋即跃起出二个黑影,撞在礁石上,又卟啦落入水中,在这电光石火之间,他看到了二张尖牙利口,仅差了二掌宽的缝隙! 他顾不上疼痛,手脚并用,沿着礁石边向下猛探,身后水浪搅动,大鱼竞相追赶,值此生死攸关之际,他使尽全身的力量下窜,直到又进入黑漆漆冷涩涩的海底,感觉上面没有了动静,才停了下来。 他惊魂甫定,还好自己虽然重重地撞在礁石上,却没有受伤,才能全力逃脱大鱼的追赶,不由得暗自庆幸。 三条大鱼却在上面懊恼不已,受伤的灰斑鱼道:“他太警觉,我无法将他引入水中。” 另一条灰斑鱼道:“他其实很好奇,就是不肯下水和我们玩。” “还有,大鲸鱼拼命冲浪也卷不下他。”黄鱼道。 灰斑鱼叹息道:“我吃了那么多的小鱼,分泌的残体迷香应该很厉害了,全海洋生灵都无可抵御,他怎么似乎一直清醒着,难到是我的机会没有掌握好。” 黄鱼道:“算了,也不必懊恼,黄金坪都拿他不到,我们能得到他的种子就应该知足了,你还是好好休息吧。” 它们一旦想通,欢天喜地地去了。 重华忘记了害怕,非常伤心,他痛悔自己糊里糊涂地失身,想到自己在岛上和美人鱼的一幕,真是丑陋不堪,若不是在深海,几乎恶心得要呕吐起来。 他麻木地在海底原地呆了很久很久,一直不愿动身,这么多年来,他不停地奔波忙碌,无日无夜,未尝饱食,就是为了抑制和淡薄身上的欲望,因为曾经有个约会,在远方,也有一颗温暖又孤独的心,和他一样,在坚守,在期待。 他羞愧他痛泣,内心比在深海失去知觉时还绝望,他辜负了芒芒的信任! 第七十九章 惶惶不可终日 大海深处,一如既往的黑暗、平静、冰冷,生气全无。 重华漫无目的地走着,因为心中一直在深深地自责,他也不知自己行走的方向。 他这时已想起,失身之前,他被一种奇香迷惑,那三条大鱼处心积虑地要抓到自己,定然是黄金坪的命令已经传遍整个大海。 他一时在想以后怎么和芒芒解释,她才能原谅自己;一时又想自己此番必出不得大海,自己真的要葬身海底,这也是命运在惩罚自己的过错。 他走走停停,虽然内心麻木,时间一长,忽然感悟到,这海底就和陆地上的大高原相似,广袤无边,冷酷无情,了无生命,但是大高原上尤有春夏秋冬、蓝天白云、日月星辰,而这里永远一派黑暗寒冷,什么也看不到听不见,如此一来,人类和陆上生灵比海族不知强了多少。 他断断续续地随想随走,猛然发觉身边水体大力翻滚,把他带到一个空心水域,拖曳向前,心中一凛,以为是大鱼追来了,忙稳住身子,急睁开金眼看时,一个若有若无的黑影早已逝去,水域又慢慢地恢复了平静。 他断定那不是大鱼,难道是幻影飞车在巡逻?他终于有了目标,奋力前追,因为到了此时,即使是危险,却也是机会。 他在岛上颇有时日,身体已然恢复,又有此前各种艰苦磨砺,知道海底最是广阔无聊,必定要坚韧至死,或有生路,便铁心苦行。 直到他豁然看到面前一个巨大的阴影时,才停下来,发现全身精力又已耗尽。 黑影赫然是一座金字塔,高山一般,将大海都挡在了身后!他只歇了片刻,努力以脚步丈量了一下大金字塔的边长,竟比记忆中陆地上最着名的金字塔的边长还长许多,他又费了好大功夫找了一块称手的石头帮忙,向上攀爬了好一阵子,仰首看时,犹觉得高不可及,又缓缓而下,目光见其石面,黝黑光滑,找不到一丝缝隙。 他曾听聂峰讲,大洪水后,陆地上的大金字塔已然倒塌,而面前的庞然大物丝毫无损,这样一想,又觉得海底也有强于大高原和陆上的地方。 这大乌金字塔就如玉光山一样高大挺拔,虽然没有光芒,却威武赫赫,四面却又孤寂凄凉,不要说没有一个欣赏的生物,简直连砂石都很少见。 他看得久了,正觉得眼睛发涩,忽然想起怎么没有看到它有任何洞口,心中犹豫运一下金眼搜寻能不能撑得住时,又一道黑影从对面而来,悄没声地靠近了金字塔。 他伸长脖子,急运金眼定睛看时,一个扁圆形的飞行器已经牢牢地吸附在金字塔面大约一半略低的位置,如同金字塔的一部分,如果他不具金眼,或者未先见到,根本不能发现。 直到再也张不开眼睛,他只能闭眼休息,心中却怦怦直跳,真的有飞碟!大洪水之前他曾经看到过的圆柱形飞行器的身影从脑海中蹦了出来,加上金字塔的古旧,它们竟似早已在地球上存在,也不知它们的主人是什么样的高等生命,是从天外而来,还是本来就源于地球?反正从无事迹流传。 他不敢睡眠稍久,睡一刻,看一番,虽然不停地提醒自己,毕竟疲惫不堪,飞行器什么时候离去他也没有看到。 他振作精神,手握石块,爬行过去,在那个位置上找了半天,才发现一个万字形石锁芯,试着推拉旋转,它却纹丝不动。 锁芯大部分和塔身一样油腻,细察之下,便有新痕,因其巨大,他发现其中倒有足够的容身空间,比在海底地面上毫无依靠强多了,他打定主意,在此安心等待。 黑影再笼罩上来,身体被一推一吸之间,他知道又有飞行器来了,容不得他多想,他便被连人带石缓缓推移,面前瞬间光辉夺目,迫得他闭上眼睛,他大气不敢出一口,只能屏息不动。 他稍稍张开眼,发现身悬空中,四面明亮空旷,低头看时,越发心惊,下面不知有多深,有多广,全都晃亮亮的,没一处暗角;又有无数设备装置,皆不能识,偶有移动身形,无不和自己切身感受的一样渺小。 他知道此时身处地球上最高级的环境之中,不敢有任何非份之想,除了观看,头也不敢稍偏动一下。 好在时间不长,下面垂直顶上来一只金色大斗,里面有三个人形生命模样:身材稍小但匀称和谐、手臂极长、肤色金黄有光晕,他们进了飞行器。金斗又上来一次,像是在运送事物,然后巨石又开始移动合拢,重华如梦方醒,瞅准机会,在石块嵌入金字塔面的一刻,纵身跳进飞行器的洞口,就地一滚,藏身到角落里。 飞行器空间很大,里面光线柔和,最奇的是重华藏身其中,开始非常紧张,慢慢的身心舒松开来,体力很快恢复,精神饱满。 他自从看到三个高等生命起,就觉得他们身上有一种自然的尊贵气质,令他羡慕,心生亲近。 他们各有一个固定的圆柱状的休息工具,静静地安卧其中,不发任何动静,他也就不敢稍动,安心静养。 飞行器发出一种轻微的嗡嗡声,尊贵生命也有了动静,重华凭感觉知道飞行器在找落脚的地方。但飞行器并未下落,尊贵生命的休息床开始向他的藏身处移动,他正不知所措,洞门再次打开,一种久违的光亮和气息让他不顾一切地纵身跳下。他一触地面便知道是个山体所在,顾不得太多,又是随身一滚,身子进入一道缝隙中,这一刻,他体会到了踏实和惬意。 尊贵生命发现了异常,一下来便分散站开,飞行器往下一迫,一股强大的吸力差点把他晰出地面,他连忙往石缝里一挣,用力撑住。飞行器再一迫,吸力更大,缝隙里除了他的身体已经空光光的,他死命相撑。正在危急关头,尊贵生命可能觉得并没有什么异常,又上了飞行器,飞行器合上了盖子,自上升去了。 他不敢大意,仍在空隙中一动不动,倾力觉察,三个尊贵生命确已起身离去,似在不远处的山腰上停住,并且又多了一种又重又碎的脚步声。 他循迹渗移过去,远远看时,原来除了他们以外,又多了一只雪白的瑞兽。 瑞兽如同大犬,头大嘴阔,颈粗胸宽,四肢壮硕,扁扁的尾巴忽收忽放,它围着三个尊贵生命亲近,好像迎接远方归来的主人。 他们戏耍了一阵,一个尊贵生命取出一只盒子来,低头摆弄几下,双臂一抬,随着咯吱咯吱的声音响起,面前的石头自动移开,露出一个大洞口,原来这里是个隐藏的大山洞。 尊贵生命拦住瑞兽,又举着双手在洞口端详一番,仍是一抬臂,这才和瑞兽进去。 重华看他们都进去了,附近没有了动静,也悄悄地移身到洞口,先愣一愣,仍是循着石头缝隙处进去,藏好身子。 洞里平整干净,空荡荡的,里边有三具硕大的长方形物体一字排开,尊贵生命正围着察看,他们个头不高,又穿了装置外衣,明显比深海金字塔所见时臃肿,也看不出形貌,他们不讲话,偶尔会面对面注视一下对方,点一下头,然后又各自分开。 重华自然而然地顺着他们的步伐目光,观看那一排巨大的摆设。 这时瑞兽竟似嗅出了什么,悄悄地向他藏身处走来,它在缝隙前面停下,低下头来试探性地嗅嗅,重华忙将身体化软铺开,瑞兽不停地用脚刨挖地面,吱吱作响,石屑四溅,然后又趴下来使劲地往石缝里瞅,重华看到了它明亮的目光,不敢和他对视,连气息都屏住了。 瑞兽一会儿呜呜发威,一会儿用爪子抠挠,也不气馁,重华非常紧张,怕它把尊贵生命的注意力吸引过来。正在着急,洞口传来一声:“贝思卡!”瑞兽听到呼唤,起身离去。 重华这才松一口气,猛然省悟,尊贵生命呼唤瑞兽的名字,竟是聂峰所说大名鼎鼎的贝思卡! 情急之下,探目观看时,尊贵生命和贝思卡都走出洞外了。 他又听了一会,从缝隙里滑出洞外,这才确定他们已然离开。他惆怅了一刻,又走回洞内,看那一排摆设物时,当即怔住,三具物体,其实都是装载器,上面嵌着圆柱金属外壳,头部尖削尾带棱角,像是爆炸物,身上刻有no.166、no.167、no.168的编号,太熟悉了,是人类的武器吗?怎么被尊贵生命藏到这里?难道他们也是人类基地队员?那深海金字塔又是怎么回事? 他正在讶异他们离去时怎么连洞门也忘了关,听到外面又有了动静,忙躲回原地,静静观看。 这次进来的是一具圆柱形飞行器,小了很多,慢慢地调整到离装载器很近的位置,一个同样的高等生命下来,很熟练地在装载器上摆弄几下,爆炸物便被缓缓地牵进飞行器,尊贵生命毫不费力地连收了三具爆炸物,上了飞行器,启动机身,扬长而去。 重华反应过来,连忙再过去看那装载器,上面也没有说明,有限的几个按键和符号,他也不能看懂。 他恍若梦中,却也百思不得其解,出得洞来,一抬头,不由得呆住了,一时头昏眼花,热泪盈眶,多么熟悉的辽阔天地、崇山峻岭、蓝天白云,他心神激荡之下,奔跑跳跃、挥舞手臂、放声喊叫、纵情哭笑,他上岸了!他回来了!他自由了! 这次他冒失下海,虽然没有经历身体上的伤痛,但是身心遭受的折磨难以言表,将让他毕身难忘,对大海洋的敬畏之心从此深刻地烙在心上。 他也不知这里是什么地方,也不去分辨,急急忙忙下得山来,一头钻入深厚的土壤中,如同婴儿回到母亲的怀抱一样,无忧无虑地美美地睡了一个安稳觉。 他在强鱼岛停留既久,身形已经补足,唯有精神风貌变化太多,需要进入大地调养才能恢复,直待休息足了,他才现身唤龙。 游龙闻讯火速赶来,一见面就扭曲于地,全身抽搐,倒把重华吓了一跳,忙抚慰道:“你看你长得这么结实,都快有颜色了,该高兴才对,这是干什么呢?” 游龙哭道:“你还活着?” “说什么话,我这不好好的站在你面前吗?” 游龙不答,仍是抽抽噎噎问:“你干嘛回来得这么远?” 重华笑道:“回来还看地方?” “当然,我发动那么多同类守在海边,你这不是捉弄我们嘛!” 重华感动道:“哦,对不起,谢谢你们的忠心!” 游龙这才慢慢地止住情绪。 重华又问它:“怎么样,大家都还好吗?” “你是问我们,还是问他们?” “你们辛苦了,我已知道,福德山那边的朋友怎么样?” 游龙摇了摇头,又点点头:“不怎么样,还行。” 重华批评它道:“你怎么学会了油嘴滑舌,我真心问你,你却模棱二可!” 游龙委屈道:“你一去十五年,可知中间了生了多少大事?怎么能一下子就说得清?” 重华吃了一惊:“从我们分手到现在,已经十五年了?” 游龙夸张道:“只多不少。” 重华又是一番感慨,想起自己困于深海,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不知不觉十五年就熬了下来,这样一想,心中诸事一下子迫切起来,和游龙断然道:“咱们边走边说,我恐怕还得下海一趟。” 游龙惊叫起来:“大海里什么东西这么有吸引力,你才上来又要下去?” “当然是大事急事,慢慢再告诉你,不过这次不能没有准备,下海之前,我还得上大高原一趟,问致胜借金刀一用。” 游龙大声道:“不必去了,他就在福德山。” 重华又是一愣:“他怎么在福德山?” 游龙摇了摇尾,撇撇嘴道:“他现在老气派了,我看人心汇聚,还在你上,我不是说他,是说仁吉公子。” 重华莫名其妙,只好提醒它说清楚些。 游龙道:“他是护送他外甥仁吉公子回老家探亲的,仁吉公子,是书和致意的儿子,可了不的,无所不通,见识超群,我们同类中有好多佼佼者天天围在他身边,说能够听到他提醒一句,修行便深一分,我都不敢去。” 重华斜了他一眼:“干嘛呀?” “我怕去了,和他们一样着魔,到时候谁去海边等你啊?” “真的吗?” “真的,连大主管也去啦。” 重华越听越惊奇,看游龙样子不是在吹牛,又问它:“莫非福德山出什么大事了?” “是啊,现在二族所有的人都惶惶不可终日,随时准备躲到你的那个山洞家里,因为从极地遥远处来了一个大魔头,他们无法应付,只能暂避。” 重华一跺脚:“那你还这么噜嗦,快走!” 主仆二个争吵半天,才待要行,游龙忽然觉得天空中的空气异常,抬头一看,忙和重华道:“主人,你看。” 重华也已发现一个飞行器由远及近过来,先判定它不是高等生命的飞行器,待它飞过头顶,才反应过来,大声道:“神行机车,基地终于找过来了。” 再看神行机车,竟似对那隐藏武器的山洞非常熟悉,也没怎么盘旋,就停了下去。 重华不敢怠慢,飞身跨到游龙背上,低喝一声:“快去看看。” 虽然他们赶得快,但到了半山腰,只看了二眼机车,再看那山洞时,四个人已走了出来,其中一人极其高大,依稀大主管的形象,但是身材佝偻,须发花白,他不敢冒认,一犹豫间,那人倒认出他来:“金先生?是金先生吗?” 确实是大主管。族长不见了!直到伏桀福松大闹隽秀峰回来,福嫂急怒攻心之下,歇斯底里,把金先生也给撵走了,消息才在族人中间慢慢传开。族人顿时觉得乌云压顶,惶恐无比,人人萎靡不振,元宝山前,没有了笑声,没有了朝气。 伏桀日日听到族人议论,埋怨他和福松不该离开族长回来,心中焦躁。福旭道:“都是书惹起的,我们这就去找德族人要族长。” 伏桀咬牙道:“去叫人!” 福旭忙去叫了福松、福顺、福阳等众,总有二三十人,气势汹汹地赶往隽秀峰,途中碰上谢家兄弟,一声召唤,谢一犹疑道:“我们先回去问问。” 伏桀脚步不停,嘴上道:“不去算了,人够了。” 一群人杀气腾腾,一口气赶到隽秀峰上,恰好遇上二个德族人,大声喝问:“你们来干什么?” 福松大声道:“让你们还我们族长。” 那二人大喊起来,德族人听得,见他们又欺上门来,个个义愤填膺,怒喝道:“上次不是老祖宗看死不让,立时去找你们算账,不曾想你们狗胆真大,竟敢踏上隽秀峰来。” 福阳道:“我们来只为打听族长消息。” 德族人大半也不知情,只是听说族长因为福族人逼上门来,狂怒之下,打伤了书,自己也连夜出走,更令人气愤的是,对方随后又有人闯上峰来,对孤单老迈的老祖宗下毒手,当时群情激愤,都要下山拼命,老祖宗发出话来:“谁也不准下隽秀峰。”德族人只能把气憋在心里,对福族人莫不恨之入骨,此刻见福族人又聚众前来闹事,先有一人大呼:“他们都打上门来了,还说什么,打啊!”立时呼啸而上。 伏桀这边虽然有备而来,只为寻衅闹事,没想拼命,又走路爬山半天,没喘上一口气,而德族人则是全族男女老幼,统统上阵,无一退后,山呼海啸一般,中间有一个叫德琳的年轻人,也是惯常进深山,不肯让虎豹的主,见福顺一伸手把已方一个族人掼得远远的,便斜向挤过去,和他扭打在一起。 又有一个猿木支的族人手臂奇长,薅住伏桀的头发一扯,伏桀束住的头发顿时散开,遮住了脸面,被人群一挤,脚下不稳,退了二步,对方人流随即跟上,上打下跺,伏桀败下阵来。 其它福族人见了,连忙跟着后退,福松大叫:“福顺,快走!” 福顺双手捂住头,拼命冲出,福族人落荒而逃,后面的木棒石头雨点般地砸来。 福旭早留了个心眼,先自奔回,半路上正遇到孔定和谢一一帮人急急赶来,喜道:“孔队长,我正要回去叫人呢,他们人多势众,我们敌不过。” 孔定厉声喝道:“谁让你们这般闹事的?都回去!” 众人吃了败仗,脸上无光,灰溜溜的回来,也不敢声张,福顺伤得不轻,又崴了脚,也不敢在福嫂面前说起,福嫂只如不见。 孔定见族中人心涣散,不思作为,非常着急,四下召集人劝说:“族长出去一下,我们可不能不自觉,已是深秋,抓紧整地下种,修葺屋舍,去去打猎的走远些,多带回来猎物;在家的妇女整理好羊圈牛栏、柴火茅草,族长他老人家回来见了也高兴。” 他说得口干舌躁,族人只情绪不高。 他又去找福嫂,想请她担当起来,一进住所,惊见她才几天时间就白了头发,痴痴呆呆地坐着,不时声情并茂地自问:“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孔定于心不忍,看看福松,福松也是痛苦万分,和他直摇头,他只能退回。 不光孔定四下奔走,其它各支长老也是心思重重,在田垅,谢夫子、谢旦以及接替无畏和春生长老位置的无光、秋生等人围在孔定的身边,悄悄问他:“族长还会回来吧?” 孔定看了看远处的大山,深吸一口气道:“一定会的,就算有天大的事,能难得做他?就算有天大的诱惑,能善得过族人?” 众人听了都齐声道:“是啊,能有多大的事?” 孔定叹息道:“其实我现在最盼望他早点回来。” “为什么?” “他在的时候,事事都顺利;他这一走,谁说话都不管用,你们看,这田里的事弄不好,明年吃粮就难;房舍修不好的话,冷天就要挨冻;还有年轻人越来越越规失距。” 第八十章 树欲静而风不止 谢旦点头道:“是啊,这事令人费解,但是为了什么,等他一回来,就都清楚了,这个时候,我们要形成一条心,把身边的事情做起来;把身边的人管起来啊。” 众人连连点头,孔定发愁道:“谢长老,你威望高,能不能过来把伏桀管一管?” 谢旦皱眉道:“这几个青年风纪不好,平常说说没有用,他们现在又没有大过,不便使大动作,再等等看,说不定族长这几天就回来了呢。” 无光和秋生都拍了拍孔定的肩膀,鼓励道:“你不容易啊,需要帮忙的话,你和我们几个说一声。” 族人自出老家,因为同拥挤在大船上,福先生与众人商议,族人一起开伙吃饭,一切从简,平时自带一只竹制食具,可打食可饮水,其它的都收了起来,以便整齐不乱,到达此处时才请重华将物品一鼓脑儿移来,由各支各家认领,虽则大船撞毁时损伤不少,那也没有办法。 到达福德山后,族人又按原来各支聚合,福先生这一支的分配,一直由福顺施行。 伏桀从小在此搭伙,他食量巨大,福先生见物资充裕时,也吩咐福顺多给他些,拿回家中,福春又总是道:“你在外面打猎辛苦,要多吃些。”又把母女二人的分量匀出一半给他,他一直也不在意。 这次打猎回来,花花告诉他:“爸爸,妈妈病了。” 伏桀忙近身问原因,福春干呕了二口,满脸煞白,喘着气白了他一眼:“恭喜你,又有啦!” 伏桀醒悟过来,喜道:“你又怀上了?” 忙扶他坐下,看到她们娘儿二个都是面黄肌瘦,心中老大不过意起来,正好听到有人喊开始分派了,拔腿就跑,轮到他时,大声和福顺道:“福顺,多给些,福春又有孩子了!” 福顺依旧给了他家的份,头也不抬道:“又不是你一个人,给了你,其它人怎么办?” 伏桀恼怒道:“这猎物都是我带人去打的,多要一些也不成?” 福顺道:“族长只让我管分派,没让我问食物是怎么来的。” 伏桀把手中分到的又狠狠的砸了回去,恨恨道:“好,以后各过各的。” 福旭在后面抢白福顺:“你也是一根筋,分派谁不会,有本事自己去打。” 福顺听了,把手一拍:“好,你来分,我去打猎。” 福旭道;“分就分,你以为我不会!”走进场中,咚咚咚,扒拉一番,还有一半人没轮上,食物便分光了,他手一摊:“没分好,明天再来吧。” 众人哄堂大笑,倒也不责怪他,各自空手回去,还以为有趣。 来日分派前,他早通知了伏桀和几个知己人,让他们早点排队,分派时,他又一阵咚咚咚,最后仍有不少族人伸着脖子,眼睁睁地看到里面的食物又光了,只能自认倒霉,埋怨了几句回去。 等到大家都争先恐后往前排时,他又通知伏桀等人晚点来排队,分派时,他一下子精细起来,分到的人不服气,责问他:“怎么这么少?” 他眼皮一翻:“分多了,后面的人还有吗?到时又要怪我。” 这人想想也是,总比之前排在后面没有的好,分到后来,自然剩下一大堆,任由他发挥,他更给足了伏桀一大份,自己也落得不少。 自由他分派,族人便有了心思,今天揣摩早些去排队,明天犹豫是不是晚点去排队,却都不踏实,只能撞运气,有灵光的人,明前暗后和他套近乎,他便手下留情,若碰到福顺那种一根筋的,只有看看人家碗里的,再看看自己手里的,干生闷气。 还是福嫂把福春叫去,和他说了一阵话,伏桀才召集人开始修葺房洞,众人闹哄哄的,也不当一回事,今天弄一点,明天弄一点,又各有主张,吵架的时间比干活的时间还多。 福旭又和伏桀道:“既然要准备过冬物事,东西要有个堆放的地方,族长不在,福孝又和福松住,婶婶一个人住那么大的地方,岂不浪费!雅雅现在住孔定家了,反正原来慧姐也住过,不如让婶婶搬过去住,腾出来的地方来贮藏物事。” 伏桀横了他一眼:“这怎么说?” 福旭道:“嗐!你这也是为族中做事,现在大家都听你的。” 伏桀摇摇头:“要说你去说,这要是福春知道了,肯定得和我闹。” 福旭点头答应了,竟真的转悠到福先生的居所,看到福松正在外面打扫,上前大模大样道:“福松,夫人在家?” 话未说完,福松倏地转过身来,怒目圆睁道:“你这个畜牲!夫人二字,也是你叫得的吗!” 福旭大言不惭道:“那不要紧,我找婶子有话说。” “有什么话你先和我说,她老人家正烦着呢!” “福松,大家现在都在准备过冬的物事,还没有一个合适存贮的地方。” 福松听出他话中有话,把怒火压住,不动声色地问他:“你什么意思?” 福孝朝居所一呶口道:“只有这个地方合适,再说慧姐原来住的地方也空着,要不你去和婶婶说说?” 福松看着他吊儿郎当的无赖样,再也听不下去,火冒三丈道:“福旭,你还是人吗?是不是以为族长不回来了?” 福旭连忙摆手,为难道:“是伏桀让我来说的。” 福松愤愤道:“我这就找他去。” 福嫂在里面听得清楚,喝住福松,走到福旭面前,福旭骤见她形销神伤,颜色枯焦,但目光如刀,不由得满头大汗,勉强道:“婶婶,那我回去了。” 福嫂一字一句的道:“只要是族中的事,我搬,希望你们学会做人,不然早晚会后悔的。”福旭连声称是去了。 福松肚子都气炸了,正要去找伏桀理论,恰好孔定过来,见状问道:“什么事这么生气?” 福松抢着把事说了一遍,孔定默然,福嫂叹道:“我前二天还让福春劝劝伏桀,他怎么变得这样?” 孔定道:“伏桀无脑,福旭又惯于使坏,他们二个在一起,族中一天比一天乱,嫂子还是冷静一下,出面整顿试试。” 福嫂摇头道:“伏桀虽是我亲侄子,但是常常好坏不分,只有族长能镇得住他,他现在是猴子翻天,非得等他吃了大亏,不然我的话他也听不进去。” 孔定失望道:“那就没有办法了。” 福嫂问:“他们怎么个乱法?”孔定道:“他们什么事也不想干,每天呼啸着出去打猎,回来大肆吃喝,其它族人青年无不效仿,全无规矩章法。不少上了年纪的族人来找我,埋怨年轻人不知安静,饮食不对,我就去和伏桀商量,他大发脾气道:‘我们天天在外面跑腿找食物,你们还嫌这嫌那,爱怎么过就怎么过去。’” 福嫂静静地看着孔定气哼哼的说完,如入定一般,半天没有说话,忽然全身颤抖,脸孔扭曲,一手拍在石桌上,悲愤道:“你倒底闹的是哪一出啊!”说完已是脸色煞白,痛苦地闭上眼睛,竟似坐稳也不能够。 孔定大惊,忙道:“嫂子,是我不好,不该给你愁上添愁,你还是安心休息好。” 说完起身出来,叮嘱福松:“族长和小慧出走,你主母伤心过度,就让孝孝在她身边照应,你多做点事情,做不了和我说一下。” 福松一直愁眉苦脸守在洞室外,此刻抹着眼睛道:“孔队长,我不要紧,就是主母这样,身子恐怕要垮。” 二个又低声交流办法,福嫂在里面问:“福松,孔队长走了吗?” 孔定忙又进去问:“嫂子,你有什么事情?” 福嫂道:“我这些日来心神不定,极是疲累,想换个地方清静一下,宁湖那边能住吗?” 孔定眼睛一亮道:“和这里一样,又靠着大湖,可渔可猎,还很安静。” 福嫂道:“福松,我们就搬到那儿去住,你先去和福旭把那顶帐篷要过来。” 福松道:“就怕他不给,伏桀让他保管物事,都成了他自己的了。” 福嫂苦笑了一下道:“不会的,他还想我们让出去呢。” 族人为着分配的事怨声渐起,孔定是直肠人,发现福旭循私,忍不住当面训诫:“福旭,你若是新手拿不准,无人怪你;若有私心,就不对了。” 福旭自从上次攻打隽秀峰被他怒斥;想占雅雅的便宜又被胖嫂发现,一直窝着气,此刻正好发泄,停下手中的活,藐视他道:“又要我去打猎,又要我分派,还说这说那的,你怎么不想想所有的问题都出在你身上!” 孔定奇道:“怎么出在我身上?” 福旭大声道:“就是你和金先生日日在族长面前说书的好处,鼓动族长把慧姐嫁给他,你若有女儿,恨不得早就这样做了。” 孔定急道:“你怎么能这样说话?” 福旭道:“不是吗,你不是还把雅雅当干女儿了?也不知道是不是主动贴那小子的呢?”孔定气得七窍生烟,只听他说道:“难道不是你自作聪明,鼓动族长去看田,任由那小子留下,给他机会,那小子能说会道(他此时也不想想自己),对慧姐没能得逞,却把雅雅捎上,丢了族长和大家的脸,族长一气之下,怎不去讨回公道?” 孔定听他不知族长出走的内情,说的却都合情合理,族长出走自也有此原因,一时如梦方醒,满腹愧疚,一言不发,灰溜溜地回到家中。 胖嫂见她一声不响回来,脸色苍白,浑身颤抖,全不是以往乐呵呵的样子,往草铺上一躺,呼呼喘气,伸手摸他的额头,也没有异常;推问半天,像死人一般,眼眶中流泪不止。 胖嫂心下着慌,连忙去找几个娘家的伙伴相问,才知道丈夫被福旭说话呛着要害,顿时怒火中烧,跳起来要去找福旭理论,几个伙伴连忙把她拉住劝道:“那小子一贯自私,又没有口德,你不值得和他计较,还是先回去劝劝孔定。” 胖嫂不甘心,半道上便折过去找福旭,见他出门不在,就在门口破口大骂:“狗东西,也不看自己什么德性,若我在时,撕烂你的嘴。” 福旭的二个亲人出来,老四知道儿子的德性,问也不问,慌忙出去躲避;索红是个除了吃饭闲逛就不知道手往哪里搁腿往哪里迈的人,面对怒气冲冲的胖嫂竟然无动于衷,直到有人来将胖嫂劝回。 孔定自此在家中以泪洗面,内绺不已,一天和胖嫂去重华的居所时,忍不住跪下哭诉:“金先生,你大智大慧大神通,应该知道我对族长的忠心,对族中事务的尽心,请你早日帮我们找回族长吧。”此后便回避族人,不问事务。 他心灰意冷,但树欲静而风不止,那里伏桀和谢家兄弟又干了一架,原来伏桀连着几件事不爽,福春又有了身孕,也不好发作,每次打猎回来,把棚屋前看后看,和福春商量,准备搬几块石头垒好基础,慢慢地找些木头树枝把屋子加固一下,福春自然同意。 他早已看好一块大石,想着有空找二个人帮着弄回来,这一日又去看时,见到谢家兄弟正在合力把大石往回翻,他心中一急,上前一脚把大石踩住道:“不要搬,这块石头我早已看好了的。” 谢家兄弟这二年长得飞快,老五谢瑞最小,却力气最大,弟兄五个平时本没把伏桀放在眼里,此时见他居高临下,更加不服,谢三道:“凭什么说是你的?我们也早就看中了。” 伏桀无话可对,索性耍横道:“今天休想搬走。” 谢瑞冲上来一推,伏桀没想到他人小小的如此大力,被推了个趔趄,一脚踹出,谢瑞闪开,几兄弟一拥而上,混战起来。 谢旦、谢夫子和众多族人闻声赶来,费了好大的力把双方拉开,伏桀寡不敌众,已吃了些亏,愤愤而归。 伏桀接连遭挫,心中气得哼哼的。福旭因族人不服他分派,推选福阳担任,无所事事,飘飘悠悠过来,和伏桀叹道:“最近怎么的了,咱们做事都不顺当?” 伏桀哼了一下,没有答腔,福旭又道:“其实你不必和他们一般见识,去争什么石头,也别再琢磨修屋的事。” 伏桀忍不住问:“那怎么办?” 福旭道:“你姑姑那个地方大,福松已经这么大了,还赖着不走,把那个地方换过来住不就行了。” 伏桀连忙摇头:“那肯定不行,你上次去一说,福春几天没理我。” 福旭故作深沉道:“咳,我说的话你不明白,房子其次,你想想,族长不在家,你是他的嫡亲戚,借这个机会把福松撵走,是为他们二个长辈好,省得时间长了有闲话传出来。” 伏桀听他说得有理,犹疑道:“这也不好说啊。” 福旭自告奋勇:“这有什么不好说,就说族中物事多了,要找个合适的地方来贮藏,我再去说。” 他又大摇大摆来到福先生的居所,福松刚好取水回来,福旭上前问他:“福松,婶子在吗。” 福松眼睛一翻,厌恶道:“你又有什么事情?” “那个,还是上次说的事情,小慧姐和雅雅住的地方空着,婶子和福孝就二人,看看能不能-?” 福松把他上上下下看了个遍,冷冷的道:“你整天吃的什么东西撑满了你的猪脑袋,瞎窜乱说!如果是伏桀的主意?我这就去找他理论!” 里面福嫂听到争吵,忙让福孝出来看看究竟,福旭一看情势不对,赶紧掉头扬长而去,扔下一句不服气的话:“又不是我要住,是谁想住得这么舒服?”就把福松气炸了胸膛。 来日打猎回来路上,福旭又和伏桀道:“婶子倒没什么说的,就是福松不肯,还把我俩都骂了个透,他就是居心不正,你不能不管。” 伏桀道:“那回头我自己去说。” 既回到元宝山交了猎物,伏桀也不回家,径往福先生的居所来,福松见了他大大咧咧的样子,怒问:“你来干什么?” 伏桀恼道:“我来看我姑姑也不行?” 福松只好朝洞里喊一声:“主母,伏桀看你来啦。” 伏桀听福嫂同意后,这才进去,他倒也没打量屋里如何宽敞,看到福嫂面色憔悴,神思恍惚,还有点痛心:“姑姑,你没事吧?伏桀看你来了。” 福嫂看了他一眼,轻轻吐了一个字:“说。” 伏桀顿时不自在起来,憋了半天,终于狠心道:“姑姑,我来和你说,倒不是为了腾房子,这福松也成人了,还住这,姑夫不在家,会让人说闲话,你看-” 福嫂似听非听,忽然惊醒一样,马上又恢复原样,平静道:“哦,你走过来些。” 伏桀依言上前,福嫂腾地站起身,踮起脚来,“啪”的一声,搧了他个大耳光。 伏桀捂着脸,退了一步:“姑姑,你干嘛打我?我没想到要你搬走,让你搬走,我还不如搬到金先生的居所去住。” 福嫂目光如锥子一般盯着他,一字一句道:“给我记着,谁都别想有搬到那里去住的想法!我这二天就搬,滚出去!”伏桀狼狈而出。 第八十一章 被暗算 明日福嫂就要搬家,族人不明所以,议论纷纷,谢家兄弟第一个赶到:“姑姑,是哪个人面兽心的东西惹恼了你,我们这就去把他给你绑了过来!” 福嫂斥道:“胡说,我就是因为族长未归,心思不宁,偏偏你们整天打闹,吵个不停,想要换个地方,图个清静,你们若听我的话,就按族长在时的做的过日子,等族中清静了,我自然回来。”谢家兄弟也羞惭而去。 跟着福顺抢过来,一见面跪倒于地:“大母,哪个畜牲无礼?我这就去和他拚命!” 福嫂把他唤到跟前,责怪道:“你上次去和人家打斗,我还没有消气,又擅自扔掉手头的事情,跑去打什么猎,难道你忘了你大伯怎么要求你的?你走吧,我以后再不想看到你。” 福顺以头撞地:“大母,顺儿不懂事,以后一定听你的话,不敢再惹事。” 福嫂道:“你若肯听话,我便带你去宁湖,你起来吧。”福顺哽咽着爬起来,抹抹眼泪,站在一边。 福嫂又和福松道:“你去请孔队长来,问他愿不愿意去宁湖那边住?” 很快孔定匆匆赶来,衣衫不整,以手遮面,见面就道:“孔定对不起族长,对不起嫂子。” 福嫂道:“孔队长,不干你事,族长何等英明,遇事自有主见,怎么可能因你一句话另有想法!以后心中便再有纠结。” 孔定听了,眼泪大把大把落下,感动道:“嫂子英明,是孔定狭隘。” “你去和大伙儿解释,我其实是见景情伤,只是到宁湖那边去清静一下,大家要和以前一样该怎么做就怎么做,不要再有争执。” 孔定依言去了。 福嫂随即收拾起行,又有谢夫子一家和胖嫂几个姐妹全家,怎么劝说也要同往,其它族人都被劝住。 一些有经验族人心中嘀咕:天气将寒,如此冒失,恐怕还要回来,都佯作不知。伏桀心中忐忑了好一阵子,幸亏福嫂严令福松闭口,族人不知,福嫂搬家时,他和福春说去打听相送,其实都未露面。福嫂搬家后,福旭兴梆梆地过来要帮他搬家,他和福春才一露口风,便被福春一通臭骂:“你一个顶天立地的大男人,平时炸炸呼呼,耀武扬威,连个茅棚都弄不好,姑姑她才搬走,你就要去抢,让人见了会怎么说!”伏桀大气也不敢出一口,背后连忙告诉福旭不好去住。福旭也不客气,以代为看管打扫为由抢先住了进去。 福嫂与一帮族人心情沉重地来到宁湖,但见水面浩淼,岸边杂草丛深,也是一望无垠,已是午后,秋风袭体,瑟瑟生寒,福嫂观摩良久道:“先将就住下,明天再商量如何安家。” 当晚众人守在一起,听着宁湖水轻轻的拍打岸边,只觉得天太高地太远,夜间格外寒冷,第一次感到没有家时的孤单不安。 第二天一早,众人分散开来,四处寻觅,见此处不光少有树木,石头也无时,更加失望害怕。 福辉找到孔定,面有愧色道:“此处一无所有,不如还回元宝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好歹族人守在一处,吃住不愁。” 孔定让他和福嫂说一声,他也不愿,慌慌张张地回去了。 福嫂听了,也不加细问,看着孔定和谢夫子道:“我们负气而来,却不曾考虑此处太过贫瘠,仓猝建屋不易。” 谢夫子抱袖道:“是啊,连个依靠的地方也没有。”大家都无良策,忧心忡忡。 至晚,众人仍是拢在一处,抵御寒气,孔定悄悄地和福嫂道:“嫂子,要不试试找金先生帮忙?”见她大惑不解,就把前些日福旭对雅雅心怀不轨,重华让胖嫂前往阻止一事说了。 福嫂肃然道:“金先生真的在此?” 孔定叹道:“可能他还没有找到族长,心中过意不去,才未露面。” 福嫂正色道:“孔队长,你这是什么话?金先生为我族人生计绞尽脑汁、奔波不息,我们竟身在福中不知福,先后迁怒于他,二次反目驱逐,思之汗颜!所以我宁愿来宁湖,也不让伏桀福旭他们糟蹋他的居所,至于族长的事,那是命数,我当时也是失智了。” 孔定嘘唏道:“嫂子和族长一样大义,无怪金先生敬嫂子如敬族长,他大人大量,境界不是我们所能窥探,我也想他不会和我们计较的。” 福嫂点头问:“那怎么才能找到他?” 孔定笑道:“我也不知道,要不我们现在就到外面空旷处呼喊他试试?” 福嫂毫不怀疑,拉了福孝,匆匆走出帐篷,直到离得人群远了,和福孝道:“儿啊,你来呼喊吧!” 福孝悲声呼喊起来:“师父-,师父-”。 这就是福孝深夜冲入旷野向师父求救,重华闻声赶至宁湖,带领孔定等人赶到大船残骸处寻找搬回搭房物资的一事。 果然,不数日,只见一阵狂风,半空中如同暴雨一般,哗啦啦响了半天,停下来时,地上各种材料堆积如山。 孔定待头脑清醒,腿脚能站稳,连忙跑到福嫂身边,指指点点,向她介绍个遍。 福嫂自然满意,一边走一边笑道:“只怕是太多了。”又道:“若不是金先生显神通,就凭我们,恐怕半年也不能搬来。” 走到一侧,看到地上齐涮涮地躺着几十具尸体,不由得吓了一跳,惊问孔定:“这是怎么回事?” 孔定道:“是这样的,这些人全是金先生的朋友,被暗算了,金先生使法力一并带来,让我们先照管着。” “哦。”福嫂这才放心,走近看时,见这些尸体都穿整齐黑衣,二十出头年纪,有男有女,个个身材修长,白晰俊美,大都闭目休息,如死人一般,又有几具,眼珠骨碌碌动个不停,满脸惧怕,明明是大人,神情却如小孩一样,乃大起怜惜之心:“可怜的孩子!怎么把他们救活?” “这也不难。”福松在旁得意道,随即弯腰将一具尸体覆过去,以膝盖顶住黑衣人身体,轻轻从黑衣人口中掏出一张粘糊糊的膜衣来,黑衣人吐了一阵子水,再把他们翻转过来时,已然睁开眼,变得和和前几个清醒过来的黑衣人一样了。 孔定、福顺和大山等人一齐帮忙,将黑衣人救醒,福清、谢夫子等人在一旁津津有味相看,有二个黑衣人嗷嗷地叫起来,他们便跑过去哄着相问。 福嫂不理大家热闹,问孔定道:“金先生去哪里了?” “他怕还有尸体,往前找下去了。” “他没说什么时候回来?” “没有,听他口气,只要追查清楚此事。” “这几十个大活人也要吃饭吗?” “嗯。” “金先生一直比较忙,若是一年半载不回,这些人我们都得养着?” “那是,他说这些人被暗算,虽然是成年人,但智力只如三岁小童一样。” 福嫂听了汗毛直竖,立时出了一身冷汗,口中喃喃道:“金先生啦金先生,你这次虽然帮了我们,却是要让我们忙死愁死都不甘心啦!” 众人见她脸色骤变,都是一愣,随即明白了她的意思:“口粮!”他们脑海里一下子冒出一个可怕的问题来:这么多人,这么多张口,每天要吃多少粮食!哪里来? 大家的心情一下子又沉重起来,也就无心搭屋,几个人陪福嫂坐到半夜,无计可施,最后福嫂道:“我明天再回元宝山一趟,看能不能要点口粮回来。” 大家都不吭声,心痛不已,均以为她本来对族人自族长出走后人心大变、风气恶劣极为失望,无奈之下才和族人分手,到宁湖隐居,这才几天光阴,就要回去屈身相求,定然颜面扫地。 福嫂望着一张张惭愧巴巴的脸,平静道:“都放心吧,生活都是从受委屈开始的。”来日,福嫂带着福顺、福孝又回到元宝山,她先到居所一看,见里面已堆放了些杂物,暗暗点了点头,让福顺去叫伏桀来。 伏桀正和一帮聚在身边的伙伴闲扯,听到福嫂回来叫他,不由得一怔,只好硬着头皮来见,福旭等人也跟随而至。 福嫂见伏桀躬一下身,叫了声姑姑,一脸的不自然,径和他道:“伏桀,我这一走,你们倒也省心,是不是觉得去了个负担啦?” 伏桀连忙摆手:“不是,姑姑,要不你还回来住。” “我回来是想起一件事,我这一走,还有好些人,吃什么?住哪里?你也不关心,至少要把我们的那一份给我们吧。” 伏桀连忙表态:“那没事,你尽管说。” 这时好多人都闻讯围过来,老四福旭父子和几个族人一商量,站在伏桀身后道:“这搭房的材料和帐篷都不行,大家住的地方都没修理好呢;要说吃的,可以多牵几头羊或多拎几个腌羊腿回去。” 福嫂一狠心道:“好,房料我不要,只要牵五十头羊回去。” 众人哗然道:“要这么多,我们圈里总共才多少!” 伏桀几件事下来,心中有愧,见福嫂只盯着自己看,便爽声道:“好,就按姑姑说的给。” 福嫂知道伏桀很多方面不像话,但很要面子,说出来的话不会落空,笑道:“也不能只让你们出,我还要去找谢长老他们去。”和在场的族人一一道过谢,又往来谢旦一支来。 这一支是她的娘家,她一回来,谢一五兄弟就围绕上来,他们也听说她此次回来的用意,纷纷埋怨:“姑姑,你还去找他们,以后直接回来,你看姑夫才出去几天,他们就一点人情味都没有了。” 福嫂微笑道:“那边也是我的家,你们也别说得那么好听,知道我为什么来吗?” 五兄弟又纷纷嚷道:“姑姑这是什么话,你就是不回来,父亲也和大家商量好的,这二天就让我们去看你,不信你问他。” 谢旦点头平和道:“就算这里不是你的家,该你的份子都要给你,该我们出的都要出。” 福嫂心头涌上一丝暖意,仍是不动声色的道:“原来大家还记得我这个没用的人,我这次到了宁湖,才知道害怕,吃的住的全是二手空空,又是奔着寒冬去的,所以只有硬着头皮回来索要。” 谢旦问:“那边怎么样?” 福嫂故作轻松道:“他们倒是二话不说,给了五十只羊,二十多只腌羊腿,还有其它。” 谢旦听了,倒有些沉默,一长者道:“文英,你一下子要这么多干什么,我们慢慢地给你算过去,肯定不会比他们少。” 福嫂心中哭泣:这么多!却又怎么够?口中道:“我这次想到今后的困难,着实害怕,所以一次求足了。再说你们都是我的娘家亲人,我还得去见无光长老和秋生长老呢。” 谢一早已忍耐不住道:“父亲,给吧,从明天起,我们多出些力气捕获,不要让他们笑话。” 谢旦一拍大腿道:“好,大家再节省些,就和他们一样。” 福嫂笑道:“说实话,他们给得痛快,但我一颗心悬着,到这儿说话我一点都不要多想。” 五兄弟齐道:“姑姑以后需要什么,尽管讲。”说完要留她吃饭,福嫂不肯,又一口气来到春生长老一支,找到现在的长老秋生。 这一支是二支合并,比上二支要生疏些,但秋生长老也不含糊,见面就道:“文英,你不必说了,我们这一支人少力弱,就出他们的一半怎么样?” 福嫂知道他已经非常仗义,仍用小指掐着拇指道:“秋生长老,也加些吧,省得我再来求你。” 秋生长老听她都这样说了,一狠心:“好,那就再加它的一半。” 福嫂见他脸色都变了,连忙起身相谢:“秋生长老,我今天从你这里借得多少,日后一定归还。” 秋生掉下二行老泪来:“你这是什么话,只是我们也紧迫,拿不出多来。” 福嫂不敢多说,和他告辞,又来到福二爷这一支。 这一支现任长老是无畏长老的堂弟无光,有些暗弱,福嫂来之前,已经和支中的能人商量好,见面便说所出和秋生长老一般,福嫂对各支情况心如明镜,对他也是诚意相谢。 这一趟下来,她人已如虚脱一般,天色将晚,谢旦一支早就一路跟着,此时接她过去吃饭留住。 她事情已毕,心思放下不少,想到此番硬起心肠和族人搜刮,内心有愧,本不想在此多待一刻,然而天要留人,只好回谢旦支中吃住。 有各支长老并福阳等人过来陪话,一起谈论家长,从家乡的清苦生活,到途中颠沛流离,最后才在福德山重建家业,无不感慨唏嘘。 众人才又发现,自族长不在,族人一起相聚谈论也很少了,谢旦道:“你不要走了,大家需要一个主心骨。” 在坐诸人都以为然,福嫂道:“我现在心绪不宁,思路不清,在此多住无益,族中兴旺,只需毋忘族规,长者老成持重,后生敢于担当。”说罢意味深长地看了看谢家五兄弟和福阳等人。 是夜相谈甚晚,各人散去时意犹未尽,福嫂又与众人说好,来日一早便回,不便相送,过几日再多带人来起羊,众人都说这就准备好,到时指定派人相送。 回去路上,福嫂又大哭一番,福孝和福顺都不知她为了什么,只能跟着她哭,她哭完了,搂过二子道:“你们都是乖孩子,娘哭的是,你爹这一去,族人也像失去娘的孩子一般。” 回到宁湖,孔定等人都过来问候,福嫂道:“要了差不多二百头羊,虽还差着不少,但他们已经很念情谊的了,孔队长,你这二天和大伙儿辛苦一下,去把羊赶回来。” 孔定道:“好,我们能去的都去,只怕还要让他们多安排人手帮忙。” 大姑在一旁道:“哪里要这么多人,我们姐妹二人去,便可轻轻松松地赶回来。” 福嫂惊问其故,二姑抢着道:“我们原本是闫长老族中牧畜支,自小熟悉牛羊习性,只要找着头羊,顺着羊群性儿驱赶,毫不费力。” 福嫂疑道:“你们既有如此本领,为什么不为族中出力?” 二姑嘟了嘟嘴道:“他们那么威武,就知道使蛮动狠,我们说一句,他们都要笑上半天,再说我们看不惯那种大宰大杀,不爱惜羊儿生命的习惯。” 福嫂将信将疑,看了看二家的男人大山和福清,二人都点头称赞:“她们可心善了,见不得宰杀牲畜,不然老不高兴。” 福顺笑道:“哪有这样,就算养养,不也是为了宰着吃吗?” 大姑反驳道:“那也不能猛杀猛吃,你今年少杀一头,明年说不定可以多个三五头,再说羊儿还有奶和毛都可以用。” 福嫂打住他们争论:“大姑、二姑,咱们目前也是没有办法,你们是说,如果让你们去参与捕羊,会不会简单得多?” “那当然!”二女瞟了一眼福顺。 “太好了!”福嫂兴奋地转头问福顺:“顺儿,你前些日去打猎,打着了吗?” 福顺搔搔头:“打是容易,它们跑得快,我撵不上。” 众人都笑,福嫂又问:“那是说还有?” “还有很多,不过好像是被捕捉得怕了,正远离这里。” 福嫂道:“这样,大姑、二姑,你们跟着顺儿,看看还要带谁,趁着严寒未至,能捕多少就捕多少回来。” 大姑道:“那就我们二家,加上顺子,够了。” “好,快去快回。”几个人领了干肉口粮,当即启程去了。 孔定问:“还要不要去元宝山点羊?” 福嫂道:“不急,等大姑他们回来再说,你不是说手上还有一批种子吗?还来得及种?” “来得及。” “那好,谢叔和福松还去看黑衣人,我们这二天平地下种,再把羊栏圈上。” 谢夫子皱眉道:“这些人除了心智全失,其它都正常,爬起来时,到处乱跑乱叫,追都追不上,躺下来时,打也打不起来。” 福嫂微笑道:“你可不能打,他们本来就受了暗伤。” 谢夫子问:“那怎么办?” 孔定道:“得让他们少动弹才行。”想了一想又道:“你这次让顺子带了几大包营养丸回来,正好派上用场,少喂他们点口粮,他们自然没力气动了。” 福嫂笑道:“这也是个办法,咱们本来要节约口粮,以后也要把营养丸和以前一样用起来,一天只宰一二只羊看看,一人一块肉、一碗汤够了,又没有什么大活。” 孔定和谢夫子自然赞成,福松道:“这样最好,我也好帮孔队长干些活。” 孔定选了一块平坦的地块,将草烧了,还好地非常的松,这次运回来的材料犹有些从老家带过来的器械,正好拿出来干活。 几个人起早贪黑,福孝和谢夫子的孙女谢兰也一起去围栏打草,几个人渴了喝一口凉水,饿了啃一口干肉,晚上就睡在干草皮上,盖上二张羊皮,任由霜露满头满脸,躺下起来都是腰酸背疼,毫无怨言。 福嫂又看到孔定宝贝一样护着一个袋子,问道;“你管粮的,怎么才留了这一点?” “什么留啊,本来都要下去的,他们都习惯了打猎吃肉,谁还听话去种田,也是我求着一帮老的,勉强种下,若他们再勤快些,这都没了。” “嗯,是很珍贵,那个袋子里装的什么?” “这个是-”孔定迟疑了一下道:“德先生当时说这个种出来的果,块大丰产,很能抗饿。” 福嫂叹道:“若拿来吃了,一顿都不够,以后就指望它们了,你要伺弄好啊!” 他们每天忙忙碌碌,福嫂内心忐忑,总是时不时就抬起头来看看远处,其它人也知道她的心思:毕竟七十多口人,百来头羊才够吃几天?不知道大姑他们这一去能带回几只?无不翘首以盼。 一转眼十来天过去了,这里地整好、种下下,围栏也圈好,再就归整材料,带来的羊和干肉已经吃得差不多了,众人都急得嗓子冒烟。 福松心中怀疑,看众人凝重的脸色,不敢说出来,只说:“我明天去看看。” 孔定道:“我和你一起去,这旷野荒原的,迷了路可不得了。” 第二天一早他们便出发,二人边走边找高处了望,才走一天,福松便看到远处一片白呼呼的东西,忙喊道:“孔队长,你快上来看。” 孔定急爬上坡,眼力却不如福松好,看不清楚,正自着急,福松大叫道:“是福顺,他们回来了。”一路呼喊着奔过去。 福顺气喘吁吁,见到福松道:“兄弟,快回去告诉大母,好多啊!” 孔定赶上来问:“怎么样?慢慢说。” 福顺兴奋道:“我们带回一大群羊。” 福松忙道:“那你们别着急,我先回去给主母报信。” 他火速赶回,老远大声道:“主母,他们回来啦,赶回来好多羊。” 福嫂听得,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地,带着众人迎了上去,走了小半日,远远望见羊群如云朵般浩浩荡荡过来,她怕惊着羊群,忙和随行的人避在一边,这才看清大姑二姑手挥自制长鞭,不慌不忙,口中不时胡胡溜溜地喊一声,大山和福清只是偶尔驱赶一下落单的羊,竟似无事可做,羊群流水般轻快而行。 福嫂心情激动,却也不去打扰他们,只是一路跟着,听福顺说起他们一行的经过,末了道:“真神了!早知道,我们还愁什么!” 等到羊儿入栏,大姑二姑一旦放松,立时觉得不堪站立,她们这十来日何曾正儿巴经的休息过! 福嫂待她们缓过劲儿,才上前和她们拥抱:“大姑、二姑,你们救了大家一命啊!” 大姑、二姑忙道:“主母,别这么说,我们自到族中,心中最服的便是你。” 孔定走过来兴奋道:“大姑,真有你们的,有你们在,我们就不愁了。” 大姑严肃道:“我们这次是细网拉大鱼,以后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为什么?” “福顺看到的,越往远处去,牛羊越多,它们明显不是本地的,哪里来的,还回哪里去,用不了多久,它们就会走光了。” 福嫂见她说得玄乎,问道:“你说的是真的?”见她毫不犹豫地点头,略加思索,便道:“大姑、二姑,你们二个别忙休息,再辛苦一趟,明儿就随我去元宝山,把那批牛羊点回来。”二女自然答应。 果然她们到元宝山时,伏桀谢一逐一叹苦,说不知什么原因,出去一趟,难得有收获。 福嫂只好说:“不会次次运气这么好。 二人都道:“不是,以前到处都是,现在走多远也难见一只。” 唠叨半天,福嫂快刀斩乱麻,让大姑二姑点了羊,族人正想派些人押送,福嫂道:“不用,我们慢慢赶就行。” 她这边一一话别,那边大姑二姑挥起长鞭,羊群竟尔乖乖地迤逦而行,在场的族人亲目所见,虽然心疼不已,却也暗暗嘀咕:这羊合该是她的,不然这么听话! 那边谢家五兄弟自告奋勇,和福顺把羊腿和营养丸担了,一路送回。 福嫂一路不语,一时觉得侥幸,一时觉得内疚,因为她知道:族人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闭着眼睛逮羊吃肉了。 第八十二章 金先生带我们来这里 谢一兄弟平时就和福顺福松玩得来,一路上有说有笑,等到兴冲冲地来到宁湖时,不禁惊呆了,他们看看福嫂,又看看福顺,一时不相信眼前的现实,他们没想到这里竟有更多的羊,福顺告诉他们,这些羊也是几天前刚刚赶回来的;他们也没想到这里有堆积如山的器料,福顺告诉他们,这是金先生送来的;令他们不可思议的是这里还有几十个半死不活的黑衣人,福顺告诉他们,他们是金先生的朋友。 五兄弟找到福嫂:“姑姑,你让我们也留下吧,原来金先生在这里。” 福嫂道:“他走了。” “我们想和你们一起。” “现在不行,你们看这么多羊,但是还差很多,等以后条件好了,你们再来。” “我们不怕吃苦,可以自己捕猎养活自己。” “孩子,族人的根本在元宝山,金先生带我们千里迢迢过来,落脚的地方在那里,你们现在一来,其它族人就乱了,以后再说吧。” 五兄弟恋恋不舍,正好眼前没有其它事情,孔定这二天已经看好了一个合适的地方,就留五兄弟一起帮着搭建住所,众人又是抬又是架,几天功夫就固定起一处大的,几处小的,都是要日后慢慢补充。 谢一兄弟出力颇大,也都是一视同仁,只享受每日一碗汤,二块肉,几粒营养丸,虽然饥肠辘辘,却兴致勃勃,完工以后,被福嫂反复劝说,才不情愿地回去。 冬天很快就到,孔定和谢夫子想起以前大船上的经历,守着倘大的宁湖,自然要想法捕鱼,没有船和网,他们只能编上笼子,里面塞上草和羊骨,扔到湖里,第二天早上再慢慢拖上来,这样冒着严寒,运气好能弄些鱼虾,补贴伙食;福嫂带领其它人,一边扒雪打羊草,一边找落果、挖草茎,回来放在骨汤中,填充肚子;羊腿的肉很咸,肉给黑衣人吃,他们啃骨头吃和着煮的草头,汤倒可以多喝些,但这样只好大量喝水,人就消瘦得更快。 所有这些已经省得不能再省,他们已经想破了脑袋,冬天,本来就难以找到食物,是个难熬的季节。 福嫂为着口粮白天愁得头晕脑胀,晚上彻夜难眠,无时不刻盘算着怎样把冬天熬过?还要熬过来春!而且不知下面还要多久。 下雨或下雪的时候,大家无事可做,也实在太累,只能待在屋里,她去看黑衣人,他们挤住在大屋里,虽然衣服单薄,但似乎并不怕冷,不知道是体质原因,还是反应迟钝,竟都无病无灾。 他们嗷嗷待哺的样子,像一座大山压得她喘不过气来;他们黑亮的眼睛盯着她转来转去,让她全身不停地打冷颤,这个负担太大,以至于她每去看她们一次,回来腰都要多弯下去一分。 羊腿吃完后,就开始宰羊,羊群看上去多,但不经消耗,福嫂、谢夫子和孔定嘴上不说,每天都不忘去检查一下羊栏,心中默记还剩下多少。 福顺负责宰羊,一开始还高兴,可是不经意间,羊群就空出一大块,像个窟窿,越空越快,越空越大,他越宰越害怕,更不要说大姑二姑每天心疼流泪了。 春天才刚刚开始,除了怀崽的母羊,羊已经宰杀得差不多了,大伙儿愁肠百结,大姑二姑早早的就出去寻找猎物,真如她所说的那样,以前像天上白云一样多的羊群全都无影无踪,一趟下来,只是福顺大山他们捕获了几只小动物。 大家无可奈何,只好仍在广袤的大地上寻些野菜挖回来,用宰羊时留下的脂油骨头熬汤,还是有一顿无一顿的。 也有高兴的时候,春天的雨要么不下,要么连着下几天,大家躲在住所里都能听到宁湖边上小河湍急的水流声,孔定匆匆地跑回来,在外面一声吆喝,福顺几个立即冲进雨中,跟了他去,用细密的编笼拦在河口,每提上来一次,都有活蹦乱跳的鱼儿,几个人忙得兴高采烈,一天下来,收获满满当当。 一连几天,都是如此,大家都很兴奋,好像又回到几年前大船上吃鱼的时光。 但是随着汛期过去,一切又恢复如常,大家仍要每日一早出去四处觅食,小虫小兽,野菜树叶,不管什么,先带回来再说,总是难有填饱肚子的时候。 春天是生长的季节,可是他们每个人都更加虚弱无力,身如削竹,肉不过斤,就是饿死鬼见了他们也得掩面而逃啊! 而黑衣人也基本上起不来了,否则他们更加难以招架。 大姑二姑每日早早赶羊出去,很晚才回来,就睡在羊栏中,剩下的母羊是她们的性命,她们拚死也不让宰杀。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那一小片茁壮成长的麦田上,度日如年。 他们曾经幻想,福嫂再去一趟元宝山,求些吃的回来,却都知道不可能:日前谢一五兄弟又来过一趟,和这里的人一样,也都是骨瘦如柴,愤愤地说起一桩事:元宝山前有一座咸丘,那是去年金先生、族长和德先生率领族人抵御大水时,金先生以衮土吸水,膨胀成丘,土中有盐,动物都喜欢过来舔食。平时五兄弟和伏桀各在一边放牧,那次五兄弟发现有一只羊跑进伏桀的羊群中,过去索要,伏桀不认,五兄弟当时找出那只羊,羊角上磨有记号,伏桀仍不肯让,双方争执,这次伏桀发狠,如要拚命,将五兄弟中的老三打伤,若不是谢旦压着,必将引起二支争斗。 五兄弟又提出来宁湖,孔定苦笑着和他们说自己一帮人都没法活了,五兄弟才黯然离去。 他们来时没有带一点吃的过来,福嫂除了吩咐福顺把自己和三子的当天的口粮分子做给他们充饥,其它实在也没有什么可拿出来,二边都是身体饥瘪,只有大哭留情,五兄弟凄惶而去。 堪堪熬到五月,大伙儿每天辛苦过后,回来或坐或躺,盯着那已呈黄色饱满的麦穗,满怀期望,孔定一再要大家等,他说多等一天,就能多吃二天。 谢夫子年纪大了,最先倒下,福嫂和孔定大姑等商量了,摘下一把青麦,带过去看他,他责备道:“文英,我随你过来,你还不了解我,以后千万别为一个人的事动摇大家的意志。” 她把青麦放在他头边,笑着鼓励他:“好,叔,我听你的,你再忍些天,麦子快熟了,有吃的了,我们会熬过去的。” 谢夫子连点头的力气都没有了,断断续续道:“熬过这一关肯定会好的,但是会很难,你可要撑住。” 福嫂心如刀割,痛不能言,只能紧握着他干瘪的手哽咽点头,谢夫子模糊道:“福松和谢兰?” 福嫂忍住抽泣大声道:“叔,你放心,忙过了这一阵子,我就让他们成婚。” 谢夫子用尽最后的力气问:“文英,族长他为什么要扔下我们?” 福嫂扭过头去,谁能知道,她此时的心情比垂死的谢夫子还要悲痛沉重! 等她回过头来的,谢夫子已经阖然而逝了。 众人合力安葬了谢夫子,除了谢兰伏地呜咽,所有的人都默不着声,细雨纷飞,天地苍黄,生活如此仄逼残酷,抹去了色彩,消除了声音,感情只能沉淀,不能挥发。 一向沉稳的大山终于忍不住发问:“婶,那些活尸我们要养到什么时候?” 其它人一起抬头看她,一张张本来无肉的脸绷得更紧,“一直养下去,直到我们死。”她沉下脸,脱口而出。 人群黯然不语,一双双眼睛却明亮如火,她不为所动,看着众人道:“不是金先生带我们来这里,我们在老家也要饿死;不是金先生送我们搭房材料,我们可能会被冻死,我们从老家来,一路上的苦难还少吗?” 她停了停,更森然道:“你们放心,我不会让你们像谢叔一样死在我前面!” 孔定咳嗽一下大声道:“大家再忍一忍,麦子就快熟了。” 麦子熟了,又怎样!收成很好,几乎是一粒也没有落下,只是所种不多,他们当然不敢大手大脚,福嫂仍坚持把大部分谷粒捣碎,蒸煮出一个个软乎乎的小团子,分给黑衣人吃,自己人一天一把炒谷粒,肚子饿,大部分还得自己到外面找着吃。 后面孔定种的番薯收获了,也是如此,先把好的扒下给黑衣人,剩下的部分才轮到自己人分享。众人慢慢的习惯了,不再反对,不仅仅因为她也是瘦骨嶙峋,发白面枯,还有福孝,也是前胸贴后背,瘦得像麻杆一样。 他们的忍耐已到了极致,她就像一头老牛,默默地在前面领着他们,告诉他们必须坚持,才能站着,一旦倒下,就会被这个世界吞没。 只不过他们连站的力气也没有了,只能在地上爬着,为了找到食物。而要找到食物,又必须走得很远,因为附近的都被找光了。福孝年轻,走得快些,也走得更远些,他最希望的就是能打着一只小动物,或者哪怕找到一只昆虫、青蛙之类的荤食也可。 这一次他选择了一个较偏的方向,一直走下去很远,在一簇草丛之中,终于发现了一条大蛇,他屏住呼吸,四下张望了一下,却没有找着趁手的石头和木棍,眼睁睁地看着那长虫,直流口水,长虫也看到了他,一下子竖立起来,不停地吐着红舌,摆出一副进攻的态势。 福孝正在迟疑,一根黑棒叭地打在长虫头上,跟着一只脚踩过来,只辗一辗,长虫便委地不动。 福孝惊愕抬头,不禁叫出声来,面前正是他的亲姐姐福慧。 她身材比以前更加矫健,脸上也是神韵横溢,福孝顿感亲切,几乎就要扑到她怀里,却鬼使神差地扭头就走。 福慧在后面喊:“弟弟,你停一停,听我说句话可好?” 福孝停了下来,仍是背对而立,却是心潮澎湃。 福慧走到他身后,娓娓道:“弟弟,你也说你姐夫英雄无敌,气概豪迈,姐姐不嫁他嫁谁?我虽然惧怕爸爸妈妈,不敢告诉他们,但一开始就告诉过你:我和你姐夫甫一相遇,即生爱慕,我从来没有喜欢过书,如果让你帮我选择,你会让我嫁给谁?” 福孝听了呜呜大哭,连连跺脚,又蹦又跳:“可是你害了爸爸、害了妈妈、还害了族人!” “怎么会呢?” “爸爸一气之下,离家出走,至今未归。” 福慧惊得呆了,失魂问道:“妈妈呢?” “妈妈又气又急,伤心之下,来到宁湖,苍老虚弱,恐怕你见了都不敢睹目。呜呜,还有谢爷爷死了,孔叔叔他们也都受着煎熬。” 福慧目瞪口呆,半晌喃喃道:“喂,你怎么还不回来,找到重华没有?这下咱们闯大祸了!” 福孝转过身来,奇道:“你说什么?” 福慧凄然道:“我在和你姐夫说话呢,让他快点回来,怪不得我每次去元宝山,无论多么找,等多久,都见不到爸妈和你。”她走上前去,忍不住摸摸福孝的头和肩,心疼得掉下泪来:“弟弟,你受苦了。” 说着从腰间解下竹筒:“这是姐姐带的肉汤,你快把它喝了。” 福孝从她的手中挣脱出来,坚定道:“我不吃。” 福慧道:“我知道你在恨我,姐姐做错了事,你就不原谅姐姐了吗?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以前我最关心的就是你,现在你长大了,是男子汉了,你也得帮姐姐出主意啊!你姐夫这一去,我一个人呆在山洞,后来又生下儿子,脱不开身来找你呀。” 福孝这才注意到她身后背着一个包袱,只见她把包袱脱下肩,移到身前,一个大娃娃,又黑又壮,一双眼睛尤其有神,见了他小手小脚乱扑乱蹬,口中伊伊呀呀不停,非常兴奋。 福孝忍不住上前抚摸,福慧顺手往他怀里一塞道:“快叫舅舅。” 福孝抱过来时,手上十分沉重,竟似周岁儿童,便问福慧:“多大了?” “记不清几个月了。” “叫什么名字?” “冈邦。他爸爸说让他长大以后成为顶杠杠的男子汉,响梆梆的英雄。” 福孝爱不释手,福慧见他瘦弱,怕他累了,接过冈邦道:“他可能吃着呢。” 又让福孝把汤喝掉,福孝只是不肯,福慧道:“我知道你刚才那么怕蛇,可是你怎么知道这是大蛇熬的汤呢?” 福孝听了,一把抢过竹筒,呼呼啦啦把汤喝完,又捞出肉来,三口二口吞咽下肚,只觉得味道辛重,从舌头一直辣到小腹,肚子竟有些坠痛,却也全然不惧。 福慧笑了,又和他商量:“弟弟,你能不能带我去看看妈妈?” 福孝脸色骤变,忙道:“不行,我得回去了。”过去把那长虫挽在胳膊上,扭头就回。 福慧在后面大喊:“弟弟,你明天还来好吗?” 福孝兴奋难平,脚步轻快,回到住地,所有的人都在焦急地等他,见他打了一条大蛇回来,又见都这个季节,大蛇早该冬眠了,却被他遇上打回,真是运气,都赞叹不已。 福嫂惊呼道:“福孝,这么大的蛇,你是怎么把他弄死的?” 福孝道:“妈,我只是和它周旋,等到它先怯了,要跑的时候,用石头砸了它的头。”他虽然路上就把话练得滚瓜烂熟,二句话说完,已是满头大汗,好在众人都以为他累了,忙让他先歇一会儿。 福嫂道:“孔队长,你去安排一下,大姑身上有孩子,这个该由她来吃。” 大山道:“婶子,这么大的一条蛇,还是大家一起吃。” 福嫂道:“唉,她和二姑二个平时对怀崽的羊都无微不至,咱们能不关心自己的孩子!”孔定和胖嫂自去一边剥皮治理。 夜里,福嫂又问了儿子捉蛇的细节,警告他有的蛇有毒,不要被它们咬着。福孝答应了,却是一夜没睡着,眼前满是福慧和冈邦的影子,又发现自己全身血脉贲涨,热气弥漫。第二天天亮,悄悄的上下看看,并无异样,只觉得精力充沛。他和福嫂说了一声,一口气直到姐弟昨天见面的地方。 福慧让他等了很久,将近中午才来,和他道:“冈邦贪睡,路上又遇着一只野兔,费了些时间抓住。” 说着把竹筒递给福孝,福孝只要和冈邦玩,回道:“我不饿,你吃吧,冈邦还在吃奶。” 福慧的眼圈又红了:“我们都吃过了,家里还有很多,你快吃了吧。”一番推让,直到看到他吃完,又替他理理头发,拍拍身子,这才坐下,问起她走后族中的情况。 福孝道:“姐,其实我也喜欢书的,他身上那种从容的气质无人可比。” “福慧不明白他为什么说起这个,也接着说:“是的,你姐夫也说他秀外慧中,只是缺少历练。” 福孝叹了口气,话锋一转道:“可是谁会想到,你走以后,爸爸发现他偷走了宝书。” “啊!”福慧叫出声来:“真的吗?” 福孝点了点头,倒并不气愤,语气倒有些惋惜:“父亲情急之下,旋即带着伏桀和福松赶到隽秀峰,将书父子连人带物堵住,书的腿当场被德伯伯打断,潜入夜幕中,德伯伯又借口天色已晚天明再说,连夜携宝出逃,被父亲发觉,追了下去。” 寥寥数句,说出了他心中的郁闷,福慧更听得心惊肉跳,她无法想象被重华和孔定羡称德不离福福不离德情同兄弟的二人,顷刻间反目成仇,当时的局面是何等的尴尬与紧张! 她此时完全可以和弟弟说一句自己的选择是对的,心情却极度沉重压迫,乃至握住福孝的手掌出满的汗水。 福孝接着往下说:“金先生闻讯赶来,当即表示帮着找父亲和德伯伯,母亲急火攻心之下,出言讽刺,金先生出仓皇而去。” 他的话如同大海浪头一样,一个比一个大,撞在福慧心头,让她喘不过气来,自语道:“重华受委屈了。” “重华?” “就是金先生,他的名字叫金重华,和你姐夫是遥远时候的生死之交。” “哦。” “我当时和你姐夫在一起,正在谈论元宝山大破水阵的事,听到他锐利的呼叫,我们连忙赶过去,见他和书在一起,很是沮丧,我无法忘记他那怨毒的眼神,心中害怕,只好和你姐夫一起离去。他先后被爸妈疑忌,总是因我而起,唉!后来呢?” “父亲杳无音信,母亲神思恍惚,族人人心混乱,伏桀崛起,与福旭呼啸进出,冒犯母亲,欺压族人,母亲不堪其扰,只好移居宁湖,孔叔叔谢爷爷等看不惯他们做法的人也随我们而来。” 福慧把冈邦往前一拉,让他吃奶,恨声道:“这二个狗东西,以前有父亲压着,现在竟敢撮尔兴风作浪,看我下次怎么教训他们!” 福孝也摸摸冈邦的头,继续道:“我们初来,什么也没有,母亲束手无策,孔叔叔急中生智,让我夜呼金先生,竟然成功。” “他来了?” “嗯。” “就他一个人?” “就他一个人,带着孔叔叔几个人,到破旧大船上拆除了许多材料,一股脑儿运到此处,我们才得搭屋居住。” “孔叔叔没看到你姐夫?” “没有,他们只带回一大群奇怪的人。” 他又把黑衣人的形状说了,福慧却没有听进去,自顾说道:“这么说重华没在基地,怪不得你姐夫这么长时间不回。” 福孝问:“姐夫干什么去了?” 福慧叹道:“我们何尝试不知道爸妈生气,恐怕把我们吃掉的想法都有,重华曾请你姐夫帮忙,一起去他们以前的基地办桩事情,你姐夫没答应。后来我们商量,你姐夫去基地找重华,帮他办成事情,再请他在爸妈面前为我们说情。” 福孝听了,只是摇头,又看了看天说:“不早了,我得回去了。” 福慧问他:“弟弟,你告诉我,妈她现在最想什么?” 福孝叹道:“自然是吃的,我们二三十人,自己吃饱都不成,却要养活五十口大活人,她老人家日愁夜愁,都成愁神了。”说罢又抓紧逗了冈邦一刻,匆匆而回。 这以后姐弟日日见面,福嫂因见着他每次都有猎物打回,而且人也渐渐的滋润壮实,脚步轻捷,不免生疑,唤过福松道:“不要声张,来日悄悄地跟着你兄弟,有什么事情都回来告诉我。” 福孝全然不知,心中只惦记着冈邦,要多和他玩一会儿。小家伙长得飞快,手脚力量大得出奇,竟可以和他玩一二岁孩童才可以玩的动作。 福慧这天带了一只大鸟,她实在忍不住,和福孝道:“弟弟,你能不能偷偷带我看一下妈?” 福孝大急道:“我天天这样想,但是你知道她老人家的脾气,发作起来可不得了,她现在压力那么大,身体又不好,我绝不敢惹她老人家生气。” 第八十五章 回谢旦支中过夜 不知过了多久,他心中的一股火气熄下,才发现娘亲竟然半天也没有动静,却可以听到她喘息的声音,抬头看时,她正如雕塑般凝望远方,牙关咬紧,胸脯起伏,于是心中反而不安,小心翼翼道:“妈,你先坐下,消消气。” 福嫂如未听闻,一个字一个字地咬着口道:“我打你一下,是要你永远记住族人,永远不要放弃他们!” “妈,我知道了。” “你要从内心这样想才行。他们离开旧家,万里迢迢寻找新家,是信着谁?他们一路受尽苦难都坚持不懈,是冲着谁?他们在大妖面前众志成城,又是守着谁?你听着:你是族人中一员,你要有责任去带领保护他们,否则你对不起他们;对不起在老家守候的族人;对不起路上落下的族人;对不起你师父;对不起-”她说到这里,仿佛一口气跟不上来,就此停住。 福孝已是泪流满面,更加挺直了腰,膝行上前,昂首道:“妈,你说得对,我想通了,我今后一定会做到这样,将族人的前途看得比自己的性命还重,甚至比你老人家的生命还重!” “你起来吧。”母子二个又开始默默地赶路。 走过一小段,福孝道:“妈,你累了吗?要不要息一息再走?” 福嫂听了,停下来看中了一个地方,走过去坐下,问福孝:“你刚才也不说话,是不是怪我心肠太狠?” 福孝忙道:“不是,妈,我刚才一直再想,你这是为我好,教我今后怎么做人,我只怪自己境界上升太慢,让你老人家不知多操了多少心!” “唉,我这是年纪大了,又唯恐自己身体不好,所以对你的期望才太严太急。” 福孝哽咽道:“妈,你千万别这么想,我一定听你的话,我们一定能克服困难,度过难关。” “噢,你为什么这么有信心?” “妈,我是这样想,只要我们所做的事没有错,就应当尽己所力,直到倒下。” “嗯,你这一步是想得通了,我们从老家到此,不就是这样做的吗!你以后倘若遇事不顺时,也不会怨天尤人了?” “不会的,妈,我只会检讨自己做得不到的地方。” “好,在困境中往往难不住人,怕就怕哪天日子好过了,身上的压力轻了,就会迷失人生目标,比如贪恋起宝物来。” “妈,这个你也放心,师父的榜样在那儿呢,我不会以为宝物有多大作用,当然不会孜孜以求什么宝物,就是有宝物出现在我面前,那也是因为我境界高了,它是来让我运用它的。” “那样最好。我休息好了,赶紧上路吧。” 娘儿俩的心情这才轻松下来,边走边谈,福嫂问:“孝孝,你那天都和你姐说了吗?” 福孝回答:“妈,说是说了,但是我开不了口。” “嗯!这是怎么讲?”福嫂又停下来,盯着儿子问。 福孝苦笑道:“妈,你别急,是这样的,我一夜未睡,就想着来日怎么和姐说,后来想起小时候一桩事来,第二天我一路走一路收集枝条草叶,编了个草冠。” “草冠?” 福孝便把小时候弄坏姐姐羽冠,姐姐气急咒骂他的事说了,然后道:“我就把草冠交给了姐。” “嗯,这倒也好,就不知她还记不记得,明不明白?” 福孝道:“一定明白了,我虽然回头就走,却用心注意后面,聆听到她哭了。” 福嫂起步又走,过了一段路才叹道:“都说女儿贴心,这孩子气性比我还大,骂她二句,就不露面了。” 福孝道:“你不在意,我都被你吓破了胆,何况姐她自觉做错了事。” 福嫂哼道:“怎么啦?就是责骂你们二句都不行?我还差点被你们气死了呢!” 福孝连忙赔笑:“妈,都怪我,每次见面,姐都要哭上好一阵子,埋怨亲娘就在眼前,却不得相认,只是你老说过的话,我不敢违背。” 福嫂听了默然,又走了一段路问道:“说了半天,怎么就她一个,那个黑小子呢?二人可有争吵?” 福孝笑道:“妈,那也得叫黑老小子,他可是与金先生同时,他没有出现,也和你有关呢。” “与我何关?” “我姐说他二人都知道你对他们又气又恨,一合计,姐夫去找金先生,请他来与你说情,没等冈邦生下来就出门了。” “什么生下来?” “妈,姐有儿子啦,你有外孙啦,名字叫冈邦,说长大了要顶杠杠响梆梆。” 福嫂忍不住嘿嘿笑了二下,咽了口唾沫,拉着福孝道:“先休息一下,你和我说说娃儿什么样子?” 福孝答应着扶她坐下,这才把小冈邦的模样细细说了,福嫂只嫌他说得不够,问这问那,末了叹息道:“我这辈子怕是见不着喽。” 娘儿俩起身又行,福孝道:“妈,我背你一程。”福嫂不让,一路走走歇歇,眼看着太阳偏西了才到。 她仍是先去找伏桀,有族人上来带路,她才知道伏桀已搬进重华的居所,非常气愤,待到跟前,又见居所重新装了厚重的门,不由得气极反笑,不知他有什么宝贵的东西。 伏桀已知她来,正在门前空地上闲站,身体发福得大腹便便,满面红光,见了她倒也客气:“姑姑,你回来啦。” 福嫂数落他道:“你怎可搬到此处住?” 伏桀大大咧咧地说:“空着也是空着,福春生了孩子,原来的地方挤,先住住再说。” 福嫂道:“我那地方不是给你空出来了吗?” 伏桀道:“那儿做库房了,只福旭在看着。” 正说着,福春得知消息,和一帮族人一起回来,让花花叫姑奶奶,又教怀中的女儿:“贝贝,叫姑奶奶啊。” 福嫂见她和二个孩子都油光滋润,见面就很亲热,也就不好再和伏桀论理。 伏桀问道:“姑姑这次回来是不是又是为了口粮?” 福嫂点头道:“你说得对,我们现在已饿得不行,来看看你们这里有没有多余的,借点回去?” 伏桀摇头道:“姑姑,我们这里的人比你那里还多,虽然收成不错,并没有余粮帮你。”说完又补充道:“若姑姑和兄弟回来住的话,便养你们一辈子,我也情愿。” 福嫂见他说得随意,又看到围着的众人个个脸色木然,目光冷淡,毫不关心,更谈不上有仗义之举,虽只是一年有多,却早已生疏不亲,当下也不多讲,告辞了往谢旦这一支来,但听到身后嗤声笑语,只当不闻。 不消说,谢旦也知道她的来意,为难道:“本来不论哪些个族人有难,我们都愿相帮,何况是你!只是你身后那大几十张口,恐怕把我们都吞进去了还不够。” 福嫂道:“我来借的,日后由我来还,与别人无关,你处若有余粮,多少借些,度过难关。” 谢旦摇头道:“我便愿意,众口难服。” 福嫂说了好一阵子,见他不肯松口,无可奈何,只好又来找秋生与无光二长老,却被告之二人早出未归。 她心力交瘁之下,只好先回谢旦支中过夜。 谢旦早已准备好了晚饭,她坚不肯用,和谢旦道:“我来求你,不是为了我一个人吃饭,而是为了我身边的所有人。”谢旦见她固执,只好作罢。 福嫂自让福孝取出怀中的羊肉,母子俩分食,是晚,并没有一个族人来看望交谈,让她倍感凄凉。 第二天一早,再去找二位长老时,又被告之一大早就出去了,她于是明白无望,心中悲愤,也不和族人告别,带着福孝自回。那谢旦半夜就叫五子担负了粮谷,连夜赶路,在半道上等待姑姑和表弟,左等右等不至,谢一道:“待我同五弟上前迎接,三位兄弟就在此守着。” 兄弟二人原路返回,找到伤心欲绝又焦头烂额的福孝时,他正犹豫先把娘亲藏好,自己火速回元宝山还是回宁湖求救?见到谢一兄弟,连忙大呼:“二位哥哥晚来一步,事情不堪设想,快快想法救我娘亲!” 谢一忙上前看了道:“先莫慌,待老人家安定一阵子再说。” 三人在一旁等候,各自说起事情经过,看看时候差不多了,这才上前呼唤,福嫂悠悠醒来,仍是一丝力气也无。 谢一兄弟上前称呼,喂她饮了些水,这才说起父亲的良苦用心:“族人知道你养了数十口弱智人,这边口粮也很紧,父亲念及众心难平,又恐其它支族忌恨,只好让我兄弟暗中行动,二弟他们正在前面守着谷粮。” 福嫂拉住他手:“好孩子,难为你父亲了。” “姑姑,我们和父亲商量好了,就留在你身边伺候你。” 福嫂摇了摇头:“我们现在自身难保,你们还来!” 谢一急道:“我们定靠自己谋口,绝不沾分你们口粮,只为尽力共度难关,绝不坐看姑父不在,让你束手无策。” 福嫂虽然苦笑,见他兄弟侠骨忠心,心中自生暖意:“既然如此,扶我起来,我们走一步,算一步。” 几个才走不远,遥遥望见又有二人迎接上来,却是福松福顺。 福孝大声喊道:“福顺哥哥,你们怎么来了?” 福顺也兴奋大呼:“兄弟,大母好吗?我们报喜来啦!” 二人奔至跟前,满头大汗,喜气洋洋,福顺抢到福嫂身前跪下道:“大母,你不要操心了,我们有吃的啦。” 福孝问:“可是你们遇到谢二哥他们,知道他们送粮?” 福顺摇头:“不是,福松,你来说。” 福松心细,先跪下询问,知道主母系忧劳过度原因,这才放心,喜滋滋地讲起一桩奇事来:“今天天不亮,我仍去照顾金老爷的朋友-” 他又独与福嫂道:“主母,我上次糊涂,今后绝不会再生此邪恶念头。”见福嫂点头鼓励,又往下道:“哪知一抬头,见湖边满是牛羊,洪流一般,我怕看错了,走近了观看,确然真实,正在讶异,听到前面几声胡噜噜的口哨声,一个人骑在马上,一边疾跑,一边引导牛羊。我连忙回去叫了孔队长出来,远远的看到那人和马已绝尘而去,我问孔队长是不是金老爷,孔队长说不是,因为金老爷的座驾是无形气龙,再说如果是他,既然来了,不会不和主母见面。孔队长高兴之余,说不管是谁,总是来帮我们的,然后一边叫人打开圈栏,往里面赶羊,一边让我和福顺哥哥火速赶来报信。” 福孝听了,看了看娘亲,二人不约而同地想到了聂峰,因为他善长骑马,又能和牲畜相通,定然是福慧着他来救母亲和族人的。 福嫂连遇喜事,心思已了,心中的阴霾一扫而光,忙催众小辈速回。 福顺听得她虚脱一事,二话不说,背起她就走,一行人簇拥着回到住地,果然看到牛羊滚滚,宁湖边上热气腾腾,欢声笑语。 福嫂休息二天,恢复精神,又向孔定打听那神秘的恩人是谁,孔定也不确定,朗声笑道:“天底下有这等本领的,不是金先生就是聂先生,日后自知。” 福嫂想想也是,郑重吩咐:“这次谢长老雪中送炭的粮谷就全作为种子,你要把它们利用好,不要辜负了他的殷望。”孔定欣然答应。 住地新得了谢家兄弟,力量倍增,来年孟夏,又是一个大丰收,孔定前来交待,慨叹道:“嫂子,我们的苦日子终于过去了。” 福嫂笑问:“大家可以放开饭量吃了么?” 孔定摇头道:“还没有,主要负担太重。” 福嫂知他说的是黑衣人,沉吟道:“既然有条件了,你再多安排二人照顾金先生的朋友,让他们先过上好日子,放开量吃。”孔定应声而去。 这些黑衣人一旦能吃饱,体力也跟着恢复,孔定福松等人视他们如同三岁孩童一样教养,也不难管理,反而一下子增加了几十口大劳力,让孔定始料不及,由是垦田数量一下子增加了几倍。 来年,又发生了一桩异事,孔定等人再去宁湖捕鱼,无论用什么鱼具,不管时间地点,总是满载而归,无一漏空,众人百思不得其解,只能到福嫂面前唱颂她的福气。 福嫂让众人少取勿贪,少行屠宰之事,多加利用牛羊。 年底,她让福顺和谢家兄弟带队,回元宝山归还了当年从各支牵羊只数,元宝山那边也是大丰收,只是伏桀等外出捕猎本来少有收获,栏中牲畜又圈养不善,伏桀福旭等人勾结成性,肆意索取,坐享其成,族人颇多怨言。 一晃几个年头过去,宁湖边上已是牛羊遍野,粮谷满仓,鱼虾成堆,不光二姑生了孩子,谢兰有了身孕,连黑衣人也生育颇多(他们智力幼稚,但生婴儿却正常无碍),日子过得蒸蒸日上,福嫂每年都着人回赠元宝山族人活羊鲜鱼,谢旦支中自是双份还多,元宝山的族人虽然眼红,但因之前事情做得绝了,也不好意思前来相扰,双方往来不多。 第八十六章 撞进我家里 却说福先生一走,元宝山的族人没了主心骨,一下子便松散了,大家松松垮垮迷迷糊糊地过着日子。 这时候,有二个人兴奋莫名,跳了出来,正是伏桀和福旭,先是聚众挑斗德族人,回来后又和谢家兄弟大打出手,频频制造事端,引起内哄,污蔑孔定,赶走福嫂,抢走了支族中的分配权,翻手变云,覆手为水,怎么分配,全是他们说了算,弄的族人颇有怨言。 伏桀索性宣布:“谁怎么种田都不管,只要上交二成的收成,美其名说作为荒年应急集体劳作的抵工。 他本来是存了私心瞎搞,不料这一支族人虽然心中不服,但是到头来收成竟然比其它支族还好,日子过得也不差,秋生和无光那二支族人见了,也纷纷效仿,但秋生和无光老迈,二支族人有纠纷也多请伏桀前去调解,有什么想法都和他商量,这样一来,这二支族人也按他的意愿做了,只有谢旦一支不理,仍按原来的一套。 福先生在时,和孔定划分,从重华居所的前面起,本支在北面,谢旦支在南面,秋生和无光二支在中间,各有范围,都向东延伸。 福先生一支和谢旦一支二支分在二边,本来少有磕碰,但前面说到,重华的居所善元居前面有座盐山,是当年重华以衮土收锤头的海水留下,其中多有盐分,羊群喜欢前来舔食。 福嫂往宁湖的第二年春上,二支族人放羊时搅和到一块,引起争执,伏桀这一次大打出手,把谢家老三打伤,谢家兄弟正想和他拼命,被闻讯赶来的谢旦制止,谢家兄弟始终不忘要找伏桀算账,谢旦怕事情闹大,福嫂再来求粮时,索性把五兄弟送往宁湖,把二边分开。 从此伏桀更加没有了忌惮,为所欲为,他想吃粮,只要和福旭说一声;他想吃肉,只说一句改善大家的生活,宰下一头羊,他先拎走一只羊腿,剩下的任由族人为一口汤、一块骨头争破了头。 他还有一点让族人不满,只要看上什么东西,不管谁家的,只说一句:“金先生的居所要用。”当即拿走。 谢五家的孙女有一块石板,可以在上面涂涂画画,花花看到了也喜欢,他便大大咧咧地走过去,也不问大人和小孩子的身份不对,说了一句:“嗯,这个金先生的居所要用。”拿了就走,小姑娘吓得大哭,谢五敢怒又不敢言;秋生支族中的一家媳妇袄子缝得好,福春赞了一句,他也跑过去索要回来。 族人心中有时候也恨得他咬牙切齿,总会拿他和福先生比较,在后面指指点点骂骂咧咧,他全不在乎。 后来族人慢慢地把族长忘了,何况上次福嫂来借粮时,他也为族人着想,没去堵那个无底洞,大伙儿以为他自私归自私,心中还装着些族人,也就认可了他,只是他每每以族长身份自居,却没有一个人叫他族长的,仍是直呼其名。 族中还有一个人也很独特,却是福旭的老婆,名字叫索红,因她只吃不做,从来不干一件活,人们背后称她是“蛀虫”。她长着一双猪眼睛,方脸,方身板,全身的肉结实得抓不起来,走起路来蹬蹬在劲,是个吃饭都恨要拿筷子的主,但有大事小事,喜欢叫一句:“旭旭,怎么怎么。”福旭便吭哧吭哧的去做好。没事她一天数趟,双手朝后一背,昂着头,从东走到西,从南走到北,也会走到田头看看,只是即使一棵草在她面前长得和她一样高,她也不会拔掉,照例回来宣布:“旭旭,地里的草要拔啦。”气派比族长还大,饭量也奇大。 福嫂去宁湖的第四年年底,下了一场大雪,天气奇冷,大家便只能猫在家里取取暖,天寒地冻的,谁愿意出来。 小孩子不一样,火气大,又受玩,常常一喊就是一群,到外面玩上一阵。这一天,几个孩子跑到住地北头的路口,发现了一个倒在雪地中的怪人,忙跑回来告诉大人,有几个人跑过去看了,伏桀福旭也在,但见怪人趴在地上,头歪向一边,一动不动,头上满是污渍,看不清鼻子眼睛,身上胡乱裹了一张毛皮,也是黑得不成样子。 福旭道:“会不会是那边山上的?” 福阳道:“这个体格,不像。” 伏桀上前踢了一脚,见没有动静,说一句:“别管他,天气暖了,再来把他埋掉。”大家纷纷回去。 几个小孩子好奇,竟又跑了回来,有的拿石子扔,有的拿枝条捅,玩着玩着,那身体竟动了一下,孩子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个个兴奋得要命,有胆子大的上前问:“你是活人,还是死人” 那怪人道:“我当然是活人。” “那你怎么睡在这里不动?” “我在思考问题。” “什么问题?” “你们这儿谁最快乐啊?” 小孩子们脸上乐开了花:“这还要问,自然是那大屋住的人,谁有他派头大!” 那怪人又问:“他有什么宝贝?” 小孩子们想了想,摇头道:“那倒不知。”见天色不早,便纷纷回去。 他们又来玩了几次,怪人都是问同样的话题,他们也觉得不好玩,便不来了,大家都把这事忘了,直到伏桀出事。 那躯体名叫闪鲛,奉乌鲲之命在此监视福德山族人,只为了一件至关重要的宝贝。他在宁湖潜伏数年,只做了一件事,大前年,黑衣人因为能吃上了饱饭,身体得以恢复,也常到湖边玩,他看到后便寻思:这些二足人这个样子,分明是尊主的手法,听说之前一大批二足人被送到黄金坪,他们留在此处,定是尊主另有布置。他在宁湖里隐藏日久,知道岸上的二足人难以果腹,便大驱鱼类,供孔定等人施捕。他又思量,与其在水中干等下去,不若上岸和二足人摊牌。 他反应颇慢,又自诩勤爱思考,便用此身卧雪地之法来探知二足人的虚实,后来还是经一帮孩童提醒,才恍然大悟:“对啊,有宝之人,气派自与众不同。” 他心中欢喜,又悄悄地找到重华的居所,在雪地中埋伏下来,等到伏桀开门出来,趁他不注意,蹿身入内,随即把门关死。 伏桀不喜贪睡,惯常一早到屋外门口转上一圈,根本想不到他才一出来,也就是抬头看看天的功夫,人影一闪,自家的门就对他关上了。 他一怔之下,回过头来敲门,嘴上喊着福春,却听到里面福春和花花撕心裂肺的哭叫声,他发力推了几下,无奈当初他制作门时就想到要坚固结实,此时自己也是难以撼动,他又转过身来想搬块石头来砸门,都是小石不管用,大石光滑不称手。 情急之下,想到门楣旁边还有一个小窗,便一跳一跳的试图攀上,跳得几下,里面扔下一团黑乎乎的东西,他往旁边一闪,再看时,不禁心胆俱裂,正是小女儿贝贝,恰好头碰在一块石头上,登时昏死。 他看着哭出声来,却也不敢怠慢,连忙脱下身上的单衣,把贝贝包了,撒步往后便跑。 当初建造重华的居所,不光牢固,还为了使他和石干清静,因此离族人的居住地有点远,伏桀深一脚浅一脚的奔跑,半路就发现贝贝已经冻僵。 最近的是谢五家,他撞门而入时,谢五一家还在睡觉,谢五听到他呼喊,不情愿的起来,没好气的问:“一大早有什么事?” 伏桀哀求道:“五叔,快救救贝贝!” 一家人听他气急,都爬了起来,谢五妻子接过贝贝,默不作声地看看丈夫,摇了摇头。 谢五问:“怎么回事?” 伏桀道:“五叔,你快帮我去叫人,可能是那个怪人撞进我家里了。” 谢五答应,见他身上单薄,又拉住他塞了一件上衣,伏桀感激道:“多谢五叔,别忘了这就去叫人。”说毕又飞跑回去。 屋内已听不到声音,难道福春和花花已遭不测?他发疯似地又踢又喊,却也毫无办法,踮起脚回头看时,一个族人也没有见着,直急得他咬碎了牙、炸开了胸膛。 一阵风吹来,他打了个寒颤,忽然发现茫茫四野如此安静,自己再怎么狂怒也没惊着它们,他精力一涣散,便觉得又冷又困又饿,也不管凉不凉,就在门口的地上坐下来,身子靠在门上,意识越来越模糊,挣扎了几次,就地倒了下去。 直到午后都过了,几个族人才紧捂着衣服,缩头缩颈过来,大家看看地上伏桀长大僵硬的身体,个个觉得不可思议,面面相觑,让谢五拿主意,谢五道:“能怎么办?先把人拖开用雪埋了,看看再说,也不是他一个了。” 原来有好些族人的房舍都拖拖沓沓没有修好,一直补补拢拢,不想今年雪大天寒,房子被压塌,冻死了十来人,也是后来才知。那闪鲛瞅空溜进屋内,福春听到咣当一声门响,接着听到丈夫在外面敲门呼喊,连忙坐起,看到一个阴森森的怪人站在面前,顿时寒毛倒竖,惊叫着冲过去开门,被闪鲛一推,重重的撞在墙上。 福春也是烈性子,爬起来不顾一切地又冲过去,闪鲛拿起一根木棒,照头打去,只打得她头破血流,却也不退。 闪鲛见她如此,伸手从铺上摸起贝贝,跳起来往窗外一扔,又要来抓花花,福春见状,只好返身来护女儿,耳听得伏桀在外面闹腾了一阵子,便没了声息,只有恶狠狠地盯着闪鲛。 闪鲛见大事既定,便旁若无人地开始思考。他思维缓慢,一个问题想着想着,不是野马乱奔,就是一片空白,完全没有了目标和逻辑,有时候想上几个时辰,有时候想上几天,最后往往仍是一滩浆糊。 福春哪里知道,见他莫测高深,倒也不敢乱动,母女俩缩在一角,又怕又恨。 后来花花饿了,她只好试探着去做饭,恍惚之中,仍是做了四个人的饭,闪鲛闻到香味,抢过去就吃,只留下一点。 她又偷偷地去开门,被闪鲛发现,大声喝道:“你想干什么?” “取水。”她一指空空的石缸。 “不用。”闪鲛走过去,把手往缸里一伸,缸里立时有了满满的一下子水,把吓呆了的花花也惊奇得伸出了舌头。 福春仍要开门,闪鲛问时,便说是清粪灰,原来冬天天冷夜长,族人多在室内一角挖一个坑,准备好干灰,大小解后就用干灰盖住,只需数日清出去便行。闪鲛不明所以,谅她不能逃脱,由她去做。 福春在门外四下张望,并未看到伏桀尸体,心中便有了他还活着会来救她母女的念头,重又回来。 闪鲛待她进来关上门后,坐直身子,哼了一声:“我认真思考过了,你们做这么坚固的门,定是藏有什么宝贝,都给我拿出来。” 福春奇道:“什么宝贝?” “少废话,不管什么宝贝,都给我拿出来。” 福春想了一下,便从床头草被之下拿出一把玉梳,这是当年她和伏桀成亲,福先生新手雕琢作为陪嫁的礼物,闪鲛拿过去看了,扔得远远的,气道:“什么玩意,还有!” 福春又从墙上挂着的皮囊里拿出一把牛角号角,闪鲛的嘴巴都气歪了,一伸手,从背后拔出一把刀来,把号角劈为二半,恶狠狠地道:“不要想糊弄我,快拿出来!” 福春本来一头雾水,因见他拔刀,便去墙边一个匣子里取出碧玉船刀献上,这把刀原是族人存放在重华的居所,作为和重华通气时用的,如果刀被挂在屋子后墙正中,说明族人有急事找重华,伏桀搬来后也把它据为己有。 闪鲛见碧玉船刀光灿耀目,一时沉吟,乌鲲让他监视此处族人,告之为了一件极为重要的宝物,但却没有详说,不知是不是这把玉刀,他又开始陷入思考,最后忍不住笑出声来,因为连续三次他都思考得很顺利:第一件乃是他卧身雪地想到了谁最神气活现宝贝就在谁手里,找到了伏桀;第二件是进屋后他又思考出持宝者往往心中害怕而把门窗做得非常地牢固;第三件就是他要把玉刀的消息告诉给乌鲲,看看这是不是他要找的宝贝,如果是的话就太成功了。 他高兴之下,居然没经过思考就知道出去的时候把扇门脱下来反装了,然后从外面用扛子顶上,可怜福春母女被关在里面,数日竟无族人前来打听,更谈不上从外面施救。 闪鲛回到宁湖,用水波把消息告诉给乌鲲,乌鲲回答不是,又转信他:“福德山的宝贝至关重要,不要为一点小利疏忽。” 闪鲛忙又上岸,打开大门,把玉刀往地上一扔道:“不是,还有。” 福春只能摇头,任他威吓,只说没有。闪鲛又陷入思考,后悔把伏桀逼死了,失去了一个线索。 他在此逗留下来,福春度日如年,每日惴惴不安,直到最后吃的东西又没了,闪鲛已尝到了熟食的香味,催福春做饭,福春一摊手道:“又没粮了。” “哪里有?” “西北头有个大石洞,里面不光有粮,族里有什么宝贝都在那儿。” 闪鲛顿时二眼发光,也不思考,就找了过去。原来福春这段时间痛定思痛,认定自己丈夫整日和福旭粘在一块,被他教唆坏了,此刻闪鲛问起粮食,正好将他推了过去。 此时冬去春来,雪化天暖,福春好不容易摆脱了瘟神,急急投奔宁湖去了。 闪鲛重施故伎,在福旭家附近的路边一躺,蛀虫还不觉得,就把福旭的胆都吓破了,每天出门也不是,不出门也不是,一天到晚都要裹着厚皮袄,口中念念有词:“这怪不是冲着我来的。这怪不是冲着我来的。” 他可不知道,闪鲛对他不屑一顾,对蛀虫却大加赞赏:瞧这婆娘走路步子撇的、身板挺的,这神气劲儿,能不有宝! 他主意打定,一日黄昏,冒然而入。 福旭瘫倒于地,蛀虫反倒不畏:“你是谁?进来干啥?” 闪鲛笑道:“想来看看你的宝贝。” 蛀虫昂首道:“宝贝?我这里多了去了。” 闪鲛大喜:“拿出来看看。” 蛀虫道:“旭旭,你去拿来。” 这蛀虫一生不沾苦活,石头泥巴也分不清,自然样样新奇,看什么都是宝贝,只把福旭听得叫苦不迭,硬着头皮从里面捧出一个包袱,抱着眼前的尊神但愿能看上哪一件走人的心里,在石台上打开,但见有多彩石、珍珠、贝壳、牛角、野鸡羽毛,甚至还有二只金铃,也不知他从哪里搞得到的,他有些陶醉地搓搓手,等着闪鲛的赏识。 闪鲛只看了一眼,一脚把石台踢翻,冲蛀虫一瞪眼:“你去拿。” 蛀虫得得得地走到里面,一一指道:“这,还有这。”都是些皮毛、干肉、谷粮之类。 闪鲛仰面大笑。 蛀虫不服气的道:“这些不好吗?” 闪鲛望着她郑重其事的表情,无言以对,回头坐下去思考。 福旭小心翼翼地收拾了,开始做饭,自然带上闪鲛一份,闪鲛吃了,夸奖他道:“不错。” 福旭这才松了一口气。吃好饭,他借口到地里看看,悄悄溜到重华的居所前,只见屋门大开,空空如也,只在地上找到碧玉船刀,把它揣在怀里回来,路上碰上几个族人,和他问怪人的事,福旭难字当头,伏桀都死了,也就放下身价,愁眉苦脸地和大家说了,大家都不知道闪鲛要寻找什么宝贝。 第二天福旭伺候二位尊神用过饭,靠近闪鲛套近乎:“先生能不能告诉我宝贝的样子,我好帮你寻找。” 闪鲛听他一说,除了感觉他忠心,也发现自己糊涂,又心中埋怨:尊主既让自己在此求宝,又不说宝贝什么样子,也是糊里糊涂。 他也不理福旭,一番思考后,又回宁湖请示。这次乌鲲警告他:“不要乱打听,只要监视好福德山二足人有什么重大迹象,即时回报就行。” 他悻悻上岸,又回到福旭家,福旭虽然心里一百个沮丧,脸上还得装出一百分的高兴,仍是管吃管住。 闪鲛过几天就问:“最近你们族人中有没有什么大事?”福旭只回答没有,几次下来,才知道他是要在自己屋里一直住下去了,心中叫苦连天。 他无日不夜都在想赶走这位恶神,却又不敢有丝毫表露,一日终于想到一良策,装着高兴地和闪鲛道:“先生,有一个地方可能有你要的宝贝。” “在哪里?” “这里北面山腰住着一支族人,他们也不下山种地觅食,更少露面,那岂不是怕泄露了宝贝的消息?” 闪鲛大喜,拍拍福旭肩膀:“你很好,和我一样爱思考,我这就去看看。” 福旭顿时身子发酥,终于可以睡上几个安稳觉了。 闪鲛也不着急,自个悄悄地摸上隽秀峰,仍找个隐蔽处卧倒装死,慢慢观察。 这里果然又有不少二足人,他们每天外出或者回来,都要到一个山洞里和一个老太太告知一下,不消说这个老太太就是首脑了。只是她已是老态龙钟,尤其一张脸,狰狞可怖,难道她的手里有宝贝? 他又思考了好些天,终于起身,冲进书祖母的山洞,大呼道:“快把宝贝交出来。” 书祖母骤见一个怪人闯了进来,又无礼嚷叫,先把他上上下下看了几遍,冷冷的道:“怎么就你一个人?” “嗯?” “你们那个老东西呢?” “什么老东西?不知道。” “胆子不小,上次还没被打怕啊!” “什么上次这次的,我刚到这个地方,与别人无关。” “你不是福族人?” “谁知道你们二足人这个那个夹缠不清,我只要宝贝!” 书祖母大声喝道:“大胆妖物,竟敢到这里来放肆!你要宝贝,回头看,我的族人我的孩子就是我的宝贝!” 闪鲛回头一看,果然外面已是人头攒动,都在大呼:“怪物,出来!” 第八十七章 勾引外患 有几个人进来驱赶,闪鲛从背后拔下刀来便砍,书祖母见状,抓起身边的金剪刀一甩,闪鲛手一抬,金剪刀落地,自己的刀却也破了。 他一愣神,被众人拱了出去,一到外面,人群如潮水般涌上来,他虽然刀枪不入,却也站立不稳,又被推倒在地,待要爬起,看看四周的人都举着木头石块,只待要砸,便不敢动。 只见那丑面老太太走进圈内,鄙夷道:“看着你和我一样丑陋的份上,告诉你:‘要得宝,山下找。’” 闪鲛抗辩道:“这个和丑陋有什么关系?” 老太道:“丑陋的外表下往往心地善良,威严的外表下往往心地邪恶,你若和那个人长得有一毫相似,必把你砸成肉泥。滚!” 闪鲛连滚带爬下山,先思考一番,才明白:我在水族中算是英俊了,以你们二足人的目光便说丑陋,我还看你们是丑八怪呢!等我完成了差事,自回大海洋住,又不和你们经常见面。哼,自作多情! 他又回到福旭居所,福旭一看他表情,就知道不妙,忙上前讨好,被他一掌打落半脸牙来,大吼道:“宝贝就在你们这里!你现在就去叫齐二足人,我要一一问出来。” 福旭捂着脸逃了出去。闪鲛用手一指土灶,和蛀虫哼了一声,蛀虫见他在气头上,只好屈尊做饭。 族人各个支族原本都是大灶煮好后统一分打,后来只有伏桀和福旭二家居所大,又可以随意取粮,因此便忍不住偷偷地烧自家小灶,族人发现后,纷纷不满指责,但他们不是抵赖,就是耍横,族人见他二个厚颜无耻,只能敢怒而不敢言,懒得再和他们理论。 这蛀虫和伏桀一样,又都是只会吃不会做,叫她做饭,可是大大的为难她了,只见她先往锅里倒满谷粮,再加上水,已溢出不少,压上锅盖,开始生火,忙了半天,闪鲛见她愁眉苦脸,问道:“好了?” 她没好气的道:“没有,我不会生火。” 闪鲛嘁了一声,自己过去帮忙把火生上,蛀虫这才往里添草,一会儿功夫,弄得满屋子是烟,人影都看不出来。 闪鲛骂了一声,逃出屋来,蛀虫也跟着逃出,拍拍手,揉揉眼睛,发狠道:“我也不吃,也别指望我给你们做饭。”头也不回的去了。 闪鲛气极笑道:“这婆娘,饭都做不出来,偏又这么神气!” 幸好福旭回来,重新生火做饭,他已和族人游说:“怪人问大家宝贝之事,明天上午在谷场集合,谁不去就杀了谁。” 次日一早,几支族人果然在谷场聚齐,不知不觉,今年的晒谷期已过,大伙儿没交公粮,福旭也没敢问大家征要。 人群黑压压的,但闪鲛声音洪亮,他宣布:“谁有什么宝贝,都要交出来。” 他虽来此一二年,但露面极少,伏桀之死,又是冻死,其它并无多少残暴恶行,因此大伙儿都不以为他有多凶恶,大多脸上笑嘻嘻的,有的甚至在起哄。 一个年轻人不知深浅,先道:“我和亚芳刚成亲,我很爱她,她是我的宝贝。” 旁边的老头跟着拉着自己的孙子道:“我的宝贝就是我孙子。” 众人听了他二个的话,越发大笑。闪鲛铁青着脸,大步朝那二人走过去,指着孩子和姑娘道:“他们是宝贝,是吧?”话一说完,一刀一个,姑娘和孩子的人头落地,捡起那男孩的身体,喀嚓喀嚓咬了二口,吞下一条手臂。 族人这才大骇,一哄而散,只剩下那二户家人,抱头痛哭。 闪鲛又和吓呆了的福旭道:“你明天还让他们集合,都要他们好好说,不然都是那男孩下场。” 福旭知道族人除了和他打探怪人消息,对他避之唯恐不及,这时恐怕更加把他恨死,只怕吃了自己的心都有,哪里敢去通知。 他一夜没睡着觉,没有办法,只好出去先躲几日再说,果然任他去谁家,再叹苦哭诉,无不对他白眼以待,甚至狠声恶气驱逐,连他老子福老四也把他拒之门外。 他走投无路,直到又想到一个移祸的法子,才回来和闪鲛道:“这些族人都是普通人,他们本来就没有宝贝,有一个人却可能有。” “谁?你怎么不早说?” “便是那族长夫人,她现在住在宁湖边上。” 闪鲛开悟道:“很好,你很爱思考,你和我一起去。” 福旭无法,想想这里已容身不下,只好随他而行,半路上越想越害怕,自福嫂以下,知道他勾引外患,恐怕无一人不想立时要了他的命,何况他们本来就是被他和伏桀逼走的。 想到自己的好日子本来过得美滋润的,被这个怪物一来,弄得日日愁烦,寝食不安,未老先衰,前几天偷偷去水边照了一下影子,自己都认不出自己了,大哭了一场。 又想起前二天无意中听到二个族人在他身后的议论:“这福旭现在的样子,怎么和鬼一样!”“哼,他本来就是鬼心肠,现在是报应到了!” 他越想越悲愤,把一腔怨恨都归于闪鲛,见他在前面大步行走,拔出碧玉船刀,扑了上去,碧玉船刀也是宝刀,本可以伤闪鲛,只是福旭心志不坚,为闪鲛察觉,反被他一脚踢死。闪鲛急吼吼地来到宁湖,他对此处地形熟悉,很容易找到一个道口边上潜伏下来,暗中窥视,不几天即为族人发现。 福春壮胆上前看了,回去和福嫂哭诉:“婶,你去看看,就是那怪,惯常躺倒装死,寻找机会,冷不丁搞个突然袭击。” 福嫂冷笑道:“一个到处乱窜害人的妖物,有什么好看,谢一,你兄弟去将他就地打死。” 谢一应声而去,五兄弟大步流星赶到道口,正准备出手,不料闪鲛上次在隽秀峰惨遭群殴,回来后深自思考,早有应付的法子,见五兄弟来者不善,把口一张,一道大水柱把五兄弟打成从头到脚粘答答的水人,越抹越腻烦。 五兄弟连忙退下,回到屋中和一众说了,福嫂批评道:“怎么冒冒失失的,被搞成这样,回去洗过再说。”五兄弟惭愧退下。 福嫂道:“看来妖物已有准备,大伙儿一起去见识见识。” 正说着,一阵刺耳的哈哈大笑声中,闪鲛大踏步进来,称赞道:“夫人如此气派,定然有宝,快拿与我看。” 福嫂斥道:“什么妖物,到此口出狂言!” 闪鲛得意道:“夫人不认识我,我却认识夫人,夫人还记得自大前年起你的族人到宁湖中捕鱼无网(往)而不利的事情?那自是我让鱼群自投罗网的缘故。” 这闪鲛大概对渔网印象深刻,虽有些字句与语意不符,竟然用词颇专。 福嫂不屑道:“我等捕鱼,凭的是体力经验,于你何干?” 闪鲛反讥道:“那你们之前怎么不能?还不是我看到那帮弱智二足人,他们如此,乃是中了我尊主手法,我当时思考是尊主另有用意,便出手相助你们,最近才知道他们是漏网之人。”说罢又哈哈大笑。 福嫂和在旁族人听了,倒似解开了一个大疑团,谢光不动声色和他道:“胡说八道,你若可令他们人人都还原,我们才肯信你。” 闪鲛大笑道:“我没有那个本事,要让他们还原,除非尊主到来,或者你们能找着神仙尿。” 福嫂斥责道:“废话少说,你想干什么?” 闪鲛道:“刚才已经说了,请你拿出宝贝来,夫人如此聪明能干,我见犹怜,所以还想与夫人结为夫妇。” 他狂言一出,族人无不怒发冲冠,福嫂更气得双眉倒立起来。 只见身边人影一闪,福松已拔出宰羊剔骨刀,猱身扑上,口中大叫:“妖物,怎敢辱我主母!”直刺其腹,被闪鲛当胸抓住,往下一摔,抬起脚来,只一下,头颅破碎,脑浆满地。 福顺大怒,顺手抓起身边石几,照着他头砸下,也被他闪过,拔出背刀,又一下,福顺人头落地。 福松福顺二子被害,乃是顷刻之间的事,族人震惊之下,竟都不及反应,闪鲛上前一步,威逼道:“夫人,你答应了么?” 福孝见情势危急,亦拔出磨石匕首,抵住母亲胸膛,大喝道:“妖物,你再上前一步,我先杀了娘亲,然后和你拚命,绝不容你污辱!” 福嫂道:“好儿子,把刀给我,我自己来!” 闪鲛只愣了片刻,阴森道:“好,我三日后再来,若还不从,叫你们一齐都死。”说完趾高气扬而去。 屋中族人这才哭出声来,福嫂脸色铁青,眼睁睁地看着孔定张罗族人哭哭啼啼将福松福顺的尸体收拾了。 谢氏兄弟回去洗过换上衣服再来时,看到眼前一切,如雷轰顶,痛悔不已,五人追出去找妖物时,早不见了踪影,五兄弟也不回去,日夜在族人居所周围巡查,恨不能再遇上他,剥其皮,食其肉。 族人人心惶惶,都死守在福嫂身边,福嫂悲戚道:“妖物为我而来,我还是自杀,断了妖物念头。” 族人齐悲愤道:“主母节哀,妖物来时,我们就和他拚个鱼死网破!” 话虽这么说,大家都觉得希望渺茫,商量来商量去,也没有一个好办法。 孔定让大家各回去休息,留下胖嫂和二姑二个陪她。 深夜,福孝进来,劝回胖嫂和二姑,走到福嫂身边道:“妈,你别急,我打开红心箭啦。” 福嫂眼睛一亮,霍地站起,矍然问道:“真的?” “嗯,你们在谈事情的当儿,我悄悄拿了父亲的留下的红心箭,到外面住所一试,竟能打开。” 福嫂知道红心箭三费:费气力、费心力、费眼力,儿子年龄还小,按丈夫当年谈论,一样都没有达到,他虽然不知儿子自得福慧连续一个多月的龙虎汤补养,体能与抗压力已远非同侪所能比拟,但亲眼见他这几年进境神速,据他所言,毫不生疑。 想到儿子自丈夫出走,历经磨难,不但没有自暴自弃,反而青出于蓝而甚于蓝,一时自己都欣慰得掉下泪来。 福孝又道:“妈,你现在不能心慌,我虽然能拉开箭,但未得父亲传授心法,这箭还不知道能不能发得出去,你还得帮我参详。” 福嫂双手托住他的脸,哽咽道:“好儿子,走,妈这就去看你怎么练的。”福孝这因二年长大了,和福顺同住,福孝因福顺的尸体被抬回放到室内,怕娘亲看到伤心,便道:“妈,我已经带过来了。” 母子俩便在油灯下边练边讲起来:“红心箭,顾名思义,据敌心意而伤之,当对方稍露畏怯,便有目标,对方怕石头便变成石头,对方顾忌眼睛便射其眼睛…” 另说谢家兄弟为福松福顺之死耿耿于怀,悲伤号泣。 老五谢瑞向来勇猛,这几年来到宁湖,食物充足,成长最快,隐然已能和伏桀比肩,他们兄弟历来和福松福顺谈得拢,二人暴死,他尤其伤心,四位兄长哭昏休息了,他仍怒火炽烈,冲向荒野狂奔吼叫,直到筋疲力尽,才涕然而回。 他又将孔定当年从大船物事中捡选出来的钢叉,磨了又磨,直到雪亮,这钢叉有三股叉头,连柄带头全是实心精钢,又长又重,大概是示范之器,之前无人能使得开,他也是近年才得趁手,从不用它来捕鱼,怕在湖水中掉失了,平时只是演练玩耍,如今大妖骤至,他更将叉试得熟练,摩拳擦掌,只等闪鲛到来。 第三日快到中午时,闪鲛果然昂扬而来,看到屋里屋外挤满了族人,连那数十名黑衣人也都手拉着手,昂首挺胸,一个个横眉怒目,只待和他拚命。 他艺高胆大,大踏步进来,朗声问道:“夫人,考虑好了么?” 福嫂嘿嘿冷笑道:“妖物尚且猖狂,不知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闪鲛大怒,正要大打出手,蓦地见到福嫂身边一人怒目圆睁,浑身力量勃发,跃跃欲试,这才留意,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这人手中赫然拎着一把闪闪发光令水族丧胆的渔叉! 他怯意一露,福孝手中的红心箭红光迸出,福孝手指一松,闪鲛应声而毙。 族人齐声惊呼,他们本来怀了必死之心,不料结局如此,他们高度紧张之下,一俟释放,有些人当即晕了过去。 第八十八章 为自己辩解 福嫂这才顾得上号啕大哭,叫人抬上福松福孝尸体,她趴在二子身上,捶胸顿足,一口一声我的儿啊,哭得撕心裂肺,族人莫不伏地号泣。 福嫂由是绝食数日,族人都来相劝,她才对众人吐露心声:“我怜爱二子,之所以如此伤心,并非他们为我奋不顾身,一哀元宝山族人自族长走后,气节全无,否则妖物能在元宝山横行三二年,流窜至此伏诛?二哀二子从小随我受苦遭难,眼看着快要过上好日子了,却无端丧身,让我族丧失忠良。”说罢热泪沾襟。 族人经她一说,触动心思,又大哭一场。 福松福顺之死,福嫂梦魂萦绕,伤心难受,不觉月余,福孝劝说道:“妈,二位哥哥之死,人人伤痛难绝,但唯有让族人争气发奋,才能安慰二位哥哥地下之灵。” 福嫂听了,嗳出一口气,扶着儿子的肩膀站起来道:“儿呀,我正是思量此事。” 正说着,福春前来恳求:“婶,妖物已除,丈夫女儿生死未知,我想回元宝山打听一下下落。” 福嫂听了,问谢家兄弟道:“你们谁陪福春走一趟?” 五兄弟都不吭声,福孝道:“妈,我这二天事少,就陪福春姐走一趟。” 谢瑞忙道:“哪能叫你一个人去,我和你同去。” 福嫂叮嘱:“快去快回,少说话,少找事。”二子答应。 福春含泪谢过,来日带着花花,四人便行,路上谈起那日剪除闪鲛情节,谢瑞道:“我刚想掷出钢叉,那妖见了,顿时变色。” 福孝道:“怪不得,我就等他露怯,才放手射箭。” 谢瑞哈哈大笑,拿出钢叉让他观赏,福孝舞了二下道:“五哥真是神力!” 谢瑞道:“这次除妖,还是红心箭之功,也不知什么样模样?” 福孝道:“五哥,非是我不让你看,实是这次事情紧急,我才偷偷拿出来一试,平时娘亲碰也不让我一碰的,大妖一除,我就放回去了。” 谢瑞道:“兄弟,五哥哪会怪你,只要对族人大事有利,我就高兴。” 说毕又与福孝谈身法腿劲上的心得,福松跟随福先生日久,这几年把一些记忆心得一一教于福孝,福孝此时却又说于谢瑞听,二人连说带比划,福孝叹道:“五哥,你快赶上伏桀哥了。” 谢瑞道:“兄弟,我虽长你五岁,你才是深藏不露啊!” 二人齐声大笑,一路上谈笑风生,又抢着轮流背负花花。 福春心急,一路上听他二人所说,心中惭愧,也不说话,赶到元宝山时,竟比以前用时早了许多。 谢瑞自回家中看望父亲,福孝见重华的居所里外一塌糊涂,内心不安,把二扇门脱下装正,着力打扫。福春得知伏桀已死,尸体和贝贝葬在一起,赶到葬地大哭一场,发怨道:“叫你不学好,大好材料,好事不干,不光危害族人,也害了二个女儿,一个惨死,一个终身心伤。”拉着花花,掩面而回。 福孝又和她直道:“春姐,不是我说你,金先生的地方,何等神圣!你们也敢进来住?当年娘亲见面就谴责伏桀哥,他哪有一丝敬畏之心!” 福春听了只是哽咽点头,福孝因见她也吃了不少苦,不忍多说。 这边族人听说大妖被歼,奔走相传,纷纷围拢来打探,福春悲痛不言,福孝也只淡然相告,族人争相邀请吃饭留宿,福孝却去舅舅谢旦家中从简住了。 晚上几个发小前来,说了许多仰慕的话,又都要一起投奔宁湖,福孝见人他们一个个说得热血沸腾,天花乱坠,也就飘飘然同意了。 次日一行人兴冲冲地往回赶,谢瑞越走越不踏实,先赶回来报信,被福嫂大骂一通,令他赶紧回去迎上人群,就说元宝山的族人她一个都不想见。 福孝听了如被劈头浇了一盆凉水,硬着头皮将元宝山的众人劝回,说福松福顺刚死,母亲还在悲痛中,过段时间再说,那群族人也没有办法,只能垂头丧气回去。 福孝一心想办好事,结果没办成,反被当头断喝,极不乐意,回来和母亲交了事,闷哼哼地站到一边。 福嫂白了他一眼道:“你出去一趟长本事了,还不服气?” 福孝道:“妈,他们都是真心实意的,我们这里又缺人手,不正好吗?” “住口,好还是不好,我不知道?你孔叔叔不知道?你这么多哥哥姐姐不知道?” “本来嘛,你们又没有见着他们。”福孝嘟咙道。 福嫂听了怒道:“你还嘴硬?”起身就要抓棒子轰他,被二姑等人拉住一通苦劝。 孔定和颜悦色道:“孝孝啊,你现在对族人的事积极主动,我们都看着高兴,但有些事急不得,慢慢来。” 福孝点着头,却仍倔着脸,福嫂斥道:“你这一弄,元宝山的族人都跑过来,到时你说怎么办?” 福孝听了这话,这才醒悟,惊出一身汗来,忙跪下叩头:“妈,我又错了。”又和孔定陪不是。 孔定拍拍他的肩道:“慢慢你都会明白的。” 他退到一边,想到母亲凡事深虑细究,而自己常常自以为是,总是抬扛唱反调,不由得大为愧疚。 福嫂瞄着他道:“罚你和谢瑞二个去找一个道口要冲位置,把元宝山的族人挡住,一个也不许过来。”二人大声答应。 福嫂又问谢光:“听说你会写字?” 谢一道:“姑姑,咳!我们就随福松称呼,主母,二弟性不爱动,只喜欢涂涂写写,这方面比我们都好。” “好,你跟孔队长去找二块一样的牌子,一面写上‘自利畏事’、一面写上‘勇而为公’,交于谢瑞福孝二个,在看守位置隔开三五十步竖立,自利畏事朝着元宝山方向,勇而为公朝着宁湖方向。” 众人眼睛一眨不眨,听她继续吩咐:“还要找二块一样大小的牌子,都写上‘宁湖族人无弱种’字样,立于道口二侧,来者有不识字的,你们便大声读于他们听。” 众人听得热血上涌,都挺起胸来,大声叫好。 福嫂这才又安排事情:“大山,你接过福顺的活计,忙不过来,叫福孝谢瑞相帮。”大山大声道:“主母,不用,我一个人就够了。” “谢一,你夫妻二人接过福松的事情。”谢一夫妇道:“主母请放心,我们会照顾好金老爷的朋友。” “二姑,谢兰,你们随我去羊圈挤奶、薅羊毛,胖嫂、瑶瑶,你们担子也不轻,要做饭,还得看好孩子。”胖嫂道:“什么话,这样才有劲!” 福嫂最后道:“孔队长,我替你把人都安排好了,大事小事还得你操心。”孔定道:“老嫂子放心,我就怕闲。” 福嫂叹息一声,数着手指道:“谢一谢二家的孩子都这么大了,二姑、福贵和瑶瑶的孩子长得很快,谢兰也快生了,这一波上来快得很,怎么会缺人呢?我们只要记住一句话-” 众人不等她说,大声念了出来:“宁湖族人无弱种!” 果然不出福嫂所料,几天后,开始有元宝山的族人陆陆续续来投靠,最先来的几个人却让谢瑞和福孝气得够呛,来人中有无光长老的孙子小虎,秋生长老的孙子九斤和阿录,一行人一路说说笑笑而来。 谢瑞看着生气,面孔朝天,装着不见,福孝干脆假寐。 几个人来到面前,阿录问:“老五,你是在这儿迎接我们的吧?” 谢瑞哈了一声,笑问:“你们来干什么?” “无聊,都说你们这儿好,想换个地方看看。” “怎么会无聊?” “每天被唠唠叨叨干这干那。” “我们这儿也一样,还要苦要累。” 小虎道:“我看你做这个就很有意思,要不让我也这样?” 谢瑞板起脸来,用手一指牌子,阿录问:“干什么,把它拔起来?” 小虎道:“后面还有一块,我去拔。” 九斤大声道:“那里还有二块大的,我去。” 中间有个叫福云的,识得几个字,一一读了出来,脸上讪讪的,见谢瑞笑吟吟的看着自己,羞得扭头就走。 那几个真的要去撼动牌子,谢瑞大喝一声:“滚!”几个人吓了一跳,见他恶狠狠的样子,迟疑了一下,便拖拖沓沓掉头而去,真是来时本无心,去时也潇洒。 福孝这才道:“五哥,这几个是我小时候的玩伴,若不是你,我还真难应付,他们怎么那么浮滑?” 谢瑞冷笑道:“像我爸说的:日子过得好一点了,就不知道天高地厚。兄弟,你以后不光多做事,该狠的还得狠,比如今天这事。” 福孝抿着嘴点头。 往后既有如小虎阿录这般三三二二并非诚意而来,也有成群结队似要返本归宗而来;有一人风风火火而来,也有拖家带口迫切而来,有说尽好话恳求的,有义正辞严论理的;有想蒙混过关赖着不走的,也有暴跳如雷横冲硬撞的,还有捡到碧玉船刀来献宝的,二人都一言不发,指着牌子上的字让他们自己看,理性的看了默默而退,蛮横的看了恼羞成怒。 福孝努力装备出一副铁石心肠,表情让谢瑞看了暗笑不已,他可是打打杀杀的行家,动手的都是他来,只牢记福嫂的话:可以打疼但不可以打伤;可以打怕但不可以侮辱,让他们知难而退就行。 第八十九章 为自己辩解 但族人越受阻,热情越不消退,终于,秋生长老和无光长老也出面了,他们由一队族人陪着,气喘吁吁赶到,虽是疲惫不堪,仍很矜持,对二子道:“我们只想见一下文英或者孔定,说二句话就走。” 二子不敢无礼,谢瑞忙奔回去报告,这里二老倚老卖老,和福孝说一些陈年旧事和炎炎大言,福孝只得一一领受。 无多时,谢瑞又回,不卑不亢地和二老说:“二位长老,主母说了,她还有好多事情要做,也请二位长老事情做好后再来。” “什么事?”二老听了精神一振问。 “手头上份类的事。” 二老听了,如醍醐灌顶一般,愣了好一阵,秋生先叹了口气,和无光道:“走吧。” 无光默默跟上,忽然回头问谢瑞:“你刚才叫文英什么?” 谢瑞傲然道:“主母,只有这样叫才够得上尊敬。” 二老又停下来怅然一通,颤巍巍地去了。 过得一段时日,二子远远望见谢旦长老来了,大惊无主,正准备回去问福嫂,谢一赶来道:“主母已经知道父亲他老人家来了,让你这般硬心拒绝。” 附耳和谢瑞说了,三子待谢长老至跟前,早已远远跪下,谢旦道:“都起来,牌子我已经看了,你姑姑是什么想法,总不能把一族人都回绝了吧?” 福孝回答道:“舅舅,娘亲说族人本质已坏,她才痛定思痛,令我们守在此处拦阻。” 谢旦啊哈大笑道:“那我呢?” 谢瑞叩头再回答:“父亲,你也不要为难我们,你老只想想当初大妖侵凌本族,你可曾斥一句妖孽、或喊一声号召之话?” 谢旦气势全失,喃喃自语道:“我当时怎么的了,难道真的老了?” 谢瑞大声道:“父亲,你不可为自己辩解,你不是老了,主母说是你的气节失了!” “气节没了?主母?” 谢旦是有才之人,稍一领会,便觉得无脸在三子面前多待,叹息一声:“如此我确是不够格。”掉头便回。 谢一忙道:“父亲且慢。”跪步上前献上食筒:“父亲一路辛苦,主母特让备上鱼汤与你老人家补补身子。” 谢旦老泪纵横,一口气将汤喝了,拍了拍三子肩背赞道:“主母二字,该得,该得。”手一招,和众人自回。族人走后,福嫂乃和孔定等人告别,她有些担心,虽然这里现在蒸蒸日上,但是各人的负担都不轻。 大山、谢一、福清等人纷纷道:“主母,你都说了,我们不光是历经十难过来的,那么苦的日子都熬过来了,你放心去吧,我们互相帮衬些,能行。” 二姑笑道:“等元宝山兴旺了,我们也回去看看,到时候你老人家别也竖二块牌子为难。” 福嫂笑道:“傻丫头,要竖牌子也是写着欢迎你们。” 孔定沉吟道:“老嫂子,你此去有二件事情:一是栏里的牛,你带几头去,这是大家伙,有气力肯干活;二是从大船上搬下来的材料用途很大,元宝山那边器具缺失,叫人多搬些去,琢磨加工了用。” 福嫂赞叹道:“你总是从全族考虑,从不计较个人得失,这二件都是大事情,就按你的意思办。” 二姑、谢兰有些不舍,都道:“主母,那边摊子大,人多事杂,你也不要累着了。” 福嫂安慰她们道:“不会,族人也是一时迷糊,他们想通了,事情就好办,比这边还要省心。” 临走又把大山叫到一边吩咐:“福松去了,他孩子还小,你多照看些谢兰母子,过一段时间看看,她若愿意,我自与你们撮合。” 大山哽咽道:“不劳主母讲,我不会让福松兄弟在天之灵生气的。” 福嫂反复交待好事情,这才带着福孝回到元宝山,族人早已把她的居所扫涮一新,她道:“我们就娘儿二人,还住原来雅雅的地方,这里还作仓库。” 福阳等人劝道:“主母,长老等人旦夕要议事,福孝兄弟又长大了,地方小了不便。” 福嫂想了想也觉得有理,才不坚持,对福阳道:“那就这样,你去请几位长老前来议事。” 再说秋生和无光自从宁湖大会回来后,心中不安,秋生先来找无光商议:“文英即日就回,宁湖方面又少了几人,孔定等人这几年吃尽了苦头,老谢把五个儿子都送了过去,我们现在该当各挑实诚数人前往相帮,不然老谢面前不好抬头。” 无光一拍大腿道:“我也正有如此想法,咱们先这样做,我这几年老糊涂了,已心中计议提一个后起之秀来接班,你我这次无论干什么都得冲在最前面,否则死后无法和老爷子见面,也对不住福海他们几个小辈。” 二人商量毕,无光先召集了本支族人,大发感慨道:“老爷子和无畏长老在位时,我们一支好生兴旺,怎么一到我这里就蔫得不成样子,比谢长老他们不知掉了多少,大部分罪责在我,我们要奋勇追赶,得有一个智勇双全的年轻人上来接位,大伙儿先在心中物色;眼前宁湖那边本来人手紧张,你们主母又要回元宝山带头,我想选出几个人去帮助孔队长他们。” 族人听了,踊跃报名,有的道:“长老,我去,决不给你丢脸。”有的道:“长老,我有力气,地又种的好,让我去。” 小虎站起来,和大家摆了摆手,等大家安静下来,和长老请求:“爷爷,我以前不懂事,你给我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无光少有的一瞪眼,厉声喝道:“你不行,坐下!” 小虎委屈的掉下泪来,不服道:“爷爷,我是真心的。” 无光大声道:“我先说四个人的名字,丑话说在前面,干不下去和我说一声,我自己去顶,可别悄悄地溜回来,给我们这一支丢脸。” 当下选了福喜夫妇、福云和福贵,四人喜气洋洋的答应了。秋生那边也选了谢义和笑天二夫妻,刚刚准备好,福阳来请二位长老前往议事。 待众首脑到齐,福嫂道:“不知各位长老可还记得,族长在时,曾经说过一句话,得自石老前辈,说早晚还有一场大洪水,其后天气陷入极寒,我所以觉得迫在眉睫。赖金老爷带我们来此宝地,这几年年辰又好,此时不大力发展,更待何时!大伙儿也都上心献计献策。” 谢旦道:“文英,之前我们都没有发现你有统帅之才,这领头的必须高瞻远瞩,有大魄力大毅力,我们不行,都听你的,只卖力去做就行。” 众人都点头称善。 秋生和无光对望一眼,说道:“你此次肯出宁湖,那边肯定人手紧张,我和无光商量了,老谢出了力,我们不能装呆,各选了几人去帮孔队长,也稍解你后顾之忧。” 福嫂点头谢了道:“那边已有孔队长和谢光,福云识字,他就留下来吧。”无光自然说好。 福嫂顿了顿道:“我还是要先说说德族人那边的事情。” 说着忍不住低头,面孔扭曲一阵,众人都觉得奇怪,谢旦问:“你是不是不舒服?” 她摆摆手,深吸一口气道:“不要紧。我前天在大会上要求大伙儿以后遇到德族人一定要尊敬,原因是当年族长发现宝书被偷,心中大急,连夜去找德族人追讨,其实宝书未失,我是在去宁湖之前在一个角落里发现了它。” 众人听了一呆,齐道:“这么说我们冤枉人家了!” 福嫂点头道:“所以你们回去后一定要反复告诫族人,遇到人家时要打不还手、骂不回口,甘愿吃亏。” 谢旦也叹道:“为着这事,我们这边族长、福慧失踪,大伙儿一提起来就气愤填膺,但据说人家父子二代族长也是生死不明,伏桀还上门打残了书祖母,所以说起来憋屈的应该是他们。” 众人嗟叹一番,都赞成福嫂的想法。福嫂才胸有成竹道:“大伙儿从现在起,要多种谷粮,多畜牛羊,多修器械,多建仓房,以防灾患。” 福阳问道:“主母,前阵大会上,你说要责罚我等,那是什么举措?” 福嫂笑道:“怎能真责罚,只看大伙儿的表现和成绩了。” 众人大声答应了,回去各自摩拳擦掌,要大干一场。无光带了福云,又来和秋生商量:“这次我们稍出了一点力,但是老谢曾经屡次出粮资助宁湖,我们还是比他们落后。老谢智识比我们高超,福阳也是憋足了劲,我们若不重视,恐怕又得落后。” 秋生道:“我们二支本来力弱,正要比他们多努力,才能赶超,你有什么主意?” 无光道:“我和云儿商量过了,这次全支男女全都分开,大劳力干垦拓、脱坯等重活;力弱者整田、拾掇、牧养羊群,以三月为期,若夫妻表现俱佳,则可以团聚一次,再后二月一次,再后一月一次,经三次者,视为优先,有一人不达,不得团聚;团聚不到三次,不得恢复夫妻,男女青年到了婚嫁年龄的,表现佳者可优先选择。” 秋生长老听得睁大了眼睛:“这可是狠着啊!我正物色了春生长老的儿媳小梅,她也是从闫长老族中来,有胆有识,又善畜养,依你这招,正适合她来管理本支。” 无光道:“你支族中畜养成绩确实优异,回头我让人来学习。” 秋生道:“自然可以,你刚才说脱坯是什么意思?” 无光笑道:“你还记得我们当年路过闫长老族中时,他们的居所多是土坯垒成,我当时特别留意了方法,只需制一模壳,找到粘土,调和时在土中加些碎草,晾干后可比石头。” 秋生大笑:“老哥哥,真有你的,咱们就这样干,修葺房屋可以又快又省,还可以帮着族中修仓库、垒羊圈,对了,你怎不早做?” 无光惭愧摆手:“老弟莫笑,以前谁想这些。” 秋生叹道:“老谢有才,大家推他教养孩子,我以为再也比他不上,如今总算还有一次机会,拚了这把老骨头,别让他小瞧了。” 无光道:“老谢人没说的,我们这就去看他怎么教孩子的?” 秋生道:“我正有此想法。” 那福阳亦去请教福嫂,福嫂严厉批评他道:“你当初和伏桀等齐名,族长对你也极是期望,没想到你自甘没没,不独是我痛心,我们这一支族恐怕要大大落后了。” 福阳惶恐不已,伏地请求道:“主母,我如今痛悔万分,以后就算粉身碎骨,决不敢落后于人。”自此族人个个情绪高涨,有事争先恐后,有利推辞谦让,各支又齐心协力,各出妙招,你追我赶,不二年便谷物丰收,羊群滚滚,增垦田亩增加了一倍,房舍修葺一新,福嫂却又组织大伙儿增修仓库,挖掘水井,平整道路,族中一派兴旺喜庆气象。 福阳年纪轻,肯动脑筋,每日都要找几个要紧的人商量事项,隔三差五召集本支族人,让大家各抒已想,所以福先生这一支自伏桀福旭作乱虽然挫折最大,但是成绩却毫不落后。 虽然如此,他也不敢怠慢。这日他带领几个伙伴收工之后又加了一点,正准备回去,发现福云几个大声呼喝,一阵风地跑过来,遥遥一问,原来是他们发现一头野猪,大伙儿兴奋地围追,野猪慌不择路,已被福云打中一耙,又掉头往北逃跑,福阳听了,也带了几人,同福云率众在后面紧追不放。 也不知跑了多远,跑着跑着,福阳忽然看到一个小男孩挡住了野猪的去路,连忙大声呼喊起来,那小男孩倒是镇定,手一扬,一颗石子正打中野猪右眼,野猪又往左跑去。那边正有几个人闻声赶来,当先一人异常轻捷,却又大气力,看准了只一踹,野猪翻了几个跟头,还没来得及起身,又被他牢牢按住。 福阳等人见他们是德族中人,都停了下来,大声赞道:“哥哥,好本领啊!” 那人便是德族人中勇士德琳,当下与同伴合力将野猪缚住,向这边瞟了一眼,抬了便走。 福族人中有不服气者才发怨言,福阳制止道:“你们都忘了主母的话了?” 众人这才平静,又都看那小男孩时,一个脏兮兮的女人慌里慌张地从地窖中跑上来,连声喊道:“阿汤,你在哪?” 那小男孩边答应边跑过去。 福阳听出声音,失声问道:“是雅雅吗?” 那女人咋听之下,也是一愣,看见他们,呆在原地不动。 福阳大声道:“果然是雅雅姐,你怎么在这里?快跟我们回去。” 雅雅听了,拉住小男孩便跑,福阳连忙呼喊:“雅雅姐,你不要害怕,伏桀福旭他们已经死啦,主母也已从宁湖回来了。” 雅雅又停下来,福阳继续道:“主母时常念叨你,现在大伙儿都听她的,族中可兴旺了,你回去一看便知。” 雅雅埋下身大哭起来,其它人都围上前相劝,说了半天,她才肯信,和大家一同回来。 大家都知道书偷书一事是冤枉的,对小阿汤尤其照顾,赞不绝口地夸他的投石手段,福阳途中又领雅雅观看族人的田廓,雅雅浑身脏污不堪,只一双明亮的眼睛里露出惊叹来。 回到住所,福阳先让妻子找一件衣服给她换了,也来不及洗,就带她来见福嫂,却不知道早有德族人在等她母子了。 原来德琳同伴中有一人认出雅雅就是当年引起福德二族争端之人,德琳回到隽秀峰,向老祖宗述事时连同雅雅也说了,书祖母听了,恨恨地骂了一声:“这个害人精!” 旋即省悟,叫住德琳问:“你刚才说她有个小男孩?” “对,老祖宗,有十来岁的样子,可机灵了。” “哎呀!这可是我德家的骨肉,快去叫德昭红英来。” 德琳连忙去叫,不过片刻之间,这老祖宗就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屋里屋外团团转,不停地叫人去催。 德昭红英一到,老祖宗双眼发光,急切道:“你二人和德琳现在就赶往元宝山,就是给人家下跪,也要把我那宝贝重孙儿求回来。” 德昭等听了,也都喜不自胜,还待要问,老祖宗又开始催他:“快去,要不回我重孙儿,你们都别回来。” 三人哪敢怠慢,顾不上准备收拾,急风急火地赶到元宝山,这里族人一听说他们来访,马上想起主母吩咐,径引他们来到福嫂居所,竟在福阳雅雅前面赶到。 福嫂先听了德昭等人述说,颇是惊讶,和他们解说雅雅已失踪多年,自己也不知情。等雅雅一到,见她傻不愣登,话都讲不出,只知跪地叩头时,心疼道:“傻孩子,你这些年都跑哪儿去了?孔队长夫妻二人说起你来就流泪呢。” 一边德昭目光如炬,只盯着阿汤看,见他的小脸上果然有德先生和书的轮廓时,心中狂喜,便咳嗽一声,红英会意,起身和福嫂道:“太夫人,我们刚才已经说了,这孩子是我家族长骨血,老祖宗急待他回去相认。” 福嫂点头笑道:“不妨,我再问问便可。”便和雅雅介绍:“这几位是德族客人,他们要接你去隽秀峰,你愿意跟他们走,还是愿意留下?” 雅雅身子一震,结结巴巴地问:“他,他怎么样?” 众人见她说话生涩无比,几个字说了半天,都不忍打断,德昭三人都不说话,只和她微笑点头。 她二边看看,稍稍一想,便跪下和福嫂叩头,以手指德昭等人。 福嫂知她心意,也是松了一口气道:“好,你去吧,以后多回来看看。” 德昭等人连夜要走,不肯留宿,福嫂无奈,只好命人选了些礼物,再三叮嘱说是送给老祖宗的,又派福孝福阳等人直送了半途。 德琳一待和福族人分手,便把礼物往路边一扔,口中啐道:“谁要你的东西!” 他们连夜赶回,老太太也是深夜未睡,精神矍烁,命人把平时舍不得用的油灯都备好,听到德昭等人回来的消息,就全部点上。 等到雅雅和阿汤一到,老祖宗颤巍巍地上前,竟然蹲下身来,拉住小阿汤一分一分的细瞅,半天才拉他入怀:“我的心肝肉啊!” 德族人早知道了消息,也都不肯睡,围聚了来看,里里外外挤满了人,听到老祖宗这一句话,无不热泪盈眶,德昭更大声喊道:“天佑我德族不绝!”一族人狂喜欢呼。 小阿汤不明所以,见这么多人人挤人,影迭影,狂喊呼泣,有些不知所措。雅雅在他耳边大声道:“这都是你爸爸家的人。”却左等右等看不到书,心儿怦怦大跳。 老祖宗也开始注意到雅雅,目中颇有戒备之意,雅雅也跪下叩头,口称:“太祖母!”又拉过阿汤,让他也大声叫了太祖母。 老祖宗听到阿汤清脆的口音,戒备之心去了大半,上前拉她手臂要和她讲话,不料一拉之下,竟尔滑脱,掉下一块泥来,不禁惊问:“怎么回事?” 雅雅不好意思道:“孩儿多年未曾洗澡。” 老祖宗这才明白她们母子一进来就有一种怪味,又在她身上捏了几处,都是如此,不由得一把抱住她大哭:“傻丫头,你怎么不早些上山来啊!” 雅雅亦大哭:“我不敢。” 一旁族人无不落泪,红英连忙上前劝道:“老祖宗,时候太晚,你先去休息,我安排她们母子去洗一下,明早再来见你。” 老祖宗拭泪道:“也好,大伙儿也早点休息,毕竟这是大喜事。” 老祖宗一夜难眠,起得又早,先让人去叫红英过来。 红英埋怨道:“老祖宗,看把你兴奋的,你睡不着,也不让人睡。” 老祖宗笑道:“你也不体谅我,这几年孤苦伶仃,没个开心日子,好不容易天上掉下个宝贝儿来,能睡得着?” 红英想想也是,问道:“你现在想怎么办?” “她们母子昨夜还好?” “好,一洗下来,半桶水,半桶泥,把我在一旁心疼的,这会儿正呼呼大睡呢,我这就去叫醒她们。” “别,我知道在哪儿就行,我去看看。”她颠颠地过去,就站在雅雅母子铺边,这才看清阿汤的全貌,忍不住老泪纵横,又怕惊着他,慢慢出来,抹了半天眼泪,再进去看,来来回回几遍。 红英看不下去,上来道:“天不早了,我去叫醒他们。” 进去叫醒母子俩,责怪道:“老祖宗天不亮就起来,围着你们二个转半天了,你们倒睡得舒服!” 她本来是说笑,不料雅雅一句话:“这么多年没睡过一个安稳觉,今天睡得真香,才睡过头。” 让她和老祖宗听了,又抹了一通眼泪。 红英道:“快来洗一下,老祖宗等你们吃饭呢。” 一家三口,老的老小的小坐在一起吃饭,心中都很甜蜜,却不知道说话,雅雅先忍不住问:“太祖母,阿汤想见他爸爸呢。” 老祖宗叹了口气:“书就在出事那年被阿汤爷爷一气之下重重责打,受了刺激,半夜出走,至今没有消息。” 雅雅啊的一声,失魂丧魄,泪珠滚滚落下,半天才哭出声来问:“太祖母,他还会回来吗?” 老祖宗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你昨天回去,可曾听到,听到他们族长的消息?” 雅雅也摇头回答:“应该不会,他们都没有说,如果他回来,就不会主母在管事了。” “主母是哪个?” “就是族长夫人,那一年出事不久,她就搬到宁湖去住。” “有这回事,为着什么?” “我也不怎么清楚,阿汤生下来后,我碰到慧姐,听说她是被伏桀福旭等人逼的,就是那二个弄伤你眼睛的人。” “那二个狗东西!”老祖宗脸上肌肉跳动,骂出声来,见阿汤看着自己,问他:“小乖乖,你看到太祖母这个样子怕吗?” 阿汤点点头,又摇摇头,结结巴巴的道:“太祖母,你这是被坏人打的,我以后替你报仇。” 他母子二个少与人说话,雅雅还好,他只能连说带比划,老祖宗听了他说,又有雅雅在旁解释,喜得掉下泪来,连声道:“好乖乖,真有种!” 又问雅雅:“那她是怎么回来的?” 雅雅又摇头道:“我也是昨天才听说的,族中经她一管,兴旺得很,族人都很服她、听她话,比族长那时还有威望。” 老祖宗沉默一阵,自点头称赞道:“了不起!”又问:“你刚才说她女儿也有了孩子?” 雅雅点了点头,老祖宗正色问她:“你实话和我说,她有没有陷害书偷你们族长的宝书?” “偷宝书?”雅雅奇道:“怪不得他们全都仇恨他、怨恨我。” 她跪下身来,和老祖宗道:“太祖母,我们确实陷害书,但不是偷宝书的事。” “噢!那是怎么回事?”老祖宗的眼中如要冒出火来。 雅雅道:“族长夫妇天天逼着慧姐和书成亲,慧姐却只喜欢黑飞人,她知道我暗恋书,便鼓励我接近他,那日慧姐带书到我们的居所,书喝了酒,以为是慧姐,其实是我-,后来事情闹大,我也为族人不容,就逃到野外你的族人挖地窖处,也不敢上山见他。” 老祖宗听他说完,紧急着问道:“那天书从你那儿就回来了吗?” “肯定是的,因为他醒来一看身边之人是我,脸色大变,匆忙走了,慧姐这才出现,笑着祝贺我呢。” 老祖宗半天不说话,一会儿低头,一会儿抬头,脸色变换不定,最后目中凶相毕露,咬牙切齿道:“好个奸贼!” 雅雅心中害怕,赶紧催阿汤吃饭。 这时有族人来报知当日之事,在说到放哨一事时,随口说了句:“德成病了,要让他儿子去放哨。” 老祖宗道:“他儿子才几岁,行不行?” 那族人笑道:“老祖宗放心,那娃儿鬼精鬼精的,又懂得事。” 老祖宗这才哼了一声。待那人退下,叹息一声,又盯着阿汤看起来。 阿汤问:“太祖母,你刚才说的是谁?” 老祖宗故意道:“一个和你差不多大的孩子,已经能帮大人做事了。” 阿汤大急道:“太祖母,我也能!” 老祖宗道:“好啊,只要你有志气,回头我便让人教你。” 阿汤道:“我不要谁教,我现在就行,我昨天还打伤一野猪呢。” “噢,有这回事?” “当然,不信你问问那几个人。” 老祖宗随即着人问过,听说那野猪果然先被坏了一只眼睛,眼中露出极大喜悦来,问道:“告诉太祖母,你是怎么练的?” 阿汤大声道:“是一个好朋友教我的。” 雅雅打断他话,自和老祖宗道:“老祖宗,这孩子虽小,力气很大,前二年还遭遇过一桩奇事:有一个不知从哪里来的小孩子掉进地窖天井中,摔伤了脚,我帮他包扎好,这个小人很奇怪,大头细颈,手脚细长柔软,哪一处都像人,但细看之下,哪一处又都不像,他和阿汤一起玩,白天玩石子,晚上看星星,也真奇怪,阿汤的力气越来越大,不光能投石,还能招石抛石。” 老祖宗哪里肯信,阿汤道:“不信现在就到空地上投给你看。” 三人来到空地,阿汤掏出一尊透明多面宝贝来,里面有数颗星状物,中间都有闪亮细线相连,只见他仰面朝天,一边扬起那尊宝物,一边口中叽哩咕噜一阵,忽然大呼道:“本命真星助我!” 用手一指,平白里起一阵疾风,顿时飞砂走石,把一片一人高的茂密草地打得一根也无。 老祖宗半天才有反应,先看了看天空,再看看身边周围,拉住雅雅的手问:“这是怎么回事?” 阿汤得意道:“妈妈不知道,我那好朋友教我找到我在天上的本命真星,每天观看呼喊,又送了这尊十方连珠给我,若有事要帮忙时,只要找到我那本命真星,摇动十方连珠,便有这个神通。” 老祖宗问:“你那朋友呢?” 阿汤有些失落:“他的家人找到他,把他带走了。” 老祖宗活了一辈子,虽以此事为奇,但见重孙子有此异能,又有过人精力,足见上天保佑德家,心中高兴,嘴上却郑重告诫:“阿汤,你那好朋友和你的本命真星都希望你只做好事,若做坏事,他们肯定不高兴,就不灵了,知道吗?” “知道了,太祖母,妈妈早就和我说了。” “嗯,这样的话,我就放心了。”当下告诉他注意事项,任他在山上山下巡视,又让雅雅在身边伺候自己。 第九十章 黑脚龙 再说郝大帅蹬蹬蹬下了昆仑山,遥望着重华宫轻蔑道:“贪婪的二足人,先借你手摧毁黄金坪,到时候再坐上你的重华宫。仙膏?做梦去吧!” 黑脚龙在一旁凑兴道:“尊主这个计谋我想着也熟悉,就是不知道叫什么名字?” 郝大帅得意地笑道:“这叫连环计。” “恭喜尊主,略施小计,海陆一统指日可待,那还要不要找太阳石?” “你个败兴东西,哪壶不开提哪壶!不过现在有了二足人的神兵,陆海一统后,还愁找不到太阳石!” “是,是,幸亏太阳石不在黄金坪,要不然这个连环计恐怕要被海姥鱼师识破。” “哈哈,真是天助我也!”他正打着如意算盘,白童上来禀报:“尊主,军师传来二个消息。” “哦,又有什么事情?” “第一件是军师派往福德山潜伏的闪鲛被二足人杀了。” “不妨,我这就顺道去将他们灭了,第二件呢?” “那个救满玉、破招摇车的二足人混进黄金坪,却被紫晶公主放了,海姥非但不管,反而借她一闹强令军师将满玉也放了。” “有这样的事?那个二足人呢?” “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好啊!”郝大帅怒不可遏:“你们如此蹲窝撕拆,就怪不得我心狠手辣了!” 黑脚龙火上浇油道:“尊主神兵在手,现在就将他们销声匿迹,还要什么计议?” 郝大帅摇头道:“你懂什么!仙膏不要了?三珍八宝不要了?同伴亲眷不顾了?我得赶紧回去,和军师有个通盘计较。”又和黑脚龙道:“你去福德山看着二足人。” 黑脚龙忙道:“不行啊,尊主,我人样都没有,搞搞破坏还行,若要行事,恐怕见识还不够啊。” 郝大帅怒道:“没用的东西!那你去将泥涂释放出来,先占领福德山,等我炸毁黄金坪后,再令它去和昆仑山的二足人决斗,嗯,就怕这样会引起精华洞的警惕。” 黑脚龙道:“尊主,我有一计,你尽管回去和军师从容酝酿。” “什么法子?” “尊主和熔雪公主的二位公子已经长大,本领高强,又具人样,现住在贡高山,倘若把他们二兄弟调来,对付福德山的二足人绰绰有余。” 郝大帅听了,黑脸发烫,心中也生出情愫来,犹豫道:“就怕她不肯。” 黑脚龙拍拍胸脯道:“我去定可说服。” 郝大帅道:“好,你速去,只说事成后,共享荣华富贵,到时你也有重赏。”黑脚龙叩首道:“谢谢尊主,尊主还有没有吩咐?” “你还是随身带着这枚标记环牌,等我消息,只到紧急时,便去释放泥涂。” 黑脚龙欢呼答应,藏好标记环牌,急急赶往贡高山来。 它一路紧赶,到达北地贡高山时,见到处都是密林白雪,没有丝毫声息,它也不敢呼喊,到处盘旋张望,这一日,看到一处空白地,正在打探,被一个大雪团打个正着,落到地上,随后眼前白光一闪,身子已被一只脚牢牢踩住,原来熔雪公主正在一棵大树枝杈上晒太阳,早见它来,直等到它近前,才将它一举制服。 熔雪娇声喝斥道:“海霸王,你鬼鬼祟祟到此干什么?” 黑脚龙急闭了眼睛道:“公主,快拿开腿脚,这样很不雅。” 熔雪低头看了,脸上一红,一脚将它踢开,啐道:“呸!你是什么东西,也知道雅不雅的,我那黑郎呢?” 黑脚龙忙爬起来,笑道:“尊主这么忙,心中还挂念公主,让我来看看公主烦不烦累不累,要不要送些仙膏补养?” “废话,那还不是多多益善!拿来吧!怎么就这么一点?黑郎是不是心中没有我了?” “不是,不是,公主,仙膏难得,尊主把他自己的都给了你,不过,你不要生气,他马上就会让你满意的。” “为什么?” “尊主忙了这么多年,快有结果啦,等他做了海陆霸主,还愁没有仙膏?” “哼,我也不要多,最要紧的是他在我身边就行。” “那当然,尊主在陆地上可就你一个爱人。” “哼!那在大海洋里呢?” “公主不可多想,尊主若是在大海洋里有红颜知己,还会到陆上来找你吗?” “你别花言巧语,他真的对我有那么好?” “当然,尊主常常想念公主,说你肌肤如雪啦,身子暖软啦,吹气如兰啦,我都不好意思听下去。” “咯咯,他这个实心墩也说得出这肉麻话!说吧,你来有什么事?” “这个,尊主这个时候实在太忙,想请二位公子去帮他做一件事。” “好啊,打我宝贝儿子的主意来着?没门!” “咳,公主,又不是什么危险事,就是有一伙二足人,藏了件宝贝,死也不肯交出来,这个宝贝对尊主的事业又异常重要,只要有二位公子在一边看着守着,就当玩儿,事成之后,尊主便有空和你们母子相聚,一家人其乐融融,何等温馨!” 熔雪公主竟被黑脚龙一番甜言蜜语说动了心,飞身到树颠上,连声长啸,呼唤二子。 不过片刻,随着远处二股中气十足的啸声越来越近,一白一黑二个身影翻翻滚滚,一派吵闹声中,二乐儿已到跟前,尚自扭打不休。 黑脚龙抬头看时,见他兄弟二个如同树干一般高,长手长脚,身上无-毛,天生一张哈哈脸,嘴巴合不拢的笑,鼻涕口水哗啦啦的流,头发稀疏散乱,走路摇摇晃晃。 二个看到黑脚龙,立时躬下身来端详,黑脚龙成心和他们玩,猛的往上一窜,变成和他们一样高,把他们吓了一跳,继而乐不可支,扑了上去。 黑脚龙闪入林中,如同清风绕树而行,他们二个便似闪电,倏忽追上;黑脚龙无奈,窜出林外,风驰电掣,疾飞而去,他二个大步流星,脚快手长,不离身后,黑脚龙飞行了好一阵,除非窜高,总不能摆脱他兄弟二个,只好飞回到熔雪身边,恳求道:“公主,二位公子精力充沛,我甘拜下风,你就叫他们停住吧。” 熔雪见他如此卖力陪儿子玩了半天,心中欢喜,忙唤住二子,二乐儿腰不弯,气不喘,意犹未尽,只是鼻涕口水流了一地。 熔雪笑吟吟的问:“孩儿一早出去,都玩了什么?” 黑乐儿抢着道:“这附近没有玩伴,我和弟弟向北翻过二个山头,才找到一只老虎。” “噢,怎么没把它扛回来?” 白乐儿笑呵呵的道:“我们先和它玩呢。” “怎么玩法?” “我和哥哥卡住二头,它跑过去,哥哥便拔下它一根胡须;它跑过来,我就这么一下弹它一下鼻子。”白乐儿眯着眼睛,做出弹指的动作。 黑乐儿笑弯了腰,上气不接下气的道:“那老虎最后晕头转向,伏在地上耍赖,我们俩躲得远远的,它也不肯起来,我们就比谁长得高,谁去抓一头鹿回来。” 熔雪笑道:“你们二个不是一般高么,乖儿子。” 二乐儿见母亲相问,更加捧腹大笑:“我们二个对面站立,谁先咬中对方的鼻子就算谁高。” “那是谁赢了呢?”熔雪问。 黑乐儿指着白乐儿笑道:“他留下看老虎,自然输了。”白乐儿有些讪讪的,傻笑着直流口水。 熔雪又问:“抓到鹿了吗?” “抓到了。”白乐儿忙道:“我们拔出那虎的牙齿,把它和鹿关在一个山洞里,娘,你猜怎样?” 二乐儿一边等着母亲回答一边撸了把脸,熔雪想了想道:“二个都死了。” 二乐儿一跳老高:“娘,你是怎么知道的?” 熔雪笑道:“自然一个疼死的,一个吓死的。” “娘,你真聪明!” 二乐儿欢呼雀跃,围着熔雪又是抱又是亲,熔雪脸上也乐开了花。 好不容易消停下来,熔雪才道:“儿子,娘舍不得你们,不过你们现在得去帮爸爸做一件事情。” “好不好玩?”二乐儿问。 黑脚龙忙道:“好玩,那里有好多二足人。” “二足人?好多?”二乐儿瞪大了眼睛。 黑脚龙微笑点头:“对,你们只要查清他们把宝贝藏在哪里。” “还有宝贝?” “事成之后,尊主会让你们去深海去玩,那里有玉光山、精华洞、二足人、海族朋友。” 二乐儿闻所未闻,你看我,我看你,然后问黑脚龙:“那地方现在在哪里?” 黑脚龙一指东南方向:“此去不远。” 二乐儿手拉手舞了几圈,又去拉黑脚龙:“还不快走?” “慢。”熔雪喝住他们,眼中流下泪来,从头上拔下数根头发来,绕在他们手腕上道:“快去快回,不然娘会伤心的。” 二乐儿欢快地答应了,随着黑脚龙飞奔而去。 黑脚龙路途熟悉,三个又不循道路,攀山越岭,本来脚程极快,但二乐儿贪玩,一路上牵牵扯扯,让黑脚龙费时又费心,连哄带骗,好不容易来到福德山,正遇上无光长老祖孙二个,嗬嗬的扑了上去。原来福云见天气不早,当日手头上的活计又都做完,便招呼众人收工,无光长者老要再在田垅间转转,小虎只得留下来相陪。 他少年人不定性,在一旁百无聊赖地等待,蓦见二个高个身影飘飘忽忽直奔过来,行路如鬼魅一般快捷,忍不住惊呼起来:“爷爷,快看!” 无光听他这一喊,抬头看时,也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又见小虎危急,想也不想抡起木锄大呼:“咳,妖物,我在这!”又叫又跳。 黑白乐儿果然被他吸引,抄近过去,拎起他就走,只听得一路上嘿嘿哈哈的怪笑声,转眼间不见了踪影。 小虎回过神来,发疯似地跑回驻地,边跑边喊:“快来人啦,福云,快救我爷爷!” 族人听到他的哭喊声,都出了简易草棚,听了他的哭诉,狐疑地望着旷野,福云不敢怠慢,随即点了十来个人,各拿了木棒和趁手石器,随着小虎追了下去。 众人边追边喊,也不知追了多远,眼见得天色暗了下来,正有些犹豫,一个族人惊呼道:“在这儿!” 大伙儿赶过去看时,只见地上稀稀落落全是四肢骨骸,惨不忍睹,细辨之下,正是无光长老遗体所剩,众人莫不悲愤,小虎号啕大哭。 此时天光已收,更显得天地苍茫笼罩,一阵风吹过,大家都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冷颤,四下张望。 福云见情势凶险,正要让大伙儿撤回,又听到一个族人的惊呼声,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果然有二个高长身影如同在半空中挂着,一晃便到跟前,他一弯腰,眼前长腿闪过,黑乐儿扑了个空,又去捞别的族人。 族人一时惊慌失措,抱头鼠窜,好在二乐儿刚吃人不久,一心只想玩乐,不停地驱赶拨弄族人。 福云一会儿便看清形势,大声喊道:“大伙儿要做孬种么?赶快围过来!” 族人本来胆战心惊,被他一喝,冒死围到他的身边,摆开架势。 福云又提醒道:“大伙儿不要分开,妖物靠近了便打他的腿。” 族人得他指点,二乐儿靠得近了,便埋下身嗷嗷上前乱打,二乐儿一退,他们也往后撤。二乐儿身子太高,反而不便。 双方僵持一阵,福云又跳出圈子,在自己一侧指挥族人边打边退,走到一半路时,赶上大批族人点着火把来迎接,二乐儿怕火,乘黑溜了。 福云这一帮人回到驻地,已是筋疲力尽,又担心双妖夜袭,多安排人手巡守,其它人也都不敢深睡。 来日一早,福云聚众商议,先派小虎火速回元宝山报知主母,再让一队族人往谢光支中报信,自己带了六七人往秋生长老驻地中来,余人都不出工,说好若双妖来时,只按昨晚方法驱逐,切莫追赶。 秋生听得老友被害,也顾不得悲痛,忙集齐族人布置。 阿录质疑道:“你们十来个人,他们二个也无法得逞,我们这里大伙儿一哄而上,还不把他们揍扁?” 九斤冷笑道:“这二个妖物也就是搞个偷袭。” 福云急道:“大伙儿千万不可掉以轻心,他们又高又快,我看他们成心逗我们玩,要不然我们还要吃大亏。” 秋生道:“福云冒险来报信,大伙儿就按他刚才说的,出去都要结队。” 福云又介绍了自己的经验,正说着,北面传来喧哗声,大伙儿都起身观望,果见远处一白一黑二个极长身影,翻翻滚滚向东南方去,后面福阳支中族人呼啸着追赶。 二妖毫不在乎,笑个不停,争抢不休,原来他们不论遇到什么猎物,只抓一个,只为了兄弟二个争个痛快、抢个热闹。这边族人看得清楚,只见他们一个族人在手,你撕我扯,每撕下一块,如同吃糖果一样扔到口中吃掉,再上前争抢,那个可怜的族人血肉横飞,残肢断骸任由他俩随手乱扔。 族人瞧得目瞪口呆,小梅忽道:“阿录、九斤,你们怕了吗?” 二人齐道:“我们这就上前拦截。” 小梅道:“那你们赶紧带上一队人前去驱逐,要大声呼喝,不可跑得太远,知道对付他们的法子吗?” 二人道:“专打他们的下方。” “那就快去。” 阿录、九斤叫了一队族人嗷嗷的冲了出去。 秋生质疑道:“小梅,妖物已经遁逃,又不是冲着我们方向来的,为何还要去追?” 小梅扫了扫在场族人:“妖物如此凌害我族人,是可忍,孰不可忍!再者正可以呼应福阳他们,以示我族人同心。” 秋生慨然道:“你说得对,尽管安排。” 福云也佩服她的智识,问道:“小梅姐,我来此一是报信,二是商量是守还是退,我们带的干粮只可撑上三五日。” 小梅道:“你既然已向主母报信,还是等她的主意,眼下族中壮劳力都聚集在外,我们当全力挡住,防止妖物侵犯根本。” 双方又商量阻击二妖的办法,小梅道:“可多备尖锐之物,近则敲击妖物下方,远则投掷。” 福云这边一族人道:“下次再遇到他们,我便上前死死抱住他腿,叫他们难以逃脱。” 众人都拍手叫好,福云又道:“最好分成四队二半,轮番休息,上阵二队,每队轮番掩护。” 众族人又以为是,小梅见讨论得差不多了,和福云道:“回头我们就把这些办法分别通知到福阳、谢光他们,你赶紧回去吧。”又派了一队族人遥遥相送。元宝山族人驻地,谢旦正和几十名孩子讲课,他蒙族人推举此职,便和福嫂商量,把谢光抽回来接过位置,自己专心施教,此刻正和孩子们讲到妖怪之事,福嫂带着福孝等一边相听。 谢旦道:“妖怪虽然有些小把戏,但是坏东西,否则就成了好人神仙。” 花花道:“爷爷,所以妖怪是害人的。” 谢旦夸奖她:“花花真聪明,因为妖怪一开始就不学好,又不勇敢,要把他们打跑打死,不让他们干坏事。” 第九十一章 牛羊之中乱轰 元宝山族人驻地,谢旦正和几十名孩子讲课,他蒙族人推举此职,便和福嫂商量,把谢光抽回来接过位置,自己专心施教,此刻正和孩子们讲到妖怪之事,福嫂带着福孝等一边相听。 谢旦道:“妖怪虽然有些小把戏,但是坏东西,否则就成了好人神仙。” 花花道:“爷爷,所以妖怪是害人的。” 谢旦夸奖她:“花花真聪明,因为妖怪一开始就不学好,又不勇敢,要把他们打跑打死,不让他们干坏事。” 一个孩子问:“谢爷爷,你打过妖怪吗?” 谢旦道:“我一生中见过三个妖怪,第一个妖怪很可恨,专门偷刚刚出生的小宝宝,然后害死。我们发现了他,非常气愤,发誓要保护小宝宝们,大家守候了好多天,妖怪偷偷摸摸地又想干坏事时,被我们一拥而上,赶跑了。” 那个孩子拍手道:“谢爷爷说过,妖怪也不可怕,要不然他们就不会偷偷摸摸地来了。” 谢旦笑着鼓励:“对,妖怪就知道欺负胆小鬼。” 花花又问:“爷爷,第二个妖怪是不是就是那个高个子铁头人?你有没有去打他?” 谢旦略顿了顿,擦了一下额头:“这个妖怪是厉害,但很笨,爷爷那时候想:爷爷老了,肯定有别人去揍他,就没有冲到前面去,那个妖怪后来被一个叔叔打死,爷爷几天都没有睡着觉,要是当时我冲上前去,亲手把妖怪打死,就轮不到那个叔叔了。”说完叹了口气。 孩子们齐声道:“爷爷不要急,以后有妖怪的话,我们和你一起打。” 谢旦笑道:“孩子们比爷爷勇敢多啦!但是要记住,你们现在如果遇到妖怪,先要保护自己,等你们长大了,我们打不动妖怪了,你们再来保护我们,好不好?” 孩子们又大声答应,谢旦又道:“所以大人们如果要你们躲藏起来,你们要赶紧行动,这不是害怕,是听话,明白吗?” “明白。” 又有孩子问:“谢爷爷,你还没有说第三个妖怪呢。” 谢旦心中,其实把伏桀和福旭比着妖怪,他正在酝酿故事情节,一个族人匆匆过来,和福嫂说了什么事情,福嫂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和他点了点头,便往外走。 谢旦忙道:“孩子们,今天就讲到这里,明天接着讲。”又和场上二个族人安排了几句,跟了上去。 福嫂等他走近了,低声道:“哥,小虎回来说,山下又出现妖物,无光长老已被害。” “啊!”谢旦又震惊又伤心,一时说不出话来。 福嫂道:“我和孝孝上前看看,这里你先看着。” 谢旦道:“文英,还是我去好。” “怎么啦?” “刚才我和孩子们上课,讲着讲着,汗都下来了,好话易说,临事难兑。孩子们虽小,心灵就是一张白纸,我们的言行决定着他们的个性,上次大妖侵凌,我们在纸上留下的不是勇敢和血性,反是懦弱和畏惧,再有一次,孩子们就完了,我想想都后悔和害怕!” 福孝道:“舅舅,也不能怪你和族人,是伏桀哥和福旭不像话,族人反而乐于借大妖之手除掉他们。” 谢旦摇头道:“那也是不好的印象。” 福嫂道:“哥,过去的事情就就算了,族人现在不都认识到这一点了吗,所以要让你受些委屈,把孩子们带好。山下还是我去,如果顺利,孝孝还用红心箭杀了他们,替无光长老报仇,又省得妖物多害人。” 谢旦道:“那好,这里你放心。” 正说着,福春跑过来,喘着气问:“主母,你找我?” “福春啦,听说山下又有妖物出现。” 福春道:“那打啊,是不是让我也去?” 福嫂道:“我带人和你大兄弟前去,山上由谢长老负责,找你来,就是让你把有力的妇女都组织起来,做好准备,以防不测。” 福春道:“主母,你留下,我这就叫人下山。” 福嫂道:“你听话就行。” 福春使劲地点头道:“我听你的。” 福嫂母子来到山下秋生支中驻地,小梅安排她住下,一边忙派人去二边请福云和福阳来议事。 三支长老聚齐,各和她说起如何防守互保,尚有成效,只不过二妖实在神出鬼没,仍有几个族人被掳丧命,若不是二妖无时不乐,那当真是防不胜防。 福阳奇道:“主母,这二妖又和上次妖物一样,口口声声讨要宝贝,不知冲着什么而来。” 福嫂道:“这自是一路货色了,只不知受谁指使,你们没问他要什么宝贝?” “问过,他二个也是稀里糊涂,只说都交出来。” 福嫂冷笑道:“如此恶行,偏要找个借口,福孝,到时你去会会他们。” 福孝大声答应,又和小梅、福云、福阳计议一通,三支族人摩拳擦掌,只等二妖到来。 连等数日,中间福嫂想到二妖行踪不定、来去如风,又想起一件事来,极为忧虑,只盼二妖快来。 直到某日一早,外面一阵哗然,她刚走出来,就听到一连贯嗬嗬的怪叫声,正是二妖到了。 二妖看到族人架势与已往不同,便停下来歪着头,饶有兴味地瞅来瞅去,阿录上前叉腰道:“你二个妖物,为什么来此兴风作浪,当心来得了回不去。” 二妖也不大听得懂,但听他如此神气,骂得激愤,又嗬嗬大笑一通,也叉着腰,板着脸道:“把宝贝拿出来。”话没说完,二个都笑得前仰后俯。 小梅见他们猖狂,一挥手,早准备好的族人一齐出手:石块、尖锐木棒和石器齐掷,二妖虽然手忙脚乱的躲开,犹有闲暇,更像娱乐,他们大笑声中,疾冲疾退。 小梅看到后面福孝已经站上位置,大喝一声,族人忽然怒吼起来,声震四野。双妖莫名其妙,停下观望,小梅又喝道:“妖物,看这里。”她声音清脆,双妖看清了她,心中喜欢,绕过人群,不顾一切地冲了过来。 福孝见他二个来得急,抢过身边族人的尖木棒,口中大喝着连扔过去,双妖伸手去挡,不料这几根木棒力量大得出奇,他们虽挡了开去,一时也手臂难抬。 双妖一诧异间,族人纷纷包抄上去,仗着人多势众,又有主母在后面看着,人人大呼大喊,奋勇争先,把双妖赶得远远的,才昂扬而回。 二妖此时没有了笑声,怔怔地看着他们,心有不甘。 族人打了胜仗回来,喜气洋洋,小梅吩咐阿录九斤不可大意,远远地监视双妖踪迹,自去和福嫂议事。 福孝惭愧道:“妈,二妖天真烂漫,毫无畏怯之处,红心箭发不出。” 福嫂听了点点头,面有忧色,福云道:“主母,你一来,族人大获全胜,妖物也似有了顾忌。” 小梅道:“虽然如此,二妖极是难缠,我们已尽了全力,也伤他们不得,只怕时间一长,大伙儿不是灰心,就是骄躁。” 福阳道:“主母,我有话说,我们在此和二妖对峙,消耗太大,就怕哪天他们从空档中钻过去,危害元宝山根本。” 众人本来都有此虑,只能日日多派人手了望,但百密一疏,难保哪一天二妖便冷不丁地溜了进去,都频频点头,听福阳道:“所以不如干脆撤回去,全力防守元宝山,反而省力见效。” 众人都看福嫂,等她拿主意,福嫂点头道:“这样死守的确不是办法,我见二妖又高又快,刚才想到倘若他们摸至宁湖,那里有几十名黑衣人,婴童一般,定然难保。” 众人一听,背后全是汗,齐声急问:“主母,那该怎么办?” 福嫂道:“所以你们各自派人回去取十日干粮,在此坚守,等宁湖那边人畜全部撤回元宝山,你们再回。” 众人异口同声道:“主母自去安排,让我们坚守到什么时候都成。” 福孝道:“五哥有钢叉,到时候定可合力除妖。” 福嫂又叮嘱福云回去派人和谢光说明情况,这才和福孝回元宝山。 她次日便请谢旦带人往宁湖,让孔定火速安排,人畜全部撤回。孔定听了,知道情况已然十分紧迫,连忙和众人着手收拾,将来不及带走的粮食器具都藏好,领着黑衣人,大驱牛羊,往元宝山来。 本来元宝山至宁湖只有大半日行程,但因为牛羊太多,又从未如此群放,虽有二姑、福清、大山等卖力吆喝,仍是四面难顾,数十名黑衣人又一样不体谅人意,一时乱成一团,行程艰难。 黑白乐儿初来,被元宝山下族人吸引,日日玩得不亦乐乎,加上宁湖在下方向,气息未为他们察觉,此刻动静大了,他们立时发现,喋喋怪笑着飞奔过来,见到眼前的景象,手舞足蹈。黑乐儿一指面前的几头牛,白乐儿会意,一跃跨上牛背,那牛狂奔起来,黑乐儿见了连忙也追上一头骑上,任由牛受惊乱跑,二妖只颠得笑声不绝。 谢旦孔定连忙喝令族人守在黑衣人身边,也顾不得收拾牛羊,一边呼唤一边缓缓而行。 二乐儿玩了半天,又折回来,把羊群赶得七零八落,谢瑞几次要上前相斗,都父亲喝止,二乐儿也发现了他们,却似兴趣缺缺,又置身于牛羊之中乱轰。 白乐儿正玩得热乎,只听得身边一声大喝:“咳,妖物!” 却是大山,他嗓门响亮,一喝之下,白乐儿不禁停下来相看,谢瑞早埋伏在他身后,扬起手臂,奋力一掷,钢叉正中白乐儿腿股。 白乐儿怪叫一声,拔下钢叉,扔到地上,用手一摸,满是鲜血,吓得哇哇直叫。 谢瑞见他失神,上前捡了钢叉,正待再刺,黑乐儿闻声赶来,一脚踢在他手臂上,钢叉飞了出去,黑乐儿扶着白乐儿,颠着脚步逃跑,虽然只有三条腿,却也奇快无比。 谢瑞手臂受伤,也不追赶,谢旦过来与他绑扎了,族人这才安心,忙归拢了牛羊前行,费了好大劲儿才回到元宝山。 福嫂等待已久,当即着人安置,然后才让福孝通知山下族人撤回。那白乐儿并未伤着筋骨,他又皮厚肉糙,只养了几日,便已恢复,兄弟二个又呵呵地玩乐起来。 黑脚龙见他们不堪教化,难当大事,颇是后悔,要劝他们回去,他们哪里舍得,伤口才好,便忘了疼痛,又上前来找乐子,但族人已撤回元宝山,收缩范围,守得更严,他们便难得手。 他们屡次碰壁,也觉得无趣,便在四周野转,不经意转到大孤台下,远远看到一个孤零零的人影,大呼小叫地飞奔过去,原来是个草人,二乐儿见了不奇反喜,围着草人兴致勃勃地观品,忽听得前面又响起一声清脆的断喝,抬头看时,叭叭二声,二个额头上都重重地中了一下石子,用手一摸,还好没有洞,只起了个大包。 二乐儿疼得呲牙咧嘴,待看到一个小孩一溜烟地跑了,又兴奋开来,拔腿就追。 那个小男孩就是阿汤,原来德族人早看到元宝山下异动,老祖宗越发约束族人,不令下山。阿汤憋了几天,趁众人不备,溜下山来,他上隽秀峰时间不长,但看到大孤台边上扎了很多草人,都是族人防止豢养的动物走近失落,他一时好奇,也跟着族人后面学,不几天就学会了,这次溜到窑洞附近,小脑瓜一转,便也扎了个大草人,竖立起来,专等黑白乐儿过来。 黑白乐儿果然浅薄,中了他的招,一气之下,狂追过来。 阿汤对地形了如指掌,跑到窑洞边上,往下一跳,三钻二钻就不见了,黑白乐儿追过来,也蹑手蹑脚,却不是小心,而是怕惊了好玩的东西,伸着脖子蹶着屁股掏掏这个洞,钻钻那个洞,又是紧张又是兴奋。 阿汤乘他们不注意,又溜了上来,掏出二块圆石,待他们交头接耳嘀咕时,又是咚咚二声,都打在他们后脑勺上,只把他们疼得一蹦三尺高,狂吼着追了上来。 小阿汤终是少年,哪里跑得过他们,危急当口,想起智慧人教他的救命绝招,当下面朝本命真星方向,将那十方连珠摇几摇,口中念道:“本命真星救我!” 说来也怪,虽然是大好晴天,平地里忽然刮起一阵狂风,黑白乐儿被迎面一吹,只得眯上眼睛,等到能睁开眼时,已差了方向,阿汤早上山去了。 二乐儿懊恼不已,难得闷闷不乐了好一阵子。 黑白儿儿阴魂不散,只在元宝山附近转悠,窥空便进来行恶,族人虽然尽力防范,犹顾此失彼,无计可施,只能被困在山上。 眼见得又是冬去春来,农耕在即,牛羊又要吃草,福嫂忧心忡忡。 这一日天气晴暖,谢旦又来和孩子们讲授,孩子们都很喜欢他,见到他来,有的要讲故事,有的要玩游戏,他等孩子们安静下来道:“孩子们,今天我给你们出一个问题,然后再做一个合力擒妖的游戏。”孩子们欢呼雀跃,催他出题。 谢旦道:“假如我只有8个果子,但要分10个人,怎么办?” 花花抢先说道:“我知道,我知道,把果子切成好多片,再平分。” 戎戎道:“轮流分,这次没分到的,下次补上。” 谢一的儿子谢显道:“爷爷,我觉得这事要看在什么时候,如果在平时,就要求公平分配,如果像现在这种情况,就要给出力多的人多分配一些。” 谢旦颔首,认真地对他们说:“孩子们,我让你们思考这个问题,就是要你们以后在分配的时候,不要只想到自己,要先想到全体,全体的利益是最大的,有了全体利益,才有我们每个人的利益。” 见孩子们似懂非懂,谢旦耐心道:“大家现在都有饭吃,有衣穿,可是在几年前,我们所有的人都缺衣少食,过得不开心。好条件是全族人共同努力得来的,如果有人只想着自己,慢慢地所有的人都会忘了全体,只为自己着想,最后所有的人都会饿死、冻死,更打不了妖物。” 孩子们这才明白过来,尤其是花花,拚命地点头,二个站在高处了望的族人当然明白他说的是伏桀和福旭作乱给族人带来的危害。 接着谢旦开始教孩子们玩游戏:孩子们围成一圈,面向中心,中间是妖物的家窟,妖物从每个人背后走过,若在谁身后停下,只可由靠近身边的人指点,不可说话,妖物身子转一个圈子准备吃人,如果被盯着的人即时蹲下,就算躲过妖物魔手赢了,如果被抓住,就要被吃掉;倘若旁边的人蹲下,就算是胆怯被暴露,被抓进妖物的家窟;赢了的人可以站到任一边去帮助提醒,等小朋友全部成功逃脱,妖物就失败被抓住,绕圈子一周后关进魔窟。 他说完让谢显和几个孩子先演示,几个比谢显小些的孩子都要让他演妖物, 谢显大声道:“我不要演妖物,我要当英雄!”正热闹着,上边守望的族人发出惊呼:“谢长老,妖物来了!” 谢旦心头一震,沉声道:“孩子们,快进屋躲起来。” 刚刚还吵吵闹闹的孩子们立时安静下来,有条不紊地鱼贯而入。 刚进去躲好,黑乐儿已到跟前,他也是闻声而来,却一个孩子也没有看到,便到处张望寻找,谢旦见他有持无恐,抡起早已备好的大棒,奋力朝他腿胫骨上一砸,打得他双手抱腿,跳着逃开,又被一根横木绊了一下,差点摔倒,跟在后面的白乐儿正好看到他的狼狈相,笑得前仰后合。 谢旦大步向前,想再来一记,被白乐儿一把抢过棒子扔开,左手一拎,把他头下脚上夹在腋下就走,谢旦努力摸出身上的磨石匕首,也不管方位,往下猛刺,正好刺在白乐儿的腰间,白乐儿剧痛之下,把他使劲往地上一掼,跟着黑乐儿仓皇逃走,路上碰上踱步过来观看的蛀虫,随手掳去。 谢旦被白乐儿一夹一摔,胸骨全碎,身受重伤,福嫂等人闻信赶来,大惊失色。 谢旦制止住他们的哭声,微笑着道:“让孩子们出来。” 孩子们隔着窗棂,瞧得清清楚楚,此时一涌而出,有的道:“哇,谢爷爷好厉害,一棒就把那黑妖打瘸了!”有的道:“我还看到谢爷爷刺了白妖一刀,都流血了。” 谢旦支撑起身问:“孩子们,妖物可怕不可怕?” “不可怕!”孩子们异口同声。 谢旦笑道:“只要我们勇敢,妖物就吓跑了,是不是?” “是!”谢旦又把谢显叫到跟前:“小显,你今天的话很对,以后要坚持做到。” 谢显懂事,攥紧了拳头:“爷爷。我长大了,也要像你一样。” 孩子们被领了下去。 谢旦环视身边众人,和福嫂道:“文英,我去了,你多辛苦啦。”言毕气绝。 族人不敢大哭,个个掩面失声,正在悲痛,山前传来一阵剧烈争吵,孔定急让人奔过去看时,只见福阳呼天抢地,要下山找双妖拚命,被谢光和谢瑞死死拉住不放。 福阳大哭道:“放开我,是我害死了谢长老,我要去杀了妖物!”但是谢瑞力大,他动弹不了,激愤之下,竟然晕了过去。 原来福阳发现双妖正是从自己防范的口子突入,以致酿成大祸,他平素极为敬重谢旦,谢旦因己而死,他痛不欲生,发疯一样冲下山,去追黑白乐儿,谢光听说后,来不及看望乃父,连忙和谢瑞把他追回。 福阳被救醒后,丧魂失魄,谢光道:“双妖防不胜防,总要突进来,想必听到孩子的吵闹声,才循声过去,你不要多想。”说罢赶紧奔赴至父亲的遗体旁,福阳也跟着一路滚爬过来,抱着谢旦尸身恸哭。 谢旦在族中威望极高,他本多才,又淡薄名利,得识大体,福先生在时,他倾力辅佐,福先生出走后,他又殚精竭虑,维护本支不乱,后来又力挺福嫂出山。 他的向善之心,就是伏桀福旭那般胡作非为,对他也不敢丝毫忤逆;闪鲛危害族中,也不加诸他身,在他生命的最后阶段,二个负责了望的族人亲身感受到了他对孩子们的循循善诱、拳拳爱心,亲眼目睹他以老迈之躯痛击妖魔的壮烈,此刻哽咽着一一道出。族人忽然明白:巨星就在身边,光芒藏而不露!举族哀悼。 谢瑞折臂已愈,咬牙切齿,日日在山前巡视,只等黑白乐儿出现,要和他们搏斗,福嫂不放心,令福孝形影不离地跟着他。 族人一边哀悼谢旦,一边苦思除掉双妖之法,福阳密与支族中少年计议,双妖再露面时,他带人设法死死抱住他们腿脚,其它族人一举将其歼灭。 那黑白乐儿好一段时间都不露面,族人苦等他们不得,却等来了一队人畜。福嫂在山前看了半晌,竟激动起来,忙吩咐福孝等人多带人手,速往迎接。有族人见她如此,小声猜测:“莫非族长回来了?”其它人闻听恍然,连忙抄了家伙,汹涌而出。 第九十二章 福孝叔叔 黑白乐儿上次在元宝山前新拓场地上听得小梅怒斥指挥,回来后对她的一颦一笑神魂颠倒,无奈族人撤回元宝山,坚守不出,他们再难见上一面,最终按捺不住,铤而走险,硬撞进山,虽然伤得不重,却吓得不轻,若不是族人担心谢旦和孩子们,恐怕他们真的进得去出不来。 但二妖一向好了伤疤忘了疼,养好伤后,到处野转一番,又回转来,欲心蠢蠢,二个一边说着小梅相互逗乐,一边追追打打离了窝。 黑脚龙不知他们心思,以为他们已把族人牢牢困住,它无聊已久,便趁此空隙去极地冰原投放标记环牌。 黑白乐儿来到旷野处,忽然发现身后有一队人畜,逶迤而来,有牛有羊,牛羊多而人少,牛身上多有载负,也有人骑在牛背上,队伍绵长。 二乐儿大喜,想起上次骑牛狂奔的刺激,发一声喊,争先恐后地跑过去,各选一头牛,不管牛身上是人是物,长手扒拉开,大开二腿,跃了上去,口中嘘嘘夺夺地乱叫,奔驰开来。 这支队伍乃是冰黎一行,她早就想来看看福先生和族人,酝酿了几年,这次先在大河封冻时将物资运过河贮存好,待到开春大河解冻前,才驱赶牛羊出发,顺着支河前行。 一路尽是乱草沼泽,幸有福慧驱赶了大批大牲畜在前趟路,虽然行程极慢,倒也顺当,遥遥望见福德山时,福慧才任由那些野牲畜散去。 冰黎和福慧二人走在队伍前面,眼见得就要和亲人相见,心潮澎湃,正在指点凝望,听得身后吵闹,回头一看,二个高大的怪人各挂着一双长腿,骑在抢来的牛背上,乱跑乱叫。 二女都皱眉不乐,不喜族中竟有如此狂人,不着寸缕,丑态毕露,正要着人上前责问,又听到前面有呼啸声,尘土飞扬中,数十名族人各举器械,嗷嗷的飞奔过来,心中更奇,只得停下观看。 那群族人冲到跟前,为首的正是福孝,见所来队伍前面二个女姝,一骑马,一骑牛,一个英姿矫健,一个端庄雍容,分明面熟亲切,一时愣住。 福慧却早就认出了他,眼光湿润:十年不见,亲弟弟已是勃勃少年,英俊豪壮,喜泣大呼:“福孝,快过来见过冰黎姐姐。” 族人闻之大惊,细看之下,果然是冰黎和福慧,齐都围拢过来。冰黎忙跳下牛背,一一含泪拥抱,口中数着:“福阳弟弟!”“福云弟弟!”“二弟!”当看到谢瑞时,抱住他不敢相信:“五弟都已是大人了!” 族人喜作一团,福孝大声道:“五哥,我们先上前防住妖物,二哥、福阳福云二位哥哥,你们护送冰黎姐姐赶紧回山。” 谢瑞闻听,推开冰黎:“姐,你先走,我去杀了那二个妖物,为父亲报仇!” 冰黎大惊,正要询问,他已飞奔上前,福阳几个早已向着二妖冲了过去。 冰黎急问谢光:“二哥,大伯他怎么啦?” 谢光恨声道:“前面不知哪里来的二个妖物,已把族人困了二年多,父亲、无光长老,还有十几个族人都遭他们毒手。”冰黎啊的一声,痛哭起谢旦来。 一旁福慧听得清楚,翻身上马,她自小胆大性野,在带冈邦千里寻夫几年里更打过无数狮虎熊狼,从不知天底下有畏惧的东西,红泥马奔跑开来,似一道红色的火焰,急蹿向前。 黑白乐儿各玩各的,白乐儿正玩得起劲,忽听到身边清脆的呼声,掉头看时,见一个通体黝黑的少年正双脚盘在牛背上假睡,便也照模照样学起来,把二条长腿搬上牛背,双手抱在胸前,闭起眼睛摇头晃脑一阵。 少年朝他一竖拇指,又旋即腾身站在了牛背上,白乐儿也想去做,但他身体太高腿太长,一副作死样忙了半天,哪里能够。 那少年却又身体后仰,躺倒在牛背上,白乐儿连忙来试,这个倒不难,只是半个身子都悬空挂着。 他正得意地想去看那少年有什么新玩法,猛然喉咙一紧,一颗头颅被扯掉一般,身体被拖落到地上,他危急时刻伸手一揪,把一根藤索拽了过来,跳起来尤觉得眼冒金星,脖子上火辣辣的,不禁怒气冲冲地四处寻找。 那黑少年用手一指,白乐儿果然看到另一个差不多大的少年正隐藏在草丛中,当下顾不得愤怒,竟然来了兴趣,蹑手蹑脚过去抓他,才走几步,后脑壳上咚的一声着了一块大石头,向前趔趄了二步,怒目回视时,那黑少年已一溜烟地跑了。 也是严合冈邦小弟兄二个只见他们胡闹,不知他们是族人的大敌才没有下死手。 白乐儿追了一通,又和黑乐儿一起玩了起来,待见福阳谢瑞吼叫连连,追了上来,正好一乐,二个跳到地上,一阵飞跑,把族人远远地甩在后面,又忽然返身过来把族人殴击一下,只把谢瑞福阳气得哇哇直叫。 谢瑞不时调整钢叉,但二妖心中防范,他始终没有机会出手,更加心浮气躁。 二妖戏耍族人,族人越是急怒,他们越是开心,一时只见他们身影翻飞,笑声不断。 正玩得兴起,只听得一声大喝,一片红马疾驰而来,二妖不知死活,发力奔跑,竟似要和红泥马比个高低。福慧看准了白乐儿手一扬,墨透杖将他刺了个贯胸,他仍飞奔了老远才忽然扑地,福慧马不停蹄,又自马上飞了起来,黑乐儿对身后全然不知,被她拔出都割刀,手起刀落,人头掉地,二妖活得快乐,死也痛快,竟没有丝毫恐惧和痛苦。 福慧举手除妖,族人又惊又喜,谢瑞上前用叉将二妖戳个粉碎,这才被人拉回。 福旭等人如飞一样赶回去报告福嫂。冰黎思亲心切,叫上一子一女,驱牛急赶,众人在后紧随。 福慧和福孝姐弟含泪执手,一时不知从何说起,福慧终于道:“弟弟,妈妈她老人家可好?” “还好,只是这几年发生了好多事情,她老了很多。” 福慧哭出声来:“弟弟,都是姐不好,让她老人家生气。” 福孝道:“姐,别说了,快走吧,妈这几年念叨你都已经麻木了。” 福慧越哭摇头:“弟弟,我不想再刺激她老人家,你先回去,我再等等。” 说罢拉了冈邦反往后退,福孝欲追,想了想大声道:“姐,你别走远,我这就来找你。”一跺脚,赶紧回去请求母亲。 福嫂在山前等候消息,和孔定等人忧道:“我这眼睛跳得厉害,别再有什么噩耗传来。” 只见福阳谢瑞等一批批赶回,大汗淋漓,却都是欣喜若狂,大声报喜:“主母,是冰黎带人回来了,二妖已被诛杀。” 福嫂听说不敢相信,身子摇摇晃晃,她不容易回过神来,这才跌跌撞撞下山,却已是含泪飞奔,口中只唤道:“冰黎,我的孩儿,你怎么来了?” 她急迫下山,边走边呼,身边族人拉也拉不住,只好跟着搀扶。 冰黎远远看见,连忙下牛,也是急跑着迎了上去,二个见面一端详,冰黎见她见她虽然身子硬朗,但满头白发,面容苍老,顿时心如刀割,抱着她痛哭起来。 这一头福嫂十年恶梦,心如弦控,一旦放松,竟是声不能出,泪不能流,身子一瘫,倒了下去。 冰黎大骇,连忙抱住她呼喊,孔定上前看了,先让胖嫂相帮抬回居所休息,然后安慰冰黎道:“不要紧,你姑姑不曾想到你会来,激动太过,先让她休息休息。” 冰黎这才放心,随着众人回来把福嫂安顿好,孔定让众人散去,赶紧做事,自己和秋生等人留下来看护。 众人围在福嫂榻边,冰黎小声问起族中之事,孔定苦笑不语,秋生老泪纵横,福春掩面而泣,无一作答,待得一一问起当年故人,这才惊知族长已然不在;谢旦陨逝;无光、谢夫子、福松、福顺作古;伏桀、福旭等人遭报,族中精华尽失,不禁悲痛欲绝,失声哭问:“这是为什么呀!”福嫂睡了二天一夜才醒,看到冰黎在身边,微笑一笑,又酣睡过去,中间断断续续醒了几次,只是说困,冰黎福春都劝她:族中已经安定,你就放心睡觉。 冰黎又趁隙到谢光支中,着实哀悼大伯,再回来守护,问福春族中往事,福春仍是泪流不止,不肯多讲,口口声声只说这辈子对不起主母和族人,唯愿终身在主母身边伺服。 后来小梅安排好支族中事务,前来相陪,她得知冰黎已是娘家族人长老,对她自然敬重,冰黎但问,她无不答,把福族人自到元宝山连续发生的惊天动地的事情和主母以惊人的毅力把族人从颓弱的边缘拉了回来的经过一说,虽然宁湖的艰苦经历远未说尽,已把冰黎听得惊心动魄、忘乎其神,抚摸着姑姑的身子,看着她熟睡的面庞,泪流满面,啜泣不已:“可怜的姑姑,你是怎样做到的呀?” 在她的记忆中,姑姑其身不高、其性不张,从来只在姑父身后张罗应承,谁会想到族人迭逢大事,危难之际,鱼龙混杂,竟然是她挺身而出,力挽狂澜!想到自己自到闫长老族中,蒙长老信任,委之族中大事,数年下来,便把族中治理得红红火火,这次前来,固然思乡心切,又应福慧之请来说掇她母女和好,其实内心也是来向族人汇报成绩来着,此刻听到姑姑的事迹,又敬又佩,不敢攀比。 福嫂醒来时,已是双目发光,拉着冰黎的手道:“看我这觉睡的,你大老远来看我,到这里来反受连累。” 冰黎道:“姑姑,你想睡再睡一觉,我们在你睡着时也在睡呢。” 福嫂道:“不睡了,再睡就成神仙了。”又与小梅道:“梅啊,你怎么在这里,不回去安排?” 小梅笑道:“主母,你放心好了,二个妖物闹了二年多,大伙儿都憋坏了,不相多讲,抢着干活呢。” 福嫂点头道:“我已经好了,你还是回去看看。”小梅答应着出去。 福嫂又与冰黎道:“我后来才明白闫长老的至诚之心。” 冰黎问道:“姑姑为什么这么说?” 福嫂赞道:“不光小梅这孩子办事干净利落,胖嫂、大姑、二姑等人都是忠良,而且种田牲畜又是好手。” 冰黎笑道:“我这次来又带了二十个姑娘来,其中八人是说好了给福孝兄弟的。” 福嫂惊道:“胡说什么?福孝虽然优秀,自有他的适配,哪容你这样安排?我想你日常行事也都是一碗水端平,怎么这件事上如此荒唐。哎,这孩子这么这几天都不露面?” 冰黎道:“他前二天和福阳他们下田去了,这二天又在帮谢一哥哥照料黑衣人呢。” 正好福春捧水来与她洗脸擦手,福嫂道:“福春,你也不能闲着,圈栏里的牲畜都要人照看着呢。” 福春道:“有人打理着呢,让我只照看好你。” 福嫂把脸一沉:“我又不老,又没病,要什么照顾?你去。” 福春又流泪说道:“主母,我对不起你,对不起族人,情愿一辈子与你做牛做马。” 福嫂轻斥道:“这孩子,天天胡想,伏桀是伏桀,你是你!” 说着和冰黎叹道:“要是她当初看严一些,或者我那时头脑不乱,也能狠心约束他,他也不至如此下场。” 福春哭道:“主母,你大人大量,他是罪有应得。” 福嫂道:“过去的事再也别提,你先去做事,我和冰黎再说些话。” 冰黎道:“不急,我先陪你到外面走走。” 二人出来,走走息息,福嫂问:“闫长老和族人都好?” “都好,就是公公前几年生了一场大病,现在好了。” “你后来和他家老几成的家?” “三个都是。” “什么?”福嫂停了下来:“你不会是说你一个人嫁给他们三个人了吧?” 冰黎不好意思道:“是这样的。他们三个非常亲密,又都很爱我,话都讲开了,我也没办法。” 福嫂匪夷所思,笑骂道:“怪不得你刚才说那种胡话!” 冰黎道:“我们来之前就想到福孝兄弟到了当婚年龄,也是一番真心。” 福嫂摇头道:“你这样不要紧,我对族人的要求就是不贪,不多占。” 她轻叹一声复道:“你不明白,当年我们在生死关头就是靠此度过难关,你孔叔叔告诉过我一件事,他曾经看到你谢夫子爷爷把二颗倒伏的青麦穗掐下来,攥在手里半天,终于没敢吃,晚上颤巍巍地放回锅台上,做贼一般,他死前却又攥着省下来的六粒营养丸留给大家,他最后是饿死的。同样,族人当初内哄,也是有人贪婪多占,以至人心变得软弱不坚,招惹妖邪。” 冰黎听了又是感慨伤心一阵,良久问道:“姑姑,我此番回来,正是怀着一个疑问,看来你必能答复。” 福嫂淡淡笑道:“你冰雪聪明,能有什么疑问?” 冰黎道:“我现在是一族之长,开始干劲十足,族中越来越红火,我却越来越烦恼,乃是因为族中繁盛了,粮谷、牛羊、衣服,什么都充盈不缺,族人便骄奢惰逸,什么姿态都有,我也是茫然。” 福嫂默默走了一阵才道:“我这里若不是黑白二妖这一闹,也会碰上这种情况。” “那该怎么办?”冰黎急切问。 福嫂道:“你还记得我们在老家时,虽然物质匮乏,但人的精神状况并不差,那是人的灵魂被限制在一定的范围内,领头人只要公正不贪,便显得高尚,让族人膺服,这时候人的灵魂是引领着肉体的;等到物质丰收的时候,人的灵魂如果不进步,就会被泛滥的物欲包围,易骄奢淫-逸,畸形变质,此时就需要领头人的灵魂更上一个新境界,更加智慧更加坚毅,将众人的灵魂从物欲横流中拔起,从狂热中冷静下来,人人自省自修,平定物欲,升华灵魂。” 冰黎如痴如醉,回味了好一阵才问:“姑姑,可有旨要?” 福嫂道:“我在宁湖,后二年便已丰衣足食,度用多余,但人人淡泊,再回元宝山时,只日常灌输,人人须有知耻之心、明德之心、向善之心!虽然如此,族人资质不一,大多心非所愿,我正想借金先生的神迹压迫后进,维护族人优良本性。” “知耻之心!明德之心!向善之心!”冰黎情不自禁地念起来。 她悟性本高,一听之下,便如醍醐灌顶,大喜道:“姑姑,难怪大家都服你。” 福嫂淡淡道:“服与不服,非我所瞩。对了,你没带孩子来?” “老三还小,这次只带了老大老二来,怕打扰你,都在和大哥二哥家的孩子一起玩着呢。” “那看看去。” 二个又来到谢光支族中,冰黎忙唤了严合和宝月上前来见姑奶奶,谢显等也上前叫了她们,然后几个又去疯玩。 福嫂道:“女娃儿有些害羞,也不讲话,只在一边看。” 冰黎叹道:“是的,她叫宝月,孩子极是聪明,学什么都快,就是到现在都不讲话,教她的师傅说要得到头发长得最慢的人的一绺头发做引子,吃了便好,这谁知道哪个头发长得最慢?” “嗯,慢慢等吧,就像金先生留下的几十名黑衣人朋友,前几年听一个妖物说要得到神仙的尿才能治好傻病,也不知真假?也不知神仙之尿是什么样子?” 她又问冰黎孩子多大了,冰黎道:“闫合十四,宝月小了一岁。” “都看着大。”福嫂随口道,自己在心中盘算一番,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冰黎笑道:“姑姑不要叹气,你的这个心思我知道。” “是吗?” “姑姑可知道我们快到元宝山前,二个妖物是怎么死的?” “哎,你不说我倒忘记了,你快说,是谁打死了妖物?” “说了你不要激动。” 福嫂更奇:“你又搞什么名堂?快说。” “就是小慧,还有你的外孙冈邦也很英雄呢!” 福嫂听了脸上泛起红晕,大声喊道:“谢显,去叫你福孝叔叔来见我。”说完气哼哼的往回走,冰黎暗笑。 第九十三章 金先生也受了冤枉 福孝到晚上也没有回来,谢显来说他在忙着照料黑衣人,走不开,福嫂更有气堵在心头,福春帮着取回汤饼,她只陪着冰黎吃了一点。 晚上冰黎才有空去看同来的族人,说不睡这儿,她一夜没睡着。 第二天冰黎又来陪她,到山前地里转了,族人热情很高,对她更加敬重,她却魂不守舍,一连几天都是这样,冰黎和她反复聊及二边族中事情,毫不涉及福慧,福孝也似躲着她一样。 她终于忍不住,大声和福春道:“去看看你大兄弟在忙什么?让他立刻来见我!”说完扭头而坐,胸脯直鼓,也不理冰黎,冰黎也微笑不语。 不一刻,福孝回来,装憨道:“妈,你叫我?我忙着呢。” “忙!忙!你心中还有我这个妈吗?这么多天影子也不见!”见福孝也是气呼呼的眼看着一边,一脸不服的样子,心中更气:“你还有理?” “妈,你不公平!” “不公平?”福嫂站了起来,糊涂道:“我哪里不公平了?” “我这才几天不见你,你就心急火燎地把我叫来,我姐十多年不见面,人都快急疯了,你却不肯见她。” 冰黎哈哈大笑,福春也在一旁掩口。 福嫂本来上前要打,又退回坐下,怪笑道:“好,好儿子,你学会算计我了。”说完气得直流泪。 这下三人都慌了,福孝连忙上前认错,福嫂哽咽道:“我这一生相信的人,为什么都是狠心人?” 冰黎道:“姑姑,你这是说谁?” 福嫂道:“你姑父扔下我和这么一个大摊子,一声不响地就走了;金先生平白无故地落下几十号大婴童,要了我大半条命;那个死丫头撞下大祸,人影不见,让我来扛;伏桀这孩子我从小就带在身边,也那么狠心;就是你们也忍心看着我着急,算计我。”几人一听,果然如此,都跪下请罪。 冰黎道:“冈邦五岁那年,小慧突然来和我哭诉,说她撞下大祸,流浪在外,有家不能归,又说你老人家待我比待她这个亲女儿还亲,求我来说情,我当时因有一个北山老人主动上门来要与孩子授课,不忍放弃,拖了二年,后来公公又生了一场大病,不得走开,她也是睡不着,吃不下,中间又来看过你们几次,只不过你们不知道。我这次来固然是想你们,主要还是求你原谅她,让她回家。” 福嫂叹道:“算了,这十多年我也想开了,她回不回来又怎的,比如我没有这个女儿。” 冰黎陪笑道:“她哪敢回来,当年谁不知道谢家老三金刚菩萨心,认准的事亲娘老子也不行,不要说她,你说下的话,我们谁敢违背?” “哼!所以就耍些伎俩,你们就不能堂堂正正地说话行事?” 福孝道:“妈,当年我差点被你老人家打死,也差点吓死,我都和你说过:那次去和姐传过话,扭头就走,不敢走快,怕她不能领会,没完成你交待的事;又不敢慢走,怕她领会了不知她如何反应,后来我听到她绝望的哭声,我的心中比她还要绝望呢。她当年求我让她偷看你一眼,我没敢;这次我求她一起回来,她也是分明不敢,妈,姐她就是做错了事,但是你也知道她绝不是成心的。” 福嫂不语,有谁知道她心中藏着巨大的悲痛,而这种悲痛只能独自承受难以启齿呢! 冰黎和福孝道:“嗯,那次你回去以后,小慧知道你们已经断粮,无可采食,命悬一线,带着才几个月大的小冈邦,日夜赶往漠北草原,用聂峰传她的兽语,唤回大批牲畜兼程回赶,三个月没睡一夜安稳觉,总算没耽搁事情。” 福孝大声道:“原来是姐姐?”冰黎点头。 福孝道:“怪不得我这次见她乘马除妖,心中就有预感。” 冰黎又求福嫂道:“姑姑,念着小慧有三次大功,你就让她回来吧。” 福嫂问:“哪三次?” “刚才说的是一次,这次除妖是第二次,第三次是若无她的带领,我绝不能来见你。” 福嫂犹恨恨道:“她就算有功,难道闯下来的祸就轻了?” 冰黎诚恳道:“姑姑,这个你也不要拿你和姑父的要求来责备她,她说她也知道书优秀,也知道你和姑父的心意,可是她对书没有感觉,只爱着聂峰。你如果爱女儿,不希望她高兴?我看她对聂峰那种爱的态度,就和你一样。” 福嫂瞄了她一眼:“她哪点像我了?” 冰黎叹道:“你老人家自姑父出走后,每过一天就在这张皮子上用骨针扎一下(说着看一眼床头叠着的羊皮),十多年不缀,谁看了不辛酸?小慧也是一样,至今如同聂峰在她身边,每次有好吃的,便像是在和他私语:‘喂,这个不错,你尝尝。’便代他吃一口;每遇到新奇的东西,也当他在身边问道:‘这个你没有见过吧?’;每次责打或赞扬冈邦,都道:‘喂,你看看,你儿子又怎样怎样。’无论什么事,都像他真的在她身边一样,像模像样地商量一通,至于说话口气,言必称我家聂峰怎样怎样,我家聂峰说的,好多好多,我初时也不习惯,后来便很感动,这些难道不都和你一样?” 她说完自己忍不住抹眼泪,福孝和福春都哭,福嫂也流泪道:“这死丫头自小就不让人省心,可怜她爸苦心孤诣,还指望她和书在一起,二族便如一家,哪知亲没谈成,倒成了仇人。” 福春替福慧争辩:“但书强奸雅雅,与小慧何干?” 福嫂斥道:“书不是那样的人,以后不许乱说。”福春点头。 冰黎又道:“姑姑,你说对了,这事和小慧倒有关系,小慧见你们逼得太紧,又知道雅雅恋极了书,她便鼓动雅雅和书生米煮成了熟饭,如果运气好的话,一来她可和聂峰在一起;二来也可达成姑父心愿。” 福嫂大惊:“这死丫头如此大胆胡来,不知害了多少人,我怎能原谅?” 她板着指头数道:“你们看,人家那边德先生出走,书被逼失踪,还连累一个老太太伤残,这边你姑父出走,雅雅被逼疯,对了,还有金先生也受了冤枉。” 沉默了一阵,福孝为难道:“妈,你都说了,这事也有其它误会,再说姐在外面也流浪这么多年-” “她这是活该,她那时疯了一样往外面跑,最可气的是,抗击大水那些天,全族无论老少都在呐喊助威,她倒还有兴致跑出去私会。”说完又气咻咻的。 冰黎道:“这你可冤枉小慧了。” “冤枉她?” “她那时要聂峰帮助姑父,你们都不知道,包括姑父和金先生,那时候和族人当面对敌的是一个海族大魔头,但是在后面不远,还隐藏着二个更厉害的大魔头,有一个还和聂峰交锋过,聂峰也忌惮他,所以聂峰暗中监视,防止他们突袭。” 她这一说,福嫂和福孝都信,因为知道确实有这么个大魔头。 冰黎又道:“所以你老人家也消消气,书和雅雅一事,说穿了也是小慧太爱聂峰的缘故,充其量也是胡闹而已。” “她这是胡闹?她就是一超级害人精!”福嫂恨恨大声道,三个人见她的激愤样,都板起脸来不敢笑出。 停了一阵,她又忍不住问:“那个,那个她家的谁谁,后来怎样?” 这下三个人忍不住都笑,她自己嘴角也漾出一丝笑意来。 冰黎摇头叹息:“据小慧说,聂峰其实身负不治之症,她不顾将要分娩,逼他去找金先生。” “找金先生?” “她听聂峰说只有金先生能治好他的病,而且只有金先生才能劝说姑父和你同意他俩的婚事。” “那后来怎样?” “聂峰一直没有消息,小慧那次把牲畜驱赶到宁湖,便向西一路寻找,说要找到一个什么基地才能有信,几年下来,不但没找着,到处都没有人烟,她和小冈邦也是一路打打猎,捡捡拾拾,风餐露宿过来的,她至今以为聂峰在她身边,恐怕也是思念之极,我心里猜测聂峰恐怕已不在人世,心里却不忍劝她。” 福嫂一拍大腿,焦躁道:“这个死丫头,看看,害了这么多人,自己也落得这样。” 冰黎道:“姑姑,你不必为她担心,我看就算她找不到,她心里反正以为聂峰一百年都在她身边,她说她负气离家,和聂峰一起到处出游,先遇到金先生和他们翻脸,带着书恨恨而去。” “金先生带走了书,这么说书倒没有事情,不好!金先生和他们翻脸,他怎么好再去求金先生?死丫头,这点也想不开!” 冰黎点头道:“倒也如此,他们二个进草原,过大漠,上高原,到过极西大海,聂峰教她骑马、学兽语,讲许多闻所未闻的故事,奥妙高深的知识,然后再回来。她又让他把这里的猛兽都驱赶走,这也是一件不小的功劳呢!聂峰为她安好家,什么都安排好,还抓了一条千年大蛇和一头大猪精,说吃了它们以后她也能和他一样不畏寒暑,体坚不衰,儿子出生后,一家人再出去游玩,她便不会拖他的后腿。姑姑,这些她不知和我说了多少遍,每次都那么幸福,让我忌妒。她也有清醒的时候,和我说:‘冰黎姐,我理想中的人被我在生活中遇到了,他又那么爱我,无论结果如何,我都觉得没有虚度此生。’姑姑,她有她自己认为的幸福,她都这样想这样说和这样过了,你还责怪她什么呢?” 福嫂这才又流下泪来:“这死丫头,我就说她不省心,自己作成这样,还让我为她伤心。” 冰黎也是满脸泪水,笑道:“爱有多深,恨有多深,你口口声声死丫头的,难道不是挂念她,心疼她?” 几个人都呼哧呼哧地哭起来。 第九十四章 如法炮制 福嫂好了几天,孔定来和她道:“老嫂子,宁湖那边一摊子,不能扔,我也舍不得,我还是到那边去。” 福嫂点头问:“还有谁去?” “我问了,谢光走不开,福春随你,谢瑞要留在支族中放牧,其它人都愿意。” 福嫂道:“黑衣人就留在这边,不能一直让你们担着,我和你同去,冰黎,你可愿与我去住上几天?” 冰黎道:“正想去感受一下。”看着孔定佝偻的身躯,又感触道:“孔叔,你也受大苦了,我回去时必带上你,让你享二年清福。” 孔定笑道:“享什么福,平淡就好,不过我和你也投缘,去住住也不妨。” 福嫂随即召集各支紧要族人,说宁湖那边不能空置,自己要去帮孔定整顿好了才回,黑衣人就不回去了,仍着谢一领头,其它各支抽派人手一起照看;谢长老和无光长老去逝,由谢光和福云分别接替,秋生长老也说身体不好,由小梅出头担当,自己这一支族中由福孝管理,福阳也去帮助谢一。 福孝私问道:“妈,福阳哥哥处置得当,还是他来?” 福嫂道:“福阳沉稳,但遇事欠担当,让他随谢一磨砺磨砺,我让你做是看好你,做不好时也要再磨砺。” 福孝惕然答应,又问其要,福嫂仍道:“公平不贪,有知耻之心,明德之心,向善之心即可。” 当下与冰黎等随孔定去了宁湖。 严合因和谢显玩得好,冈邦又三天二头来玩,没有随行。 她走后不久,又有人远道而来,福孝得信,先远远迎了上去。 这次只有三人二骑,一个硬朗汉子挥舞着铲头棒当先开道,身着无袖上装和短裾,光赤着脚,毫不在乎脚下簇棘刺石;后面跟着的是一匹高大骆驼,骆驼上又是一个高大壮汉,浓眉朗目,虎背熊腰,极是威重,这二人不时回头说上一二句话;再后面一匹纯白牦牛上坐着一个少年,年龄和严合谢显仿佛,神态安详,融和庄严,动辄切合天地。 福孝发蒙于乃父,得重华教诲,又历经磨难,智识卓越,见他们三人虽然风尘满面,但个个气度不凡,心生仰慕,连忙上前问候。 那骆驼汉子与他语言相通得快,下驼来和他聊二句,知道此处便是福德山,三人相顾大喜,又问起德族人,说是访亲来着,福孝暗暗称奇,也不便多问挽留,指与他们看了,又差一熟路人相送,目送他们遥遥去了。 当晚回来,他到谢光支中,把事情和谢家兄弟说了,谢一沉吟道:“人家有远亲,也是正常,不必惊动主母,待她回来和她说起便行。” 却说族中一大帮孩子都喜欢闫合,但他却只和谢显冈邦合得来,不多外出。 他自出生,闫长老从族中一耆老口中得知,北山上有一修行老人,有异能绝技,待把族中大事付于冰黎后,即动身寻觅,二年后果然得其踪迹,那老人见他谈吐不凡,随他回来看了孩子,欣然同意授教。闫合五岁随老人学艺,无一日间断,喜静思问究,一向勤奋,老人平时又善采撷草药与他滋补,所以虽不比冈邦有超然体能,但较技辨识,毫不相输。谢显自小蒙谢旦教诲,心胸博大有料,冈邦更是勇猛无惧,三个聚在一起,加上宝月姑娘,即使无言,也还充实。 谢显常随父亲做帮手,照料黑衣人,闫合冈邦宝月也一同前往,初时心中恻恻,后来便知道大人的心思,闫合问起黑衣人的来历,谢显道:“只听说十多年前一个族中的大恩人着孔爷爷带回,其它姑奶奶和父辈都不肯多说。” 冈邦道:“那个大恩人怎么也不过问,这几十个大活人,个个胡子拉渣,幼稚得三岁小孩也不如,疹死人了。” 谢显叹道:“可不是,姑奶奶为他们可算是鞠躬尽瘁,心愿全在他们身上,那个大恩人我只知道叫金老爷。” 冈邦跳起来道:“我知道,他和我爸爸妈妈都熟。” 闫合望了望宝月,见她点头,才道:“我们也听说过,他这样做,姑奶奶尚不敢置评,必有深意,要是能治好他们的病就好了。” 谢显和冈邦笑道:“如果你能治好他们,姑奶奶一高兴,肯定会同意和你妈妈见面。” 冈邦急道:“闫合,你随师父最久,又最亲密,懂医识药,看看可有办法?” 闫合摇头与谢显道:“我也看了,无迹可循,我也听说舅公精通医道,他都没有办法,难!” “难道一丝办法也没有了?”冈邦失望道。 谢显道:“我模糊记得,有一次爷爷、姑奶奶和诸父辈谋及此事,曾有一妖物放言,要神仙尿才能有救,他们只气愤妖物狂妄,毫无办法。” “神仙尿?”闫合和冈邦齐声问,连宝月也探头相询。 谢显苦笑道:“说是毒尿,这不明着是戏言!” 闫合若有所思。 几个人散开后,闫合独拉住冈邦道:“我有一个法子,或可救黑衣人。” 冈邦忙问:“真的?怎么救?” 闫合笑道:“别急,也不知行不行,你平常撒尿,碰到的草木无不枯焦,这恐怕也是毒啊。” 冈邦笑道:“这倒是,咱们现在就去试试。” 闫合拦住他道:“不行,我只是猜测,须得这样做才稳妥。” 二人又嘀咕一阵,见了谢显时,便和他说要去山中采药救黑衣人,谢显回去和谢一说了,谢一暗笑:早听主母说福慧胡闹,不想她生的儿子也是如此,异想天开!全不在意。 闫合带着冈邦,到处寻找些味冲的植物茎段,回来捣碎成汁,冈邦乐呵呵地将自己积下的尿端出,和在一起,闫合皱眉道:“也不见你吃什么特别的东西,味这么重,就不知黑衣人能不能咽下?” 冈邦笑道:“你当他们是大人啊,看咱们的。” 二人这才找上谢显,瞅个空档溜进茅屋,找准一个黑衣人,扳起竹筒,朝他嘴里倒上一口,那黑衣人当即跳了起来,捧腹弯腰,却又呕吐不出,只憋得直喘气,忽然间站定,眼睛四处打量,又原地转了二圈,大叫一声,冲出茅屋,跑得无影无踪。 闫合三人面面相觑,不敢再试,只得塞上筒口,悄悄地去到处寻找跑掉的黑衣人,哪里能找得到。 三人知道谢一每天都要点数人数,都惴惴不安,好在连续二天他都未能察觉。 第三天一早,他们又找了一通,回到茅屋,仍未见那黑衣人回来,正在低声商量,看到谢一来检查,三人一看到他,顿时呆住。 谢一见他们神色有异,也回头看,见一个黑衣人跟在他身后,马上朝屋内喊:“春芳,有一个人跑出来啦,喊他回去。” 春芳应声出来,他的儿子和谢显一般年龄,嘴巴又甜,学着春芳的口气和那黑衣人道:“乖乖,你怎么一个人出来,快回去睡觉。” 闫合冈邦听着肉麻,都忍不住捂上嘴巴。 那黑衣人忽然朝着谢一跪倒在地,口气生硬道:“多谢救命之恩,还请救我同伴。” 谢一大为惊讶,看了看春芳和三个小辈,犹自不信,春芳又要去哄他,他只求谢一救命,谢一这才相信,又惊又喜,连忙扶他起来,却不知他为何忽然清醒,也不知说什么好。 谢显忙把父亲拉到一边,指着闫合和冈邦道:“父亲,这个黑衣人一定是吃过药才变成这样。” “吃药?”谢一看着二个小辈:“拿来我看。” 二人扭捏一通,腼腼腆腆地奉上竹筒,不敢说话,谢一闻了闻,马一变色道:“这么呛!”又问二人怎么用,二人精神大振,闫合道:“舅舅,只倒上一点,他就好了。” “怎么得来的?” “我和冈邦二个找的药草,捣碎成汁。” 谢一知他随师学医采药,虽然见他面皮通红,也未加注意,反而看了看身后的黑衣人和春芳,低声吩咐:“先别声张,再试试看。” 三人连连点头,谢一又返身问了一通黑衣人,知他确已痊愈,名字叫楠桦,他这二天躲在暗处观察,见同伴们如同僵尸游魂一般,无知无觉,触目惊心,族人早晚为他们喂饭、擦身、领走查睡,细言轻行,大是亲切,必是恩人无疑,而谢一又是领头之人,才现身求救。 谢一和他道:“我们刚刚找到药,不知管不管用,你指出二个同伴,我们再试一下。” 楠桦当即指了一男一女,谢一不动声色地让闫合冈邦如法炮制,那二个黑衣人醒了以后也大是惊恐,幸亏楠桦及时拉住慰问,这才安静。女的是楠桦的女友,叫希希;另一个好朋友叫清明,二人听楠桦一说,又悲戚地望了望浑沌不醒的同伴,都过来跪在谢一面前,求他尽早救醒同伴。 谢一心中狂喜,安慰他们一通,一边让春芳去喊谢光福孝等人来,一边问闫合冈邦药是否够用,不够的话,赶紧多带族人去采药调配。 冈邦飞跑回去,拎过一只晃晃荡荡的皮袋道:“你先用着,屋内还有些药草,我们这就回去调配。”二个怕秘密泄露,一溜烟又回去准备。 谢一小心翼翼地掌握宝袋,福孝、谢光等闻讯赶来,看到眼前三个黑衣人精神焕发又不知所措的样子,欢呼雀跃,一边派人火速去宁湖通知主母,一边全力施救。 醒过来的黑衣人也在一边帮忙,只二天功夫,四五十名黑衣人全部恢复神智,还好药量够用,反把闫合冈邦紧张了一通。 第九十五章 神智清醒 福嫂自到宁湖,只做不管,大事小事全由孔定做主,自己甘当下手,闲时便带冰黎四下走动,她历数谢夫子、福顺、福松等人墓葬,湖边、河口、草地荒原、一草一木,无不了然于胸。 “那时候每天每时每刻想到的就是如何果腹,你看远处的那一圈黑线,外面草丛丰茂、里面明显暗淡,就是因为被我们搜刮得元气大伤。” “可怕!”冰黎想到她和族人守着三倍于已的黑衣人,不能走远,每天只得一遍一遍地寻找,一点一点地向外,除了野草野花,小虫小蚁也难见,还有严寒酷暑、风霜雨雪,实在难以想像起初那二三年是怎么熬过来的。忍不住道:“姑姑,你上次埋怨金先生其实不为过,这个包袱太大了!” 福嫂道:“那是气话。” “是这样的,二姑和我说了,他们的智力一直和三岁婴童一样,身体却未停止生长,一些人都有白发和皱纹了,难道就这样一直到老到死?可笑的是,孩子倒生了一大堆。” “这难道不是上天对我们的一种补偿,那些孩子长大了难道不也是族人的一部分吗?” “这事也就你扛着,大部分族人心里还是不服气。” “有什么不服的呢?他们怎么没有想到是谁把我们带到这里,救了我们?不就是多了道负担,谁碰到灾难时也不想被抛弃!” “话既这么说,解铃还需系铃人,也不知金先生什么时候出面?” “他若还在世,早就来了。” “你是说他出了意外?” “金先生不是凡人,他当时和孔定说,怕这批黑衣人前面还有同伴,不能不管,追了下去,伤害黑衣人的黑暗势力极为庞大,我是从一个妖物的只言片语猜测到的,他可能早遇不测,与咱们这样苦撑着结果一样,只不过我们的过程更加艰苦磨人。我如此坚持,只不过对善的灵魂追随而已。” “姑姑,我是深佩服你了,原来你并非怀着希望,纯粹是信念支撑着这样做。” 二人正在感叹,孔定和谢瑞急急赶来,谢瑞老远就大声报喜:“主母,大好消息,黑衣人有救了。” “是吗?快说,怎么回事?” 谢瑞看了一眼冰黎,气喘吁吁地笑道:“严合和冈邦二个无意中采集到一些对症草药,偷偷地与一个黑衣人试了,他当即就恢复神智,大哥又试了二人,也有效果,便连忙差我来报信。” “你亲眼看到了?” “亲眼所见,三个黑衣人一旦恢复,气质大不相同,对咱们千恩万谢呢。” 福嫂看了看冰黎,犹不敢相信,喃喃道:“十年间,想尽办法也不能成功,这次怎么这么简单?” 冰黎兴奋道:“也许上天都被感动了呢,咱们快回去看看。” 孔定也欢叹道:“从来好事不来,要来一起来,你看冰黎来了,小慧也回来了,黑衣人也有救了,咱们的一段苦难也就要过去了。” 福嫂这才有些相信:“好,咱们这就回去看看。” 孔定道:“你是一族之主,自然要回去见机处置,我们不急,在此等候好消息。” 话刚说完,福阳又到,说黑衣人又救了一批,全部神智清醒。 福嫂不再犹疑,当即和冰黎上路,途中不断接到族人报喜,路走不过一小段,来报信的族人说黑衣人已全部获救,无一意外。 福嫂听了,反而停了下来,一脸茫然,也许喜悦来得太快,连她也接受不了,也许十年来她殚精竭虑地看顾着这帮孩子,如今一旦要面对,她反而有些慌神。 迎着初夏的微风,她努力镇静,晶莹的泪珠仍不停从她的眼角滚落,族人全部兴奋地围在她身边,等她起身。 她坐了很久,终于抬头和福阳谢瑞等人道:“这下可彻底放松一下了,我就不回去了,你们快回去,有什么事就由谢一和小眉他们商量,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福阳道:“不行啊,黑衣人是救过来了,但怎么安排,还得你拿主。” 福嫂笑道:“艰苦的日子都过来了,好日子还不知道怎么过吗?你们几个多商量就行。” 众人不敢违拗,看着冰黎搀扶着她走远,才又飞奔回去。黑衣人一旦获救,就被同伴拉到一边安抚,他们虽然长了十年年龄,思想还在青春年少的昨天,因此猛见身边同伴美玉年华已被销磨成憔悴中年,嗓音变粗,皱纹滋长,华发杂生,身材大变,衣不蔽体,又慌慌张张地对比自己,无不眼神慌乱,面现惊怖。 他们无所适从,与当初从基地逃到落脚点时的情景何其相似,有人四处跑开去打探,远远的只见三面青山隐隐,前面是一望无际的平地,显然不是记忆中的昨天那个地方,而眼前,茅屋、洞室、简棚杂乱相连,大人小孩出没走动,亲切怡然,下面又有大块熟田,有人正专心劳作,这一切虽然色调简单,却是一幅温馨图画。 他们纷纷回来,又在大棚中相聚,天气渐热,茅屋顶已被掀开一大片,里面倒也敞亮。 “这里有人居。” “我们怎么会在这儿?” “我们怎么会变成这样?” 他们有太多的疑问,却无一人怀疑是这里的族人救了他们,只在焦虑彷徨。 正值午饭时间,春芳和二个族人抬着饼筐和汤桶进来,敞开喉咙大喊:“乖乖们,快坐好,吃饭啦!” 黑衣人条件反射,片刻之间各就各位、鸦雀无声,但很快就醒悟过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哭笑不得。 春芳毫无察觉,走到一个黑衣人身边,在他身上抚摸二下道:“乖乖真乖,今天要自己吃,不要喂。” 那个黑衣人连忙闪到一边,全身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求助似的望着同伴。 人群中一个叫大江的,之前就是领头,此刻站了出来,惴然道:“大姐,你是说我们以前都是要你们喂着吃饭?” 春芳这才想起他们已不一样,也有些吃惊,连忙道:“当然,十三年每日如此。” “十三年?”大江讶异问她,其它人全都竖起耳朵在听。 春芳坦然道:“是啊,我结婚头一年你们来的,我儿子今年十三岁,只多不少。” 黑衣人如遭雷击,人人面色惨白,他们终于明白了所有人为什么忽然大变样的原因,有一人哭出声来:“十年,我们这十年岂不是没有过就没有了?” 楠桦素诗意,凄戚道:“这十年,是人生最精彩的部分,得到它死而无憾;没有它,人生有何意义?” 众人齐被他感染,都大悲伤起来,乱成一团。 春芳冷眼相看,忍不住道:“你们为自己这十年叫屈,可知主母十年全耗在你们身上,不光比如没有,还全都是沉甸甸的苦难,她和谁要去?没有她,别说这十年,你们往后全都没有。” 众人知道有理,又都疑惑不解,大江止住伤心道:“大姐,我们年少冒失,酿成此祸,自怨自艾,但确实对这十余年间的事一无所知,请你把详细告诉我们。” 春芳反问道:“你们清醒之前的样子都知道了?” 众人不堪回首,只是点头。 春芳道:“这十数年,你们一直如此,如三岁婴童一样幼稚无知,主母把你们收留在宁湖,领着一帮族人给你们吃,给你们住,日日无微不至照料你们,最难的便是怎么才能让你们吃到食物,延续你们的生命,他们耕觅节缩,有一粒谷,先给你们吃;有一口汤,先给你们喝,自己只靠野菜野果、根茎树叶果腹,光饿死的人不知多少个,却不肯亏了你们,十年如一日。你们还记得那个黑瘦驼背的男人?就当他是长老好了,他开始照看你们时,和你们当时一般大小,英俊挺拔,如今那样佝偻苍老你们都看到了;还有祖母的儿子福孝长老,开始照看你们时,十岁也不到,就要天天四处为你们觅食;我还记得主母去宁湖时,典雅稳当,如今已成老妪,我看着伤心,死去的长辈兄妹就不说了。” 她泪流满面,再也说不下去。 屋里一片沉寂,自大江往后,无不肃穆,他们的内心深深地震撼,想不到和自己毫不相干的族人自身饥不果腹,却倔强地牺牲自己,也要挽留他们似已毫无意义的生命! 这一刻,他们要求自己长大、成熟,热泪夺眶而出,他们急切地问春芳:“主母在哪里?” “她还在宁湖,长老们已派人去给她报信,她一定很高兴,很快就会回来。” “长老们在哪里?” “应该在晒谷场。” “你可以即刻带我们去那里吗?” 谢一等人见恢复了的黑衣人悲喜交集,忙着互相探询问候,便和谢光福孝道:“让他们自己安静下来吧,我们各自忙事情去。” 谢光道:“好,快麦子了,晒谷场得平整一下。” 谢一吩咐了春芳几句,也来到晒谷场,谢光福孝问起汤药之事,忙让人叫来闫合冈邦,谢一道:“想不到你们这次立了大功,让大家都解脱。” 闫合兴奋道:“我们见姑奶奶和几位舅舅每日为这事操劳忧心,便一起商量找药,希望得成。” 冈邦道:“这下外祖母一高兴,会让妈妈回来吗?” 谢一等人都笑:“这次一定行。” 福孝问:“都采的是什么药?” 闫合含糊道:“我们猜黑衣人体内定有积寒,只采集纯阳草药捣汁,不想竟然凑效。” 原来黑衣人被郝大帅施用罗网手把灵魂冻僵,身体能动,思想停止,冈邦小时候以龙虎汤为食,身上全是神砂成分,阳气盛极,黑衣人只要喝上一点他的童子尿,寒气即被融化,灵魂得以复苏,而且对身体大有益处。闫合冈邦虽然跟随北山老人学医识药,但知行尚浅,此次调药全无根据,纯系猜测胡闹,谢一等人哪里知此实情,最多以为好运降临而已。 几个人齐发感慨,正在欣慰,黑衣人整齐来到,齐刷刷地跪倒面前,垂泪感恩。谢一等人更相视而笑,心中均想:如此也不枉十年艰辛,忙把他们扶起。 黑衣人都盘膝而坐,显然训练有素,相较之下,族人散散落落、指指点点、呜呀窃笑,倒成了乌合之众。 谢一已经问过,知道他们中间以大江为首,而大江亲见谢一对自己一众的救护之恩,又知他兄弟和福孝是族人首领,反复感激,交流下来,又知他们并非土着,也是从遥远处迁来,对他们能绕过大海,溯河而上的壮举赞叹不绝:“我们一直在到处寻找你们,从未断绝。” 谢一道:“那是,世界这么大,怎么找?” 大江道:“我们乘坐飞行器从上往下看,很方便的。” 谢一大不理解,问他:“飞到天上?怎么上去?” 阿六在后面大笑:“牛皮吹这么大,躺了十年,一站起来就说会飞。” 希希看着他道:“是真的,大飞行器叫神行机车,小的叫小飞龙。” 小虎也哄笑道:“是小睡虫吧。” 小眉和福云发声喝止,族人才不敢出轻慢语。大江等人知道族人对世界无知,也不见怪。 谢一又问他:“你们从哪里来?” 大江回忆道:“我们的基地在西北的大高原边上,高山横亘,沙漠拦阻,黑水环绕,然后是广阔的草原,水草肥美,牛羊成群,瓜果繁多。” 他见族人原始简单,见识有限,于美酒玉食,鲜衣华服,高堂大厦都略过不说,虽然如此,如谢五等族中老人如何肯信,扔下一句:“只怕是还没有睡醒吧。”扭头就走。 大江看也不看他们,接着道:“很久以前,人类到达文明顶峰,却被一场大洪水灭绝,这之前祖先为应付不测,建下这个基地,且布局深远,应有尽有,为的就是保存下一支力量,到处寻找幸存下来的人类,加以救助。” 他叹了一口气:“想不到我们没有找到你们,反而是你们救了我们。” 他说到这里时,谢一兄弟和福孝互相点头,心中相信,因为他们想起了小时候曾听金老爷和大人们说过人类高度文明和大洪水的情况,又想到了大船,那时的人类既能下海,又怎么不能上天! “我们救你们是以后的事,但你们怎么会变成这样毫不知情?难道你们这么多人都不知道自己被害的情形?”谢一问道。 大江扭动了一下身体,叹息道:“怪只怪我们轻率从基地逃了出来。” “基地既然那么好,你们怎么还要逃出来?”福孝插话问。 大江回答道“我们能当上队员,都是经过严格挑选的,自己也很珍惜这份荣誉,只是后来-” 他看了看身边的楠桦,楠桦接着道:“后来我们发现每次出发,一言一行都受到基地监督,回到基地也不能随意行动,而且,比如我和希希相爱,只能通过眼神表达,不敢走到一起,也知道毫无可能,大家都是。我们越来越憋气屈,终于有一组队员回来,发现一个能逃过基地监督的秘密,并且很快在队员中传播开来,又恰逢重华宫走失一个重要人物,命令大批队员-也就是我们出动搜寻,我们忙悄悄约定,一出基地就关掉所有监督仪器,来到一个共同约定的地方,这才开始狂欢。那一夜虽然很冷,但与摆脱禁锢获得自由相比,不值一提。可惜幸福太短暂,每二天早上,大伙儿肚子饿了想吃东西,这才傻眼,原来出走是有代价的,而且很致命,下一步去哪里?住哪里?吃什么?全无着落,原先胸怀浪漫雄心勃勃,这才发现自己离开了基地什么也不会做。大伙儿吵吵嚷嚷,正在计较时,来了二个大魔头:一个高壮如雄象,一个单薄如树叶,他们说可以带我们去一个地方,温暖如春,自由自在,吃住全有。” “天底下没有这么好的地方。”谢显在一旁大叫道。 大江看了看他叹息道:“这道理连你都看得清清楚楚,可是当时我们实在穷途末路,明明看他二个阴恻恻的不怀好意,还是无可奈何信了他们,全无防范之意,他黑壮魔头也不知施了什么法术,天空中一下子变得雾蒙蒙、湿漉漉的,我正迟疑时,他来到我身边,抚摸着我的头只说了句:‘不要紧张’,然后一下抓按,我头骨一紧,一股寒意渗透到全身,我分明感觉到生命嘎然而止,此后全无记忆,直到现在。” “我也是。”身边的队员齐声道。 谢一乃问福孝道:“福孝兄弟,你还记得当时是怎么遇到他们的?” 福孝道:“我听孔叔叔说:当时他们便是在我们前面这条东西大河的下游漂浮时被发现的。” “怎么可能!我们大多不会水。”队员们纷纷嚷起来。 福孝苦笑道:“孔叔叔还疑问:这条河明明经过我们这里,我们怎么丝毫不知?当时天气已冷,你们飘浮在水上,怎么没有冻伤、不沉没淹死?河水再下去,便是大河,流急浪大,怎么过去?只是那时候妈妈骤见你们几十个大婴儿,先想到的是自己都不知道怎么糊口,又怎么养活你们,全部心思都在找吃的东西,哪有心情问这些。” 谢一叹道:“此后日日如此,疲于奔命。” “这一切都是那二个魔头所为,也不知他们什么来历?”队员们想到自己离奇阴惨的经历,不寒而栗。 一个队员忽然惊呼道:“万一我们遇害的那一年不是你们救我们的那一年呢!” 楠桦也道:“是啊,这中间也不知隔了多久?” “我们究竟迷失了多少年?”队员们都惊出了一身汗,顿时焦躁哗然。 正在骚乱,旁边一个清越的声音回答道:“是十三年。” 第九十六章 仗技逞凶 众人闻声望去,福孝一眼便认出他们中有二个是前些天去德族的问路人,一具威重,一个剽悍,旁边又有一大一小二人,大的有人认出是德琳,小的是和谢显差不多大的少年,依稀是雅雅的儿子阿汤。 “你怎么知道?”大江站起来大声问,其它队员都静等回答。 “因为我是泰山。”那剽悍瘦削的男子道。 “泰山?”不少队员惊呼,不敢相信,楠桦更是伸长脖子瞪大眼睛,他记得泰山是一个壮实青年,与眼前这个人天差地远。 “楠桦。”直到泰山喊出他的名字,他才听出泰山的声音,又看出他以前的样子来,不禁欢呼道:“是泰山。” 泰山又逐一点名相认:“你是希希。”“你是太白。”“你是大江。”…,一个个全然不差,众队员这才确信,全都目光殷殷的看着他。 泰山知道他们心意,忙道:“我那年十九岁,桃红柳绿时回的基地,不久就发生了你们出走的大事,今年我三十二岁,算下来不正好是十三年?” 众队员又紧张地看看谢一等人。福孝笑道:“我记得那年我十一岁,天将冷时去的宁湖,不二天,孔叔叔就把你们带回来,我今年二十四岁,算下来也是十三年。” 众队员欢呼雀跃,齐声道:“还好,中间没有耽搁太久。”又都围着泰山说起经历来。 福孝这才转向泰山同来的三人邀请道:“几位贵人请坐,喝口水。” 那个威重大汉便是致胜,一脸无情地问:“你们族长呢?” 福孝见他语气不善,又知道福德二族瓜葛极深,陪笑道:“族长便是家父,已离家出走多年,贵人找他有事?” 致胜不屑道:“那现在谁在管事?” 福孝一一指道:“这位是谢长老,这位是闫长老,这位是福长老,还有我,你若有事,和谁说都行。” 致胜冷笑道:“这么多?我如要毁了一人脸眼,着谁?” 他这话一出,谢一等人情不自禁地靠在一起,冷冷地打量他起来,他们本来历经重重困难到此,及至福先生出走,族中内变,一时陷入迷茫,差幸为福嫂整顿,更加明白兄弟同心、其利断金之理,又二次连毙大妖,士气正盛,一听致胜的威吓,便都同仇敌忾,毫不畏惧。 福孝不卑不亢道:“贵人与我族无怨无仇,为何生此凶恶之念?” 致胜哈哈一笑,沉下脸道:“你们派二个壮男去欺负一个孤寡老人不算凶恶?仗着人多势众闯上隽秀峰行凶不算凶恶?还有那个阴毒女子陷害德长老父子离散不算凶恶?” 谢一等人闻他一番厉言并不为过,又记着主母对德族人容忍谦让的嘱托,气势大减。 福孝上前一步道:“那二个族人是我支族兄弟,那个女子便是我姐姐,贵人如要处置,我来!” 冈邦也跟上道:“还有我!” 致胜刚赞了声好,旁边的阿汤早就对族人当年恶待母亲耿耿于怀,见二人相认,一扬手,二颗石子飞出,一颗打在福孝头上,啊呀疼出声来;一颗打在冈邦脸上,铿锵有声。 冈邦怒火中烧,拔出都割刀,上前相斗,致胜见他奇异,端定上古金刀,看准他的刀锋一挡,满以为要将他手中刀削飞,不料只听得刺的一声,冈邦虽被弹了回去,手中刀却丝毫无损,二人各自注目宝刀,都是惊心。 一旁德琳见了,怒气冲冲上来推冈邦,被闫合一推一带,差点扑倒,他还要上前相搏,阿汤大声道:“叔叔闪开。”从怀中取出十方连珠来,看准天上本命真星方位,连晃数下,口中只叫:“真星助我!” 族人见他有模有样地装神弄鬼,都忍不住发笑,却见天色骤变,转眼间疾风扑面,狂沙蔽日,族人连同基地队员猝不及防,赶紧奔走躲避,谢一等人也都各自侧身遮面,一时慌成一团。 正赶上谢瑞回来,远远的瞧得清楚,三步二步上前,大喝一声,将钢叉掷出,致胜怕伤了阿汤,金刀一挥,钢叉断为二截,呛啷落地。谢瑞仍勇猛而上,无奈风沙太急,不能靠前,族人中只有冈邦不惧,闫合善避,二人奋勇上前,又被致胜德琳拦住。 阿汤见了福族人狼狈模样,哈哈大笑,正得意忘形,眼前蓦地红光一闪,一骑马横向飞跑而至,马上人轻斥道:“小毛孩不要胡闹!”用杖在他臂上一点,宝贝脱手,被那人弯下腰接了过去,风沙立止。 红泥马又飞快跑回,马上人正是福慧,顺手将杖在致胜胸前一压,致胜虽有金刀挡了一下,仍感到呼吸急迫,只得退了数步。 福慧披发兽袍,露出尖牙利齿,喝斥道:“你等这样,便不凶恶了!” 致胜纵横半生,哪肯咽这口气,抢身上前,不料上古金刀忽然发出知遇之音来,他大惊停步,凝望着福慧手中墨透杖,犹豫不决。 正僵持间,山下又传来一声清越的声音:“舅舅,阿汤,不要动手。” 福孝一听便知是那尊贵少年的声音,致胜泰山听了,立刻和颜悦色,回身相迎。 阿汤也要跟随,福慧猛省道:“你是小阿汤?过来。” 阿汤心系宝贝,单手托臂,却停步不前,福慧本想教训他几句,想起他也是少年无父,跟着母亲吃了不少苦,心中不忍,反而好言道:“以后不许胡闹,让你妈妈担心。”说完让冈邦把宝贝递给他,又让闫合看他手臂伤势。 阿汤听她叫冈邦的口气,知道眼前这位神通广大的女人便是妈妈常说的救命恩人,但是族人又说是她害死了自己父亲,他常自苦恼,此刻也不多言,好在宝贝失而复得,当下默不作声地站在一边。 福慧下马询问,福孝道:“他三人前些日向我问过路,自是德族人亲朋,三人以那少年为首。” 又喊来大江相问,大江道:“那个瘦削男子以前也是基地队员,叫泰山,我们能逃出基地,就是靠他传递的秘密。” 福云道:“另外一个是德族人,叫德琳,很是厉害。” 福慧才道:“那个叫阿汤的小年,是雅雅的儿子。”众人多不知道,听了齐都惊叹。 冈邦道:“他仗技逞凶,妈妈不该把宝贝还他?” 谢一摇头道:“没事,看刚才你妈妈训他的样子,并不凶顽,只是调皮。”又问谢瑞:“五弟,主母到哪里了?” 谢瑞失了钢叉,正一肚子气,闷声答道:“主母不回来了。” “不回来了?” “她说这是大好事,让你和大家看着安排。” 众人听了都有些泄气,这时仁吉已经上山。仁吉上山时,致胜泰山在一旁小心翼翼地解释,族人先见他所坐牦牛,目光纯净,犄角巨大,阔背隆颈,金丝长毛厚被整齐,行步安稳,威猛素净,极为壮美,又见他身相饱满庄严,与天地相称,目光一扫,所有人如有甘露淋身,无不身心慰贴。 泰山扶他下地站定,他还看了四人,微叹道:“我要来此,因为金老爷和我父母渊源深厚,一来瞻仰他的居所;二来向这里族人打听他的消息事迹;三来另有消息透露,你们踊跃探路,原来怀有报复逞强心态,以后我还是要亲力亲为啊。” 致胜等听了都觉得窘迫,德琳道:“少主,都是我见舅老爷英雄无敌,想借他之力压一压那些狂妄之徒的凶焰。” 阿汤道:“他们的确可恨,一族人欺负我妈妈一个。” 德琳又指着福慧道:“她便是冤枉你父亲的女人。” 此话一出,不但仁吉注意,福族人这边首脑俱都震惊,想不到他是书的儿子,福慧点头叹道:“也都这么大了。” 仁吉一上山,便对场上局面一目了然,见阿汤折臂、德琳愤怒、致胜不服,当下淡淡地吩咐致胜等人道:“福德山的族人都是见过世面的人,你们再去看看,找出他们中的凶恶之人。” 此言一出,福族人尽皆愕然,本来对他景仰,此时无不恼怒,一旁的基地队员尽皆不忿,大江道:“各位长老不便,我们把他们轰下山去。” 福慧更加提马前迎,福孝一把拉住她,又和大江道:“不管它,都坐下,刚刚我们说到哪里了?姐,你也来听听他们的事情。” 谢一也警告族人:“大伙儿还记得主母的吩咐吗?” 族人听了,忍气吞声,仍和刚才一样团聚,听长老们和队员对话。 楠桦大声道:“刚才说到我们被害,一晃眼间十年过去,你们无时不刻以命相舍,才保留下我等性命。” 谢光笑道:“不光你们,还有你们的孩子。” 队员们听了又大哗然,满脸通红地问:“我们有孩子?” 谢光叹道:“你们的神智虽被恶魔摧毁,但生理如常,这十年下来,孩子都有几十个了,所以困难从未停止,不减反多。” “他们在哪里?” “和我们的孩子在一起。” “都是谁的孩子?” “不知道。” “不知道?” “这是主母的意思,要问过她才知道。” 队员们又是感激涕零,又是疑窦在胸,纷纷问道:“主母还没有到?” 谢一道:“她不回来了。” “那又为什么?” “她听说你们都恢复大好了,心情很激动,只吩咐今后你们想怎么生活都行。” 队员们哄动起来:“主母如此仁慈,她不回来,我们这就去见她。” 谢一道:“不急,不急,等你们全恢复了再去。”目光扫一扫场外,大江略一想就知道怎么回事,和旁边队员低声嘀咕了几句,队员们听了,都怒目注视着场外四处逡巡的致胜等人。 大江痛声道:“我等昧心躺尸十三年,主母和族人矢志不渝,行大仁义,请各位长老稍讲一二事迹,使我等永铭恩德。” 谢一叹道:“主母胸怀,岂为求报,话说回来,你刚才说矢志不渝四个字,倒是贴切,若不是她,又有谁能屡屡在生死面前扛得住?” 谢光道:“这十年,其实就是一个字难:‘吃!’” 福孝道:“尤其是前三年,用在火山口上滚寒冰窟里藏形容,毫不为过,谢爷爷、福松福顺哥哥、大姑嫂子、四哥等人都是那个时候饿死或累死的。” 族人听他此说,想起这些良善之人的音容笑貌来,一时哀痛无声。 谢一道:“福长老,你就从他们刚刚开始到时说一点吧。” 福孝点头,理了头绪,这才开始说起:“我们族中那时发生了一件大事,族人内讧离心,妈妈本来心情抑郁,为避纠纷,带我和孔队长等人去了宁湖,到那里时,却又忧愁,因为天气趋冷,却衣食不济,吃住全无,我情急之下,深夜跑到旷野中呼唤金老爷,天幸他赶至,带孔叔叔等人去取建屋用材,不料无意救了你们。” 楠桦问:“金老爷当时是怎么救我们的?” 福孝摇头道:“我当时年幼,只听孔叔叔说把你们和若干建屋用材瞬间送回,他却又有事去了。” 楠桦道:“那金老爷岂非有大神通?” 谢一道:“金老爷无所不能,很多事迹都是我们亲眼所见。” 致胜仁吉也都听到,忍不住问:“你说的金老爷是不是就是金先生?他现在在哪里?” 福孝看了他们一眼道:“不知道,此后再无音信,也许我妈妈和孔叔叔能知道一丝踪迹。” 谢一道:“金老爷便是福长老姐弟的师父。” 致胜仁吉不禁讶然。 大江道:“还请福长老再往下说。” 福孝点头又道:“我妈妈当时见了你们,不似福松和福顺哥哥那般新奇,倒是如临大难一般,和孔叔叔谢爷爷说了句:‘这几十张人口,到哪里去弄吃的?’谢爷爷和孔叔叔也顿时如被兜头浇了一盆凉水,大家束手无策,没有办法,妈妈只好带我回来找伏桀哥哥和各位长老算账。” “算账?”不光是队员,福云福阳等人听了都奇怪。 福孝笑道:“妈妈先和伏桀哥哥说:我们一家得分配多少,还有孔叔叔一家,福松福顺等人,我们一气走了,你们可不能装傻,把我们应得的一次性给足,(众人都笑)伏桀心中有愧,倒也爽快,照多给了。妈妈又去找舅公谢长老、秋生长老和无光长老,把随行的族人应得算了,又说爸爸、孔叔叔多年来为族操劳,虽然撂了挑子,但家里人不能不管,让他们看着办,三位长老看她一反常态斤斤计较的样子都觉得好笑,一来和伏桀一样心中有愧,二来那时候好像天底下的牛羊都跑到这儿来一样,不愁抓不到,所以一样爽快地答应了。我记得三位长老还问了句:‘你要这么多干什么?以后想要回来就是了。’妈妈回来的路上才松了口气,却又很是自怨:‘这是真没有办法,才硬着头皮从自家人口中夺食。’她回去后,听说大姑二姑是畜牧世家,通晓牛羊之性,连忙让他们带人去追猎,谢家哥哥,你们可能还不知道,这羊潮水般来,退得也快,那时候已经开始撤退了,我们运气好,大姑二姑追上了最后一趟羊群,将它们赶了回来。” 谢瑞一拍手道:“也是,我还怪族人没有良心,主母一走,捕猎也难。” 第九十七章 粉身碎骨也无以为报 福孝继续道:“有了这二处羊,孔叔叔又让福顺哥哥把族人看不上的营养丸担回,妈妈和孔叔叔谢爷爷掰着手指头算:一天宰三头羊,才够得上你们吃肉,我们吃东西到外面去找,回来就着汤水骨头,有大东西都得上锅台。那时候天已经开始冷了,大家热情都高,并不报怨,只是特别忙。谢爷爷带福松哥哥照顾你们;孔叔叔带人忙着整地平地,要赶着把谷种下去,妈妈说来年就指望它接力了;妈妈带人搭羊圈打草准备让羊群过冬,大伙儿就是找野果根茎的时间都没有,可是一开始你们还真难管,乱跑乱窜,又快又不听话,往往大伙儿抛下手头上的事,一起去帮忙把你们撵回。后来谢家哥哥来了,帮着把棚屋搭了起来,大家这才有空走远点找吃食物。” 谢一叹道:“我们后来无意犯了一个错误,回来把看到的情况和族人一说,大伙儿叫嚷你们有那么多羊还回来很要,嘲笑你们做牛做马偏要养一帮白痴,断言你们自己往自己脖子上勒了个绳套,要不灰溜溜地回来,要不被勒死,以至主母再回来求助,不仅讨不到粮,还落得许多白眼。” 福孝道:“这个妈妈从未怪大伙儿,换着谁都难以理解。”他接着道:“虽然有几百头羊,但大姑领羊时挑了不少怀崽羊,加上小羊,一个冬天下来,已消耗了一大半。开过春,孔叔叔想办法去湖边捕鱼,除了在小河口有些收获,其它地方都落空。好在天气暖了,我们可以去更远的地方,花更多的时间找食物,但是每天吃那些东西,谁又受得了,有人瘦得不成样子,有人明明很饿,却肿得不成样子,妈妈始终不让大家沾上肉。” 他望了望谢一道:“所以你们第二次来说要留下时,妈妈没有答应,是怕你们跟着挨饿啊。” 谢光道:“我说我们不占一分你们的东西,自己找吃的,她也不许。” 这时不光仁吉一直站在一边听,致胜德琳等人也都挤过来站定。 希希含泪道:“半年不吃肉还说得过去,又只吃的果茎杂食,怎么过来的啊?” 致胜却想到:有人一年到头天天吃肉,也是生不如死,但意义就不一样了。 福孝接着往下说:“她不容易熬到收谷子的时候,虽然收成好,但因为种得少,总量不多,收下的粮食自然又是-” “他们吃。”冈邦指着队员抢着道,场上众人虽觉得好笑,却都笑不出来,队员们更加低下了头。 “这也没多久,”福孝道:“以后又靠着孔叔叔用心照料的几个副食撑了一个秋天,除了妈妈和孔叔叔,每个人都已经油尽灯枯心如死灰,不想吃也不想做,静等死亡到来。” 他说到这里,慢了下来,因为他发现自己的腔调已经发抖,眼睛已经开始发涩。 队员们又沉痛又紧张,却不敢追问,倒是闫合冈邦问道:“舅舅,后来呢?” “后来,”他转口道:“你们到现在死了九个人,三个被黑白妖杀死的,二个病死的,还有四个,有一个一开始失踪没找到,剩下的三个是被我福松哥哥害死的。” “啊?”不惟队员,场上所有的人无不惊呼,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他。 福孝无动于衷道:“福松哥哥看到不久所有的人都要饿死,他想只有减少人口才能延缓,就悄悄地捂死了你们中的三人,后来被妈妈发现,严厉责斥,但这次大伙儿全都站到福松哥哥身后,以无声来反对妈妈,我想那是我一生中最寂静的时刻,又是最令我不想记忆的时刻。” 场上一片安静,由他道:“妈妈没有办法,带着我又回来求助,但仍是空手而归。” 场上好多族人都知道这件事,羞愧得低下头去听。 “妈妈回去的路上便支持不住,若不是舅公让谢家哥哥们赶来,我想她再也起不来了。” 谢一叹道:“你刚才说大伙儿油尽灯枯,她老人家何尝不是,只不过一口气屏着而已。” 福孝道:“你们这一来,开了好头,带来了粮食,我姐又赶回大批牛羊,再后来捕鱼也出奇地顺当,妈妈让孔叔叔把你们带来的粮食全部作为种粮。” 他仿佛舒了一口气,和队员道:“从那时候起,你们就能渐渐地吃上饱饭啦。” 谢一苦笑道:“却也更加难管了。” 队员们一清醒就认识他,后来知道他也是族中首脑,只是木讷严肃,都有些怕他,但仍有队员冒失问:“为什么?” 谢一道:“说了你们不要不服,其实你们从一开始到清醒,除了主母,无人不怨,无人不恼,除了福长老刚才所说的要舍己先养活你们,你们智力虽然是三岁婴童,但是体力却不见得输于我们,又无事无愁,大伙儿都知道,这带孩子的事比干活还烦还累” 福孝叹道:“说得是,谢爷爷那时便管不住你们,拉又拉不住,追又追不上,不知跌了多少跟头,摔了多少跤,好在那时食物不够,你们也常常饿得没有力气。” 谢光妻子在场,大声道:“我们妯娌之间,从未听大嫂叫过苦,为着你们,她受尽委屈。” 众人不解,都听她往下说道:“你们一开始还有衣服遮着,等我大哥来照料你们,原来的衣服早没了,只能让我们用皮子或编个草衣遮着挡着,偏偏你们吃饱了有了力气,动不动全扯掉,你们说这么多男人光身裸体晃来晃去,我大嫂想都不想去,但是还得给你们系上穿上!” 队员们听了更加羞愧得低下头去,又不少族人本来想笑,马上又觉得苦涩,笑不出来。 德琳在一旁问:“那怎么办?” 谢光妻子瞪了他一眼,扬了扬头道:“怎么办?我也在啊!我大哥说了‘除了我妻子身体,其它的女人都不可看,看也不入心中。’我大嫂也照着他做‘除了我丈夫的身体,其它的男人都不可看,看也不入心中。’” 德琳无语,仁吉不禁望了一眼谢一。 福孝道:“我妈妈很是欣赏谢一哥哥,他也只带二三人,便让你们听话,有时候还能帮着干些活。” 众队员听得自己终于有了点贡献,才敢稍稍透一口气。 谢一接着道:“后来的事情我都知道,日子稍稍好过了,但毕竟二十来人倒要养活五十来人,还有小孩,人人背上都像扛座山一样,何况后来还来了个妖物,不但害死了福顺福松兄弟,也要把你们剪除,对了,这个妖物当时说过是他的主人害你们成这样,而且还不止你们。” 众队员挺身急问:“那个妖物是什么来头?” “他后来被福长老射死,乃是一条大鱼。” 德琳插话道:“这个妖物也到我们那里扰乱过,被我们打得滚下山去。” 谢一冲他点了点头道:“后来主母回元宝山整饬族人,秋生无光二位长老都抽出人手前去帮忙,我们才轻松一些。” 谢光妻子道:“但我们一直这样,没轻松过。” 谢光一瞪眼:“说什么?你有没有想过谢爷爷,福松福顺大姑他们?” 谢一叹道:“刚才福长老说你们一共损了九人,我们那二年就死了九个,福长老,是吧?” 福孝道:“没有错,谢爷爷还不是第一个死的,他前面的是福寿,是第一个照看你们的,被你们玩死了。” “玩死?”众人都奇。 “你们无智,力气又大,他没有反应过来,就被你们拉扯踩踏死了;后来妈妈才让谢爷爷带福松哥哥去照料你们,他是第二年麦场前饿死的;然后是大姑,还怀着孩子,我都不忍说,若不是她料理羊群,我们的日子还要难过;接着是四哥,他是到盐丘担盐时路上热死的,我听五哥讲当时是晚上,他全身起了火泡,人都没气了,身上还热得发烫。” 他说到这里,再也忍不住哭出声来,和谢一道:“哥啊,你干嘛让我来说,你以为我就能忍得住?”场中又有几个人不流泪的! 谢一接过来道:“我福松福顺二位兄弟,在妖物前来威逼主母时,挺身而出,不要以为他二个的死与你们无关。” 队员们脸上挂着泪水纷纷摇头,希希道:“刚才已经说了,妖物也要剪灭我们的。” 致胜是经过大悲大痛的人,此时也忍不住问:“后来呢?” 谢一见他们在一旁围看,也很动容,已无敌意,便无意再说,约略道:“后来过了几年安稳日子,但又来了二个妖物,主母便让我们把他们带回元宝山,但还是损了二人。” 阿汤道:“那二个妖物是二个傻大个,还被我耍了一通呢。” 德琳正色道:“阿汤,别瞎说,他们非常厉害,只不过疯疯癫癫罢了,我们也被他们扰得不轻呢。” 小眉道:“你们还好,我们的庄稼被他们搅得一塌糊涂,二年都没收成好。” 德琳道:“哪里,双妖好玩,从峭壁摸上大孤台,把上面搞得一团糟,我们越严防死守,他们越起劲,前前后后恐怕有三个月,哪来收成?” 福孝点头道:“嗯,怪不得有几个月不见他们踪影,好在大孤台上也没啥东西。” 德琳双眼一翻道:“我们怕了你们!老祖宗不让我们轻易下山,只好把大孤台利用起来,在上面种庄稼养禽畜,要不然喝西北风啊。” 小眉问:“怎么利用啊?” 德琳不理,仁吉笑道:“他们从下面往上运土,不就好种养了吗。” “那水呢?” “挖坑藏水,族人本善山栖,出去觅食时,每次都带一份水回来。” 谢一道:“谢谢!如此你们也很艰苦,我们主母说了,那二次我们族人啸聚上隽秀峰闹事,是我们的过错,以后不会发生这种事情了。” 德琳问:“那我们族长和少族长的事呢?” 谢一沉吟道:“我们那时都小,这种大人间的事,怎么明白?” 仁吉不等德琳说话,便把他们叫到身边:“都找到凶恶人了吗?” 致胜泰山本来就不知情,阿汤年轻,他们几个一开始就围着听故事了,只有德琳找了半天,最后也被吸引,因此仁吉其实是单独问他,德琳摇了摇头:“没有。” “没有了凶恶人,剩下的是什么人?” 阿汤抢着道:“好人。” “和好人打架呢还是交朋友?” 阿汤又大声道:“做朋友。” 德琳急着道:“可是他们中确有凶恶人围攻隽秀峰。” “那些凶恶人呢?” 德琳致胜这才知道,仁吉这是在批评他们这次闹事错了,他还是不服气:“那老族长和少族长的事呢?” 仁吉道:“人家刚才说了,那是上一辈人的事情,要见到上一辈的人问过才知道。” 一边的队员们羞愧感激,都不耐烦再听他们讲,人人觉得对族人便粉身碎骨也无以为报,楠桦首先提议:“主母不肯来,我们这就去见她老人家。” 众队员齐声道:“定要这样。” 一众队员朝所有族人跪谢,又一一跪谢谢一、福孝、福慧等,才请求这就去宁湖,谢一福孝怎么劝都劝不住,商量了一下,只好由谢一福孝谢瑞带他们前往,余皆不动。仁吉上前道:“我们也去看望太夫人。”大家也不算计时间,说走就走,基地队员睡了十年,精神十足,又兼心情急迫,脚下生风;福孝、谢瑞、德琳、致胜都是健走之人;仁吉骑牦牛;冈邦、闫合、阿汤少年争胜,跑在前面,一行人浩浩荡荡,毫不拖泥带水,所行快极。 阿汤习性玩皮,见宝月典雅,闫合和冈邦对她极是爱护,她却始终一言不发,就起了捉弄之心,悄悄从袋中摸出石子,看准了一扔,正落在宝月脚下,宝月走得正急,不防踩在一块石头上,竟把脚歪了,疼得叫出声来。 闫合听见,连忙回身来照顾,冈邦仁吉等也都停下,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关切相问,宝月不是摇头就是点头,最多也是使二个手势。 阿汤在一旁留意相看,此时才忍不住大笑起来:“我一试才知,果然是个哑巴!” 闫合冈邦听得是他搞鬼,心头火起,跳起身来要和他相斗,致胜知道冈邦的糙杖厉害,连忙托住他手臂道:“小兄弟,不劳你动手,我来教训他!”那边仁吉也在劝阻闫合。 阿汤还在得意,被致胜一个巴掌打得转了一个圈子,半边脸立时高肿起来,仁吉也气道:“你这就回去吧,不准你去宁湖了!”他这才哭丧着脸,夹着伤臂,单手捂脸,不敢发言。 福孝谢一等人眼见得致胜手狠,仁吉憎恨,他又一副可怜相,虽然心中有气,仍然劝道:“小孩子不懂事,不要计较,赶路要紧。”宝月也拉住闫合求恳。 仁吉才道:“若不是时间太紧,怕耽误了这么多人的心意,我这就和你一起回头,你不要再胡闹了!” 说完又将牦牛让与宝月骑坐,致胜却又从身上掏出一样物事,上前和宝月道:“姑娘,这把分心箭原是仁吉母亲所有,女子适宜使用,我现在就把它赠于你,待有空了再教你使用之法。” 福族人见他所持金刀霸气无敌,他如此珍藏在身的宝贝的神奇恐怕不在金刀之下,都纷纷替宝月道谢。 二边经此一事,反而谈论亲切了,只有阿汤不敢吭声,老老实实地跟在众人后面。 这也是一件小事,并没有耽搁多少行程,众人中途又不曾休息一刻,竟在天亮之前赶到宁湖。 谢一约束住众人:“且慢,天气尚早,不知主母有没有起来,福孝兄弟先去报信,我们在此等候。”众人同意。 福孝领着闫合、冈邦前往福嫂住所来,正遇着福春道:“主母和冰黎去宁湖边洗头去了。” 福嫂醒得比往常要早,就让冰黎到湖边帮她洗了头,然后在湖边散步谈些话,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大叫:“奶奶!”回头一看,闫合、冈邦飞跑过来,后面跟着福孝,心中欢喜,忙问:“你们什么时候来的?” “刚到。” 福嫂心疼道:“这走的什么路?一大早就到了。” 闫合和冈邦从未见这么大的湖,忙着玩了起来。 福孝上前道:“妈,队员们都来了。” “队员?” “就是黑衣人,他们都是基地的成员。” “咳,你把他们带到这里来干什么?不是让你们自己商量着办的吗?” “他们非要来见你感恩,我和谢一哥哥怎么也劝不住。” 福嫂连连跺脚,想了想道:“要不你去叫你孔叔见见他们吧。” 福孝答应一声,去找孔定。 福嫂心中大乱,无意散步,口中只道:“这怎么办?” 冰黎道:“姑姑,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人家总要来谢你一下的。” 福嫂道:“谢什么谢?好了就好了呗,该干什么还干什么,烦人。”更加唉声叹气。 冰黎不禁笑道:“姑姑,看把你紧张的,你怕什么呀?” “不是怕,是难为情呢。” 冰黎看她的窘态,哈哈大笑:“谁叫你那么狠命救他们,现在知道难为情了,以后甩也甩不脱啦。” 福嫂无奈摇摇头,看着玩得正欢的闫合冈邦道:“可不是,本来看到二个孙子蛮高兴的,现在一点儿心情也没有了。” 冰黎叫道:“闫合、冈邦,过来陪姥姥说话。” 二个响亮地应一声,满身泥水地跑过来,福嫂高兴道:“二个站好了,我看看谁长得高些。” 二子昂首笔直站了,福嫂围着他们前后端详一阵:“长得真快,一样高。” 冈邦问:“姥姥,我们这次立了大功,你能不能原谅妈妈?”说完紧张地看着她。 福嫂却问:“你们用的是什么药?” 冈邦为了证明,连忙掏出二支贴身藏着的小管道:“就是这个。” 福嫂接过去打开放到鼻子前欲闻,闫合连忙道:“姥姥,不可。”冈邦又一把抢了回去,往后一缩。 福嫂被他的样子逗乐了:“还有秘密啊,快告诉我。” 二人扭捏了一下,闫合对冰黎,冈邦对福嫂,让她们凑过脸来,附耳说了,二人互相看了,哈哈大笑,福嫂道:“鬼孩子,又是胡闹。” 冰黎笑道:“是鬼得很,这里又没有人,怕谁听着。” 正在高兴,福孝和孔定赶来,孔定埋怨道:“老嫂子,这件事你叫我怎么上前,你是一族之主,自然你去。” 冰黎笑道:“看你们二个,救人时再困难眉头也不皱一下,人家要来感谢,反而不好意思了。”又让闫合、冈邦上前叫了孔定。 孔定高兴得眉毛胡子都飘了起来:“啊呀,了不起,了不起,我们十多年都做不到的事,你们二个轻轻松松就做到,快告诉爷爷,你们用的是什么药?” 冈邦一高兴,把身上的药又亮了出来,孔定接过来,开玩笑道:“嗯,这是灵药,送给爷爷好吗?” 冈邦看着福嫂犹豫不决,福嫂道:“没事,就送给爷爷,爷爷年纪大了,腿冷,这药去寒作用大着呢。” 冰黎暗笑不已,福嫂道:“孔队长,那边还等着呢,要不你先去应付一下,我随后到,孩子们走了一夜的路,累着呢。” 孔定无奈,只好去了。 福孝又问:“妈,那几个德族人,要不要见?” 福嫂一惊:“德族人,怎么回事?” 福孝就把德琳致胜上山找碴,仁吉要求来宁湖见她的事说了。 福嫂倒吸了一口凉气,沉默了半天,福孝和冰黎见她脸色沉重,不知她心中所想,都不敢问,直到她似说似问:“仁吉和阿汤都是书的儿子了?” 福孝连忙说是,福嫂仰天叹道:“苍天有眼,德家也是后继有人了。” 忽然问福孝:“冰黎和你说的那个姑娘怎么样?”见他不好意思回答,淡淡道:“你姐挑出来的人错不了,差不多让谢一和冰黎把事情说开就行了,别扭扭捏捏的。” 她这一说,不但把福孝闹了个大红脸,冰黎也笑道:“姑姑,你什么时候想这么开啊?” 福嫂摸摸福孝的头,微笑道:“去吧,让你孔叔带他们先随处看看,我们过一会儿来。” 又和冈邦道:“冈邦啊,姥姥答应你了,你也和舅舅一起去吧。” 冈邦哇地大叫一声,和闫合蹦跳起来,随福孝去了。 福嫂看着他们离去,才又坐下来,眯着眼睛,贪婪地看看远近四周,嗅辨身边的气息,晨风拂过她慈祥的面孔,冰黎心中道:“我姑姑老了,身上的那股劲散了。” 第九十八章 在天之灵 谢瑞来道孔队长已带队员看了各处,等着她回去,福嫂说这就来,让他先回。这才告诉一个让冰黎震惊的秘密,叮嘱她:“此事关乎你姑父的声誉,只记心中,不可外说。” 冰黎的心怦怦直跳,预感到有大事发生,不安地问:“姑姑,你没事吧?”她笑着摇摇头,携着冰黎的手回来。 队员们住所门前面有一大块平地,以前队员们活动用的,上面长满了草,此刻他们整整齐齐地坐着,等着福嫂的到来。 虽然二天一夜没有睡觉,所有的人都觉着累,但他们还是很激动,毫无困意,直到谢一大声道:“主母来了。”他们顿时振作精神,目光齐刷刷地年看过来,福嫂已在他们面前。 队员们见她白发潇潇,身材单薄,不禁鼻子一酸,由衷地想到:她的青春和精力已经差不多为自己榨尽!不约而同地跪下身来,齐声哽咽:“主母大恩大德,我们虽死无以为报。” 福嫂一一拉起身边的队员,催促他们:“都起来,别这么紧张。” 她认真地看着他们,抚摸他们,和蔼道:“醒来就好。” 队员的疲惫一扫而光,都围到她身边,争着看她一眼,她咳了一下,提高声音:“孩子们,过去的事只作为教训,不要有负担,你们已失去了美好的十年,赶紧享受生活,不要再走错路做错事,知道吗?” 队员们脸上挂着泪,连连点头,听她道:“有一件事我要告诉你们,你们能有今天,要感谢一个人,”她走到孔定身边,大声介绍:“这是我们的孔长老,这里的一切都是他安排的,地是他领着种的;房子是他张罗着搭的,在最困难的时候,如果没有他任劳任怨的坚持,我们不可能挺过来。” 孔定揉着眼睛,唉声道:“老嫂子,你快别讲了。” 她看着孔定真诚道:“孔队长,难为你这些年为族中做了这么多事情,真的要谢谢你。” 孔定几乎要哭了:“老嫂子,你这是怎么了?” 她又转向队员:“你们也累了,先跟孔长老去吃点东西,休息一下,再商量下一步的事,我这里还有几位贵客要见。” 孔定忙和二姑夫妇领着队员离开,她却又让胖嫂留了下来。 场地上一下子显出空来,她这才歉意地转身,仁吉等人早已站起,一齐躬身施礼:“太夫人好!” 他们一行数人从元宝山到这里,亲眼所见,亲耳所闻,福族人无论尊长老幼,都对她五体投地、敬若慈母,早就盼望一见真容,哪知一见之下,她也不过是平常身躯,既无威严相貌,也无洪亮口声,发枯面白,慢步素衣,最多不过面色祥蔼、目光明亮罢了。致胜等人微微失望,仁吉却想到了精神二字,面前这个其貌不扬的太夫人,必定有强大无比的内在精神。 阿汤这次很懂事,他非止一次地听妈妈说起过福嫂,忙规规矩矩地扶着伤臂上前叫道:“奶奶好!我是阿汤。” 福嫂看着他笑道:“上次没有注意,你又长高了。你妈妈还好?” “很好。” “哦,太好了!” “手臂怎么啦?” “没事,不小心摔了一下。”阿汤不好意思地回答。 “哦,以后要小心些。”福嫂叮嘱,又夸奖了他几句,才回头看仁吉和致胜。 仁吉躬身道:“太夫人,我也是书的儿子,叫仁吉,这是我舅舅致胜,这是族人德琳。” 她点点头:“嗯,是很像。”接着又感叹:“这一晃之间,你们都快长大了。你们也都饿了吧,要不要先吃点东西?” 仁吉道:“谢谢太夫人,我们都带了干粮,刚才已经小憩过了。” “好,你们这次来有事?” 仁吉已先叮嘱德琳等人不可妄言,此刻自回答道:“太夫人,我这次来,一是要通知一个消息;二是想了解金老爷的行踪信息。” “哦,先说说是什么消息?” “南方不久有大妖至,宜早作回避准备。” “消息从哪里来?” “说起来有点玄幻,但千真万确。” 她多看了仁吉一眼:“你的话我相信,谢谢了!” 她刚才从仁吉的目光中已读出他不凡的经历和不凡的境界,因问他:“你和金先生有缘?” “他救过我的父亲,又和我母亲情同兄妹,但是我至今无缘见他。” “你父母还好?” “已逝世多年了。” “啊!”她惋叹一声:“金先生自从把他们托付过来,至今未见。” 仁吉自然明白他们指的是队员,脸上露出失望之色来,福嫂安慰他:“如果真的有大妖至,也许他会出现。” “为什么?” “天赋其能,必与其责。” 说罢意味深长地看着他,仁吉顿有知遇之感,恳求道:“太夫人再明示。” “以他的境界,心中早有标杆,又有什么能挡他要走的路,阻止他要做的事?这等大事,他必会出现。”仁吉大悦点头。 福嫂又问阿汤:“阿汤,你妈妈和你说过孔爷爷吗?” 阿汤道:“奶奶,妈妈说过,孔爷爷是我们的大恩人。” 她指着胖嫂提醒阿汤:“她就是你奶奶啊。” 阿汤忙走到胖嫂面前也跪下:“奶奶好,妈妈常常念叨你们。” 胖嫂激动得流下泪来,忙扶起阿汤,口中不住道:“啊哟,孩子这么神气!” 福嫂又和谢一等人道:“孔队长为族中事务操劳一辈子,冰黎看着都不忍,要带他回去养老,我替你们做主让他留下,家有一老如有一宝,你们以后有不明白的事还要多问他,若要请他回元宝山,也要和请我的时候一样请他;如果他想留在宁湖,便是此处长老,你们都要尊敬他。” 谢一等人只觉得主母今天的话特别多,说的事也云里雾里跳来跳去,但无不大声称是。哪知她随即又说出一件大事来:“族中不可一日无主,我年纪大了,不可能再管事,从现在此,谢一便是族长。” 谢一大惊,连忙大呼:“主母,不可!” 福嫂不容他说话,鼓励道:“你本有才干,只要做到二点:不可起贪念;让族人齐心,如何让族人齐心?就是要让族人有知耻之心!明德之心!向善之心!” 她一字一句,仁吉如听纶音,听她又嘱咐谢一:“还有一处,我们和德族人走到一起不容易,纠纷宜消不宜长,能让就让,就像这次和几位贵人的遭遇一样,只可更退,不可稍过。” 谢一抓耳挠腮,还想分辩,福嫂已让他退下。 她复转向仁吉等人道:“我们确有大愧于贵族,此乃族中首脑之过,你们跟我来,我给你们看一样东西,看能不能弥补万一?” 仁吉稍作犹豫,跟在她身后,谢一冰黎等都是心中不安,也都跟上,到了门口,她吩咐道:“你们在此稍等。”独自进屋。 天地间一下子安静下来,万籁俱寂,在场诸人唯有感到自己的心跳加剧。 忽然间,屋里传出一声大响,冰黎大叫一声,冲过人群,抢身进屋,众人只听她撕心裂肺哭一声:“姑-姑-!” 众人都知不妙,一齐拥入,但见福嫂满头是血,已经气绝,原来她竟撞石自尽。 谢一等人痛不欲生,他们的肠子都悔青了,人家德族二个后辈兄弟找上门来讨旧帐,他们没能解决,糊里糊涂地把人带到宁湖,逼得主母以身偿债,他们陷入深深的自责之中,自己把自己的脸都打破了。 只有冰黎在巨大的悲痛下还保持着清醒,对惊骇的仁吉道:“你们还不快走!” 仁吉道:“我真的不是为旧怨而来。” 冰黎披头散发,嘶声道:“快走,再不走,你们就走不成了。” 仁吉虽然于心无愧,但是明白一旦有人挑起火星,己方数人必将陷入愤怒的海洋,仰天吁叹一声,转身便回。 路不到一成,就听到身后大哭之声,停下来看时,却是福孝和谢瑞一边号哭,一边洒泪急奔,谢瑞猛见他们,大吼一声:“我杀了你们!”冲了过来。 福孝跳起来嘶吼:“五哥!” 谢瑞一愣,复随他一路号哭而去。 仁吉知道他们是往元宝山报丧,心中越加愧恨难当,闷闷而行,路过元宝山时,远远地听得哭声震天,如同天崩地塌,却是福族人成群结队跌跌撞撞地奔赴宁湖,自觉绕道而行。 却说冰黎劝走仁吉,赶紧回来,抓住谢一和福孝使劲摇晃:“都别哭了,听我说!”几个人虽然镇不住悲伤,却压下声来。 冰黎道:“主母遗愿未了,大伙儿马上就至,我们赶紧安排后事。” 谢一心中一凛,更听她讲:“胖婶,你千万注意节哀,孔叔年纪大了,受不得刺激,你要一步不离地看着他,马上去找他,就说主母高兴之下,不慎摔倒离世。” 胖嫂哭道:“她分明是为族人以身偿债,我怎么能那样说?” “你要明白主母的心愿,她这样做为什么?你快去,还要让孔叔安定队员和族人的情绪,不能添各乱呢!” 胖嫂思想不乱,一听事关紧要,号哭着奔了出去。 冰黎又道:“几位兄弟,虽得有人马上回元宝山报丧,一边着谢光、福云、小眉等都来,又要他们劝说族人莫要慌乱,莫要打听,能不来就不来,收成已耽搁了二年,抓紧时间准备,才有粮食预防大妖;也不可妄加猜测和愤怒德族人,如此才能让主母在天之灵欣慰。” 谢一道:“大妹,你说得对,你就看着安排吧。” 冰黎道:“你现在是族长,你得拿主意。” “咳,都成这个样子,还推啥?” 冰黎只好道:“那福孝兄弟和五弟赶紧回元宝山报信。” 谢一道:“还是我去,福孝兄弟怎么走得开!” 冰黎道:“不行,现在你是族长,但需要福孝兄弟回去声明,这里我不也是主母的闺女吗?” 福孝谢瑞听了,再看一眼福嫂遗容,抹一把泪水就走。仁吉一行尽量绕远着走,避免碰到蜂拥前往宁湖的福族人,直到过了元宝山,才无阻碍。 这一路郁闷之极,如吃了败仗一样,德琳拖在最后,不停地唉声叹息。 仁吉问致胜:“舅舅,你怎么看太夫人此举?” 致胜道:“我想起了另外一个人。” 仁吉道:“我知道你说的是我妈妈,我常听你和泰山说起她的事迹,心中百般猜想,今天终于凿实,她们二个都有智慧,知道取舍,然后在取舍面前将生命看得非常淡,我想太夫人比我妈妈还要伟大,因为她还有伟大的爱和从不动摇的意志。 致胜摇头道:“那是处境不一样,也许你妈妈在这里也会如此,伟人实在都一样,只不过表现多少而已。” 泰山动情道:“我这一生,能遇着你母亲,又能见着太夫人,触动之深,毫不虚度。” 阿汤问:“是不是如果我们不去,就没有此事发生了。” 仁吉道:“对太夫人面言没有区别,因为她心中早准备着了。”他突然想到什么,自言自语道:“也许她奋其身只为鞭策我们,如此高看,我们以后做事时先要想着她老人家啊。” 众人心中一凛,都觉得自己在今后的人生中唯有努力拼搏匡行正义才能稍稍平息此行的遗憾。 他们回到隽秀峰时,不少族人正聚在高处张望忖听,见到他们,纷纷问道:“福族人那边出了什么事,哭声都传到这里?” 几个人心头更重,也不回答,加快了步伐,直到老祖宗的居所前,来和她告安。 此时已是黄昏,阳光犹好,老祖宗刚刚由雅雅洗好头,坐在一张藤椅上晾头发,看到他们回来,也不说话。 雅雅责备阿汤:“说好去问了就回,怎么这么长时间?” 阿汤低头使劲闭着嘴巴,老祖宗冷冷地问:“是不是又闯什么祸了?” 仁吉、德琳连忙回答没有,阿汤哇的一下哭起来,老祖宗震怒道:“还没有,我的眼睛还看得见,我的耳朵还听得见,看你们这个瘟鸡样!人家的哭声吵得我觉都睡不着,说,是怎么回事?” 德琳闷声道:“他们的太夫人死了。” 老祖宗盯着他问:“那又怎么了?怎么死的?” “她是为偿还我们的债自戕而死。” “还债,嘿嘿,你住下说。” 德琳把下山后与福族人冲突,直到福嫂撞墙而死的经过,包括福族人救扶黑衣人、甚而他们的情绪,都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老祖宗一动不动地听完,眼睛眯成一道缝望着远方,似想找到一个人或发现一样东西,老半天徐徐吐出三个字来:“了不起!” 又过一刻,她忽然跳起来一般,重重的一跺脚,骂道:“狗东西,害人不浅!” 德琳等自知闯了大祸,见她颤巍巍如此盛怒,大气也不敢出,雅雅忙上前扶着她又捶又按,一边让仁吉他们先回去。 第九十九章 陆地上的生命 早上,仁吉在打坐,致胜和泰山在前面的空地上较艺,他们住的地方不算偏僻,但只有刚来那阵子热闹,此后少有人来。一边是德族人淡泊,一边是开始时老祖宗也叫仁吉过去,但是他和老祖宗一起时,或者半天不语,或者说话完全是大人口气,常常让老祖宗也要琢磨半天,老祖宗渐渐的心中不喜,身边有一个活泼的阿汤就够了,就不再叫他。他正好有时间打坐冥想,致胜泰山二个又是不爱讲话的人,所以自然门前冷落。 只有德琳阿汤二个常来,德琳是看到致胜和泰山较量脚程时,见致胜势如奔马,泰山步伐如飞,自愧不如之下,自然而然亲近,每每过来听他二个一个说文,一个讲武,自己跟着进步不少。 阿汤顽皮,一见面见三人气度非凡,忽起恶作剧之心,发石袭击,结果泰山躲过,致胜接住,只有一石打在仁吉头上,仁吉有暗象护身,那石子确似打在棉花中无声无息。仁吉见他顽劣,起用暗象将他困了二天二夜,阿汤从未见过这么长时间夜晚,吓得哇哇直哭,仁吉这才放了他,他从此对仁吉不敢不敬。 但老祖宗和族人听说了,都以为是邪行,反有些戒备。 仁吉见阿汤奇特,就和他讨论,阿汤指指说说,把本命真星呼应的事一讲,仁吉正愁二年来未遇明师,于是在暗象的帮助下,也找到自己的本命真星,此后打坐冥想,胸怀大开,眼前光明,境界又上了个大台阶。 他打坐已毕,见泰山和致胜正悄声嘀咕着什么,德琳也在,便起身相问:“你们在讨论什么?” 泰山道:“少主,大主管要来了。” “他来干什么?” “基地失踪队员找到了,他自然要过来处理。” “哦,倒也是,只是人家那头太夫人刚过世,乱作一团,哪有心情接待。” “我和他说了,他急着要来,正想问你呢。” 仁吉一时也不好表态,又问他:“他还说了什么?” “大主管问族人这里可需要什么?我先让江南和如夫人说,要几根钢叉和铁棍。” 仁吉奇道:“要这些干什么?” 致胜道:“我上次削了福族人一位兄弟的钢叉,心中过意不去,泰山说基地能制作这个,我让他和基地要的,好还人家。” 泰山又道:“正好德琳兄弟也想要件趁手的铁棒。” 德琳在一旁兴奋得连声感谢,仁吉点头道:“回头我问过太祖母,这里需要什么?” 泰山又问:“少主,我们要在此处待上多久?” 仁吉笑道:“怎么问起这个?” 泰山道:“是这样的,我见族人的生活安排得很紧细,我和舅老爷二个大男人在这里吃喝,不知要让他们动多少心思,你还记得上次阿汤带我们去看的窖洞那个地方?如果要长时待下去,我们就去那里住,收种打猎都行,自己把自己管了。” 仁吉听了,心中酝酿了一下,才道:“南方不久有大妖至,我们须等此事一了,再行告辞。”想了想又道:“上次去宁湖见太夫人途中,我见闫合冈邦二个得暇自行演练,举动都有法度,不似简单琢磨而会,定有名师教导,再去他们族中,我当恳请他们相告。” 德琳道:“那一定是,那孩子便和你差不多大小,他只轻轻一带,我便摔了个跟头。” 几个人正说着,只觉得脚下一动,远方不知何处传来一声闷响,仁吉抬头看时,只见天上阴沉沉的,云气灰黄,有气无力,不由得叹道:“莫非太夫人逝世,把天地都惊动了?” 暗象一旁提醒他:“是泥涂出动了。” 仁吉一惊,也不理身边诸人惊讶,问它:“你上次说的大妖就是它?” “是的。” “可有依据?” “当时我听得黑脚龙气急败坏的道:‘熔雪公主,对不住了,我这就去释放泥涂,为你的二个宝贝儿子报仇。’因此得知。” “你都忌惮它?” “是的,它若出动,无可阻挡。” “它有什么本领?” “它水火金木不惧,吸一口,百里生灵都被吞了;吐一口,又有毒火漫延,加上它体形如山,所过之处,寸草不生。” “怎么从未听得,也不见文字传说?” “这又牵涉到一个跨度逾越思想的历史案件,地球上何时何处都有纷争,但最大的纷争是陆海之争,我知道的有七次,其中陆地生灵赢了四次,海中生灵赢了二次。” “还有一次呢?” “便是这一次。” “为什么纷争?” “地精。” “地精,这又是什么?” “谁得到它,会有个体超级进化,从而主宰地球。” “噢,莫非你说的双妖、黑脚龙、熔雪,还有这泥涂,都是从大海中来?” “是的。” 仁吉担忧道:“照你这么说,区区福德山二支落魄族人,怎么对付得了它们?” “这就是冥冥之中的天意,看上去力弱的一方,每到危急关头,总有英雄冒出,虽然这样,但我想不出这一次谁能挡住泥涂。” “你也不能?” “我因事不关己,不去相争,它奈何不了我,我也缚它不住,因为它太强大了!” “刚才问到它的来历,你还没有说。” “这个世界是二万年前形成的,上次是陆地上的生命赢了,泥涂也被镇压在南极冰原下面,这还是它也不服海王管辖,陆海双方力量协力将它制服。” 仁吉为要明白暗象说话的虚实,和它道:“你看它现在身在何处?”一边运起天眼看它,只见弥漫散开的暗象,一眨眼间,不知怎么行动变化,一下子变成一根通天长索,向南方伸去,须臾收回,恢复原状道:“奇怪,本以为它要走的是西边海洋,但却走了东面海洋,如此它并没有把海王势力放在眼里,行程也更快了,主人宜速避之。” 仁吉这才明白过来,暗象身体的各个部分通过这种特殊的排列方式,再远的动静也能知道,他叹为观止,知道它所说不虚,才发急道:“二边都掉以轻心,这可怎么办?” 身边致胜等人见他自言自语了半天,问答尽皆玄幻,最后一脸愁容,也都猜和大妖有关。泰山和德琳道:“德琳兄弟,少主遇事从来不慌,这次如此着急,实是担心大妖于族人不利,你可知道族中有谁在老太太面前说话能上耳?再把事情和她说说。” 德琳道:“我去找二叔和红姑。” 他也是族中强人,不一刻就拉了德昭和红英来。 二人虽于途中听德琳说了,仍是满不在乎,德昭道:“就有妖物至,我们据守大孤台还不行?” 红英也道:“什么妖物能兴大风浪?” 德琳烦躁道:“我知道你们心中以为仁吉年轻,可是他也是千山万水过来,又是族中正宗血脉,为报个信这么上心,你们见过有这般妄语的吗?” 德昭苦笑道:“你和我着急也没有用,我们这就去老祖宗面前说。” 几个人又直往老祖宗的居所来,老祖宗正由雅雅搀扶在空地上散步,见他们纷纷攘攘而来,冷眼相看,心中已明白了个七七八八。 众人先和她见过礼,德昭先道:“老祖宗,上次仁吉说有大妖一事,近日族人都见飞鸟内飞,走兽越境,连大孤台上也是鸡飞羊跳,恐怕此事属实,我们要不要有所准备?” 老祖宗冷笑道:“德昭,我听说人若老,胆便小,你又没有我老朽,怎么如此心慌怕事?所谓妖物,无非奇形怪相,但是邪不压正,总不能来一妖物,我们就躲避,那还要不要过日子?” 德昭道:“可是这次妖物很厉害!以前小动物都没有这么慌张过。” “有多厉害?我族人千辛万难到此,挖窖洞、开发大孤台、抵住福族人挑衅、二次驱逐妖物,哪一件事容易了?还不是本着齐心合力、迎难而上的族规,妖物厉害,是因为你心里怕它,你越怕,它越迫近,只有齐心协力,先把它打怕了,否则今后还会有妖来。” 德昭听了,点头称是。 德琳上前道:“老祖宗-” 老祖宗厉声道:“你住口,这里轮不到你说话。” 她见仁吉在一边深思,越想越气,虽然他是自己嫡亲重孙,但是自来之后,便见他不喜学,不喜玩,不喜劳作,每日不知想着什么,说话全是大人口气,竟似要自己顺从他的意思,便是眼前这事,全是由他挑起,当下责备道:“仁吉,你看你一回来,把大伙儿搞得心慌慌的,以后该玩的玩,要不多和长辈学些族中事务,不要老想些杞人忧天的事。” 仁吉闹了个大红脸,连忙咳嗽一声,止住致胜和泰山,稍后又硬着头皮道:“太祖母,我还有一事要说。” 老祖宗脾气发过,脸色稍稍平和:“什么事情,你说。” “我那基地的大主管说要来看我,问这里要需要些什么?” 老祖宗又板起脸来:“什么也不需要,我身体不好,也不想见谁。” 红英看不过去,陪笑道:“老祖宗,人家可是从小照顾仁吉的好人。” “好人!我这辈子见过的好人多了,怕了,不见就是不见!” 致胜听了,再也忍不住,怒哼一声,转过头扬长而去,泰山犹豫一下,也大步跟上,老祖宗冷笑不已。 德昭和红英见老祖宗一锤定音,都无话可说,一一告辞。 老祖宗道:“雅雅,你也好久没出去了,这就带阿汤到处走走,让仁吉陪我二天。” 雅雅道:“老祖宗,天不好,也没地方去。” 老祖宗道:“出去串串门也行。”雅雅见她坚持,只好带了阿汤出去。 仁吉被老祖宗留下,和他拉家常,讲先辈的故事,以及仁吉太爷爷、爷爷和父亲的事迹,末了再一一细问他的成长轨迹,总之三天没让他离开身边,仁吉后来也明白她有心给致胜和泰山颜色,心中焦急,苦于无法脱身。 致胜大怒而归,却也没有地方去,只能在那一小块地方上跳脚大骂:“什么破地方,饭都吃不饱,还要天天受气,好像我们来图谋什么宝贝似的!” 泰山也恨恨道:“没见过这么固执的人,井底之蛙,和人家太夫人比,天差地远。” 致胜发狠道:“等仁吉回来,就和他说搬到山下去住,我就不信自己管不了自己的肚子,就是和福族人住在一起,也比这舒坦。” 二个人比着怨声怒气,直到天黑还不见仁吉回来,致胜道:“泰山,你去看看,我实在不想往那里去一步。” 泰山没法,悄悄过去一张望,回来说老太太正拉着仁吉黑灯瞎火谈家常,看样子热乎得很。 二人迷迷糊糊了一夜,第二天,仁吉又没有回来,泰山心细,猜测道:“会不会老太太在烤我们啦?” 致胜听了恍然,登时恨得牙痒痒的,二人齐骂老太太狠毒,无可奈何之下,只得胡乱发些牢骚,泰山道:“这老太太拘泥不化,这么多人费事碌碌的采集觅食,守着巴掌大的一块大孤台,再精打细算有多大出息!放着现成的山下土地,随便整二块出来,种植畜养,收成不要太多,落得天天清汤寡口,活该!” 致胜道:“倒也是,这一点没人家福族人大气、朝气,看人家越种越有劲,肯定粮食吃不完。” “舅老爷,我们这样和自己过不去,不是办法,不如去找福族人落实口腹。” “好是好,我看他们新族长、几个长老,都是慷慨豪爽个性,不会计较这等小事,只是人家太夫人刚刚去世,我们多少也有些干系,不大好去。” “不是这样,你既然说他们都是心胸博大之人,这种事一想就开,不会纠结,我们本来就景仰太夫人,如去纪念她,不就顺理成章了么。” 致胜大声道:“这个应该,等仁吉回来就去。” 他可不知泰山心中还装着个心思,大主管马上要来,自己得赶紧和福族人牵上线,纪念太夫人,便是再好不过的借口。 二人商量好事情,气也消了大半,只是又等了一天一夜,人都磨得没了脾气,仁吉回来时,二个正靠着墙瞑目而坐。 仁吉心中愧疚,关心地问:“你们二个没事吧?”见二人有气无力地摇摇头,又道:“真的急死我了,太祖母那边又不肯放身。” “她是有意这样的。” “你们就这样一直坐等?” “啊,碰上你那好太祖母,我们有什么法子?” “呵呵,我回来了,可以出去走走啦。” 二人挣扎着爬起来,拍拍身子,致胜道:“仁吉,你这二天不在,我和泰山商量了,福族太夫人道德崇高,她逝世时我们又都在场,不去纪念她,心中过意不去,就等你呢。” 仁吉忙道:“你不说我倒想不起来,光顾着悲痛呢,我们便去,正好把大主管要来的事和他们通知一下。” 致胜泰山立时缓过劲来,便等出发,仁吉道:“再等一等,这事太祖母知道不好,可是又不好不和她说。” 致胜不耐烦道:“就说我和泰山不想在山上住了,要到山下找个地方住!” 正在斟酌,泰山的随身宝响了起来,他当着仁吉致胜的面和基地对话,得知大主管的机车已在途中,就快到了,三个人又添烦恼,脸色一个比一个黑。 仁吉只好又去和老祖宗解释,老祖宗说坚决不见基地来人,甚至不让他们上山,仁吉几乎哭着央求,说已来不及去山下,先让大主管一行在大孤台落脚,明日一早就带他们离开,老祖宗也是黑着脸没吭声。 仁吉闷了一肚子气回来,也不和泰山致胜说话,三个人闷闷等待,直到机车降落。袁仁先出舱,踩了踩脚下,扶着大主管出来,仰面问道:“人呢?” 泰山连忙答应:“我在这?” 袁仁不满道:“我是问这里的族人,大主管来了,怎么连个迎接的也没有?大主管为着队员的事一直盼着你答话,你怎么推三阻四?” 泰山道:“这二天少主有事忙着。” 其实这时已有不少族人远远围观,见着巨大的机车闪闪发亮,大主管又鹤立鸡群一般,心中惴惴:这不会又是妖物吧?暗暗戒备,好在有德琳在旁努力劝说。 袁仁又问泰山:“我们现在去哪儿?” 泰山吱吱唔唔,倒是大主管只扫了一眼,便见四下棚屋洞室,又矮又小,简陋至极,手一摆道:“先不忙。” 泰山松了口气,上前躬身道:“大主管,我有话要说。” 大主管随他走开数步,听他低声道:“大主管,少主在此也不顺心。” “哦,怎么回事?” “我们到此也不久,但族人对少主并不亲近,今天当家的老太太还把少主责备一通。” 大主管扭头看了看仁吉,问泰山:“为了什么?” “少主未到时,就得到一个消息,此地将兴大妖,他和老太太说了,老太太嗤之以鼻,前天少主发现形势已然危急,又劝她和族人回避一下,老太太不但不领情,反而说他不懂事,乱了人心,我和舅老爷-”他一指致胜:“他就是少主的舅舅,我们都以为她好像不欢迎少主来似的。” 大主管朝致胜微笑一下,让袁仁打开备舱,探身过去,拎出一捆铁器来,呛啷啷往旁边一扔道:“仁吉舅舅,泰山要的可是这些?” 致胜看时,却是数十根铁叉和铁棍,忙道:“是的,谢大主管。”又喊德琳道:“兄弟,你拿去看看,哪件趁手?” 德琳大喜过望,三步二步上前,双手抱起,感到份量颇重,致胜道:“慢着,我来助你。”过去也是单手一拎,另一只手托住,放在德琳肩上,德琳兴冲冲地去了。 致胜自忖自己虽然也能拎起铁器,却不似大主管那样如拎草束般挥洒自如,立时对他高看一眼,也报以微笑。 大和管看清形势道:“泰山,你和袁仁把机车停到山下去,别让族人误会。”泰山和袁仁答应着去了。 仁吉见大主管此番前来,既未着金光灿灿的雌皇金装,只着一件白袍,也不是以往睥睨天下的神情,谦和许多,又见他安排得当,并未让自己难堪,心中感激,此时才上前:“大和管好,如姨也好?” “好,她是没一天不念叨你呢。” 仁吉又见他鬓生白霜,面带微斑,想起他一心追求长生不老,却也免不了到这一刻,暗中感慨,大主管以为他心中抑郁,反而劝他道:“仁吉,你还年轻得很,受些挫折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要不走弯路就行。族人不理解你,是因为他们的底子和你不在一个层次,不要灰心,道理越往后越明白;人心越往后越鲜明,问心无愧就行,你不是还劝说过的我的吗?” 仁吉道:“我并非图他们感激,实是为他们着急。” 大主管道:“大妖的事情?没事,基地可以帮你对付。” 仁吉顿时欢颜道:“我怎么没有想到,有基地作后盾,就用不着这么发愁,只是这次大妖很是厉害。” 大主管不屑道:“我可以让大海沸腾干涸,高山化为齑粉,只要它在这个地球上,灭它是举手之劳,我只关心另外一件事情。” “你说。” “仁吉,你知道我这次来为着什么?” “泰山说了,是基地失踪队员获救的事?” “是啊,他们一个个都是基地精挑细选,从小培养了十多年,又历经考验训练,都是人才,不能埋没,我此番不是来兴师问罪,而是要带他们回去,基地正值用人之际啊。” 仁吉听他语气真诚,更加觉得大主管已是今非昔比,大主管殷切地看着他:“可是我此番来,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 仁吉应声问道:“是什么事?” 大主管目光灼灼地看着他道:“我想让你回基地,接替我的位置,做大主管。” 仁吉吓得退后二步,连连摆手:“那不行,大主管,你是说着玩的吧?” 大主管正色道:“我说的是真的,你原有真知灼见,这几年又历经磨练,年纪虽小,但英雄出自少年,又有泰山和你舅舅辅佐,我也一直拿你当义子看待,由你任大主管,基地才有希望中兴,此是基地之福啊。” 仁吉忍不住问:“你在位置上好好的,为什么萌生退意?” 大主管暗然笑笑:“好好的?”他移开眼光,看着远方,仿佛回忆了一阵才道:“仁吉,你刚才着急族人不理解你,不信任你,是你威信未到,但如果你哪天能做到这样,那可是了不起的荣誉,用你的话说:是灵魂修持崇高在尘世中的体现。我年轻时好学上进,踏实肯干,自己也有些才能,因此能获得基地上至尊长主管、下至成员群工的信赖,慢慢形成了威信,当时不觉得骄傲,更觉得是一份责任,越发努力和严格要求自己,基地也因我的表现爱惜我、信任我,将基地交由我管理,那时候我的人生感觉是多么纯洁、自信、美好!其后我没能在这一高度上保持,贪念邪行,致使威信一落千丈,虽在高位,身边尽是怀疑、失望、嘲讽和虚伪,但我也不在乎,自持其能,在陌路上越行越远。这几年随着年龄的增长,又有你如姨常拿你的话说与我听,我忽然明白,我在人生最应该添姿着彩的阶段留下了败笔,荣誉本来来之不易,我有幸得到,却又亲手毁掉!更令我心惊的是基地经我手上不但没有发展,反而冷清衰落,危机重重,我悔恨、颓丧、害怕!仁吉,我不是想把责任往你身上推,而是希望你能力挽狂澜,让基地重新焕发生机。” 仁吉见他焦急之情,溢于言表,只好安慰:“大主管,当初你误入迷途,令基地衰落,连如姨都很伤心,但她从未对你灰心,说你有大才广智,时时寄望你能觉醒,将基地带上正途,如今你既拨开云雾,重温初心,只需以身作则、奋发图强,比起新人,更是轻车熟路、事半功倍。” 大主管叹了一口气:“仁吉,我能够鼓起勇气卖力吆喝,但我骗不了自己,从来没有弯曲的标杆、破损的镜鉴!我肯定会卖力,但已不适合执掌重华宫。你自小历经磨难,意志坚忍不拔,苦学不缀;智识卓越不凡,胸怀天下苍生,又在基地三年,对基地利蔽了然于心,更有天助异能,正所谓万事俱备,何不挺身而出,既能让天下苍生受惠,又可早日摘取荣誉桂冠。” 仁吉佩服大主管口材,仍推托道:“大主管,我满打满算不过十四岁,如何能挑起重担,况且我既来此处,见福德二支族人面貌截然相反,福族人红红火火,茁壮成长,人才辈出;德族人墨守成规,固步自封,青黄不接,我到底是德族人血脉子孙,见此情形,焦虑万分,正在酝酿如何与族人献计出力,振兴本族,倘能如愿,或可蒙爱一试,否则一乡不治,何谈一邦?” 大主管听他说得有理,又恰好泰山从山下返回,只好怅然作罢。 第一百张 族人的见面 当晚,用过族人存放的口粮,大和管见质见量,抚然叹道:“不想族人如此艰难,都是我任上无为,让大众受苦。” 令泰山取了自带的水、面饼、肉干等送于围观族人,族人不受,仁吉道:“大主管不必太过意不去,族人本来也淡泊欲物。” 这时天清风凉,时辰还早,几个人都无睡意,大主管问:“你们这几年从基地到此,硬是以双腿趟出路来,了不起,途中可曾遇着英雄大德?” 仁吉见他自从来此心情郁郁,自己族人不见面不召呼,心中自觉难堪,顺他意道:“不如我们每个人说一个心中的英雄事迹,打发时间。” 其余三人齐声说好,大主管看看泰山,虽然了解,仍感叹道:“一个人成长机遇很重要,但关键还在自己,只几年间,你神情气宇都有英雄风范了。” 泰山身体朝前一躬道:“谢大主管勉励,我先来讲可好?”见大主管颔首,泰山便开始讲述。 “我说的是一对年轻夫妻的事情,那女的腿脚不好使,但是浑身上下说不出的和谐美丽,那男的略带忧郁,举止优雅自信,对她呵护有加。” 他才讲到这里,其它人便都知道他说的是仁吉父母了。 “后来他们去了附近的族人中落脚过冬,直到春天才回来,那女的已经怀孕明显了,男的照看她,陪她散步,给她吹笛子,讲故事,她还有一个英雄弟弟,在大高原上狩猎采集,其时基地和那支附近族人不停地供应他们物资。 时间过得飞快,那女人的肚子越来越大,我们看着他们幸福,心里也很高兴,眼看生养越来越近,那女人忽然一反常态,让那男的隔上一二天就清扫一下洞室,外面也都要干干净净,最好一尘不染。” 大主管觉得有些好笑,但看到三个人都一脸严肃时,又认真地往下听。 “我们都来帮忙,那男的便来和我们道歉:‘她有点紧张,所以想的多。’我们都道:‘没事,我们闲着也是闲着,做些事反而高兴。’把洞室周围远近都整理得让她满意。 她说地铺起身不便,让我和基地要一张高床,如夫人听了,亲自安排,不久就派人过去安装好。” “这事我也知道。”大主管道。 泰山点了点头,继续道:“她又要了好多清水,好多布片,新布片拿来,她就让男的一遍遍漂干净,再放在阳光下晒透、收起。 接下来她的思想便让我们捉摸不透,她开始要刀、剪子、镊子、针线之类,刀的粗细大小、尖头还是圆头、握手感觉,她都一一要求,不行就换,然后让男的又都拿到外面晒足阳光,用布包起来存放。 我们心中疑惑自然不好相问,那男的和她英雄弟弟都紧张得要命,每天不知多少次在外面商量询问,就是出来片刻也时不时朝洞里张望一下,脸上阴云密布。 唉!我们当时虽然也有些担忧,看着他们的样子都竟然觉得好笑。 终于有一天,附近部族常来的二个女人过来悄悄问我们:‘是不是孩子要生了?’我们问她们怎么知道,那个年轻的女人一指天上,我们这才发现天象异常,正是太阳将至头顶的时候,天地间布满了祥云瑞气,我们都猜测孩子将要出生,为当时吉祥的氛围感动,却想不到伴随着一声惨呼,那英雄弟弟发疯一般跑了过来,面皮都急得焦了,大呼救命。 我们蹑手蹑脚地过去,那天天气真好,门窗打开后,里面光亮和外面一致,也许那天本来没有风,里面安静得吓人,恐怕一粒微尘掉下来都能听到声响。 空气如凝固一般,除了那女人的声音。 她拉着男人的手,在她身上移动着,嘴里轻声告诉他:‘儿子的头在这儿,这里是儿子的脚,你小心了。’男人反握住她的手,声音比她还轻:‘你让我准备一下。’女人道:‘不能等,一等就会害怕,你动作快些,我还能坚持着看到儿子,工具都准备好了。’ 见男人不动,她伸手从竹筐中摸出工具,左手在身上比划道:“就在这里,横着切,还是斜着切?” 男人终下不了手,她叹了口气道:“我先来。”竟摸索着以刀划开身子。 那男人这才抬头吸一口气,又低下头,一手抓过刀去:‘你忍着点,等看到儿子再休息。’他们的对话那么平静,动作那么轻柔,以致我虽然心怦怦直跳,却还能支撑。 惊恐之中,我只听得一声轻轻的裂帛声,眼前瞬间红雾弥漫,一股热哄哄带着腥味的气息冲击鼻腔,我一下子蒙了,全身的汗潮水般涌出,腿股抖索,几乎不能站定,那其实只是一刻间,我却感受到很久。 直到眼睛一疼,那是汗水流进眼睛,我揉了一下,看那男人时,他的脸上满是崩溅出来的血迹,但除了紧闭的嘴唇和因牙关咬紧而鼓起的脸骨,其它一如平常,他只有肩膀和双臂在动,以下身子自始至终都和磐石一样未动分毫,他是那样的专注、那样坚定、那样有条不紊一丝不苟,已忘乎己身以外的世界! 我受了他的影响,惊魂稍定,能攒住一点点能量,却只敢看他的肩和臂。 后来还是忍不住去看那女人,只见她双睛暴突,面上如水泼一般,刚才还红润的脸,此时已变得焦黄,她一动不动,也不知有没有气息,我目光移开时,又看到她的手死死地抓住毡子,指骨竟破皮而出! 我没有力量再看,也无法闭眼,用仅有的一点力气掉过头来,还有一个人能站住!就是附近部族中那个年轻一些的女人,也是悲痛紧张,满脸泪汗,她也看了我一眼,我后来想到,也许她在等待做什么事,也许如果我倒下(当时根本没有逃走的力气)她会毫不犹豫上前,她那一眼让我坚持下来,我不能倒下,不能有动静,不能发出声响,影响那个男人手上的事情,而且还要随时等待他的命令! 就思想上这一打岔的时间,一声清亮的婴儿啼哭声,让我醒神放松,没有吩咐,没有多想,我刚倾身接过血呼呼的婴儿,身后的女人马上上前二步捧了过去。 男人身形没变,动作没停,又在为女人缝针,再看那女人时,我清清楚楚看到她眼角挂着一滴泪珠,肯定是泪珠,头也稍稍偏过,可能之前她的精神还在,那时才真的气绝。 我听到身后婴儿的哭声和水响的声音,知道有人在为孩子清洗,我不去管他,只盯着那男人,盯着他的手和臂,我没有为他擦脸上的血迹,没有上前搀扶他,我只是在等他的命令,一个手势,或者一句话。 也不知多久,仿佛特别漫长,渐渐的我支持不住,头晕目眩,腿脚不稳,身体摇晃,就在我绝望的时刻,那男人手臂一振,朝后摔倒,我也支持不住,也不知自己当时是什么状态。中间听到有人惊呼:‘天啦,这是在干什么?疯子!’我知道基地的人到了,我那时一点儿力气也没有,否则肯定会一拳打在他脸上。” 他停了一下道:“从那以后,我知道我也能成为英雄,因为那一刻我没有倒下!” 大主管这才知道他的故事已经讲完,但仍沉浸其中,直到致胜接过话,才发现他和仁吉二个早已泪流满面。 致胜道:“不怪他们,常人不理解英雄的作为,更不理解他们的理想。我师父是修行截金术的,他花后半生的精力找传人,后来终于找到了我和姐姐,带回大高原上传教授艺十年,没想到姐姐教什么都记不住,学什么都不会,及至肢体残废,而我师父本来以为她的成就要远远地超越我的,他老人家迷茫、失望,受不了打击,下落不明。后来扎哈大师发现,圣灵魂最终落到了姐姐身上,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姐姐的成就并不是学艺多好,而是在她身上要诞生出一个伟人来!扎哈大师为找圣灵魂,花了三十年时间,走遍大高原,嘿嘿!他们老一辈有这种坚定的目标、坚忍不拔的意志,难道不是英雄!只不过没有动人事迹流传罢了。” 他说到这里,停下来和三人解释一下:“扎哈大师遇到我师父后,二个人惺惺相惜,也许有抱负有理想的人内在都是一样的吧。”然后接着道:“我姐姐知道这一切后,暗暗下定决心,她怕我和姐夫阻挡,直到仁吉出生前,才告诉我们要剖腹生子。无论我们怎么劝她,她只要说起:‘师父和扎哈大师毕生的遗愿难道不值得我奉献生命!’‘儿子既然注定不平凡,我怎能让他平凡的出生!’我和姐夫只能认从。” 他泣不成声,大主管和泰山也都端坐动容,三人一齐注视仁吉,仁吉的脸上已经没有了泪水,他的目光透过山山水水,审视着洪荒世界,思索着自己如何置身其中。 大主管却在想当年自己的行为,又是惭愧又是敬慕,许久才感叹道:“英雄岂在乎生死,只心系天道传承。” 致胜接上来道:“我要说的英雄,也是一个女人,她就是刚才泰山说的那个接过仁吉的女人,她的名字叫灵姑。” 他先自嘲了一通道:“可是以前我一直瞧她不起,甚至恼恨她、厌恶她,这些年随着仁吉出行,我有空把她的事迹在头脑里梳理,这次又有福族太夫人伟大人格的映照,越来越觉得她了不起,毫不逊于仁吉父母和太夫人,也许英雄的境遇不同,给人的印象有很多种,有的厚积薄发最后蔚为大观;有的出人意料让人心灵震撼;有的踏踏实实一路走向辉煌;有的默默奉献其迹不张。” 他看了看仁吉道:“你上次去基地,让我留在菜花峡,也知道我多不愿意。” 仁吉笑道:“不然,你怎会认识一个真实的灵姑。” 至胜摇头道:“没有,我这脑子,还自诩为英雄,其实是莽夫,直到你回来,我们一起出行,我对她都没有好脸色,你还劝过我来着。” “哦,是的。” “我留在菜花峡,呆在她住的那个叫猫耳朵的地方,那里有几个家庭,加上十来个孩子,生活清淡,无聊极了,还不如到菜花峡看食肉族的那帮族人,但是他们实在太恐怖、太恶心,我去一次,三天都不想吃饭,只好一个人要么睡觉,要么走得远远的胡乱转悠。而她,每天和大伙儿一起做好事,不是让他们看太阳,就是和他们讲故事。” “太阳有什么可看的?”泰山问。 “嗯,就是可以正视太阳的时候,她让他们盯着它看,想像太阳停留在身体的某个地方;当不可以直视它时,想像把阳光都纳到自己的体内,我知道这是一种简单的修练,纯粹是臆想,只当她在逗孩子们玩。” “就这么简单?又讲的是什么故事?” “千篇一律,说黑暗力量和光明力量较量,光明力量有巨人相助,又有厉害宝贝,但最后还是被黑暗力量打败,光明王死前疾呼:‘所有人都要努力,不然黑暗力量不会放过每一个人类。’孩子们再问,她只是不着边际的说要听话、要学好、要努力之类。我当然以为幼稚,后来听得耳朵都起了老茧,只要她一讲故事,立马反胃走开,可怜那帮孩子,只能由她在耳朵里炒来炒去。 她还不让孩子们吃肉,他们也怕她敬她,但实在忍不住了,一起和她表达愿望的时候,她就带他们去看那边的食肉人,让我也去(她还是怕那边的食肉族人暴起伤人)我们绕过一个狭窄的弯道,进入菜花峡不久,就看到一生中最最恶心的一幕:那些族人无不衣不蔽体,有的像一堆死肉臭肉,眼睛像死鱼,嘴角流涎,呼吸粗重短促,身边都是剩肉、腐肉、碎骨残渣;有的机械地嚼磨着,睡着一样,忽然呕吐出一大堆,却又换过一口气来,继续往嘴里塞肉,我们那边的人吓得扭头就跑,我也跑出老远才敢换气,斥责她到那个恶心的地方去看恶心的事情,她盯着我平静地说:‘这都是那黑暗力量下了手段的遗毒的最后阶段。’我不耐烦地道:‘去,去,把我也当小孩子哄了!’” 仁吉道:“也可能是,这些人已经没有多少理智,表现出来的尽是饕餮、嗜睡、懒惰,且无可救药,比福族人救下的队员还要可怕。” “是不是只有死路一条?”泰山问。 致胜黯然答道:“是这样,如明长老那样功力深者,或者老夫人那样吃素者,影响稍小,便清醒些,但最后都要沦为那样。我痛心的不是他们不可救药,而是我不但根本没有为他们想过办法,没有努力过,反而看着他们,觉得恶心、鄙视、怨恨。” 仁吉安慰他道:“这种症状越到最后越贪食,越吃毒害越深,又越要吃,触目惊心。恐怕灵姑一直在努力,只是到了最后阶段她也无力回天才搬到猫耳朵那里去的。” 致胜猛点头道:“就是这样的,我现在惭愧死了,后悔死了!” 泰山问道:“那她带的那些人真的不吃肉?” 致胜道:“吃的,很少,每次吃时,她都搞得很繁琐,又是祭祀,又是祈祷,又是说教,我是不睬她那一套,想吃肉自己动手就行,可是其它人没办法,只能等她的那些过程结束,说可以了,才能欢呼进食。说来也怪,我后来自己也习惯了,无论和他们一起吃还是自己吃,心中总要净化一遍,不然吃下到去定不舒服,到现在都是这样。” 泰山笑道:“还好,这里的条件本来紧巴巴的,属于自然净化。” 致胜轻哂一下道:“她没事的时候就去找老夫人闲聊说一些仁吉父母和族人的事情,或者去找那花牦牛,有模有样地和它嘀嘀咕咕,都是动不动伤感半天,再无聊时只能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坐着冥想,我现在还记得她那凄苦的面孔和柔弱不屈的身体,只是当时觉得她又在瞎想什么,忍不住上前嘲笑:‘你养的那些东西藏哪里了?我这心里老碜着。’她认真地看着我诚恳道:‘有你在这,他们又都没救了,早就不养了。’我哼了一声,也不信她。仁吉去基地的第二年,老夫人去世,死之前神智恍恍惚惚,所有人都去看她,我虽不大情愿,也不能不去,只远远地站在一角。老夫人忽然从梦中醒过来一样,抓住她的手:‘灵姑,你-’她道:‘你明白过来了?’老夫人颤抖着道:‘你救了我们,送我们回家,又带我们到此处,一直在照看我们,抢救我们,对不对?’她黯然道:‘可是只剩下这点血脉了?’老夫人使劲摇头:‘灵姑,你这样说,让我死都不忍心啊!’她道:‘是我自己愿意这样做的,你放心吧,我在一天,就看着他们一天,直到他们回家’老夫人已哭不出声来,息了一阵,断断续续道:‘从大高原南方,到大高原北方,你千里迢迢送我们回家,我们意志虽然迷失,但修练太阳功的身子没有垮,倒是你身子最弱,光那一路你都死去活来多少次了。你能告诉我我们家里怎么说的?’她娓娓道:‘他们推测你们可能大战前就中了敌人的厉害手法,黑暗势力留下你们也许是为了摧毁其它正常族人的意志;也许相信你们已经丧失生路,但族中精干全失,既无力量与你们治疗,又不能使用宗宝,暴露踪迹,所以只能让我带你们到此等待,可是我没能照顾好你们,等到你们恢复生力的那一天。’老夫人挣扎着拉着她的手使劲摇动,眼角泪水迷离,恨声她:‘灵姑,你何苦要这样做?凭什么啊!’‘我没有想过,也许因为我也是人,就有责任,黑暗势力仇视人类,要消灭人类,你们在奋起抗争,你们的事迹那么伟大,我怎么不值得贡献力量!’老夫人哆嗦了一阵子问:‘我们到此多久了?’‘你到此第二年生下贵宝,如果他还在的话,今年三十二岁。’” 致胜说到这里,脸庞因痛苦而扭曲,恨恨道:“虽然她们说话断断续续,但我听得清清楚楚,可恨当时我自己太无知太无情,事不关已,等闲视之!” 其它三人既没有劝他,也没有催他,由他恢复过来自己往下说:“老夫人这时已呼吸急促,忽然喊道:‘致胜在吗?’我以为她一直在说胡话,但是不忍让她带着遗憾离世,上前道:‘老夫人,我在。’老夫人抓着我的手,悲戚戚地望着我:‘贵人,灵姑养蛊,是为了救我们,你莫怪她。’我心道:‘救你们,那为什么要害我?’可是念着老夫人是垂死之人,死前还不忘为她说情,就点头道:‘好,我听你的。’老夫人忽然奋声喝道:‘都给我跪下。’却抓住我和她的手,其余的人应声跪倒,老夫人拚尽力气道:‘都给我记好,你们是太阳王部族的后代,你们所有人的命,都是她-你们的大母救下的!’说完气绝。” “太阳王?”大主管失声道,又看看仁吉,致胜回道:“就是光明部族的首领。” 大主管和仁吉心照不宣:如此,那个黑暗力量必定是那个东海王郝大帅了。 致胜没有注意到他们的思想,自说道:“她是长辈,从我小时候一直叫我贵人、少主,她不是奉承我、怕我、利用我,只不过想让我和她一起承担起责任,挽救明族的血脉,帮助光明力量战胜黑暗力量,可是我从未给她信心、帮助,哪怕一点点担当,甚至我自己的几个孩子都是她扶养的。” 他忽然朝自己面上咚的一拳:“你不就是有点力气、跑得快点、有金刀和分心箭,可是你都做了什么?” 他一边呼哧一边自责,末了抬起头来我仁吉道:“仁吉,这里大妖事情一了,我要赶紧回去,她年纪大了,我要替她把担子接过来!我要想办法挽救余下的族人,让她死也瞑目!” 泰山拉住他手道:“我一定与你同去。” 致胜点点头,虎目含泪,幽幽道:“想想我们三人从基地到此一路是怎么走过来的?她还带着一帮意识被迫害迟钝的族人,从大高原南部到北部,怎么做到的?三十年如一日看顾明族人,不离不弃,我和她在一起时,只觉得她平常不过,甚而怪异,只有离开她时,才觉得她的伟大。” 仁吉道:“那是因为你的境界高了。灵姑担子太重,压力太大,遇到你自然生出大期望,或者用法不当,让你反感,但却是为了一个信念,你到一定境界就体会得到。” 致胜连连点头,看大主管时,他仰面朝天,想是不让眼泪掉下来吧,半晌叹道:“英雄不关强弱,全因心念意志。” 其时夜色已深,凉风袭体,大主管心意躁动,遍体生汗,只等仁吉再说。仁吉悠悠说道:“我要说的,便是那福族太夫人。” 致胜泰山齐赞道:“我们都猜你要说她,这个人绝对当得。” 仁吉道:“可是我们和她只是一面之缘,总共见面的时间也不过一顿饭的时间,让我从何说起?” 泰山道:“只抚养队员一事便足足有余,他们也不过十几二十来人,初去乍到宁湖,自己养活自己都很吃力,却要负担三倍于己的队员,而这些队员虽然婴儿智力,食量和体力都很正常,她和族人也是十年如一日,不离不弃,就是中间再有奇遇,但是我越想困难越多,越想心中越怕,就如她的族人所说:非她无人有此担当!她这样做,是为了对故人有个交待,更为了对生命的尊重和等候!” 仁吉和致胜连声叹道:“确实了不起!” 致胜又道:“我当时挟艺上山,极尽挑衅,凑巧她的族人聚会,他们起初很愤怒,但那谢一只一句:‘我们当按主母说的做。’又一个眼神,众人便心领神会,各安所事,那种若无其事的淡定比上前应战更加自信。而且,我听他们尊称她为主母,和食肉族余脉称灵姑为大母一样,都是自然而然发自肺腑,令我震撼。我后来也凑过去听他们说及往事,听得他们曾经射杀闪鲛、和黑白二妖对抗三年,终于将其诛灭,如此他们又怎会怕我,是我当时眼高于天,全没有注意到他们人材济济,不光有谢一冰黎统率,福长老和仁吉一般大时就射杀大妖,谢瑞和德琳不相上下,冈邦闫合锐不可挡,那个福长老的姐姐尤其厉害,用糙杖在我身上只轻轻一按,我就立不住脚,她那根杖似乎正是我金刀的劲敌。据他们所说,之前他们的局面是内有强人横行,外有大妖侵袭,族中混乱懦弱,乃经由太夫人唤回信心,方有英雄纷纷登场,各显其能,各尽其责,所以她老人家实在是英雄中的英雄。” 仁吉叹道:“不光如此,我们都看到,她的族人已如她所要求的:人人有知耻之心、明德之心、向善之心,对生活充满热情又从容不迫,她岂止是英雄,又是导师!” 说罢又景仰一番,问大主管:“大主管,我们本来正想去纪念太夫人,如到她族中,先悼念,后谈事,你看可行?” 大主管长嘘道:“听你们长夜论英雄,我倍感虚度光阴,天已快亮,我们也别休息了,这就起程赶路吧。” 第一百零一章 可知大妖在何处 四人略清洗过,将选好的铁器挂上骆驼,由泰山和仁吉牵引,悄悄下山,一路上仍兴叹不绝。 仁吉三人本想等大主管续论英雄,见他不开尊口,也不好相催,只说些碎话,下得隽秀峰,天便已大亮了。 又行一段路,致胜嫌无聊,想和泰山比试脚程,便和大主管道:“大主管当是大英雄,连泰山也进境神速,我自叹不如。” 大主管道:“噢?你说的是哪一件事?我真不知。” 致胜道:“他毕竟从基地出来,悟力比我强多了,就是我引以为豪的腿力,也被他超越。” 大主管心中一动:“既如此,仁吉慢行,我与你们二个作证,看看谁快谁慢。” 仁吉笑道:“只要你们绕远些比,我直行,便可相顾。” 大主管三人齐声说好,致胜性急,先放开腿脚,几个人如闻雷鸣轰隆之声,转眼间他已绝尘而去。 大主管急忙道:“泰山,看你了。” 泰山这才起身,似蛟龙出洞一样,蜿蜒追赶,他二个这一飞奔,只把人类文明有过的速度记录全都涮到后面不知多远。 致胜是风之子,从小在大高原上追风踏雪,曾和羚羊比肩,曾和牦牛戏耍,风驰电掣,快捷无伦,直到以为尽兴,回头一瞧,泰山只如身后一个黑点,不禁满怀快慰。但泰山已有飞毛腿功力,一旦放开脚程,虽不如致胜雷霆勇猛,却也大步流星,脚不沾地,惊呆了野兔,吓掉落飞鸟,不知不觉就追了上来,大声笑道:“舅老爷,你在等我?” 致胜没想到他上来这么快,吸一口气,发力疾奔,转眼间又把泰山甩落一程,但泰山再也未落后太远,致胜连试几次,知道泰山不仅绵力持久,其实并未暴发猛冲,不然至少可和自己并驾齐驱,当下停下来笑道:“泰山,我服了你了。” 泰山道:“舅老爷这暴发力天下无双。” 二人惺惺相惜,漫步而行,猛听得大主管在一侧评论:“仁吉舅舅,泰山,你二个可是不分伯仲。” 致胜泰山闻声止步,心中大骇,一时不知他是什么时候跟上来的,直到他走到面前,也是脸不红气不喘,致胜由衷道:“大主管真是神人!” 大主管笑道:“不行,老了。” 三人都回头等仁吉,泰山指着元宝山道:“大主管,前面就到了,咦,怎么有这么多人?” 大主管和致胜看时,果然元宝山前面小河拐弯处,影影绰绰好些人,不知道为什么在鼓噪,三人连忙奔了过去。 泰山远远看到迎面呼喝之人正是福孝,又有冰黎、谢瑞、闫合、冈邦等,忙都与大主管一一指明。 大主管身材高出他二个一大截,已先看清了福族人在河边呐喊的原因,却是河里有一条巨蟒正在河里昂首浮游,那蟒虽见人多,却不害怕,加之近来河水暴涨至岸,它三扭二扭便游上岸来,大伙儿更看清它的身子粗如象腿、头大如斗、目光如电,从头至尾不知有多长,脊背隆起,硬毛簇簇。 对面福孝手执碧玉船刀,这边谢瑞握一根削尖了的粗木棒,二人都约束族人在身后排开,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蟒,防它暴起伤人,只有闫合冈邦绕到大蟒身后,将它往岸上一个大草垛处赶。 闫合解开紫油古藤鞭,照着大蟒的后尾就是一下,打得它大尾巴一扫,劲风疾起,二人早已避开。 闫合仗着身体灵活,一鞭一鞭地抽将起来,那软鞭看是不起眼,却是磨山老人为他找到的一根千年古藤,打在蟒身上,任它皮厚肉糙,却也一记一开花。 大主管已然看清,族人要把巨蟒赶进草堆,然后用火烧它,就拉了致胜泰山悄悄移开。 大蟒终于受不得疼,果然往岸上游窜,但方向偏是大主管等人位置,它看到致胜手握金刀迎面拦住,似乎知道金刀厉害,身子一转,又扑向河边。 众人齐声惊呼,原来河边站着宝月姑娘,她天生怕蛇,本以为大蟒被赶往岸上,河边安全,就远远站过去看,不料大蟒蛇斜向窜回,呼的一下,已扑近一半,身子竖了起来,张开血盆大口,将她整个人都笼罩了。 宝月吓得忘形,眼见得将成为大蟒口食,众人也都惊呆不及,大主管看得真切,箭步上前,双手抄住蟒身,往后一甩,那蟒大半个身体凭空而起,被扔到地上,但它身子不倒,原地一弹,又扑了上去。 只这瞬间,冈邦已飞身挡在宝月身前,解下震心箭,搭箭张弓,照准蟒口,只听得轰的一声响,大蟒头碎,血肉横飞,蟒身砸在地上,尘土飞扬。闫合连忙抽了二鞭,它毫无动静,族人这才反应过来,齐声惊呼,又合力将蟒身拖到草垛下面的地坑中,点起火来烧毁。 冰黎不知大主管身份,见他以神力救了宝月,当下携女上前道谢,大主管见她天然英姿,无削无缺,目如秋水,举止有情,心中暗暗称奇,也得体还礼。 致胜乘机和福孝道歉:“福长老,前次鲁莽撞山,多有得罪,请勿计较。” 福孝冷冷的道:“不敢当。” 泰山上前陪笑道:“福长老,谢长老,这是我们基地大主管,此次亲身到此,一为纪念太夫人,二来基地队员失踪十余年,得知为你们所救,便紧急赶来看望。” 福孝看也不看他道:“不必。” 抽身就走,一旁冈邦意犹未兴地问谢瑞:“舅舅,这大蟒是不是就是大妖?” 谢瑞道:“不会,但再厉害我们也不怕。”说完朝着致胜冷笑二声,追上福孝。 泰山也不和他们二个勉强,只和冰黎解释,冰黎沉吟道:“先见了族长再说。” 恰好有族人来报,说仁吉已到,已在留芳处等候,冰黎又和大主管三个解释:“那是我们主母以前的居所,平时空着,族中但有大事,首脑都在那里议决,我们也去那里。” 泰山边走边和和她交流,大主管见闫合冈邦和仁吉一样年纪,也都是少年英雄,心中喜欢,想起他们刚才的问话,便问致胜:“我倒没有问仁吉,大妖消息是否可靠?” 致胜道:“一定可靠,仁吉身边随着一个古老生灵叫暗象,我们都看不见,它于天下事无所不知,就是它预示有大妖的。” “什么时候的事?” “我们刚到此地时它就提醒,你来之前三天,我们都感到天地的异动,它警告说大妖已经出动。” “是什么异象?” “当时明显的地动山摇,还有恐怖的回响声。” “可知大妖在何处?” “在南方大地尽头冰雪覆盖的地方,大妖掀翻冰山后而出。” 大主管忽然停步,脸色骤变,致胜问:“怎么,你也害怕?” 大主管咬牙切齿道:“我要宰了他!”到了入山总路口,族人本来都围着白牦牛看,这时又哗啦啦围到大主管身边,只因他身材极高,着装新奇,又有从河边回来的族人说起他的神力,族人对他如敬神明,指指点点,尽皆赞叹,他却心不在焉,脸上阴睛不定,如此更显出气度威严,连致胜都心生景仰。 来到留芳处,小眉和福阳劝止住族人,仁吉出来迎接,将族长和各位长老和他一一介绍,大主管一路看到各处棚屋虽然简陋,但布置整齐,连绵不绝,比之基地只是小大之间,足见其组织者用心不凡,此刻又见着他们首脑不卑不亢,英姿勃勃,不由得情绪高涨,拉着谢一的手道:“大恩不言谢,为着我们的队员,让太夫人操碎心思,你们受尽苦难。” 一句话说得在场族人都感动得转过头去。 大主管又问:“那个高大的石屋,可是金先生的住所?” 谢一恭敬道:“正是。” “这里是太夫人的旧居?” “是的。”大主管叹道:“你们这样做就对了,对于恩人伟人都要以最好的地方来让大家怀念。” 族人见他语出不俗,对他都生好感。福慧忽然挤到他面前,见面就问:“可是大主管?我有一事相问。” 大主管蓦然见她,心中一突,只觉得她非男非女,非老非青,全身黝黑,披发雄声,尖牙利齿,目中精光闪闪,介于人妖之间。原来福慧本来神经敏感,好不容易得获母亲原谅,还未见面母亲已逝,她受此刺激,心如死灰,更加疯疯癫癫,索性将墨透杖、震心箭留于冈邦,百劈斧赠于闫合,自己孤隐于后山洞,这次大主管到来,冰黎忙让冈邦通知于她,她这才赶来要问聂峰的消息。 大主管心中嘀咕,却不慌不忙道:“你说。” “我的丈夫也是基地队员,叫聂峰,你可知道?” 大主管笑道:“不会,我们的队员多以山川地名取名,也不会轻易走出基地。” “我家聂峰是与金先生同时的。” “哦?”大主管一惊,不由得多看她二眼,心中急速思想:“这个人又是什么奇遇得以长生?不会也是仙膏吧?” 他一上心,乃想起当年金重华上重华宫时,他让手下查过档案,那金重华是有二个伙伴,脱口道:“好像有这个人,但从未到过基地,能到基地的,都有非常之能,我定然得知。” 福慧着急道:“那怎么会呢?都这么久,喂,你若没去该回来的呀。” 大主管见她失神失智,仍细心问道:“他说过要去基地的吗?” 福慧道:“我家聂峰身患重疴,只有重华一人能救他,所以和我说要去基地找他的。” 大主管道:“金先生是去过基地,后来也未露面。”他沉吟一下又道:“不过你也别急,他们能从上一纪存留下来,都是不死之生,只能等见着金先生再问消息。” 福慧经他点拨,心中又生希望,自去一边思想。 大主管才气无双,毕生孜孜以求长生不老,直至重华上山,方知修炼乃是水中花月,转而追求仙膏,不惜屈身巴结那东海王黑大怪,眼见得离目标只有一步之遥,却苦等黑大怪不至,无聊苦闷之际,听说十余年前失踪的队员现身,连忙赶过来探望,不料在此处又遇上一个长生人,想到金重华、东海王、还有这个聂峰都有莫名其妙的好运加身,自己是基地之主,地球命运都主宰得了,偏偏不能如愿,暗自里感慨郁闷。 仁吉见他沉思不语,自和谢一道:“族长,各位长老,我们此次来,为着纪念太夫人,还望带我们前往一了心愿。” 谢一见福慧情迷,又看看福孝,福孝道:“若是为队员而来,乃是公事,由族长做主;若是纪念我母亲,乃是私事,就不劳各位了。” 致胜又捅一下泰山,泰山和谢瑞道:“兄弟,上次我们无意损坏了你的钢叉,仁吉舅舅很是内疚,专门要求基地带来几把,你看看是否合适?” 谢瑞大笑道:“哈!你削了我的钢叉,可以偿于我;但逼死主母,可有法子让她复活?” 他这一大声,大主管回过神来,接口道:“小兄弟,你若如此说,便还没有我了解太夫人。” 谢瑞怒道:“你倒说说我怎么没有你了解。” 大主管道:“我昨日刚来,夜晚没事,听仁吉三个长夜论英雄,他们各自说的都是一位女英雄,其中又以太夫人为首,我因这些年在基地碌碌无为,便用心总结:当初二族初起风波时,她心忧老族长去向,惧怕二族事端扩大,此是忧死、怕死;后来族中有强人跳出惹是生非,她几乎气死、恨死;到宁湖抚养队员,首要口粮无有着落,直是要愁死、悲死、累死和饿死;后面遭逢大妖,险些被害死,你们算算,她九死一生都不怕,会怕仁吉三个到来?她心中早有这个埋伏,只不过在等待机会。” “什么机会?”众人听他口若悬河,又切中肯綮,急切齐问。 大主管叹息一声,不慌不忙道:“她见大局已定,要以自己生命换取福德二族的和好,她已经说到底做到底了,你们若还纠结,可曾想到她在天之灵恐怕又要急死了。” 众人听了,汗流浃背,谢一和冰黎对望一眼,不再犹豫,和大主管道:“谢贵人指点,请随我来。” 把他们带到福嫂旧居门前,恭敬道:“主母便在此安息。”见他们愕然,又解释道:“这里是西北方位,面朝东南,既可看到全部族人,又可远眺宁湖,我们是想让她时时能看到我们、督促我们。” 大主管一眼看到居所上面的石梁上刻了“芳菲”二个大字,敬慕之情,油然而生,连连点头道:“很好,很好!” 仁吉疑问道:“此处既然是山洞,地面都是石头,怎么能接地气?” 谢一道:“谢谢关心!我们先用干燥良材堆在洞里,大火焚烧,使石头开裂,然后将地面以上刮洗干净,等它自然晾干后,沿四周以石垒池,在池中填入干爽净土,将主母以身体埋入其中,地面裂缝难道不能与大地相通?” 仁吉闻所未闻,口中答道:“只要心诚,事无不可。”心下着想:“太夫人道德崇高,又是长辈,我应当跪拜。”当先肃穆上前,跪倒叩头。 致胜泰山也都心甘情愿行跪拜之礼,大主管心中忽生惭愧,只在原地连鞠数躬,众人也都以为他如此身份,非为不妥。至此众人都松了口气,相视而笑。 谢一又拉过福孝和仁吉道:“那日你们走后,我们便紧急商议,和族人队员只说主母毕生辛苦,听得这等大好事,激动逝世,真相只限这里少数人知道。” 他指了指福慧:“连她也没有告诉,只是我们可以让他人相信,又怎能瞒过自己,那事日日在我们面前萦绕,心不能安,福长老尤其抑郁,但是今天我们得大主管提醒,想想我们没有做错。” 他又拍了拍福孝的手:“兄弟,主母不光是你的母亲,也是大家的主母,大主管、仁吉四位贵人心中也认可,福德二族终有谅解之日,这难道不是主母高兴看到的吗?”福孝哽咽着连连点头。 那边致胜也在拉着谢瑞,帮他挑选钢叉。 泰山和谢一道:“族长,我有一事相求。”谢一笑道:“以你们的能力,所求之事多半我们也难以做到。” 泰山道:“确实是大事,太夫人都为它一愁十年。” 谢一正容道:“你快讲来。” 泰山指一指致胜,又双手一摊,小声道:“德族人那边不甚宽裕,我们二个都食量大,每天都吃不饱,又不好意思讲,想从你们口中分一些口粮。” 谢一听了摇头道:“这个恐怕不行。” 泰山闹了个大红脸,余人也都着急。 谢一不紧不慢道:“这事要让仁吉老祖宗知道了,她面子上可不好看,你们要么借口下山打猎,要么在山下找个地方住,我们都可以着人悄悄地送过去。” 泰山嚷道:“族长哥,这要是仁吉舅舅,恐怕扭头就走,二族又要闹误会了。”众人都大笑起来。 冰黎笑道:“时候不早,队员们都在盼着大主管呢。”众人这才一起又来到晒谷场。 第一百零二章 在宁湖交谈 到了晒谷场,大主管一眼望去,面前的队员衣衫褴缕,又黑又瘦,没有丝毫当年英姿焕发玉树临风的风采,心中五味杂陈,不知如何开口。 队员们一看到他高大的身影就认出了他,他们以前在基地,重华宫高高在上,大主管更在其上,多数人视见他一面为生命中最高荣誉,此刻大主管就站在他们前面,仍然和天神一样威风凛凛,却也因心情复杂,不敢出声。 双方僵持已久,谢一仁吉等都感到奇怪,一开始还以为他们太过激动,在一边愉快地议论,后见他们一直大眼瞪小眼,气氛越来越凝重,时间好像停止了一般,都暗暗着急。 袁仁难得的灵机一动,哼起誓训歌,队员们旋即一起响亮地唱颂起来:“重华宫坚我心志,照心灯明我心迹,誓以我身,换人类新生。” “大主管好!” 大主管这才露出笑容,走进人群,一个一个地和队员相认,“你是太白。”“你是楠桦。”“你是希希。”几乎所有的队员他都能认出,队员们纷纷激动得流下泪来,随后对他有如此超强的记忆力佩服不已。 大主管回到原位,忽然冒出一句:“怎么搞的?” 队员们不知他为什么发火,都看着他,只听他不满道:“你们都是我亲自挑选,经过基地十几年训练,这么多人,稀里糊涂地遭了毒手,就没有一个清楚的?” 太白道:“禀大主管,对头很是邪乎,我们对过了,那晚没睡着的人,好像同时被他摸了一下,就失去了知觉。” “可记得他模样?” “非常高大壮实,长臂长腿,黑装黑盔,头大如斗。” 大主管失声道:“黑大怪?” “对,他鼻孔朝天,眼如拳头,加上嘴巴,像一口口黑洞,我们都称之为黑洞。” 大主管不等他说完,倒吸一口凉气,身上的汗水哗哗往下直流。他强自镇定,掏出手巾擦擦脖子,问队员道:“可知他来历?” “他自称是东海王,其它都不知道。” “你们都和他说了什么?”见队员不敢回答,耐着性子道:“一定要说出来,我才好确定他的线索。” 太白才道:“有基地的方位、怎么走、重华宫和你的描述等。” 大主管又是满头大汗,虽然七窍生烟,却仍不露声色,来回走了二圈,转过身来问谢一:“族长,你们可有什么仇家?” 谢一失笑道:“这个世界人都没有,哪来的仇人。” 大主管疑惑道:“那妖物为什么反复来此,难道这里有什么他们垂涎的宝贝?” 福孝猛省道:“二次大妖入侵,都冒冒失失地要我们献宝,问是什么宝贝,他们自己也说不出。” 大主管想了一通,决然道:“别怕,真的有大妖入侵,我先将他在途中灭了。” 谢一等人不知基地实力,虽然将信将疑,还是连忙感谢。 大主管问袁仁:“都安排好了吗?” 袁仁吞吞吐吐,要他移一步说话,大主管不悦道:“你就在这儿说。” 袁仁小声道:“他们不愿意回去。” “不愿意的就留下呗。” “他们全都不愿回去。” “嗯!”大主管注重修炼,涵养极好,此时也忍不住光火,他早就让袁仁先来安排队员回基地事宜,还叮嘱他为照顾族人的情绪,不可张扬,最好留下几人,就当帮助族人,没料到事实与己见大相径庭,当着众人之面,他又不好发作,只好也低声问袁仁:“他们想怎么样?” “不知道,我说了半天也没有用,他们全都变了,又土又硬。” 他还待往下说,大主管打住他,咳嗽一声,面朝队员,语重心长道:“你们上次出走,给基地造成很大损失,自己也遭遇妖邪毒手,受了大苦,但我刚才听你们还能大声齐唱誓训歌,说明你们并未忘本,我很感动,当时就决定对你们既往不咎,你们已经成家的,回去一样好好过日子;没有成家的,基地都可以安排成家,再者,这里马上要有大妖到来,基地的任务本来就是保护壮大地球上的人类,所以希望你们跟我回去,找到大妖,除掉大妖,以此来报答族人。”他边说边留意队员们的情绪,当看到他们激情澎湃斗志昂扬的时候,嘴角终于露出一丝微笑,但队员们交头接耳一阵后又安静下来,他的心不由得又收紧,巴巴地看着队员,充满期待。 仍是太白道:“大主管,我们出走,其罪甚大,回去的话,无法面对重华宫和照心灯,也愧对主母和族人,我们商量过了,还是留下来和他们一起过,我们将尽自己所能阻挡大妖,不负大主管和基地殷望。” 谢一听了,忙大声道:“队员兄弟们,你们听大主管的话,基地才是你们的家,我们不会怪你们的。” 队员们齐跪下恳求道:“大主管,族长,就让我们留在这里吧。” 大主管内心大失所望,仍和颜悦色道:“好,就按你们的心意,希望你们在此负起优秀者的责任。” 说罢,就和族人告辞,谢一拦住他道:“大主管不要急,且停留一二日,容我们劝说队员回基地。” 大主管手一挥:“不要紧,我来是关心他们,他们既然在此习惯,留下也好,就当帮助你们,我基地人多。” 谢一这才止住:“那也行,队员们言行见识远超我们,正好帮带我们,天色已晚,你们回去,那边也无准备,不如留下,明日早回。” 大主管气极,却不肯失了风度,又惦记着福慧的奇特遭遇、冰黎别具风姿,勉强留下。 族人知他们四个都是异人豪杰,既肯留下,大是高兴,小眉福阳早去安排,众人都洗过手,略作休息,已有清水羊肉和面饼杂食端上。 谢一招呼众人围住开来,边吃边谈,十分随意。 谢光道:“大主管,我们之前听队员说起基地情况,以为梦言臆语,今日才知大主管来自先进,出类拔萃,大主管要与我们援手啊。” 大主管点头道:“可以,我就等你们提要求呢。” 小眉道:“我们眼下最需要的是铁器械具、各类种子和制衣方法等。” 冰黎道:“我们那边也需要,还要有教习人才。” 大主管吃得津津有味,和二女笑道:“你们先问过这批队员,他们中可有人懂此知识,还缺什么,总报上来,我即派队员来教授,或者由你们选人去基地学练也可。” 谢一道:“我们先准备着,眼前先要收成,防备大妖,实在危急时,一部分人要驱赶畜群进深谷,其余的躲到后山洞,仁吉贵人,你们那边怎么安排?” 仁吉正想回答,泰山笑道:“他们和我一样。” 众人不解,都看着他,只听他道:“老太太一点都不急,稳如泰山。”众人都笑。 大主管不屑道:“先别紧张,有基地在前面挡着。” 仁吉道:“如此最好,但准备还是要的,以防不测。”谢一等人都点头称是。 在座诸人都是英雄习性,经历丰富,但大主管精神不佳,善辩不言,其它人也多质朴无语,只有泰山善起兴,能挖掘,不知不觉成了晚会红人。 大主管被晾在一边,也不以为意,得空问身边的谢一:“福长老姐夫是基地成员,我却丝毫不知,你可知他事迹?” 谢一挨近了他道:“这事牵涉甚广,我族后来发生大事,无不和他有关,他出现时间很短,来历却被金先生还要神奇,当时我们还在迁徙途中,无路可走,猛兽环伺,他突然大驱牲畜出现,又野又黑,我们称他为黑飞人,他赶走猛兽,指挥畜群为我们趟开道路,又教我们骑乘大牲口,但到达此处之前又忽然失踪,我们后来又知他和福慧一起过日子,生下冈邦,其它情况一概不知。” 大主管失望道:“他们怎么都一样神龙见首不见尾。” 谢一叹道:“本领越大,生活范围越广泛,我们怎好要求。” 大主管羡慕道:“就不知他是怎么保留下来的。” 谢一摇头道:“这个没有想过,也没有听福慧说起,她现在那个样子,想问也问不出。” 大主管道:“因他和基地的缘分很深,我才关心。” 谢一道:“我知道,和金先生一样,要不问一下冰黎,她和福慧最亲,事事清楚。” 说罢暗示冰黎到身边坐下,把事情和她一说,大主管正好饱看冰黎,聆听妙音,先询问道:“那黑衣人有何疾患,非得金先生才得相救?” 冰黎道:“全身动辄奇痒,不能忍受,小慧也被传染,冈邦生下来即如此,只不过没有他那样致命,至于只有金先生才能相救,是他和小慧说的,小慧自然相信。” 大主管道:“这么说他们之前并不知道彼此,相见乃是偶遇。” “是的,他们虽是隔世之交,但中间各有世界,双方无知。” “福慧可知他缘何成就不死之身?” “小慧没说过,她拿他和金先生一样看,从未有他想,是不是那个时代的人都如此神异?” 大主管摇了摇头道:“记载那个时候的人确实无所不能,无所不有,上天入地,锦衣玉食,但是没听说过长生,不会是神仙,如他们二个一样。” “那倒是,不然就他们二个保存下来,再说他们二个根本算不上,怎么,大主管也羡慕神仙?” “你轻视他们?” “怎敢,我是说他们二个若称得上神仙,那做神仙也没有什么意思,金先生无亲无靠、孑然一生,黑飞人痛苦不堪,扔下福慧母子,不知所踪。” “他没有给福慧母子留下什么?” “留下的又有什么用,物不如人,他这样娶妻生子,更不是神仙所为。” “神仙就不能娶妻生子?” “不是这样说,我的意思如果他是神仙,不要多少年,满世界都是神仙了。” “对哎!”大主管迷惘道。 冰黎道:“我是这样想的,如果真有神仙必是经过透了感性世界,纯粹进入了理性世界,更多地了解理性世界的知识。” “接触感性世界也未为不可。” “如果再进入感性世界,低俗一点说要鲜衣华食,高屋骏马,所藏无数;洒脱一些的,在于体验性情之欲,于人无异,不过一种不切实际的美好幻想,不作而得的贪婪表现。” 大主管咽了咽口水:“你是说神仙也没什么了不起?” “根本就没有神仙,我们从无此想,只有大主管如此地位,再进一步很难,乃想永远地如此保持,保持什么呢?不就是享乐地位置,呵呵,大主管也是贪念喔!” “那依你说该怎么办?” “我族人经过努力,衣食不愁,便思猎奇网新,甚而淫邪之欲,我甚为苦恼,此次来此,乃是向主母讨教而来。” “哦,她怎么说?” “修行止欲,达到知耻、明德、向善。” 大主管眼前一亮,身躯挺直,他初听仁吉三个对太夫人啧啧称叹,来到元宝山又见福族人只要提及她无不正容,可见她在福族人中的威望无以复加,心中好奇、存疑、甚至忌妒,此刻听到冰黎只传达她一句遗训,就让在富足以后脱离本性、贪念邪行二十年的他骤然清醒、重珍道德,乃对太夫人油然而生向往之心。 其实当初仁吉也表达过这个意思,只是仁吉年纪既轻,引用的又是经典唯心道理,他根本没有能够入耳,不似冰黎趁时论事,由实生理,才能一句话让他拨开云雾见清天,看穿迷惑得真知。 冰黎又看一眼谢一道:“主母曾与我在宁湖交谈,她见诸事顺遂,正想传位于他,她便可和孩子享受天伦之乐,过一段神仙晚年,可惜未能,大主管与其追求虚妄,不如放下身心,由老返小,享受纯粹道德的快乐。” 大主管怅叹道:“是啊,像太夫人这样道德纯粹,是多么幸福、多么让人景仰!” 其后冰黎福慧先回,谢一也为泰山所讲吸引,大主管沉浸在思想中,独自揣摩,毫无困意,直到天亮。袁仁召来机车,福族人见此奇迹,又惊又佩,都视大主管如人中之王,对战胜大妖更有信心。大主管和袁仁交待几句,又给泰山留下一枚标记牌,才和众人微笑告别,神行机车须臾消失在天空中。 仁吉随即也和福族首脑分手,谢一和他执手道:“我们这就按计划行动,待大妖出现再行商议。”又和泰山道:“你说个地方,我着二个能干族人,给你们送口粮。” 泰山摇手道:“非常时期,忍一忍吧。” 谢一正色道:“不然,大妖来了,哪有力气打他?” 余人都笑着附和,谢瑞自告奋勇道:“我送就行。 仁吉和他们作别回隽秀峰,一路上又是感慨,又是深感时间紧迫。大主管上了机车,袁仁要为他放下椅铺,大主管道:“不用,就坐着。” 袁仁道:“大主管,你二天二夜没睡觉,还是休息一下。” “我睡不着,坐着想些事情。” “大主管,你这次白操心了。” “哦,你怎么想?” “我也很气愤,这批倒霉的队员当年出走基地,给基地带来多大损失!你亲自来接他们回去,一句责备的话也没有,还耐心地和他们理喻,他们却全无见识,好歹不分,自甘平庸,真是烂泥糊不上墙。” 大主管长叹一声道:“这个不怪他们,人家在最困难的时候冒死救了他们,他们如一走了之,才无情无义,没接成他们,我是失望,但也理解,何况他们当年出走,我也有责任。” “那二支族人真是小人野民,一点素质也没有。” “怎么能这么说?福德山的人都是见过世面的!” “德族人先给我们一个大闭门羹,避而不见,更谈不上端水送饭,听泰山说你们在外面坐了一夜;福族人也好不到哪里,我和仁吉先到,已和他们说了,他们就大老派派地在部落中等,若不是你救了他们一人,又好心好意说服他们,恐怕态度更加傲慢。” “他们又不认识我们,洪荒世道,可能是谨慎吧,仁吉和泰山不也一样。” “泰山只顾自己出风头,也不知维护你的威信。” “他这是走出来了,他和你一样忠心,你以后也要多出来磨砺才行,不要老是以自己为中心,高高在上,好了,我要休息了。” 大主管资材卓越,在事业顶峰上迷恋起长生之道,先是修炼十年,后来苦等黑洞海底仙膏,二十年恍惚便过,他早已年逾不惑,忽然在荣誉事业与长生不死之间迷茫起来,这次是他二十年首出基地,看到天地宁静,山河静穆,只觉得心中空落落的,沮丧之下,油然而生退意,所以力邀仁吉回基地接班,然后先后经历大孤台仁吉三人长夜论英雄、和泰山致胜较足、力挽巨蟒、辩服福族众英雄,最后得冰黎传达福族太夫人破除迷茫之道,覆蔽心中二十年的阴霾一扫而光,重又焕发英雄心性,因此对袁仁历举的诸多被轻视的事项并未放在心上,甚至对黑洞的奸诈凶残也不屑一顾,他闭目搜想三位女英雄的事迹,回忆福族众英雄的音容笑貌,只觉得自己迷失太多,落后太多,颇有时不我待之感,心思回去当一心振兴基地,还要珍惜如夫人的情谊,才能知耻、明德、向善,想通这些,思想放松,才觉得困泛。 进了基地,大主管嘱咐袁仁:“大妖重要,即刻通知吕铁安排队员搜寻,有事报我。” 袁仁二夜睡足,倒是无事,和他表了忠心,送他到重华宫后,自回去了。 他进了重华宫,已然困极,顾不得宫里这么寂静、如夫人也不在,倒头就睡。常言道:一夜不睡觉,十夜补不到,他三天二夜不眠,一旦睡倒,醒来时也不知过了几天几夜,中间断断续续醒了几次,依稀记得如夫人在身边照顾过他,他和她着实温存一番,她当时都感动得哭了,他此刻身体又有了欲望,喊了二声如夫人,都无应答,只好自己起身。 宫中静悄悄的,没有了飘逸的身影,银铃般的笑声,各种香露气味,以前围着他身边的女孩儿一个也没有了,更让他疑惑的是如夫人也不在,所到之处,除了看到几个上了年纪的粗衣男女在擦洗清洁,空空荡荡,如梦境一般。 他有些生气,连重华宫都这样冷冷清清、没有了生气,整个基地的局面又是怎样?他四下张望,想找二件东西摔了砸了,泄一下心头怒气,身边什么也没有,却看到了在一个角落里正弯着腰眯着眼不知在墙壁上找什么东西的如夫人,心中才有些踏实。 “夫人,你在看什么?”他快步走到她身边,奇怪地问。 她不理他,又看了一会,才回过头来,哂笑一下道:“看这房子、这墙、这地面,转眼二十年,它们好像什么变化也没有。” “它们会有什么变化?你快随我来,我和你有话说。”说完就往回走。 如夫人的声音和脸色一样平静,但是说出来的话却让他震惊:“大主管,我要走了。” 他霍地停下步来:“走,你要去哪儿?” “随便,我是在等你醒了和你说一声,本来想问一下仁吉的事情,已经问过袁仁了。” “你在想些什么!” “我老了,再也没有姿容和青春给你,还在你身边干什么?” 大主管动容道:“夫人,我们是夫妻,我需要你。” “夫妻!你要的是女孩儿,要的是仙膏。” “你变了!” “是啊,以前我为了能引起你的注意,抓住你的心,只要你喜欢的事情,不管对与错,都迁就你甚至自己全心去做,特别是听了二主管的话,将队员们都监视起来,以为这样是为基地好,也是为你好,结果让大批队员白白付出了生命,我知道我为什么没有孩子了,这是命运对我的惩罚!曾经,我心中装满了你,你出去一刻,我都要关心你的仪容、着装、行程,这次你出远门,我竟然什么也没有做,问都没有问,我越想越怕,仁吉说得对,我现在什么也没有。” “你怕什么?有我!” “我知道,你是大主管,自命为孤独英雄,一代人王,可是大主管是要遵守誓训歌的要求的,英雄要有使命感,更要管好自己。” “你在教训我?”大主管冷冷的道。 如夫人不理会他的反感,继续平静道:“这里的女孩儿都被我放了,我让她们该成家的成家,你需要的话,可以再招。” “你比以前更能干了!”大主管揶揄道,却不肯认错服软,眼睁睁地看着她拎起地上的包袱,慢慢走出重华宫。 第一百零三章 袁仁来探望 他心灰意冷,恍恍惚惚地站了一阵,才丧魂失魄回去,又躺倒在他那张大床上,只是他刚刚睡着,又怎能睡得着,何况突如其来的失落在煎熬他,他只好又坐起身,双手倨膝,呆若木鸡。 如夫人是他最亲密的人,是他的一半,已融入了他的生活,他知道她深刻的爱恋他,爱得深入骨髓,二十多年里,无论他做什么事,做得对与错,她都默默地跟在他身后,享受善事的喜悦,分担错事的懊恼,她总是默默影响他,努力地规劝他,可自己何曾珍惜这个天赐伴侣,行事太过荒唐,不知让她担了多少心事。 他这次回来的路上就打定主意,以后的日子要爱护她、尊重她,和她好好过夫妻日子,所以一睡醒就去找她,如果她当时肯听他讲几句话,或者给一个微笑,多一点忍耐,多一个等待,他一定会和她保证,今后对她言听计从,但她一点机会都没有给他留下,也许这就是缘分,缘分在时百般好,缘分尽时二相绝。 他表面虽然强硬,心里一点也不恨她,就像袁仁评价队员们的绝情时,他心里清楚若不是自己这个大主管失职不亲,队员们又怎么会出走?同样,自己如果对她曾经给过爱护、给过尊重、给她最起码的一点寄托,他又怎么会伤心绝望地离开? 大主管想起自己当初修炼时不堪入目的丑态,自己明白说是修炼其实是变相满足自己疯狂的欲望;他又想起自己为得到仙膏,不顾如夫人的反对,竟然容忍黑洞闯上重华宫挑衅,和他妥协达成交易。如果说自己在修炼时一开始还有羞耻心负罪感,到后来一意孤行和黑洞结交,却是一点责任心危机感都没有了,任由贪欲完全包裹了灵魂,无限堕落!如此摒弃原则丧失人格怎不会伤透她的心?他痛苦地闭上眼睛,心中所想,口中慢慢地念出声来:“乐在高处不可攀,频向泥潭探腥臊,是耻可与当年比,而心不怀惴惴焉!”他唉声叹息深自悔恨,忍不住握紧拳头,使劲朝脑门一擂,咕咚一声倒了下去。 及第醒来,一边头脑剧痛,一边流下二行咸涩的眼泪,他自怨自艾、浑浑噩噩,有时游魂一般在重华宫转来转去,有时昏昏沉沉不知所想,有时放身在床鼾声大作,也没有谁来管他。 直到有一天他从镜子中看到一个行尸走肉枯槁憔悴的身影,大吃一惊:“这是我吗?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他愣愣地看着自己的影子,忽然想到,如夫人都已离去,基地中其它人更加深恨自己了,否则自己回来这么多天,怎么一个上山的人也没有?难道自己真的众叛亲离?他的手心湿漉漉的,惊恐得心脏几乎要跳出来。 以前他最烦见到他们,巴不得他们不要来打扰自己,这时却又急切地期望见到他们,他胡乱整理了一下,来到值伺室。 值伺人员见到他的样子,也吓了一跳,连忙躬身敬礼:“大主管好!” “嗯。”他微微点头问:“这二天可有事情?” “没有。” “三主管、吕铁、米夫子他们都没有消息?” “是的。” “怎么回事?”他和值伺人员吼道:“这么大的基地,这么长时间就没有一点事情?” “大主管,我这就来问一下。”值伺人员结结巴巴道。 “不要了,你通知他们都上来见我。”说完怒气冲冲地来到议事室等候。 三主管先到,见面小心翼翼道:“大主管为基地如此操心,要多保重啊!” 大主管威严地盯着他好一阵才道:“你也很好啊!” 三主管忙道:“大主管,我只在闲暇时种些花草,绝没有奢侈,这也是小爱好,还请你理解。” “哼,你真有闲暇,我回来这么多天,也没见到你面。” “大主管,我来过,袁仁说你被那批队员气病了,在休息,所以不敢冒昧打扰啊。” 大主管这才露出笑容,伸出手来拍了拍他肩膀:“都是一辈子的老兄弟了,坐。” 然后袁仁、吕铁、穆正叔侄、米夫子等都相继来到。 众人坐定,大主管道:“这些年身体不好,没有时间过问基地事情,全凭各位努力,今天招你们来,想听听基地的运营情况。” 众人听他召唤,以为要听他告诉这次出行的事,没想到他问这个,都无准备,按惯例三主管先讲,他也不慌不忙、老生常谈道:“幸亏各行各业都发展得稳定,也没有什么大事发生,牧区牛羊畜养数量增加,粮棉收成不错,其它副业也都正常,唯一的缺点就是人丁不旺。” 大主管问:“牧区牛羊数量多少?粮棉产量多少?人口数多少?” 三主管道:“这个我回去问问,统计一下,便可报给你。” 大主管看着他那张老气横秋的脸,不悦道:“就这几个数字,也没个准数,问一下,统计一下,有多复杂?” 三主管狼狈道:“是是,本来都是计划好的,这段日子只顾忙着张罗适龄青年的婚事,耽搁下来。” 大主管打断他的话,问吕铁:“你呢?” 吕铁道:“我这边也是因队员数量少,这二年出行不多,去年出行了四组,我自己就有二次,都没有发现人踪。另外,按照大主管休养生息的意思,有些不重要的副业都停了下来,但是大家的情绪都很高涨,感谢大主管对大家生活上的关心。” 大主管心中纳闷,正想细问,米夫子接过话道:“我管教习这一块,现在事情很充实,却是因为自从十余年前大批队员出走,基地损失惨重,人丁不蕃,这次大主管鼓励年轻人早婚多育,加强青少年教养学习,防止再出现上次事情发生的措施很得法,我每次见着如夫人都感叹:‘要是早几年这样做就好了。’” 大主管明白这是如夫人冒用他的名义督成这二件事,心中一动,指示道:“以后教育年青人只要让他们做到修行止欲,人人都有知耻之心、明德之心、向善之心。” 众人先互望一眼,再目光异样的看着他,但见他堂而皇之地坐着,也不知是突然般悟,还是又在夸夸其谈,基地督察穆正拍案而起:“大主管就是大主管,我们这么多人的智慧加起来还差你很远,只是你身体不好,不然对我们要多提要求,多加督促,可惜!可惜?” 他的侄子穆班道:“大主管已这样说了,以后一定会的。” 大主管点头道:“以后大家一起努力。我这次出行的结果,你们都知道了吧?” 众人这才松了口气,精神一振道:“大主管气得生病,我们不敢打扰,已向袁仁问过了。” “嗯,这次出行有三件事:第一件是遇到了二支族人,都有好几百号人,还是从遥远处迁徙过去的,我们之前都没有发现,是基地的大失职啊!他们都很勤劳,吃上饭没有问题,只是不会纺毛种棉,没有衣穿;缺少种子,种植单一;没有器具,多用木石,急需我们援手啊。” 三主管即道:“我回去就先安排起来。” “第二件事是,当年出走的队员刚出基地就遭遇意外,非常离奇,痴痴呆呆了十多年,幸好为其中一支族人所救,恢复神智也是最近的事,我怎么劝他们也不愿意回来,所以我们求人不如求己,以后还要像米夫子和穆兄说的那样,继续鼓励帮助年青人早婚嫁多生育,尤其要重视抚养教育,老夫子要多辛苦些。” 米夫子呵呵笑道:“我愿意。” “第三件事是据那二支族人说,很快会有大妖侵犯他们,我们得找到大妖、阻止大妖、消灭大妖。” 吕铁道:“袁仁回来一说,我就作了安排,但到现在毫无动静,这事会不会是-?” 大主管断然道:“没有最好,我最情愿没有,但人家那里真真切切出现过二次大妖,每次都让他们困上几年,我们所以要重视,因为这不仅是基地的宗旨,而且这大妖似乎阴谋极大,上次队员遇害就是遭遇了他的毒手。” 吕铁道:“那我想办法再增加人手,如果真有,基地随便派二个队员,带上激光炮,就地消灭。” 大主管今天召集众人开会,一来有新鲜事,二来他态度与以往迥异,众人都很响应,不敢和以往一样马虎应付,各自认真说了责职内的事情和想法,尽欢而散。 大主管看着他们离开,这才松了口气,虽然他看得出他们有很多地方还在和自己虚与委蛇,但他同样不怪他们,毕竟是他自己以前的做法令他们不满懈怠,现在他能确定他们对自己是畏而不亲,保持着距离,但还不至于反目,以后慢慢挽回吧。 袁仁留下来问他:“大主管,这次集体成亲的聚会你可参加?” 大主管一愣:“没听说啊。” “哎呀,他们现在很多事情也不和你说,这次碰巧有好几对婚事一起举办,肯定很热闹,之前每一次他们都去主持祝贺的。” 大主管又不高兴了,气呼呼的道:“去,这不大的喜事,我不参加成吗?” “那我先去通知一下,回来再和你汇报。” “等等,夫人最近不知在忙些什么,也不回重华宫,你不要声张,四处打听一下,有消息了再告诉我。” “是,大主管,如夫人这二年善事没少做,如果没有她,基地这二年不可能有这么兴旺。” “噢,她都做了些什么?” “就是按你的意思做的呀,关心年青人的婚嫁和孩子们的学业,三主管米夫子他们就知道咧开嘴笑,大口喝酒。” “好了,你去吧。”大主管不想听他的抱怨,但是不管怎么说,不是如夫人在下属面前为他挽回一点名声,他现在真是一无是处了。 过得些天,三主管果然上山,邀请大主管去为新人祝福,大主管欣然前往,他一到场,马上引起轰动,基地大部分成员对他的印象和神仙一样神秘,一向只闻其名,很少见到他本人,如今见他神威凛凛,鹤立鸡群一般,虽然没有如夫人帮着打理,有些仪容方面显得不伦不类,但足以让所有在场的人敬服,直是要顶礼膜拜。 三主管见此情景,要请他致辞,大主管道:“我就说几句话,还是你来。” 他声若洪钟,面对众人道:“今天新人这么多,喜气浓郁,说明基地兴旺在即,我只有一个要求,希望每对新人至少生三个孩子,让基地后继有人,更加红红火火,热热闹闹。” 众人听他说得风趣有情,一个个喜气洋洋,互相顾盼,掌声如雷鸣一般。 然后是三主管作致辞,照例花了很长时间,都是些能背得下来的陈调冗词,令人昏昏欲睡,好不容易结束,众人立马散开,各找位置围坐开来,准备就餐,观看节目。 穆班好热闹,脾气和叔叔截然相反,基地但有聚会,都由他安排,当下把大主管引到中间一圈,大主管毫不客气地在中间位置坐下,穆班又去拖三主管等人,三主管道:“我去看看还有没有漏掉的事情。”便走开了。 米夫子道:“我又不喝酒,还是和老兄弟们坐在一起。” 穆正脸黑,已在另一圈坐了。 穆班没有办法,只好让袁仁和几个有资历的成员陪大主管,大主管有在福德族人聚餐经历,也不生气,有人来敬酒,都敞怀喝下,吃着吃着,看着大家或者闷声喝酒,或者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喜庆气氛不浓,便问袁仁:“怎么如此冷清?” 袁仁低声道:“你亲自光临,大伙儿都受拘束呢。” 大主管恍然大悟,又吃了点东西,便起身回重华宫,众人都起来相送,大主管道:“你们继续,我正好看看基地景色。” 众人目送他走远了,这才又坐下来开始狂欢。 大主管走了一段路,想起如夫人如此关心撺掇青年婚嫁,他们必知感恩,应该也被邀请在场,便又折回,找个隐蔽的地方站定,让随伺悄悄叫来穆班。 穆班和泰山一样虽喜热闹但内心沉稳,当下恭恭敬敬地问:“大主管有何吩咐?” 大主管道:“夫人可在场?在场的话让她和我一起回去。” 穆班道:“夫人说这二天不舒服,今天没来。” “可知她现在哪里?”“ 不知道,我是听传信的人说的。” 大主管不好再问下去,也叮嘱穆班不要声张,让他回去。他这时已看清,三主管已坐在他刚才的位置,吕夫子、穆正、吕铁等基地要人聚拢而坐,谈笑甚欢,旁边人来人往,劝酒问候,喧闹异常。 他大为泄气,闷闷不乐地回到重华宫,又是一阵悔恨,只怪自己贪欲太深,无耻邪行,如今名誉扫地,威信全无,身边之人无不敬而远之,不耻与处。 他也看出来了,三主管几人已经达成默契,使重华宫和基地不能通达,将他架空一边,连他亲手提拔的吕铁也加入到圈子里面了,他觉得这比队员们出走不归还可怕,现在他想知道基地的事情,不可能;他想为基地做事,不可能;他想和人交流,不可能,他想起自己年青的时候,心系基地,肯吃苦耐劳,能力强、贡献大、人缘好,前辈乐于和他攀谈;孩子们见了他由衷尊敬;同侪争相和他亲近,就是脾气不投吹毛求疵的人也找不出他的茬儿来,那时候他并不觉得风光,从未有傲慢之心,只认为自己自然应该做的,他几乎和基地融为一体,和所有的成员心意相通,身体和意识轻松愉悦,光华映透,如神仙一般(他这时想起:原来神仙的感觉是这样的。),那时候他在基地的威望,就算不能和经过淬火般考验的福族太夫人类比,也超越前辈,被称为终极人王。 后来他鬼使神差想通过修炼成就不朽之身,把自己封锁起来,深陷宫帷,乐此不疲,对基地的大事小事一推了之,对二主管三主管他们闭门不见,美其名曰:“我信任你们,你们各尽所责就行。” 对如夫人爱理不理,如夫人无奈,提出只要个孩子,但他迷恋修炼,哪肯答应。 后来二主管他们得知原委,三天二头上山找他,这事那事的请示,他自然知道他们想阻止自己的邪行,不但不肯领会他们的好意,反而怪他们为难捣乱,能躲就躲,躲不开就敷衍:“你们看着办吧,大差不差就行。”或者大发脾气:“什么事都来找我,要你们干什么?” 主管监察的穆正苦谏他珍惜荣誉注意影响,他照样我行我素,二主管三主管他们见重华宫风气已变,也不相告,相继下山,由是基地上层心态软塌,各有迷爱,他反以为这样大家都自由自在。 重华宫定期更换女孩儿,供他作乐,基地从此阴阳失调,直到十余年前大批队员出走,他乃迁怒二主管,杀之替罪,然后贪念转变,竟迁就外魔,指望仙膏,终日在重华宫中神神道道、坐等美事、尸位素餐、不思作为,逼得穆正三主管他们结盟,将他弃之重华宫,几个人合力经营基地。但他们想不到他有回心转意的一天,却习惯成自然,不愿与他对接了。 大主管想到这里,苦笑一下,以前他们哭着求他放弃贪念做正事,现在他无事可做,孤独无聊得发狂。 “有事可做,是美好的事。”他心里感叹道,更令他痛悔的是来之不易的荣誉一扫而光,威严坠地。 他连日怨尤,思之再三,决定请三主管他们聚会吃饭,和他们推心置腹地交流一下,争取获得他们的一点理解。 他让值伺叫来重华宫的管事安心,和她说了,安心一声不吭地出去,大主管看着她不苟言笑的表情和高大的背影,挠了挠头,又苦笑如夫人的用心,这么多年他忘形胡闹,幸亏有一个威严正派的管事掣肘,不然重华宫邪气更重,她好像比三主管他们更早和自己对面不对心,自从如夫人出走,就没见过几次面,他又让执事通知三主管等人赴宴。 大主管请客,在基地还是头一遭,三主管等人不明所以,顾不上新鲜,只能惴惴不安地应邀前往。 这一次他们携手上山,进入重华宫,见管事和穆正一样面黑,不好相问,只能随她来到宴会室。 大主管早已等在那儿了,比上一次更加发枯面焦,颧骨高耸,身子瘦了一圈,只有一双眼睛精光灼灼,透露出焦虑。 他木然点了一下头,看着众人坐下,用手一指袁仁,袁仁便起身依次倒酒,三主管和米夫子同时摇手:“大主管,我们不喝酒。” 大主管道:“倒上再说。” 桌上摆置简单,只有几样普通果品肉干,大主管等众人面前的酒都满上,这才端起玉碗道:“今日请各位来,不是论事问责,只为闲叙心情,这么多年共事,难得一聚啊。” 众人只点头不说话,袁仁大声道:“应该由我们请大主管。” 大主管摆了摆手,继续道:“基地弄成今天这样,是我心思蒙昧,贪心所误,累及大家憋屈受苦,酒乃惰物,惟能迫发真情,容我今日略表心意。” 说毕仰起头来一饮而尽,袁仁又上前满上,大主管看着三主管道:“当年天山野人袭击基地,高某随你和二主管前往剿除,我贪功冒进,陷入沙漠风暴,是你和二主管找了三天三夜,才将我救出,你二位又对我颇多关照,今犹历历在目,你可还记得?” 三主管道:“是你天赋雄强,我们跟着沾光。” “何分你我,痛饮此杯。” “大主管,我不善酒。” “我干掉,你尽兴。” 三主管只好依他意思喝了一口。 大主管等袁仁把酒满上,又和米夫子道:“夫子曾教授过我,一日之教,终身为师,永辉敬夫子一杯。” 米夫子道:“我年纪大了,早不沾酒。” “我干掉,夫子随意。” 米夫子无奈抿了一口。 大主管又与穆正道:“穆兄正直无私,叔侄皆贤,实乃基地之幸,请照杯中酒。”也是一口干了。 穆正叹息一声,仍是铁面道:“我从不饮酒。”穆班探手端过碗来道:“我替家叔喝。”竟咕嘟咕嘟将二碗酒都喝了。 大主管和他点了点头,又与吕铁道:“吕铁,基地传承,靠的是后浪推前浪,你可要有进取之心。” 吕铁站起来道:“大主管,我也不能喝酒。” 大主管不待他说完,已是一口干了,吕铁犹豫了一下,喝了一大口,大主管笑道:“这也喝不下?” 吕铁满头是汗,终是摇了摇头,大主管盯了他一眼,笑着让他坐下。 稍吃几口解酒物,说一些旧事,又开始敬酒,连续几轮,全成了他一个人在喝,场面却越来越冷,袁仁和穆班看不下去,陪了几碗。 大主管没了脾气,双手按住台面,上身挺直,已是头沉面醺,显然众人皆醒而他独醉。他迷糊了一阵,抬起头来,亮晶晶的眼睛从一个人一个人的脸上慢慢扫过去,又怎么知道自己的表情多么僵硬可怜! 时间不长,对他而言却如刀子批过一般,他忽然起身进入里室,很久不见出来,众人不知如何是好,等袁仁进去看时,三主管叹道:“他这次肯定是真心的了。” 穆正冷冷的道:“一批女孩儿受伤害;大批队员出走不归;二主管之死,难道是一场酒可以消除得了的吗?” 众人听了又都纷纷摇头,默默地看着里室,袁仁出来道:“你们都回去吧,大和管吐了。” 大主管酒醉心清,知道形势不可挽回,自己种的苦果只能自己吃掉,从头再来,他自思给基地造成的损失巨大,无地从容,本想退位隐居,想起如夫人所说英雄要有责任感和使命感,自己虽已不是英雄,黑洞力量强悍,阴谋极大,上次前脚扫荡了基地大批有生力量,后脚上山,名为拜访,实是挑衅;这次又说找一个地方测试神兵威力,骗自己炸开冰山,释放大妖,去侵犯福德山。黑洞是基地大敌,人类大敌,且等除了他以及福德山那边的大妖,自己才可消失。 此后他不再强问基地治理事项,大部分时间在照心灯下检讨忏悔,苦苦忍受煎熬。 他穷极思亲,在人情冷漠几无时更加想念如夫人,她受了那么大的伤害,以弱小身躯,到哪里寄身去了呢?不管她多么怨恨绝情,他要找到她,不图复合,只想向她表明心迹。 他让值伺去问过红箭,红箭生了双胞胎,忙于照顾幼子,大主管刚回基地,她曾随如夫人去问袁仁仁吉和泰山的消息,听到袁仁痛斥泰山只顾自己大出风头,让大主管在外人面前受冷难堪,不敢多外出。此刻听值伺询问如夫人的下落,又是惊讶又是担心,忙道:“我也好久不见夫人,儿子都记着她呢。” 大主管惶惶不可终日,正好袁仁来探望,反复说一些劝慰的话,大主管没好气的道:“你老来干什么?” “大主管,我来看看你有没有什么吩咐?” “告诉你有什么用,不是让你去打听夫人的下落的吗?” 袁仁为难道:“大主管,我没敢和你说,夫人正伤心着呢。” 大主管吼道:“你个混帐东西,这么重要的事情不与我说!她为什么伤心?快说。” “这个,你上次去吃喜酒时讲话,让以后每对新人都要生三个孩子,大家以为谈资,忽然间问到夫人身上,说她因为一个孩子都没有生下,被你撵走了,并以气话来要求别人。” 大主管听得呆住了,然后又狠狠地朝脸上掴了一下,哀嚎道:“怎么会这样?我为什么要说这个?” 忽然抬起头来,狠狠地朝袁仁道:“你这就给我带路,接夫人回来。” 正嚷着动身,三主和吕铁一行慌慌张张上山,远远大呼:“大主管,不好了,大妖现身了! 第一百零四章 倾巢而出 大主管停下脚步,动容问:“真的有大妖,在哪里?” 吕铁忙道:“已经深入内地了,大主管。” “怎么到现在才说?在哪里发现它的?” “大主管,我们从极地冰原往北搜索了很久,都无踪迹,不料它是从海中潜行,突然在东海上岸,有二个队员也是看到漫天黑气,就追了上去,这才发现,它如有人引领,行进很快,我得到消息,也迎了上去,在一个空阔的地方堵住了它,大妖确是非常厉害,我们损失了四名队员。” “哈!怎么损失的?” “队员们仗着有小飞龙装备,上前试探,还没靠近,被它一吸,就有二名队员进了它肚子;其它人连忙闪避,一个掉在后面的被它一吹,掉落山谷,另一个被它追上,碾成肉泥。” 大主管怒道:“混帐东西,亏你说得轻巧,损失了几名队员,这都是宝贵的人命啊!”他目光一扫,见三主管和穆正不以为然相,怨恨道:“基地搞成今天这样,固然因我贪念邪行,但我自思当时既没有滥杀无辜,也没有阻止各位施展抱负,各位在这二十年里又做了什么?把成绩说出来听听!十多年前我诛杀二主管,乃是猛见基地大半精英失踪,怒怪他身为二主管,不察队员早生离叛之心,今天你们宁愿拿队员生命去冒险,也不来找我要神兵,我行止不端,犹珍爱生命,各位情操高尚,偏淡漠生命,最后统统迁绺于我。” 三主管忙道:“大主管,眼下还是先对付了大妖,防止它危及其它生命。” 穆正也承认:“吕铁这样做,是和我商量过的,要说错我们也有份。” 大主管感慨道:“当我昏昧时,各位团结一心,若为振兴基地,就是设法阻止我、剪除我,我也无怨言,若是拉帮结派,只图自保,我是大主管,只需随意安个罪名,你们保得了么?” 穆正等人脸色骤变:“大主管,你这样说,容我们即刻辞职!” 大主管冷然道:“穆先生刚正不阿,气量却小了些,你们心中早已不当我是大主管,何必与我说这事,还是也去照心灯下想想再说吧。” 穆班见场面如此,大声道:“大主管,你糊涂之时,我们不敢损害你的声誉;你现在清醒了,我们不追随你追随谁?” 大主管看了他一眼,点点头,和袁仁道:“快去准备,随我阻击大妖。” 袁仁大声答应,吕铁期期艾艾道:“大主管,要不要多带队员?” 三主管一推他:“还问什么?当然多带,记住把上次打制的铁器也带上。” 他说让吕铁带上上次为福德山族人打造剩下来的铁器,其实在提醒大主管带上终极武器,果然袁仁回过头来问:“大主管,我通知宫成,让他驾驭劲嚣和破牢一同前往?” 大主管不置可否,穆班和吕铁道:“吕主管,此番队员倾巢而出,基地空虚,你和一批队员留守基地,我随大主管前往。” 吕铁大声道:“那就多留下一些队员,你辛苦些,还是我去。” 二人争抢之下,那边重华宫女管事捧上雌皇金装、拎上金付手,大主管独迎上去,接过金付手、标记环牌和超级随身宝,推开雌黄金装道:“安心大姐,感谢你这么多年在重华宫忠心看顾,我惭愧太多,所负者众,最挂念的还是夫人,我走之后,你也别在重华宫住了,帮我找到夫人,照顾好她。”说完头也不回地大步而出。 在他心中,若大妖厉害,他决心战死在外;若能除掉大妖,他也即刻退隐,何必穿那象征重华宫主人的金装炫耀。三主管、米夫子等人簇拥跟上,目送他上了神行机车。却说黑白乐儿被诛后,黑脚龙懊丧之下,恨不得马上扫平福德山,才得在主子面前将功赎罪,便急急忙忙来释放泥途。 它一到极地冰原,就碰到它的同根老祖极地风魔,风魔听说它的来意后,大呼道:“哪有此事?人类统治地球的时代已经过去,就剩下一些劫后余生之辈,我吹一口气,就能送他们上天;呵一口气,就能让他们冻成冰棍,我去帮你。” 黑脚龙听着高兴,但有二个前车之鉴,不敢大意,陪着笑脸道:“老祖,尊主吩咐下来的事,不可不办。” 当下掏出标记环牌,让风魔帮着找到郝大帅定好的位置,风魔笑问:“这有什么用途?” 黑脚龙道:“老祖,我不是在耍你,若按下这个牌子上的按钮,便会有惊天动地的效果,尊主可是亲自领教过的。” 风魔听了倒也不固执,叹息道:“你这一说,我便心惊肉跳,二足人真坏,竟然保留下这个祸患,当年害得我东躲西藏,不得安宁,今次就避一避,看是不是当年那个东西?” 当下黑脚龙揿下按钮,和风魔躲得远远的,直到天空中一声锐利的啸声从头顶划过,耳听得轰的一声巨响,地动山摇,天昏地暗。 风魔老祖大惊失色,怒气冲冲道:“二足人真是鼠目寸光,搞出这个东西来,除了害人害己害地球,有什么用!你速带我去找他们算账。” 黑脚龙却一刻不停地紧盯着爆炸地,漫天雪尘中,隐隐见到一个巨大的身影往上一冒,便再也没有了踪影,它还在等待泥涂上岸,却不知泥涂突破冰山镇压,滑入水中,很快辨识出黄金坪方向,觅食而行。 海底震动,暗流奔涌,消息很快传开,平时旷阔静谧的黄金坪,忽然海族生灵聚集,慌乱杂沓,如同末日将要降临一般,精华洞内,众首脑焦虑万分,都在商议破敌之法。 鱼师叹道:“泥涂一出,无论海陆,永无宁日。” 乌逊问道:“军师,它如此厉害,怎么从未听说?” 龟伯嗤笑道:“乌逊将军,你不知道,你哥哥从未与你说起?” 鱼师道:“不可戏笑乌将军,他是他,乌鲲是乌鲲,这里不知情者多着呢。” 青干道:“军师,我也是从传说中偶听提及,但任它多勇猛,终是在地球上,不似天外之客先进莫测。” 海姥乃发声道:“青干说得好,不然它不会被困数万年,只是你等遭遇它时,务必小心,不可靠近,它俨然一个小地球,力量毒性,无可匹敌。” 鱼师问:“主上如此说,我们是不是要避一下锋芒?” 海姥叹息不答,蹈涛将军大声道:“撤守黄金坪,离开玉光山,精华洞从此黯淡,我等愿死战泥涂,保护主上留在精华洞。” 青干勾天等都大声呼应,龟伯道:“力量还是不够,须得大帅领头,众志成城,方可一战。” 他一语道破众首领心声,却又无一有反响,原来大家都心知肚明:郝大帅这次自从陆上回来,一踏上黄金坪,就为海姥强释满玉之事,大闹精华洞,以后便扬言看家,闭门不出,不知道现在大敌当前,他能不能挺身而出。 众首脑正在盘算,海姥发话道:“泥涂行动快捷,力波显现,情势紧迫,明日精华洞所有成员推举出统帅,谁能率众退敌,便为新海主。” 青干站出来道:“主上,我们-” 海姥打断他话:“不必多言,聋婆失踪,由乌逊接替她掌管熠华洞,先和军师清点交接,明日一早去请大帅前来议事。” 乌逊答应了,鱼师和龟伯对视了一下,心中疑惑,却不敢多问,只好带乌逊去宝库验宝。 第二天,精华洞内济济一堂,郝大帅却左等右等不至,众首脑正焦躁间,乌逊气急败坏进来,奔至钛晶床宝珠帘前跪禀:“主上,我今日一早就去大帅府第敲门,始终没有反应,问过才知,原来他昨晚得报,已打听到太阳石的下落,连夜出海登陆了。” “此话当真?” “怎么这么巧?” “这明摆着在躲避呢。” “他都害怕,谁能去敌泥涂?” 精华洞内一下子炸开了窝。鱼师连忙制止住大家议论,问乌逊道:“乌鲲呢?” “他也跟着去了。” 鱼师面禀海姥道:“乌鲲从不离洞府,此次大帅连他也带走,心志甚坚,莫非太阳石真的出世了?” 海姥威严道:“先计眼前之事,军师,你去退泥涂。” “我?”不光鱼师愕然,一众皆惊。 海姥道:“泥涂强大,不可力敌,只可劝退。” 鱼师恍然大悟道:“如此我先借得缩地尺前往,尽力竭智,事若不济,愿进泥涂之口。” 当下鱼师速将黄金坪所有宠物人打包,凭籍缩地尺神通,顷刻之间,远远拦截住泥涂,放出宠物人尸身,泥涂闻到肉味,停下来大肆吞食,鱼师趁机道:“泥涂前辈,恭喜恢复自由,你这是要往哪里去?” 泥涂也不答他,张口一吞,鱼师早有防备,往后一缩,泥涂往前一迫,又没吸着,心中奇怪,发力前追,但它快鱼师也快,它慢鱼师也慢,无论它怎么追赶,总离着一段距离,反被引着兜了几个圈子,终于省悟道:“我知道了,你仗的是缩地尺,黄金坪的主子差你来的么?” 鱼师道:“只想问前辈是不是想要前往压迫黄金坪?” 泥涂道:“黄金坪曾经如何待我,我今日便如何对黄金坪,我此番必摧毁玉光山。” 鱼师道:“前辈为何如此怨恨,还是先想想收种因果。” 泥涂怒吼道:“你敢教训我!你那主子郝大帅虽和我立约,他助我脱困,我帮他扫除二处人类,但是他没有要求、我也没有答应放过黄金坪。再说他虽是海主,我还没有较较他的斤两!” 鱼师暗暗吃惊道:“前辈与黄金坪同要根共气,何必相煎太急,你当先兑守承诺,其它回来再议,我刚才赠于你的食物便是二足人;你要找大帅,他现在也不在黄金坪,而在陆上。” 泥涂傲然道:“行,我虽然藐视天下,但天生重信守诺,不然耿耿于怀,再说二足人如此美味,就让你们多轻松些时刻,我这就去登陆。” 鱼师恐它变卦,忙道:“前辈辛苦,我送你一程。” 他知道锤头侵犯福德山和郝大帅运回宠物人的方位路线,当下调整好缩地尺,让泥涂坐好,一拍机关,海水晃动,泥涂恍惚之间,已处在福族人迁徙时大河口的位置,它漫长压迫之下,竟能重见天日,心中高兴,也不急去找目标,自行玩耍起来。 鱼师送走泥涂,火速返回精华洞,众首脑见他平安回来,都上前问候,鱼师不及寒喧,忙上前禀报:“主上,我回来了,泥涂绕过黄金坪,已经上岸。” “军师辛苦了,大功一件。” “算不上功劳,泥涂还会随时回来。” “嗯,下一次恐怕就难以让它就范了。” “是,主上,还有一则重大消息。” “讲。” “泥涂此番复出,完全是郝大帅的帮助。” “怎么可能?他没有那个本事!” “千真万确,是泥涂亲口说的。” 当下鱼师把遭遇泥涂的经历一讲,海姥沉吟道:“这么说难道他得到高邻的帮助或者二足人的手段?哼,他在邪路上越走越远,枉费我一番心血!” 龟伯道:“主上对他一片殷望,连我们也看得清楚,这次本想让他率众阻击泥涂后,顺理成章地继承大位,不料他竟引狼入室,难怪临阵脱逃。” 激浪将军道:“说不定他真是得到太阳石的消息火速出击。” 队列末端的旁形大声道:“主上,军师,郝大帅决不是临阵脱逃。” 青干怒斥道:“大胆,这里轮不到你说话。” 鱼师忙道:“无妨,先听他怎么说。” 旁形疾步上前,正过身来道:“郝大帅昨天晚上就得到消息,连夜和乌鲲计议,不愿抵挡泥涂,反面要借泥涂辗压黄金坪。” 鱼师问他:“可有证据?” 旁形道:“他不止一次发狠,要让精华洞成为齑粉,这次走之前特别关照乌鲲安排把一样东西放置在精华洞附近,说到时候自有奇效。” 众首脑大惊,连忙四下寻找,不多久,消息官呈上一枚环牌道:“军师,这是在洞内角落隐蔽处找到的。” 鱼师仔细翻看了一下道:“这不是海中之物。” 又让条条递给海姥看,海姥喘息道:“郝大帅叛逆昭彰,他的东西很危险,赶快扔掉,越远越好。” 鱼师忙要安排,海姥又道:“还是把它送到高邻处,让他们帮着处置。” 龟伯道:“我知道大乌金字塔洞口机关的位置,这就送去。”当下又和乌逊借缩地尺,乌逊大声道:“还请主上下令,先让消息官查清牌上的气味信息,找出郝大帅的内应。” 海姥断然道:“不论是谁,都不要再追究,倘若他还执迷不悟,自会和郝大帅一样下场,龟伯速去。” 鱼师道:“乌逊,主上若不信任你,会让你执掌熠华洞吗?” 乌逊连忙感激后退。 鱼师又问旁形:“你还知道什么?” 旁形道:“聋婆也是郝大帅杀死的。” “快说,怎么回事?”众首脑齐震惊问。 旁形道:“聋婆见他一直不还万字刃,为怕他难堪,亲自到他府中商量,他却恼羞成怒,一言不合,将聋婆杀了。” 大众都知聋婆本来是消息官,因听力太精,反为巨震所坏,沦为平常,海姥又令她掌管宝库,她德高望重,尽忠职守,是精华洞遗老之一,郝大帅丧心病狂,连她也杀了,众首脑亲见她在精华洞内多次和郝大帅索要万字刃,郝大帅总是找理由推搪,当下无不信旁形所说,群情激愤,议论纷纷。 又有采集官匆匆进来道:“禀主上,郝大帅派部属限制我们自由,控制仙膏采集,我也是刚刚趁他们慌乱,看守放松,才得逃回的。” 众首脑都安静下来,听海姥发落,海姥叹息道:“我寿命已尽,本欲最后一试郝大帅,他一贯野心勃勃,但如有仁爱之心,亦可做精华洞主,不料他偏邪不正,堕落如斯,气节和她一比,真是天上水下。” 众首脑齐问:“主上所说的贤士是谁?” “她乃一女流之辈,遭遇极酷之刑而不屈,是为强;有外力相助而不愿离弃大海,是为忠;脱身后不怨不艾,是为仁;大难不死成就不死之身是为命,哎,真是英雄不可貌相!” 她话音刚落,鱼师大声道:“主上,我等愿推举满玉为新主。”众首脑领悟过来,无不心悦诚服,同声相求。 一直在偏暗位置的满玉被推至前面,但见她龙身人面、面容威冷、双目有情。 海姥又道:“凡仇恨不可一再延续,海陆之争本是命数,任何生命物种,只要不贪,都是朋友。”警示毕,宝珠帘后光焰陡起,众首脑知道海姥以老迈之躯,为择接班者,苦苦支撑,今日方可随欲焚身,思其大爱之心,大坚之念,无不匍匐悲痛。 满玉也想到幼年获她垂爱;长大后得她纵容遨游天下;又蒙她屡屡指点生命迷津,及第蒙冤罹难,她反而置之不理,当时自己也不免记恨,以为她垂老糊涂,今日才知她有意锤练自己,原来自己生命中的每一步都有她的目光注视!其实又仅仅是自己,就是郝大帅,也让她一辈子寄望,到最后一刻才恨铁不成钢,恨恨放弃,如此大爱境界,自己不知怎么努力修行才能达到。 正在思想,鱼师在她身边轻喝:“快上前去。” 满玉忙注目看时,光焰已灭,海姥躯体只剩下一粒粒修行化物,她按鱼师点拨,坐上钛晶床,吞下海姥化物,那些灵物的能量即刻为她所有,她只觉得全身发烫,在金龙环绕映射下,现出剔透之身来,她也曾服用强鱼岛魔鱼所赠魔水,能相由心生,此刻因敬慕海姥,竟自然而然地化成了龙面,众海类见她果然能继承海姥法力,又都欢呼开来。 精华洞新主已立,黄金坪众海类庆幸过后却又个个自危,无一不芒刺在背、寝食不安,泥涂随时会回来;郝大帅更加残暴,他们二个回来必定会痛下杀手,黄金坪怎能免除血雨腥风!这二个恶煞压得大家喘不过气来。 鱼师和龟伯绕着玉光山转了一圈又一圈,脑袋都想破了,都觉得除了一个躲字,毫无办法,但黄金坪是全海洋生灵圣地,一旦放弃,岂不让众生灵意志迷失! “另有一个办法,不知可行?”龟伯道。 鱼师问:“你想到什么法子?” “当年青干和锤头先后上岸,都被二足人轻易击败,新主和二足人有缘,若得到他们帮助,或者能破除强敌。” “这个办法好!现在泥涂和大帅都已上岸,但愿二足人能够拖住他们,唉,曾经的敌人现在倒期望成为盟友了。” “海姥不是说过了嘛,只要二足人不贪婪,就不会堕落,和其它生灵无异,就不知主上能不能找到那些二足人?” “嗯,只能这样努力了,我们赶紧回去和她商量。” 他二个急急赶回精华洞,发现新主不在,众首领个个愁眉不展,也都不知她的去向,有的在嘀咕:“现在大祸临头,新主是不是吓得不敢出来了?” 鱼师和龟伯听了更急,直到乌逊悄悄过来告诉他们:“主上让伺女通知二位,她现在在郝大帅洞府。”才又不动声色地连忙赶过去。 郝大帅的灭寂洞府内,不知有多大,也不知有多深,无声无光,冰寒蚀骨,极少有海类生灵愿意来此、敢轻易来此,此刻虽然有几处光源,也显得微弱无比,反而让鱼师龟伯更感到阴森恐怖,直当看到满玉泰然站立在前方,才定下心来,都佩服她的大胆镇静。 二个快步走到她身边,鱼师问:“主上怎么想到来这里?” 满玉没有回答,却叹道:“没想到郝大帅过得如此清寒!也不知他图的是什么?” 鱼师道:“他无法无天,重武力,轻修养,性情乖辟嚣张,有时连海姥也压他不住,精华洞内极少数对他有好感,加上一个乌鲲辅佐,早晚会早出大事。” “嗯,我来这里大半日,看不到一丝生活痕迹,闻不到一丝生活气息,他倒真不喜欢货殖情欲。” “那自是贪恋权欲了,大贪无仁爱,仁爱必不贪。” 三人感慨一番,满玉又道:“这里虽然灭寂恐怖,但纵深广阔,危急时是个避难的好地方。” 龟伯拍手道:“妙绝!泥涂肯定找不到这里,郝大帅回来的话,或可埋伏将其制伏,或可死守洞口,我和军师还以为主上年轻,哪知主上不但深谋远虑,而且思路高妙,我们这几天白担心了。” 鱼师忧虑道:“就怕郝大帅真的得到太阳石,精华洞全在他的监视之中,我明他暗,后果不堪设想。” 满玉道:“太阳石从未失踪,一直为我们掌握。” 鱼师龟伯精神一振:“主上,你说的难道是老主生前的独家秘密?” 满玉叹息道:“她仁爱大度,怎会为一个郝大帅束手无策!” “主上,到底是怎么回事?” “当年裂波王事件后,我姐姐危急之际,携宝出逃,所有旁观者视为叛逆,其实是姐姐怕裂波王控制了太阳石后于精华洞不利,她在局面稳定后就要回来归还太阳石,但因郝大帅是海洋总巡检,怕太阳石不慎落入他手,老主也看出这点,就让她把太阳石留在陆上,更好鉴别精华洞一众忠奸。” “那么郝大帅的恶行老主早就知道了?” “是的。” “她怎么一直隐忍,不肯惩罚他?” “老主非常慎重,因为那毕竟是我姐姐一家之言,直到这次郝大帅阴谋野心彻底暴露,她失望透顶,才放弃对他的期待。” 鱼师龟伯大大松了口气,对海姥的博大胸怀唏嘘不已。 鱼师道:“主上,龟伯还有一个主意。” “哦,说说看。” “倘若能得到二的足人的帮助,我们或可-” “我知道你们说的的是谁,老主曾经从海陆通道问过陆地上的地主公公,说他确实已沾染过地精,但是消息官到现在没有找到他的信息。” 龟伯道:“若是非他已经烂死在大海洋中?因为在精华洞豢养盒中时他就已经有气无力的了。” 鱼师道:“按理说的不会,既然他沾染过地精,就已经是不死之身了。” 的 龟伯道:“那也得分情况,这可是深海。” 满玉道:“这一条办法暂时也行不通,只盼望他已上岸,他和石干都到过黄金坪,也知道郝大帅的情况,倘若遭遇到郝大帅,不须我们相求,必定会出手剪除的,是我们这里先悄的悄做准备,差青干盯泥涂,乌逊和勾天盯郝大帅,都不要露面,保持消息,你们刚的才的意见和我不谋而合,我再秘密和姐姐传信,告诉她设法将郝大帅歼毙于陆上。” “好!我们这就去安排。” 第一百零五章 茅塞顿开 却说黑脚龙在极地冰原死等泥涂,一边忍受风魔老祖的催促,一边苦苦寻找泥涂的下落,直到无意中碰到一条海龙,告诉它泥涂已在遥远的北方大河口上岸,不由得又惊又佩:“泥涂当真厉害,快如闪电,我却还在这里像无头的苍蝇一样寻找。” 当下和风魔老祖急急赶来,见泥涂边走边玩,如一座山在移动,又像一座移动的山,忙上前和它打过招呼,在前面带路,要它走得快些,泥涂却毫不理会它,身边的风魔老祖很不服气,催得更急:“多大的事,非它不可?活该你们在岸上缩手缩脚,只能在海里逞能,我这可是顶着太阳冒着酷暑来帮助你们呢!” 黑脚龙无奈,只好告诉泥涂沿大河径往西行即可,自己和风魔直扑福德山而来。 它们到得福德山时,天已傍晚,黑脚龙把二支族人的位置都指着说了,风魔正要施展暴虐寒风,却看到二个一般大的少年,同坐在一头牛上,不紧不慢地从元宝山往隽秀峰而去,当即道:“我先吓唬那二个娃子一下。” 这二个少年正是仁吉和阿汤,因暗象说大妖已经迫近,特来报信,不料福族人改变了主意,说不躲了,要和大妖决一死战,二边商量来商量去,不知不觉天色已晚,仁吉和阿汤怕老祖宗担心,谢过福族人的好意,连忙赶路回家。 他二个自从上次大主管回基地,泰山和致胜搬到山下住,老祖宗才放宽一些,却也动不动让雅雅把他们招到身边,雅雅劝她:“仁吉生长在异域,习性不同,他几千里都走过来了,身边二个人本领大得很,你不用担心。” 老祖宗听了,干脆对他二人不闻不问,他二个才得常来元宝山和闫合冈邦玩耍,来回路熟,又少年胆大,所以走些夜路也不怕。 二个人骑着牦牛边走边聊,兴致勃勃地讨论与闫合冈邦的交流心得,一不小心从牛背上滚落下来,大牦牛也受到惊吓,一溜烟地跑了。 二人连忙爬起来,你望着我,我望着你,都觉着邪异,却也顾不得许多,赶紧追赶大牦牛,大牦牛已经连影子都看不见了。 二人追着追着,忽然觉得苍茫暮色之中,似乎还有一个人跟在后面跑,暗地一聆听,除了自己二个脚步声,却又什么都没听出来,仁吉喘息着问阿汤:“你刚才怎么也没坐稳,摔到地上?” 阿汤道:“好像被一样冷冰冰的东西撞了一下,你呢?” 仁吉道:“对呀,明明是夏天,怎么会冷冰冰的呢?” 二人不敢多说,并着肩快跑,不久又感觉到一会儿谁在脖子上呵冷气,一会儿有人在后面推自己,却都不敢再问对方,黑暗中深一脚浅一脚在旷野中狂奔。 那个无形的力量又开始在前面阻拦,非常强大,二人的全身都被它裹住,几乎动弹不得,喘息也不能够。 仁吉又烦又怕,运起天眼,朝后面一瞥,却什么都看不见,他忽然想起,大声问道:“暗象,是你吗?”也没有回答。 他可不知道,风魔老祖吹第一口气时,以为要把他二个连人带牛吹上半空中的,没想到他们二个反而坠到地上,老祖哪想到暗象在此,又吹几口气,都不见效,当下细一观察,惊讶起来,没想到二个少年身边,竟有古老的暗象护卫。老祖知道暗象在夜间是无所不能的,但有黑脚有黑脚龙在身边,总咽不下这口气,冲前撕扑,暗象虽能,却缚老祖不住,只能抵挡,二个无形大神一个攻一个守,老祖仍得空骚扰仁吉阿汤。 暗象只守住要害,直到仁吉急了相问,才抽出一索在他手背上扫了二下提醒,仁吉明白,这是遇到大妖了,只能奋力奔跑。 他得暗象护卫得多,遭侵袭远不如阿汤,阿汤早已又急又怕,全身汗水湿透,口干舌燥,忍不住吐出一口痰来,风魔老祖一生生活在极地冰原,很爱洁净,当下连忙撤身后退,二人立时全身舒松,透了口气。 不一刻,风魔又缠了上来,仁吉也试探着朝脚后跟吐了一口口水,果然身子又是一松,他由是胆壮,等风魔再上来时,便大呼:“阿汤,呸它!” 阿汤明白过来,也呸一声,他比仁吉食肉较多,有些痰浓,老祖最是忌讳,无奈闪避。 二人这才稍稍镇定,跌跌撞撞回到隽秀峰上,径直来到老祖宗居所,阿汤也不顾妈妈生气、老祖宗心疼,压住喘息,低声道:“太祖母、妈妈,真有大妖,我要去祠堂取宝。” 老祖宗见他二个的惶急样,也不怪也不问,一边让人去通知德昭,一边从枕边取出石楔交于他,叮嘱道:“你们二个还一起去,小心些。” 仁吉和阿汤答应,点上油浸火把,来到祠堂,德昭已到,帮他们打开大门,让他们自行进去。 仁吉听阿汤说过族人族规:族中无论男女老幼,不得藏私,若有舍不得扔弃的宝物,只可以放置在祖先祠堂,阿汤上次大闹元宝山回来后,老祖宗知道他有宝贝,也勒令他送进祠堂。 仁吉第一次进来,见祠堂比老祖宗的居所规模还大,也很严整,火光掩耀下,看到四周都有字牌标志,地上又有许多各色形状的美石、骨器,特别有一些金光灿灿的法器,隐隐绰绰,光怪陆离。他来不及细看,阿汤已取了十方连珠,催他出来,二人和德昭告辞,又匆匆忙忙赶回。 阿汤拿到宝贝,心中高兴,老远连喊几声妈妈,都没有应声,心中发慌,飞奔到门口,见洞里静悄悄空荡荡,哪有人影! 仁吉眼尖,看到月光中掉落到地上的金剪刀,内心一揪,连忙进屋,发现老祖宗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这才放心。 阿汤大声问:“太祖母,妈妈呢?” 老祖宗握住仁吉的手,镇静道:“出去了,快去叫人找!” 阿汤又返身出洞,看到外面到处黑影幢幢,一片安静,也不知往哪个方向找,急得哇哇直哭。 族人被惊起,纷纷聚集过来,听到消息后,连忙分头寻找。 原来那风魔一路追赶仁吉阿汤到家,见他们二个进而复出,心中一犹豫,听到里面有人说:“老祖宗,我到外面等他们。” “去吧,不要走远。” 跟着一个年轻女人出来,风魔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她裹走,又摸黑进洞,但洞中狭小闭塞,气味深重,它立时便忍受不了,转身欲出,只听得嗖的一声,一样物事穿身而过,呛啷落地。 风魔没想到老祖宗感觉如此精细,洞中又施展不开手段,慌忙拖身而出,躲在一边,越发恚怒。 及第仁吉阿汤赶回,惊醒人众,四下呼唤寻人,便又将雅雅卷回,任她大声呼喊,要戏弄族人。 阿汤听到妈妈声音,一路急追,但是声音时远时近,飘忽不定,怎么追也追不上,直到精疲力竭,坐在地上痛声悲呼。 仁吉在后面判断出风魔位置,和暗象相请:“速救回我姨。” 暗象即把身子拧直,往前一探,远远把雅雅抢了过来。 如此出其不意,风魔大怒,吼吼追赶,阿汤听得真切,也不管十方连珠是宝贝,从怀中取出,奋力砸了过去,明月皇皇之下,只见那宝贝如在空中挂住一般,又慢慢滑落,把阿汤看得呆了,全没留意夜空又恢复了平静,直到族人赶到,一起簇拥着雅雅回来,自此老祖宗也相信真有大妖。 风魔一个大意,被十方连珠剐了一下,身形破坏,落荒而回,黑脚龙接着问:“老祖此去尽兴么?” 风魔恨恨道:“夜里有暗象阻挠,待到天亮,我定让他们死无葬身之地!” 果然来日一早,明明末夏天气,忽然冬云密布,寒风凛冽,草木低头,生灵哆嗦,德族人猝不及防,全都躲在屋里不能出来,犹自冻得半死。 仁吉阿汤自然知道这是大妖作怪,也只有他二人,一个曾沾龙虎汤,一个自幼长在大高原,都不惧冷,不顾老祖宗和雅雅的爱护,挺身而出,寻找大妖。 阿汤昨夜放宝斗妖成功,信心大增,纠纠在前,所到之处,风力消失,风魔连呼怪异,张大嘴巴狂吹寒潮,都被十方连珠吸收。 仁吉又在后面指点:“阿汤,你见那垂厚之云么,定是大妖位置。” 阿汤听了,定睛细看,扬起宝贝作势欲掷,风魔知道十方连珠是它的克星,只好又狼狈逃回,阿汤和仁吉哈哈大笑,得胜而回。 风魔不服,又强试了几次,致胜和泰山早已闻风赶回,听得二个小辈手舞足蹈一说,连声称奇,也跃跃欲试,风魔来时,致胜依仁吉所说细加辨认,果然找着风魔形迹,拔腿就追,他和仁吉阿汤一般大时,就已是大高原上的追风少年,此刻精力正是巅峰时刻,加上金刀寒光闪闪,竟把一个风魔老祖也追得气喘吁吁。 风魔屡屡受挫,在黑脚龙面前颜面扫地,只好掉过头来对元宝山的福族人泄气发恨。 可怜福族人不明所以,人畜遭殃,虽有冈邦福孝四下巡视,闫合谢瑞也能苦撑,却看不出风魔关键,禁不住铁气寒风,眼见得一族之众频临冻毙。 仁吉已想到这边形势,忙请致胜泰山前来相助破妖,冈邦等听了致胜示范剖析,茅塞顿开,几个人商量好阵势后,装着若无其事出来,冈邦从正面看得真切,率先冲向风魔,风魔见了大骇,又害怕糙杖,忙转头向南;福孝迎上,扬起碧玉船刀就劈,风魔见他也识破自己身形,又折而向北;远远看到致胜手握金刀等着自己,怎不胆寒,只有向东一条路,呼啸而逃,好不容易摆脱追击,落下身形遥遥望着福德山,又气又恨。 黑脚龙赶上安慰它道:“老祖,这里二足人花样百出,我们黄金坪也吃过很多大亏。” 风魔摇头道:“不要紧,我一时大意,被他们破了身相,不能藏形,等我在此慢慢养好身体,便可任我所为。” 风魔自此远远地监视着福德山,时不时去骚扰一下,福德族人虽不怕它,但也为这时冷时热的天气所苦。 这边风魔未除,那边大妖已越来越近,二边族人常常听到它碜人的嚎叫声,无不变色,日常早早在重华的大庙堂聚会,商量除妖大计。不知不觉天已入秋,谢一问仁吉道:“风妖骚扰不休,已有好些族人生病,你们那边呢?” 仁吉道:“要好一些,现在风妖被阿汤破了形,我们能识破它,就怕它恢复了身体,我们就无法对付了。” 福孝道:“大妖好斗,风魔难找。” 仁吉道:“不可轻敌,大妖闻名悠久,这风妖说不定是它的前哨呢。” 众人听了都觉得在理,更加担忧,阿汤笑道:“风妖那时撞入我太祖母屋子中,当时如把它关在里面就好了。” 谢瑞忽然从门外进来,大声道:“不要说没用的话,快来看。” 众人都抢出来,看到前方远处黑气冲天,一开始以为是大风妖,待听到一阵震耳欲聋的吼叫声,贯彻天地,摄人心魄,无不相顾失色,又见到日光照射下,有点点白光闪动。泰山心思一动,大声道:“不好,那亮点是基地的神行机车,大主管他们已经到了,恐怕正在斗妖。” 众英雄一听,明白大主管带领基地队员在前面拦截大妖,非常感动,当即要动身前去助战,却又担心风魔,仁吉大声道:“这里有我和阿汤足够,你们都去。” 消息传出,那批被救队员,都呼啦啦聚拢过来,拖着早已准备好的尖锐木棒石器,蜂拥而去,福孝泰山等见了他们势头,劝阻不及,口中赞叹,也是拔脚飞奔。 那泥涂在海陆口上尽兴玩耍,着实让躲在暗处的青干担心,待黑脚龙找过来,催它前行,它毫不理会,非等自己玩得够味了,才边玩边行。只是以它的身量年数,这个世界上有哪个物种生灵能够奉陪,因此越来越觉得没劲,行动迷茫反复,正好基地队员发现了它,跟踪一段路程后,不知天高地厚地上前试探,被它不费吹灰之力消灭,有二个更落入它口中,它一尝之下,便知道是二足人味道,这才相信郝大帅,有了目标,打起精神,拱身前行。 泥涂有腿有脚,只是身躯庞大,难以支撑,索性收起来,似蠕虫一般,先把身体拱立起来,然后向前一撑,速度丝毫不慢。 它生活了千万年,吃什么都不忌畏,身体内各种元素毒素都有,皮厚甲坚,金木水火都不能伤害,又能自生肢体,有不死泥涂之谓。 它依着黑脚龙指点路径,紧行慢行,一路毫无阻拦,到得大河急拐弯处,毫不犹豫直行,恰好黑脚龙因极地风魔受挫,自感没趣,上来迎接,见面就夸它聪明,并指着破旧大船道:“二足人就是藉它才得到此。” 泥涂扬起手臂,一掌把大船拍得粉碎,大船就此彻底消失。 又行二日,在河北岸的空地上和大主管带领的基地队伍遭遇。 大主管站在高处,看到如此巨大的物种和它身后一条宽广的磨光大道时,倒吸了一口凉气,心中大骂吕铁误事,若是再耽搁二日,福德山的族人恐怕就要成为巨怪的口食了。 大主管虽见泥涂巍巍然然,却也不惧,担心再往前去,神兵的威力会殃及福德山族人,连忙选了一枚威力稍小的神兵的标记环牌,看了看身边队员,吕铁自告奋勇:“大主管,我去。” 大主管点头,和他遥指道:“你速将它放置到那棵独树下面。”又命十来名队员都穿上小飞龙,在大妖身边骚扰掩护,其余队员隐蔽不动。 一批队员在泥涂身后远远地鼓噪起来,泥涂过了好半天才发觉,停了片刻,又复拱行,那边吕铁已经放置好了标记牌。 大主管估约时间,按动了对应方牌上的按钮,队员们早已钻进神行机车或者闭上小飞龙装置,全都伸长脖子,睁大眼睛,又紧张又兴奋,只等着看神兵从天而降爆炸时惊天动地的场景。 但见那泥涂从靠近,到辗过,再远去,那棵树连同标记环牌被它压得没了身影,地面上却没有神兵一丝迹象。 大主管下意识地抬起头看看天空,心中咯噔了一下,难道大妖厉害,竟能控制神兵! 他不及细想,赶紧掏出一枚威力更大的神兵标记环牌,这次却交给了袁仁,和他交待了放置地点,又令队员们再往泥涂身边鼓噪。 他眼看着袁仁执行好任务,泥涂走近,使劲按下方牌按钮,也睁大眼睛细看,但见泥涂安然过去,世界只如平常。 大主管抹了抹脸,看也不看掏出一枚环牌,仍让袁仁送达,按下按钮,眼巴巴地看着泥涂昂然而过。 大主管汗如雨下,一阵风迎面吹过,他只觉得天旋地转,跄踉后退二步,身体摇摇欲倒,幸亏吕铁用力扶住,众队员见状不妙,都围上来,等他发话。 大主管睥睨天下、藐视黑洞、冷眼放任三主管穆正他们结盟,最大的依靠便是手中掌握的神兵,基地保留它的初衷,只是为了对付地外生命的入侵,严令不得轻易施用,他曾经在黑洞身上二试神兵,理由牵强附会,内心只想亲眼见证一下它的威力,结果是黑洞束手,他自己也大起敬畏之心,前次再接受到他留给黑洞的环牌请求爆炸的信息时,心中固然已经幡悟,又明知黑洞深藏阴谋,更觉得事关重大,才没有启动。 神兵已明明白白天成为他的坚强后盾,现在突然失效,于他来说打击巨大,今后他凭什么对抗强敌,保护基地? 他一时方寸大乱,队员们更加不明所以,挤着一团,这下便引起泥涂的注意,转头一缩一拱,直扑上来,一个队员发现了惊呼:“大妖向这边来了!” 众人齐看,如有一座山黑呼呼压了过来,脚下大地震动,直吓得不能动弹。 吕铁大声急道:“快扶大主管上机车,回基地。” 大主管回过神来,大喝一声:“不能回去。” 急步跨到众人前面,看一眼气势汹汹的泥涂,发力掷出金付手,金付手亦具五官心思,最能斗智斗巧,对付泥涂这种庞然大物却用途不大,只如蚊蝇在泥涂眼耳之间盘旋骚扰,不一会便被泥涂伸出掌来往自己脸上一拍,逮住了随手一扔,不知掉到哪里去了。 大主管一愣,转头看到几个胆大的队员正徒劳地扔着铁器,大声喝道:“让我来。” 袁仁随即递上一根铁矛,大主管接过来,奋力一扔,正中泥涂脸上,半数没入。队员们轰然呼好,都停止投掷,只拣好铁器依次递上,大主管随接随掷,毫不停滞。 那泥涂本要吐毒火,才张开口,大主管的矛射到,只能闭上,如此多次,它吐又不能吐,叫又不能叫,憋得直摇头,伸出二臂乱拍乱打,只打得地面尘土激荡,遮蔽了半个天空。 大主管心无旁骛,投出的铁器又狠又准,无一落空,泥涂脸上的铁器越来越多,虽然不是重伤,但是它一着急,隐藏的五官感觉都移了出来,竟然疼痛不前,吼声连连。 众队员看得咬牙切齿,圆睁双目,攥紧双拳,忘记了害怕,齐声为大主管呐喊助威,盼那大妖倒下或逃走。 大主管连投三五十根铁器,伸手抓了个空,才发现铁器已经投光,停下来看大妖时,见它脸上如同刺猬一般,正用掌一根一根在拔除铁器,却看不见有血流下。大主管见它受伤不大,忙又下令:“放劲嚣和破牢。” 他刚才每投一根铁器都用尽全力,此刻一口气松下,半边身子失控,便即歪倒,忙用单手撑住,哇的吐出一口鲜血,队员们见他已无法抵抗大妖,又不肯撤退,都围在他身边,看那大妖动静。 泥涂拔光铁器,用掌揉了揉脸,口一张,吐出浓浓的乌红色毒火来,正好劲嚣迎上来堵住,烧得炭黑。劲嚣是个大机器人,体高力大,在基地作开山冶矿用,但和泥涂一比,便是小巫比大巫也不如,不多久,便被泥涂按倒在地,用掌一拍,成了铁饼。 泥涂吼叫一声,又扑上来,其快无比,众人这时想逃也来不及,只能在原地绝望等死。 忽见一道白光闪过,泥涂轰然倒地。 “是吕主管!”队员们齐声惊呼。 原来吕铁情知今日不是战死便是被吃,早驾驶着大主管的装甲威龙远远监视,见情势危急,全速冲向泥涂,把它撞翻。 大主管腾的站起,也忍不住大呼:“好吕铁,我们都上机车,撞死大妖!” 众队员听了,齐声响亮答应,这才搀着他后退。 泥涂只滚得二滚,把机车也辗得粉碎,又对着队员们张口吐火,但见先有一道凌厉的气流在它嘴边一划,紧接着一道金光破空而至,从它脸上直入其腹,却是最先赶到的致胜先劈了一记飞刀,见大妖强大得不可想象,不假思索,舍刀破敌,随后的泰山飞奔上前,背起大主管就跑。 泥涂受致胜一击,吐出的毒火力道减弱,没有烧着人,只把一大片土地烧成焦壳。它所经战斗多得数也数不清,记也记不住,突破镇压后原本无聊,不曾想在此碰到的二足人果然好玩,兴奋得叫声不断。 忽见刚才前进方向又有一大群二足人奔突过来,心中高兴,转过头来,张口一吸,哪知这批二足人虽不怕死,却不好玩,被它一下子吸进去十几个人。 大主管早已看到,急忙捂着胸口高喊:“都给我趴下。” 另一边的福孝本来比这伙队员先到,只想研究一下大妖,这时见大妖发威,须发尽起,忙喊一声:“师父,希望借你宝刀除妖。”也是奋力掷出碧玉船刀,落在泥涂身上,毫无反应。 泥涂又转过头,一口火吐出,说来也巧,恰好又被赶到的冈邦迎上,也是全着在他身上,把身子烧得通红。冈邦卸下火力,不退反进,跳起来一杖打在泥涂头上,糙杖虽小,泥涂如受山压,不由得不退一步。 冈邦又跳起来一杖打下,泥涂又退一步,冈邦连打十杖,泥涂连退十步,吼声如雷。 闫合转到泥涂另一边,也是跳将起来,一鞭鞭抽在它身上,只听得叭叭脆响,鞭子弹得老高。 谢瑞更加勇猛,不知怎么竟爬到泥涂背上,抡起钢叉猛扎。 三个英雄大战泥涂,其它的人看得惊心动魄,大气不敢出一口。 泥涂暴躁起来,摇头摆尾,全身乱扭,伸出肢脚又舞又扒,一时狂风大着,黄沙满天,冈邦闫合睁不开眼,已近不得它身,只有谢瑞还在它身上,却也筋疲力尽,闫合想起来,急以藤杖棍接牢了百劈斧,大喊一声:“五舅,接住!” 第一百零六章 推送力量 抛出百劈斧,谢瑞堪堪接住,照准大妖脊背隆起部分,全力劈下,只这一着,泥涂重伤,剧痛之下,排出背刀,将谢瑞割成二半。 福孝大惊,嘶喊一声:“五哥。”便要上前营救,被大主管左臂牢牢箍住。 众人眼见得大妖杀气腾腾,不可战胜,泰山道:“大主管,还是先退回去再想办法。” 大主管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泥涂,坚决道:“不行,我们一撤,族人更加无法抵抗。” 宫成挤近来道:“大主管,大妖动静虽大,却不上前,可能是破牢起了作用。” 众人听他口气,都是眼睛一亮,却不明所以,大主管又看片刻,确信道:“暂时不要紧,大妖已被破牢困住了。” 原来破牢又叫小金钢,能凿善钻,起初并不显眼,一一爬到大妖身上,又掀又抠,待谢瑞以百劈斧砍伤大妖背骨,大妖鳞甲松动,破牢全部钻进它坚甲之内,如虱虫咬牛,让大妖痛苦不堪,又无法摆脱,只能在原地挣扎。 众英雄听大主管一说,都松了口气,又看一阵,大妖手脚并用,不知不觉挖了个大坑,把自己陷住了,仍疼得惨叫,声振原野,令天地失色,众英雄明知它已无作为,一颗心却怦怦剧跳。 大主管和众人道:“破牢身上能量只能维持二年,二年内如大妖不死,仍是大患,大伙儿监督得严些,千万别靠近它,我这就回基地检查神兵失灵之事,只需有一件可用,大妖可除。” 族人见他面色苍白,精力涣散,站都站不稳,都肃然起敬道:“大主管大英雄风范,义薄云天,惟请珍重!”又扶又送,直到他机车队伍消失在天空,这才回过神来。 福孝只想救得谢瑞尸身,泰山拦阻道:“你们看那大土坑,进去就上不来,到时候救不得谢兄弟遗体,损失更多,眼下只有回去赶紧想成办法,早除大妖,帮谢兄弟报仇!” 致胜也叹道:“谢兄弟此次是除妖关键,他这一死几可封神。” 又拉又劝,一行人悲痛而回。 二处族人从此每日听到大妖的惨叫声,都是体酥骨麻,在担惊害怕中过着日子。 大主管此番出征,去也悲壮,回也慌慌,他去时已打定主意,不管生死,都不回基地,所以神情激扬,却心如止水,哪知命运不遂人愿,神兵忽然失灵,这可是天大的事情,关系到地球上所有的生命,他可不能置之不理,必要查个水落石出,因此回来时脸上木木,心中惴惴,不知其它神兵的情况如何。 但是他虽然铩羽而归,又折了吕铁,仍受到基地上下的隆重欢迎,基地门口的广场上挤满了人,翘首以盼,这种场面似曾相识,只是这个时候他已经无心去品味了。 他让机车不停,进了机库,直上重华宫,三主管忙又安排欢迎的人群回去,再和穆正米夫子等人匆匆跟上来时,他正把一个装着标识环牌的箱子交给袁仁,嘱咐他:“你还到上次黑大怪试爆的地方,听我发令,一一试过,注意穿好小飞龙,免遭毒害。” 袁仁和二个队员也都表情郑重,抱着箱子下山。 三主管等人这才上前问候:“大主管辛苦了!” “大主管要保重身体啊!” “大主管累了,还是先休息一下。” 他们眼见得大主管才几日不见,便须发飘霜,神情慌张,自己也跟着紧张起来,倒是真心实意的关心。 大主管问:“米夫子,神兵的藏宝图册还在?” 米夫子连忙应答:“大主管,除了每年一次检查,未曾动过。” 大主管点点头,哀叹道:“这次大妖不可抵御,我只有动用神兵,不料连试三枚,无一有反应。” 三主管等人虽然也是中枢成员,除了知道神兵是超级武器,了解不多,纷纷猜测:“这么久远,又没人看守保养,就是钢铁也早烂了。” “就凭这块小牌子,能发挥绝大威力?” “说不定就没有这回事。” “可能能量用光,指挥不起来。” 大主管打断他们的猜测,淡淡的道:“十多年前,有一个黑大怪前来挑衅,不可一世,要冰冻重华宫,我施用过一次,他立时气馁。” 穆正责问道:“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不和我们商量,之后也未提起?” 大主管看了他一眼道:“是我不对。” 三主管忙道:“我们也不对,都下了山,大主管紧急处置,不及相商,还是先说眼前之事。” 大主管道:“米老,这事非同小可,神兵失灵,不管什么原因,我都要去查清楚才心安,你速回去取藏宝图册来。” 米夫子连忙道:“好,好,我这就回去搬来。” 不多时,超级随身宝中传来袁仁的请示声:“大主管,九号牌已放好。” “好,你们后退到位了吗?” “已退到安全的地方。” 大主管看准超级随身宝上的对应按钮使劲按下,三主管等人都屏息凝神,一边倾听,一边留意大主管的举动,见他虽然极力保持镇定,却止不住全身大汗淋漓,倘大的聚会大厅里只听得他汗珠落在地面上的叭叭声,和各人咚咚的心跳声。 “大主管,还没有发生爆炸?”超级随身宝里传来袁仁的报告声,异常响亮。 大主管汗湿重衣,咬牙道:“再试一次。” 那边袁仁很快报过来神兵编号,大主管颤抖着手,又按下对应数字,依旧没有消息。 连试几次后,三主管小心翼翼地上前提醒:“大主管,可让袁仁一次多放几块牌子。” 大主管绝望之下,对着随身宝嘶声和袁仁说了,一通试验后,最后索性对着随身宝大吼:“都给我放上!” 穆班等在旁看了,不但不觉得好笑,几乎要哭出声来。 全部试完,不知不觉一夜已过,神兵无一可用,大主管再也支持不住,眼前一黑,仰面便倒,三主管见机快,急忙扶住,将他缓缓放下。 他只昏沉半刻,醒过来急问米夫子:“图册可取来了?” 米夫子应声道:“大主管,取来了。” 大主管让随身值伺取出一本总图簿子来递给米夫子,轻笑道:“我要提取宝图分册去查清神兵情况,你们商量一下可行?” 米夫子连连摇手:“不必了,我已和太行说了,他聪明认真,让他和袁仁另带人去,你还是先休息一段时间。” 大主管看看他身后的太行,太行忙大声道:“大主管好。” 大主管一扫在场诸人,语气凝重道:“器有利害,神兵威力巨大,既忽然失灵,也怕忽然爆发,我只有去一一查勘,三主管、穆先生,基地仰仗你们了。” 穆正忙踏步上前道:“大主管,你别这样称呼,不管怎样,你还是基地之主,基地若有大事,须由你决断,不如就依米夫子言,让太行和泰山去,尽可放心。” 大主管站起身来,拍了拍他的肩膀道:“穆兄,是我没有管好自己的修行,让你们失望。” 穆正哽咽道:“大主管,我们也小气了,你还是留下来。” 大主管转向众人道:“基地有一个大患,就是我刚才提到的黑大怪,他早已觊觎基地,只是忌惮神兵,各位一定要保密神兵失灵之事,如他撞山,只说我外出寻视去了,他必不敢妄动。” 他此前已让袁仁先去准备,此刻一边安排一边去基地门口等待,随身值伺抱上雌皇金装,大主管知道那里面密置了威力强大的激光炮,本想留给穆班,因他和自己身材悬殊,便让太行带上。 三主管等人见他回来,水没有喝一口,觉没有睡一刻,又要动身去查神兵,又舍不得,又不敢多劝,一路唉声叹气,跟随他到了基地大门口。 那里又密集了很多人,他们听说大妖出现,先要歼灭一处人类,再进逼基地,大主管第一次出师不利,这是第二次出征,他们一向安逸惯了,忽然大祸临头,都把希望寄托在他身上,此刻倾情相送,心中祝愿好运落在他身上,也落在基地身上。 机车上来,大主管转身和众人告别,忽然看到了高大的安心也在人群中挥手,他马上想到了什么,脸色一变,随即又恢复了正常,和身边也在挥手的袁仁道:“出发。”大主管的座驾是装甲威龙,比神行机车明显要大出一号,这次阻击大妖,吕铁唯恐神行机车份量不够,情急之下,驾驶着他的装甲威龙撞翻大妖,此番再次出动,袁仁又去要了另一辆装甲威龙,并换上了永久能源。 三主管以为大主管年纪已大,又身受内伤,身边需要一个细致的人照顾,自己亲自挑了一名女队员扬子随行。 一行四人,匆匆上路。机车开出不久,太行道:“大主管,我们应该暂缓一下出发的。” 大主管不悦问他:“为什么?” “我刚得到通知,还没有来得及对比总表和图册上的地形,理清程序。” “不管它,先抽一个行动起来,下面的你再安排。” “是。”太行大声答应,忙查了一处地方,告诉大主管宝图上的地名叫贺兰山,大主管也不细问,哼了一声,闭上眼睛躺在坐椅上。 袁仁忙道:“大主管,现在也没事,你就安心休息,到了我们叫你。”说完一边取来食物和水让他充饥,一边调好座位,大主管稍吃点东西,躺下身去,想了会事情,就呼呼入睡。 袁仁这才放心,小声和扬子太行道:“你们都注意点,别吵着大主管休息。”说完自己也躺倒在座位上,即刻鼾声大作。 太行内秀,平时又喜欢钻研山川地形,因此才得米夫子保荐。他找出贺兰山神兵隐蔽处的坐标,帮扬子输进神行机车指挥系统中,然后才回到后舱,将光源调到和大主管位置相背的方向,缓缓打开宝图,由近及远,找出神兵隐藏处的编号,总有数十处之多,先在心中把它们的顺序排好了,这才收好,又将分图册也一一按对应顺序排好,再一处处的记忆。 他虽然兴头十足,扬子叫他时,他一分神,也感到头昏眼花,颈痛脚麻,他一边用手撑着身子慢慢恢复,一边轻声答应扬子。 扬子小声道:“到了,天黑,看不清,停不下去。” “这么快!要不先随便找个地方落脚,天亮了再说。” “行。” 夜里,大主管醒了一次,又呼呼睡去。 袁仁一觉醒来,见大主管还在熟睡,没敢打扰,轻轻出来,发现日已老高,扬子和太行已找好水,正一边烧水,一边撕肉干、掰面饼,便大大咧咧地上前道:“扬子妹妹,辛苦你们了。” “谁是你妹妹!”扬子没好气的回道。 袁仁笑道:“你是比我小啊。” “那又怎么了,总有一天让你叫我姐。” “呵呵,无理取闹,看你这样子,是不是不高兴这次执行任务?” “才不是。” “那是怪我说你东西带得多,本来就是嘛。” “哼,自以为是!” “那你为什么老是拿眼睛白我?” “还不是你这么大的人了,还不懂事。” “我怎么了?” “枉你跟了大主管这么久,一点见识也没有。” “我哪里没有见识了?” “大主管受了内伤,不适合吃冷硬食物,你只以泉水肉干胡乱应付;看着他休息,也不知道给他找个东西盖上;嘴上说不要吵着他休息,自己却狂打呼噜。哼!” 袁仁满脸通红,结结巴巴道:“我不是,我哪知道?” 正在难堪,大主管在他身边笑道:“没关系,你们早啊。”原来他也刚醒,出来就听到二人争吵。 袁仁这才松了口气,连忙取水让他嗽了口,擦了手脸,大主管问太行:“地方在哪里?” 太行指给他看:“就在那座山的半腰,昨天太晚,机车没法停。” 大主管定睛看了道:“也不远,就着了小飞龙过去。”又见扬子小心翼翼地端着一个大碗过来,问她:“这是什么?” 扬子道:“是肉粥,大主管,你吃点热乎的。” 大主管道了声谢,伸手接过,喝了二口,想起她刚才和袁仁斗嘴,打趣道:“扬子敏捷,袁仁木讷,你二个倒是般配啊。” 袁仁忙咽下口中的饼子,大声道:“大主管,我不要她,这一生就跟着你。” 扬子冷笑道:“谁不知道你的心思。” 袁仁奇道:“我有什么心思?” “你是想看如夫人。” 袁仁大声叫屈:“哪有此事!” 扬子道:“如夫人美貌机智,基地第一,是男人都想看她二眼,若说不想就是虚伪,你虚伪不虚伪?” 见袁仁无法答腔,扬子又和大主管道:“大主管,你别生气,好女子都爱英雄,如夫人只对你忠心。” 大主管听她扯到如夫人,又胡乱评价,甚感无聊,便不回答。 袁仁终于冒出一句:“如夫人现在又不在大主管身边。”大主管和扬子都没有理他。 吃过早饭,收拾停当,袁仁三人换上小飞龙,又帮大主管穿上雌皇金装,一行四人由太行领头,没费多少功夫,直飞至目标洞口。 那洞口如大鱼嘴巴,宽大扁平,下高上压,二侧分别有能容三四个人的平台相通。 扬子跟着大主管走一边,袁仁和太行在另一边,拐过身一看,山洞很深,斜坡向下,恰好此时阳光的角度能大部射入,他们一眼就看到里面有并排着的三具台架。 大主管拔脚要行,扬子拉住他道:“大主管,你看。” 大主管依她所指看时,坡面中间,从洞口往里面,赫然有二对槽印,随即提醒袁仁太行,只走二边,别踩混乱了地面印迹。 他们细心地行走到山洞最里面,各自拧开光源细看,那三具台架嵌在同一块巨石底座上,竖长方体,不高,也不知什么材料做制成,每具台架上又固定得一台机器,一样不起眼,但是四个人都知道,它们就是威力绝伦的神兵,他们又都知道自己不能明白丝毫原理,所以也不去研究,只看哪里有曾被碰触的痕迹。 神兵虽被隐藏在半山腰的山洞里,毕竟年代久远,上面都有厚厚的灰尘,他们很容易发现二个地方被碰触了,一处是神兵后面有一个小盒子,盒盖已被打开,上面有几个按钮,他们也知道这是关键,没敢乱动;另一处是前半截的圆管,上半面已被掀开,悬挂在一侧,里面空空如也。大主管随即想到,一股不明力量进来,取走的就是圆管里面的东西,也许就是神兵! 大主管又弯下腰来,借助阳光看地上,除了那二对槽印,地面上还有许多碎碎的元宝蹄印,无论爪子大小,前后脚的距离,都和基地豢养的灵獒差不多,分明是一条大犬,但是那槽印和机器上的痕迹一样,完全不是手脚所剩。 他费力地站起,扬子连忙在旁边扶了他一把。 出了洞口,大主管望了望满眼绵绵莽莽的山林,焦急之情未去,又添失落之感,神兵本身没有问题,而是被神秘力量解除了引爆装置后盗走。 对方是谁?他们能找到神兵,轻而易举地取走其要害,肯定也能使用,他现在最担心的就是黑大怪,以他的手段也不是做不到,而且他领教过神兵的威力,自然会想方设法控制神兵,这样才不受制于人。 大主管正自忖度,太行在身边喟叹道:“这样也好。” 袁仁不满道:“你怎么还感到高兴?” “对啊,这东西如果真的坏了,我们又不会修,只能干瞪眼,现在虽然坏了丢了,不管盗走它的是谁,都比我们更适合保管它。” 扬子道:“那也要看这股力量是敌还是友?” 袁仁问道:“大主管,会不会是那个黑大怪,神兵落到他手里就不妙了。” 大主管凝重地点点头:“我担心的就是他。” “那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办?”三人齐声问。 大主管毫不犹豫道:“继续查下去。” 太行道:“附近有二处地方,一处叫芒山,一处叫大别山。” 他还待往下说,大主管一摆手,问袁仁:“你还记得那一年黑大怪上基地挑衅,我们向他立威的那一枚神兵的编号?” 袁仁摇头道:“我没印象。” 大主管道:“应该是17号,最近的一次是31号,太行,查这二处。” 太行道:“大主管,31号隐藏处就在基地附近,我记得牢些,17号要回到机车上查过才知。” 大主管道:“好,就先回过头看31号神兵的情况。” 31号神兵的隐蔽体在大戈壁中,远远看去以为是一个小山丘,它是由一种特殊的红土和几种混合物垒成,坚如岩石,虽经数百年风吹日晒,毫无损坏。 他们轻轻掀开它顶上的盖子朝下看时,里面深邃又开阔,大主管为防意外,让袁仁留在洞口接应,自己和扬子太行溜下。 站稳细看,这么大的空间,只安装了一具神兵架台,无论是地面还是机器上都没有发现神秘力量的踪迹,那个信息感应盒子固然原封不动,发射方向朝上的圆管上的灰尘也没有被沾染过。 大主管又让太行试着打开了半面圆管看时,里面果然也是空荡荡的。那么第一个神兵被盗部分无疑就是这个爆炸力量了,他又猜测这一枚神兵射程遥远,大概威力也大,所需推送力量也大,所以此处只布置得一枚。 他想明白之后,当即招呼太行和扬子出洞,上了机车,匆匆赶往17号神兵的隐藏点。在一处隐蔽的山洞里,布置有二枚神兵,和大主管心中分析的一样,地面有滑槽痕迹和犬爪印,一枚神兵和第一次观察到的情况一致,感应盒子被破坏,爆炸力量被盗走;另一枚神兵是十三年前他启动爆炸,神秘力量待它如戈壁中的31号神兵一样,置之一边。 他们又马不停蹄地找到几处神兵隐藏点,这几处或在东南位置,水势较大,或者森林茂密,分辨不清,都较前二处难以行动,但除了地点不同,都毫无意外地表明是同一种力量盗走了神兵,且对方看起来好整以暇,每次都带了一条爱犬同往。 大主管焦急万分,他不知道神秘力量是什么身份,如果他们是黑洞一边,基地和人类的力量就很危险了,他忧虑愁苦,袁仁三人却见多不怪,虽然当面不敢,态度却明显轻慢了。 第一百零七章 任何承诺! 以后每到一处,袁仁太行先去探明神兵隐藏处的位置,回来再告诉大主管,太行年轻,乐见山水,有时也不要袁仁陪同,自去侦察。 袁仁有空的时候,扬子便悄悄的让他讲大主管的英雄事迹,袁仁见她有求于己,摆起谱来道:“又不是小孩子了,有什么好听的!” 扬子叹息道:“大主管英雄仁义,却对有些蠢材看走了眼。” 袁仁返身责问:“你说的是谁?” 扬子鄙夷道:“当然是你,你以为我会和小孩子一样听你讲故事,我是想知道大主管是怎么受的伤,好想办法给他治疗恢复,你什么时候关心过,只知道野行呆看,不仅是蠢材,我都怀疑你对大主管是不是忠心?” 袁仁一呆,连忙上前道:“好,我讲给你听。” 扬子偏过头去:“我不听,大主管对我又不好,我听了还要操心,不如不听。” 袁仁陪着笑脸道:“你还是听一听,赶紧想出办法来。”见她不理,更加着急道:“扬子姐姐,求你了。” 扬子这才道:“你得讲详细一点,不然别怨我想不出办法。” “好,好。”当下袁仁一五一十把大主管带队抗击大妖的经过一讲,然后道:“到出发时间了,我来驾驶,你想想办法。” 第二天袁仁问起扬子,扬子脸一板道:“讲个故事也不会,白开水一样,大主管战斗的时候你不关心?大妖压上来时你不紧张?大主管受伤时你不害怕?再讲一遍。” 袁仁只好按她的要求,变化着口气又讲了一遍,扬子还没听够,第三天又让他讲了一遍,问了好些事情,见袁仁眼巴巴地看着自己,又训斥他:“说你蠢你不服,说你不忠心也不服,大主管受了伤,你有空不会去打个野鸡兔子给他补补身子,光坐在这里有什么用!” 袁仁连忙站起来道:“对,对,我怎么没想起这个。” 他二个在一起嘀嘀咕咕,大主管虽然一腔心思,也隐隐约约能够听到,见扬子把袁仁支使得晕头转向,不禁好笑,只是这里已不是西部高原,低洼的平地上都是水迹,停机都要很久才找到地方,小动物见都见不着,哪里打得,袁仁每每空手而归,怕扬子又骂他蠢材无用,只绕着她走。 直到一天,袁仁起了个大早,把太行也拉上,要去试试运气,刚要走,听得扬子在一边低泣,不禁奇怪,隔得远远的问:“扬子,你怎么啦?” 连问几声,都不见应答,只好走近去,扬子忙不迭地斥他:“去,去,别烦我!” 袁仁碰了个壁,不服道:“什么人!”却还是回来告诉大主管:“大主管,扬子在那边哭。” “什么事?” “不知道,我好心问她,她不理我。” “嗯,知道了。” “那我和太行到附近转转,看看能不能碰上小动物。” “要知道我们出来是干什么的,别耽误事。” “出发还早,我们转一圈就回来。” “去吧。” 大主管这些天也是有意无意躲避扬子火一般的眼睛,他想了一想,咳嗽一声,走了过去,见扬子蹲在地方,不时抽泣二下,关心问:“扬子,你怎么了?” 扬子站了起来,侧着身子,腰身微躬,一手按着肚子道:“大主管,我肚子疼,要不我在这里休息几天,你们先去找,回头再来接我。” 大主管道:“不行,那怎么放心。” “我没事,别耽误了查神兵。” “唉,这样跑下去也不是办法,我得花些时间理一下头绪,你正好抓紧时间休息。” “谢谢大主管!你也不要老是担心,盗神兵的力量如此先进,见识也差不到哪儿去,有危险的话早就发生了。” “对啊!那就更急不得了,你快回机舱休息,外面寒凉。” “大主管,这个你不懂,我就在外面多呆会儿,别把机车弄脏了。” “嗯,我知道,那是自然之事,你自己注意些就行了,万一冻着身子更不好。” “嗯,谢谢大主管,唉,我已准备得够多的了,哪知道还是不够用,也不知道如夫人以前碰上这种事怎么应付的?” 大主管见她又拿如夫人来说事,有些不悦,想了想道:“你先找些闲布多缝些小口袋,我让袁仁多采集干草,将草烧成灰,灌进口袋,又除湿又干净。” “太好了,大主管,你真了不起!叭。”扬子兴奋之下,忍不住扑上前,踮起脚来,吻了大主管脖子一下。 大主管猝不及防,也不好推挡,只好笑着责备:“胡闹!” 扬子又叹道:“咱们女人摊上这种事情,想做英雄也难,你说是不是?” 大主管摇摇头,却不想和她粘下去,只催她道:“哪有的事,你快回机舱去。” “哎。”扬子又高兴起来,自去忙活。 不一会儿,袁仁二个回来,大主管吩咐道:“扬子生病不能行动,就在这儿休息几天,你二个每日下午多揪些整齐干草,烧成灰烬,找个袋子装了备用。” 袁仁太行不解,但一听说多了闲空可以放开手脚去寻找猎物,自然大声答应。 扬子按大主管所教,不知轻松方便了多少,心情自然愉悦,眼睛更加离不开大主管,见他除了吃饭休息,或者坐在石头上发怔,或者伫立遥望,或者低头慢慢踱步,都是紧蹙双眉,神情抑郁,时不时伸出大手来,挠二下头皮,掸落头屑,她越瞧越是怜惜,心中一想,有了主意。 中午过后,大主管也休息好,又在一块大石上闲坐,扬子跑过去问:“大主管,我前天碰了你一下,不算触了你的霉头吧。” 大主管淡淡的道:“没有。” “真的?” “我不信这个,你自己别往心里去。” “那趁着今天天气好,我帮你把头洗一下。” “啊!不要了。” “你多久没洗头了,头发又脏又乱!” “等袁仁回来,我让他帮我洗。” “他哪能洗好,你心里还是嫌我!” 大主管知道扬子有心机,反应快,不好再推脱,只好答应。 扬子高高兴兴地端来热水,和好草木灰,她弯下腰身时领口敞开,大主管目光一低,眼前玉光泛动,忙闭上了眼睛,依着她的话躺在大石上,空出头来,由她去洗。 扬子享受一般为他细致洗好,又拿过刀具帮他连胡子指甲一起也修理了,大主管如同受罪,一个劲地催问完了没有。 扬子意犹未尽,又让他把衣服脱下来洗一下,大主管虽不耐烦,仍克制道:“好好的,就不要了。” 扬子大声道:“这么大的味道,还不要!” 大主管低声道:“还是回头大家都换了,一起洗。” “到时候衣服一多,来不及洗。”扬子边说边看了看天:“也罢,今天天晚了,明天换下来洗,你随便走走,晾干头发。” 大主管这才松了口气,连忙走开,回过神来,确实感到神清气爽。 这以后,扬子每有月事来,因为早有准备,便不耽搁时间,最多休息上三二天,此时大主管也会和袁仁道:“怎么会打不到猎物?我跟着你们去看看。” 冬天刚到,穆班带着物资,赶来会合,劝大主管道:“大主管,既然查来查去,都一种现象,何必着急,这冰天雪地的,不若先回基地休整,过了春再行动。” 大主管道:“无妨,得查一处是一处,回去也是闲着,只盼着早日有个惊喜。” 穆班道:“你是基地主管,长久不归,三主管他们维护基地也很吃力。” “基地有什么难事?” “难事倒没有,就是没人管事。” “怎么这么说?基地各行各处都有人领头,上面又有你们几个总抓,还没有人?” “大主管,你前些年身体不好,鲜问基地事务,我们几个看看那样下去不行,就串联起来,把你架空了,一起处理基地事务,大家配合默契,心有灵犀一般,不论谁管的事,其他人都鼎力支持,虽有你批评的我们这样做也是为了自保的一面,其实还是做了一些事的。” “那是我不对在先,我并没有记恨追究你们啊,这不是很好吗?” “哪里?大主管,我就搞不明白,本来好得像亲兄弟一样的几个人,你一离开基地,明确不管基地事务了,这人心反而散了,三主管自以为首;米夫子倚老卖老;我叔叔谁也不服,几个人你盯着我,我惦记着你,互相推诿,责任全无,基地现在的风气很沉闷。”穆班扼腕说完,恨犹耿耿于怀。 “都不像话!”大主管一拍大腿,站了起来,原地走了二圈,喃喃道:“非英雄习性,非英雄行径。” 他招呼穆班道:“来来来,你还坐下,我给你讲个故事。”袁仁扬子听他要讲故事,都围拢过来。 大主管先苦笑一声:“无数年来,基地一直锲而不舍地寻找同类,每每无功而返,不曾想到,却有二支族人反找到我们,真是天意。” 穆班道:“你是指他们曾救过我们队员这件事?” 大主管道:“我说的就是他们,他们二支各从遥远的地方跋山涉水到了同一个地方,人数多的福族人选择了面朝旷野大河依靠山坡建居;人数少的德族人在不远处的山腰上居住,他们另有眼光,因为那里有一个巨大的平台山足够他们活动,他们二支族人都庆幸自己能够在这个洪荒世界邂逅另一支人类力量,彼此珍惜,真正是福不离德,德不离福,因此他们的居住地总称为福德山。” 他又叹息了一下道:“只是造化弄人,二支族人不知为什么突然反目成仇,双方首脑同时离奇失踪,二族人自此不相往来,我要讲的就是福族人自此以后的事情。” 大主管当下把当下把仁吉三人长夜论英雄说起过的太夫人的事迹讲述开来,他本有口才,又听过福族英雄对其主母的追忆,这时娓娓而谈,比仁吉所讲引人入胜多了,只听得穆班太行几人热泪盈眶、心向神往,直待他说完良久,仍沉浸其中。 “大主管,看你如此感慨,这位太夫人虽是女流,但成就不输于你啊!”穆班油然道。 袁仁反驳他道:“他们才多少人多大地方,怎能与基地和大主管相比!” 大主管道:“诚然,我是自愧不如,我和仁吉都以为,太夫人不光是英雄,也是导师,她人格高洁,以顽强的毅力,无私无畏的精神,朴素的道德,以身垂范,只要对族人有利,别人不愿做的事她去做,别人不敢做的事她带头去做,有生之年,把一族之众教化得人人皆有知耻之心、明德之心、向善之心,不仅屡次扛住了大妖的攻击,还使族中人丁兴旺,英才济济。” 几个人好一阵才回味过来,太行问:“大主管,那德族人呢?” “德族人不知有什么族规誓训,一族之众便如一人般齐心,平时互助相帮,有难时大家齐上,也是妖邪不侵,连福族人也对他们刮目相看,只是他们慎于对外交流,有些狭隘,因此人丁不旺。” 穆班道:“大主管,你刚才讲福族人太夫人的故事,是不是要我等向她的英雄行径学习?” 大主管长叹道:“我基地存留数百年,积蔽已多,目下形势和当时福族人的境遇一般无二,都是内忧外患、危机重重啊。我今在外寻找神兵,旨在除掉大妖和那黑大怪二个人类大患,三主管他们年纪已大,我多么希望看到你们中间有英雄崛起,要知道福族人中那些新锐,如族长谢一、冰黎;长老福孝、小梅等人比你们只小不大,至于冈邦、闫合、阿汤,更和仁吉一般年纪,你们再不奋发向上,基地当真后继无人了。” 穆班腾地站起来问:“大主管,我该怎么做?” “这还要问吗?只需和太夫人那样,只要对基地有利的事,别人不愿做的事,你做;别人不敢做的事,你做,坚持得久了,自成英雄。” “大主管,你安心在外,保重身体,基地的事,我虽粉身碎骨,也要扛起来。” “共勉!”大主管目送他离去,分别时,二人目中都有星光点点。 “发什么愣?我们也该走啦!”袁仁也是心情激荡,只是不知怎么表达,此时见扬子痴痴迷迷地看着大主管,难得提醒道。 大主管回过头来,也有些尴尬,和她笑道:“你上次说女人难成英雄,今天也为那太夫人的事迹感动出神了吧?” 太行道:“大主管,北方马上进入严冬,风大雪厚,机车停驻不易,人也吃不消,不若掉头向南,那里天气暖和,又是少雨季节,找起来省事,等冬天过后,再从那里向北,最为方便。” 大主管道:“就依你说的行动。” 机车一口气开到南面很远的地方,几个人都感到这里天气炎热时,口中啧啧称奇,将近半年下来,他们人人都是饱经风霜,心态麻木,袁仁和太行惦记着打猎,稍微开朗些,扬子日日身影飘摇,低头独行,也懒得说袁仁了,大主管每每于心不忍,都是咬着牙关坚持,各人掐着手指,心里数着日子。 眼见得冬去春来,很快都入夏了。 穆班又来过一次,袁仁一见面就和他说:“穆班,野外辛苦,扬子出来久了,身体吃不消,都生病了,你这次带她回去。” 扬子尖叫起来:“我不!” 袁仁道:“你现在什么事都做不了,还支撑什么!反正很快就结束了。” 扬子道:“我没事,倒是你时常悄悄嘀咕,说搜来搜去,徒劳无益,是自己想着回去吧。” 穆班看着大主管,大主管道:“没事,事情也快结束了,基地现在怎么样?” 穆班坦笑道:“大主管,你就放心吧。我受了你的教化,回去处处以福族人太夫人的言行要求自己,三主管、米老和我叔叔他们还是互相不服气,但是我只尽自己的努力为基地做事,有机会就耐心劝说他们:‘大主管在外面餐风宿露,为了基地的安全耗尽心力,我们可不能在家里安心落后。’他们也都感动,这次都争着要来看你,我说你很快便回基地,咱们还是把基地的事处理得妥妥当当,才对得起你的付出。” 大主管看得出穆班眼中闪烁出一丝郁闷,鼓励他道:“不要急,慢慢来,仁吉曾经和我说过,人在困难时,要将苦和累当作修行,一步一步熬出进境来。” 穆班感动道:“大主管,我会的,到时候你回来看吧。”又和袁仁几个一一交待,让他们照顾好大主管,这才离去。 他一走袁仁就上前指着扬子小声道:“大主管,你看看,还没病,恍恍忽忽的,都恹恹成这个样子了!又不知整日自个嘀咕些什么?”大主管心知肚明,烦躁地摆了摆手,袁仁自个做事去了。 大主管望着扬子消瘦的身影陷入沉思,他们出发时,三主管出于好意,以为女队员细心耐心,便挑了扬子随行,好照顾大主管的生活,结果上路后,扬子一见大主管,也不管年龄辈份,对他一见倾心,她想方设法接近他、关心他,大主管心有沉疴,不敢涉及感情二字,对她以礼相拒,扬子一再努力,始终碰壁,心中冰冷,她又不能怨恨大主管,只是自怨自艾。 她神魂颠倒、茶饭不思,做事丢三落四,整个人像一块木头,大主管本以为时间久了,她自会想开些,把心思放到做事上去,不料她如此痴情,虽近在咫尺,相思越来越重,有二次他听到她在睡梦中连说带哭:“他是大英雄,怎么会看得上你?你还要妄想,想死也没用!呜呜。”还好袁仁和太行睡得沉,虽然如此,静夜之下,他又怎么不感动! 日子一天天过去,要搜寻的目标越来越少,扬子也越来越无力,大主管知道她真的是生病了,就是熬到任务结束,回到基地后各自分手,她也会抑郁而死。一个本来花朵一样的生命,出来时开得好好的,回去后突然凋落,那太惋惜也太残酷了。 大主管思量定了,决心和她表白。他走到扬子身边,提醒她道:“扬子,水开了。” “啊,”扬子茫然把关,看看不知煮沸多久的水,忙道:“你要喝水,我来倒。”便拿碗打了水,递给大主管,眼中一片空洞。 大主管接过水,放在一边凉着,感叹道:“时间过得真快,我们已出来一年有多了,任务也快完成了。” 扬子眼圈一红:“可是我们没有找到神兵,怎么办?” 大主管郑重道:“那就要趁大妖摆脱破牢之前,将它斩杀,否则不光福德山二支族人为其吞没,基地也有灭顶之灾。” “那破牢的能源不是还够用将近一年吗?” “话虽这么说,大妖能顶住破牢,越往后破牢的力量越小,大妖便会提前争取得主动。” “想到办法了吗?” “先用火攻,看看能不能烧死它?” “我,还想和你一起去。”扬子鼓起勇气说,却不敢抬头看他。 大主管道:“那很危险!” “我不怕。” “扬子,我知道你的心意,你可明白我的心思,眼下有四件大事压在我心头:第一件是寻找神兵;第二件是斩除大妖;第三件要想出一个对付黑大怪的办法;第四件,哎!” “是什么?” “我于多年前曾经贪念邪行,损坏基地利益,坑害了不少女娃,糟蹋了如夫人的青春,我这一生是可耻的、鄙卑的、肮脏的,所以我已经没有资格触碰感情了,你若真的爱我,就当帮我赎罪,离开我,快快乐乐过自己的生活。”他说到最后,语音呜暗,直如哀求一般。 扬子泪流满面,忍不住上前抓住他的手道:“你是大英雄,当时正道已走到尽头,偶见偏径斜道,一往试之,才误入迷途,你现在已经幡悟,就不必耿耿于怀,我却还当你是一个高贵的人。” 大主管惨然道:“高贵的人!我多么希望和福族太夫人、仁吉父母一样做一个高贵的人!只为一个贪字,从此成为奢望。” “过去的事不可挽回,你还是振作些,就像你所说,还有三件大事要做,倘若在你手上都解决了,也算是暇不掩瑜啊。” 大主管听了,缠绕的心绪稍稍解开,感激道:“你说得对,扬子,但我已垂老,你还是另找良人。” “不,我心中就只有你。” “你不要不听劝。” “我不听,我爱你,不要你任何承诺,也不是好奇虚荣,只想给你生个孩子,就算你马上死去,我也要把他带大,英雄不可无后!” 大主管几乎要掉下泪来,握紧她的手道:“好,我答应你,只是眼下不行,你养好身体,我一旦除掉大妖,马上堂堂正正地娶你。” 第一百零八章 最小的飞行物 这以后,他们加快了搜寻进度,眼看着就剩下三处目标了,袁仁三人虽然失望,但想到马上要回基地,都是兴奋异常,只是不敢在大主管面前表露出来。 大主管看在眼里,心里苦笑,他既然也不抱希望,就专心致志地想这边一结束,就会同福德山的英雄们火烧大妖。 倒数第三个的神兵的隐藏处的山洞口前有一大块平地,机车停稳,袁仁和太行率先上去,轻车熟路地进洞,情况和以前一模一样,只不过这个洞口竟装有石门,也已被打开。 大主管看了半天,琢磨不出名堂,只好出来,一抬头,不禁呆住,机车前面正站着一个人,也在望着他们。 他只一诧异,便脱口大呼:“金重华?金先生!” 那人果然答道:“是大主管?” 原来重华从大海脱困上岸,已是人形尽失,气力全无,又在抵抗高等生命的搜捕时用尽全力,实已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待高等生命一走,他便现身,白天小心翼翼地采集缓食,晚上又慢慢地钻入地中吸收能量,调养心神。 彼时他日日胆战心惊,唯恐被一个意外精灵或一个小动物看到,上前攻击,他可是毫无抵抗之力。 等到身形略加恢复,手脚有了气力,他才以石敲山,召唤石干前来护身,还好石干也已上岸,听到他的消息,不待补石完毕,匆匆赶来,见他如此情状,一个大老实人忍不住哭出声来:“少爷,你这是为了救我,为了救你乌婆婆,才落得如此下场的。” 重华笑道:“怎么这么悲伤,不过一番灾难,这不过来了吗?” 石干又端详抚摸他好久,才托着他迎着阳光坐下,告诉他大海洋已经易主,海姥薨逝,满玉现在已成了新海主。 重华听得惊奇不止,连称物事难料。再后来他又设法招来信龙,得知它十余年来,日日督促诸龙在海边寻找守候自己,大为感动,好好地勉励了它一番。 等身形大致恢复,他又和石干商量:“石干,人类末期,发明了一种核器的东西,威力强大,一件小小的东西爆炸开来,方圆数百里,生灵俱灭,寸草不生,那高等生命将此劫持了去,也不知有和目的,非得查清楚不可。” 石干恨恨道:“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东西有什么用,还留下来,让人操心!”却也碍于重华的脸面,不敢谩骂,想了一想道:“你还在此休养,我这就去问山精石灵,看看各处可有异动?”当天便动身去了。 重华便留下来等候石干的消息,闲时问信龙:“福德山那边二支族人怎么样?” “不知道,应该还好吧,我后来也没去过。” “我不是让你多照顾他们的吗?” “你只身入海我不关心,他们好好的过着日子我倒要去插一扛子,这与理说不通吧?”它转而语重心长道:“主人,你是先进之人,除非你折尊委屈,和他们融合在一起,否则你有你的主张,他们有他们的想法,凑合不来的。” 重华笑斥道:“早知道啦,要你教!人类已遭受惩罚,他们现在在幼弱阶段,我怎能置之不理!”却也不再提起。 这日正在闲坐,忽然听到头顶异想,但见一个大飞行器正在附近盘旋,他先确定它不是高等生命的飞行器,再一辨认,便知道那是基地的神行机车,眼看着它在藏匿核器的洞口前停住,心中惊讶,连忙赶来。 他虽十多年前见过大主管一面,但一看到他那异常高大的身影,便认了出来,只是纳闷他不知怎么身材佝偻,满面沧桑,完全没有了当时气宇轩昂目空一切的气概,直等听到他的呼喊,连忙应声上前,二双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重华先问:“大主管,你们怎么会来这里?” “来找神兵。” “神兵?” “就是超级武器。” “哦。”重华点头道:“这个名字取得好,它们被人取走了。” “什么人?” “地外生命。” “真的有地外生命,你亲眼所见?” “是的。” “嘿,神兵本来是留下来对付他们的,现在反被他们取走了。”大主管虽然失落,但一听说神兵没有落在黑洞手里,心中一块石头终于落地。 “哼,那尽是妄想。”重华不屑道。 大主管奇问:““金先生怎么如此说?” “人类仅在月亮等几个近的星球涉足,而这些地外生命却是从遥远的星球轻松到此,又能适应地球上的环境,其先进差距如泥潭大海,神兵在他们眼里,就是小菜一碟。” 大主管不敢争辩,焦急道:“可是金先生,这神兵若是在地球上爆炸,哪一类生灵都无法幸免。” “嗯,我已请我的朋友去打探消息去了,眼下只有等待。”大主管这一年多来,精神紧张,心情压抑,无日不生活在巨大的恐惧之中,此刻见了重华,如同落水之人碰到救命之星,难得露出笑容来,欢声道:“金先生出面,这几件事便可迎刃而解。”说完精力一泄,身体如同散了架一般摇摇晃晃,还好扬子在一旁扛住。 重华让他找个地方坐定,这才问他:“你说的是什么事?” 大主管迫不及待道:“第一件便是神兵之事,现在终于有了眉目;第二件是福德山前的大妖可灭,福德二支族人从此可以安安稳稳地过日子了。” “等等,你说什么?福德山有大妖,是什么情况?” “那必是史前深藏的妖怪,其大如山,浑身刀枪不入,能吐毒喷火,我带领队员和福德二支族人联手,也斗之不胜,幸亏有奇兵破牢暂时困住了它,我这才急急忙忙到处寻找神兵,只要得一件,便可令它粉身碎骨,可就在这个节骨眼上,神兵全部失踪,我正愁得要命呢。” 重华听了大急道:“快带我去看看。” 大主管道:“金先生,眼下倒不急着去找那大妖,那破牢是基地奇兵,正好能克大妖,它们的能量够用二年,现在还有时间,倒是那神兵,若一个不慎,对地球生灵危害更大。” 重华听他说得有理,这才放心,又问他:“你刚才说福德山英雄,都有哪些?” “都是少年英雄,了不起!有闫合、冈帮、仁吉、阿汤、福孝长老、谢家兄弟、德琳兄弟,致胜和泰山,都已显大了。” “致胜、泰山也在?福孝做长老了?” “是啊,闫合是族中外嫁闺女冰黎的儿子、冈邦是福慧的儿子、仁吉和阿汤是书和致意的儿子。” “啊呀,一下子冒出这么多!”重华惊讶莫名,一时不知从哪个问起。 大主管欢畅道:“是啊,不光如此,我虽只在他们那里住了一日一晚,但觉得他们全族人现在都跃跃然、乐乐然,意气风发,这都是太夫人教化的功德啊!” “太夫人?” “就是福孝长老的母亲。” “哦,她怎么样了?” “她已经去逝了。” “啊!”重华嗟叹一声。 大主管料他久不知福族中事,便津津有味把太夫人的事迹讲了一遍,只听得重华忽而愀然垂首,忽而击掌称善,直听到大主管讲完,天已黄昏,他负手踱了几步,欣慰道:“故人如斯兴旺,我很想念他们啦!” 说毕又开始呼喊石干,大主管几人见他拿着一块石头对着山体连敲几下,便停下来大呼:“石干,石干,…”然后侧耳细听,隔一段时间便重复一次,都觉得怪异。 袁仁忍不住嘟咙:“这是在搞什么鬼?”扬子连忙拉了他一下。 他们饮食毕,又各问了些事,已经很晚,各自休息。 来日一早,重华又来,仍是一边问事一边召唤石干,总到下午石干才在那一头回答:“少爷,找到了,他们在炼山。” “炼山?” “他们不知用什么手段,燃烧一个地方,把周围的山都烧红了。” “啊?没见着其它情况?” “热力太盛,我走不近,什么也没看到。” “好,我马上过来,你在哪个方向?” “西北,大沙漠的边缘,红光满天的地方,很好找,不要靠太近!” “行,你等着。” 石干的声音很大,经群山一传,如同天雷一样,嗡嗡着响,大主管等人听得骇然失色,自此对重华顶礼膜拜。“快上机车!”重华和大主管道。 众人连忙收拾妥当,由太行驾驶神行机车出发。 重华在机车里暗暗观察抚摸,想到文明差异巨大如太阳与荧火,悄悄感慨叹息,大主管发现后问道:“金先生真正经历沧海桑田,又在念及哪处点滴地方?” 重华道:“我此前生命中文明辉煌到极致,比如这留下的机车便是当今神物,连我不知它怎么能存在数百年之久。” 大主管解释道:“它虽然用材顶极,之所以完好如初,却是当初祖先远见卓识,机车每处都留下数套配件,用油浸藏,又留言保存更换之法,所以机车若有损耗,总能更换一新,太行,是不是?” 太行道:“大主管说的是,米老管得极严,因此都能做到物尽其用。” 重华点头道:“原来如此,倒真应了前人栽树后人乘凉一说。” 大主管愧道:“基地有负祖先殷望,如今陷入大妖恶魔和神秘力量虎视眈眈的凶险境地。” 重华道:“道具总有用尽的时候,外敌也没有神兵机车,你不是仰慕福族太夫人吗?她的族人和基地相比,力量弱多了,面对大妖,屡次克难除敌,靠的是什么?还不是齐心协力、同仇敌忾,德族人也是如此。大妖逞强行凶,只要我们团结一心,知耻而勇,又有何惧!” 大主管释然道:“我本来也明白这个道理,只是心太急,恨不得马上去了这个心思,既有金先生金玉良言,我从此便耐下心来,先除大妖,再设法对付那黑大怪。” “黑大怪?” “我昨日还有第三件事情没有来得及和你说,要说的便是这黑大怪,他心狠手辣,曾挥手之间将大批基地精锐队员扫灭,再若无其事前去撞山,欲冰冻重华宫;前不久又诱骗我炸毁冰山,释放出大妖,实是基地和人类大敌。” 重华大为惊讶,又问了好些细节,淡然道:“人若无贪念,便不会招外邪。” 大主管惭愧道:“先生批评得对,我那时确实贪念邪行,如今悔之莫急。” 重华见他痛苦确实由心而发,转口道:“这个黑大怪,名字叫郝大帅,又被称作黑洞,是大海洋中数一数二的首脑,野心极大,势力雄强,极度仇恨人类,倒是不易对付。” 他不愿和大主管详说郝大帅几度强力剪除太阳王家族、挥手之间灭树王、不动声色杀聋婆、施神奇手段将基地队员沦为海宠、对乌婆婆滥用极刑等事项,想到郝大帅行事强横,连精华洞也无可奈何,心情便有些沉闷,默默想起心思来。 大主管见他顾及自己颜面,没有在袁仁等人面前敞口斥责自己的污行,只是点到即可,心中感激,见他闭目养神,也不就敢多话。 太行先根据坐标,驾驶机车飞到31号神位置,再沿大戈壁西行,到了大沙漠口袋处时,低声问:“大主管,我们是不是贴边行驶,边行边观察?” 大主管看了看重华,见他没吭声,便道:“就这样,袁仁扬子,你们看仔细了,但有火迹红光,都要提醒。” 二人答应了,贴着窗边搜寻起来。其时已是夜间,若有火光,极易发觉,太行又怕错过目标,将机车开得很慢,但这处沙漠极是广大,袁仁扬子看了半夜,眼睛都睁不开了,外面只是一片黑暗模糊,不见光亮。 大主管道:“你们过来歇歇,我来替片刻。” 他躬着身子,眯着眼睛看了一阵,扬子即上来将他换下。 如此便和搜寻神兵一样,心中很是期盼,过程极是平淡,连重华也暗暗着急起来,好几次想让太行降落机车,敲石再问石干,又想石干之言不差,都忍住了。 眼看得天已发白,每个人都内心焦躁,唯恐又是一场失望,正在难捱时刻,太行大叫起来:“到了!” “在哪里?”众人精神大振,挤过头往前面看。 果然山峦之中,隐隐现出红光来,太行又忽的拍着大腿悔道:“错了!若是从这边走时,也不要绕这个大圈子,煎熬大半夜。” 他找着目标,又见金老爷和大主管聚精会神地看着前方,便加速前往。 机车越过二座山峰,视线豁然开朗,眼前显现出一派令人难以置信的景象来,但见天地山野中间,有一圈环形山脉,全都殷红剔透,光耀霄汉,夺人心魄!因为没有风,没有水气,那种红是肃穆的红,静止的红,饱满的红,让人担心山体随时会爆炸。 大主管喃喃道:“怎么会这样?” 重华也是手心捏着汗,骇然世上竟有如此超乎想象的能量! 他们正瞧得出神,机车里忽然响起尖锐的鸣叫声,把本就目瞪口呆的他们吓得直要跳起来,紧接着机身开始剧烈摇晃,舱内各个部位都在明显的变形振动。 千钧一发之际,重华大喝一声:“快往后退!” 太行也不想,掉转机身,向后撤退,直到机身稳定,众人才稍稍安心,却都是大汗淋漓,明白刚才机车快速迫近火山,禁不住高温,只差片刻,必定机毁人亡。 太行惊魂之下,赶紧让机车落地,大家一出机舱,顿觉寒风袭体,念及一望之间,竟是炎寒立判,如此怪异气象,怎不面面相觑?回首望着火山方向,虽然什么也看不见,心中仍怦怦直跳。 重华招过信龙,跨上它窜上山顶,大主管忙也着雌皇金装跟上,重华运起金眼,虽然比在机车上远了,却看得更清,大主管雌皇金装里有远望装置,也在一边细看,但见眼前火山赫赫,漫天红光,遮盖了它象,如同魔境一样。 他二人正在观看,身后上来一人,远远叫着:“少爷!” 重华听得是石干,心中喜欢,连忙迎上,抓住他臂道:“我正要找你!” 石干却埋怨:“你们一进大沙漠,我拚命地喊,拚命地追,你们只听不见,多绕了一个大圈子;到了这里,我又拚命喊,拚命追,你们又听不见,差点被火烧着,让我看看,还好?” 重华见他身体有异,也关心道:“我们还好,你怎么一下子瘦了许多?” 石干叹息道:“我在深海罪恶沟被剧毒浸蚀肌肤,前日在这里为看清火山情况,太过于前,被它一烤,身子掉了几层,不要紧,没伤到内里,回去慢慢补上,少爷,你们来晚了,没看到那壮阔场景。” 他用手一指火山方向,脸上现出从所未有的惊恐来,重华知道他虽然古老,但和操纵这件事的神秘的宇宙力量比较,就显得狭隘和不足,难免有老来惊的表现,便着意抚摸他的身子安慰。 石干接着说:“少爷,我依你所说:那先进武器和基地有关,就北上访问,一路召集山精石灵相寻,初时寂静无闻,越往北行,风声越多,都说北方有恐怖奇观。 我加紧北行,到了大高原屏障的神山下,遇到一个少辈同宗,闻讯在那里等候,和我哭诉了他的遭遇: 原来在大沙漠袋口外侧,有一处小天地,四面环山密闭,中间地平低凹,在平地中间又掉陷一块,深不可测,大洪水时,地球大翻转,海水内侵,这个凹处就成了一个小海子。我那同宗在大洪水时也侥幸保存下来,经过此处,就以此为家,住了下来,数百年间倒也无事。 不料前段时日,天空忽然出现一个大飞行物,围着小天地,掀起狂风,发出巨响,威震山谷,生灵尽皆回避。我那同宗隐身观察数日,猜到那飞行物所作所为,只为驱逐小天地所有生灵,他恼怒之下,自不愿离家出走,任那飞行物日日骚扰,只作不见。 他和我一样本质石性,置身石头中间,原难分辨,哪知那飞行物非常了得,竟识出他来,或以强大吸力要析出他身,或以狂砂吹刮,或以木石震击,我同宗无处躲藏,直被它驱逐到前面那座山后才罢休。他愤懑之下,也不离开,留在那里观看后果。 不几日,小天地中突发大火,火势极大,小天地中无论海子、山石、空气,都在燃烧,水汽很快消失,然后火势突变,通常大火都是向上向外烧,而这火竟然和小天地一样,压着向下向里烧,红色的波浪一样,渐渐的小天地周围的群山变得通红起来,颜色越来越红亮,热力越来越炽烈,最后火光忽然一起耀出,仿佛烤天一样,把太阳的光芒都掩盖了。 就这样不知烧了多少日,火焰才慢慢退灭,他想走近看清这怪异现象的原委,哪知前进不数步,忽然身体发软,五官失灵,若不是他心有恐惧,后退得快,就起不来了。 他听得其它精灵说我在到处打听异象,便一边传话,一边等我到来。 我听了他的述诉,愕然之下,半信半疑,按他指定的途径,遇山穿山,一路紧赶至大沙漠袋口这一侧,直到要穿透前面那座山时,差点惹了大祸。” 他心有余悸地看了重华一眼,接着道:“当时我已感觉到如同置身在大火炉中,空气中也布满了火星,我因为心急,只顾迎着红光急行,行着行着,情况迥异起来,一步跨出去,便被一股火气呛着,全身一灼,直要崩塌,我大惊之下,急忙后退,后悔自己轻视了同宗的警告,全然没有发现已经踏入了临界区。我慌乱之下,顾不得自己身上肌肤簌簌掉落,抖掉焦衣,仔细看时,真似二重天一样,这边也是酷热,仍可行动;过则气流嘶嘶作响,光影乱窜乱钻。少爷,正因我发现此处一步之差,生死攸关,才远远地等你,大声呼喊你,唯恐你大意,你还好吧?” 重华感动地摇了摇他的手臂:“石干,真是这样,还好我们坐在机车里,还好机车里有警报,还好我们撤退得快,不然—” 他看了看大主管等人,见袁仁几个哭丧着脸,大主管一直看着石干,此时叹息道:“是的,机车严重变形,已经毁坏了。” 又递上一件衣服,石干随意裹了道:“人没事就行,你们血肉之躯,就在这里,不能再往前。” 重华问:“后来有没有另外情况?” “少爷,我被那火只一烤,已受了伤,不敢上前,登上山顶,见那群山都被烧得焰腾腾的,我能感觉得到它们快被炸开了,简直是在魔境!少爷,你知道我身世,再大再猛的火我都不惧,但这等炼山,在我看来如炼自身,我全身酥软,难以动弹,虽然听到你敲石呼我,却不能回应。 后来,到了午后,我正在努力调养,忽然又听得天空有异,抬头看时,一架巨大的黑乎乎的飞行物不知从哪里来的,也不知怎么来的,先是围着小天地转圈,它转着转着,空气便越来越安静,越来越凉快,后来它又停在小天地中间,就一动不动地悬挂在空中,群山的颜色也越来越暗,我看了很久,才想到这个大飞行物竟是在吸收小天地中的热量,而我的身体也慢慢有了力气。 那飞行物不易察觉地缓慢下降,用了很长时间,才降落下去,如同有一根无形的绳索在上面吊着它,我虽然奇怪它为何降落,又怎能落地,却不能上前观望。 正在猜测时,那边(他用手一指西北方向)又飞过来一批飞行物,一大四小,大的如同前面的飞行物一模一样下降,只不过快了许多,它后面的四个小的也从四个方向沉降下去,我莫名其妙之际,又有一个更大的飞行物飞来,却只在半空中盘旋一刻,那四个小飞行物齐齐往上一冒,都进入它的身体,然后它直线上升,越升越高,越来越小,直到模糊不见。 我正在努力观看时,只觉得身子一弹,吓了一跳,眼睛瞥见那些通红的山竟似有火焰腾起,却不及细看,忙看着脚下,因为此时我觉得晕头转向,站立不稳,原来是大地震动,连群山都摇晃起来,我吓得只有努力站稳,直到脚下慢慢平息,才敢四下张望,除了小天地的群山依然通红之外,一切恢复如常,仔细一想,其实并没有太久。” 石干一口气说完,这才吁了口气,神色虽然轻松许多,却明显有些萎靡,停了片刻接着说:“我又休息了一阵,听到你的呼唤,连忙下山回复,并到大沙漠口等你。” “那飞行物和我们的神行机车比如何?” 大主管忍不住问,石干虽蒙他赠衣,依然不屑道:“你那机车比他们最小的飞行物还小了许多,而且它在半空之中,如人兽立地、鱼浮于水中一样随意潇洒。” “那大的飞行物呢?”重华问。 “一样。” “它们为什么这样,与神兵有关系吗?” “不知道,我只发现这处异常,它们太先进了。” “对,也许我们看不出而已。” 重华说完,又运起金眼看那小天地火炼过后的群山,只如石干一样,看不清里面盆地中的情况,他目光一转,忽然看到斜对面一座山峰上依稀有一个人影,注目一瞧,确实是一个人,还有一只犬,他还看出那人也正在看着自己这边,正想挥手致意,心意一动,眼前人影一晃,对方连人带狗已在面前。 第一百零九章 太阳石 这下石干和大主管固然吃惊,奇怪一人一兽忽然冒了出来,却不知重华比他们更加感慨,因为他知道他们分明在远处的另一座山峰,只在他一转念一眨眼之间,便到跟前,当下对宇宙间生灵与生灵之间智慧与能力的巨大差异的认知境界又上了一个高度。 身影比自己稍高,身上也着青衫,头戴青巾面罩,只露出眼睛,颜色比大好晴天时远处天空略深,近乎透明,他随风而立,站姿既比石干还稳,又飘逸得随时会飞起,却没有任何气息透出,说面前没有他的存在也不为过。 重华自再生洞胎变,眼睛已近乎完美,后来陆续得芒芒传授金眼法和德老传授目语术,更得到木王天视,不论与任何生灵对视,都能读出对方心意,此刻他看着面前的青影人,发现他的眼睛也是青青的近乎透明,盎盎然看着自己,犹如一股春风,扫拂去自己思想深处的些微斑疴,让自己的身心也渐渐地化着透明的青色,直至化开的愉悦。 直到青影的眼光离开,他还依依不舍地随着,看脚下时,一头雪白壮硕的大犬口中呜呜着,仰着头威严地看着自己。 他知道它是贝思卡,曾在神兵隐藏洞中搜寻得自己的信息,那时自己躲在石隙中,贝思卡无法将自己迫出,此刻嗅辨出来,已围着他转了一个圈子,退开二步,虎视眈眈地准备进攻。 “贝思卡!”他连忙亲切地叫唤它。 “你知道它?”青影奇道。 “我的一个故人和它是生死之交。” “哦,那他现在在哪里?” “我和他好不容易见上一面,却又很快分手,再无消息。” “他有什么事求过你吗?” “有,不过我无法答应。” “这么说他已不在人世了。” “你是说他已经-?” “你不知道他的疾患?” “知道,他正因为此才万里迢迢来听大天人讲经,以解脱痛苦。” “我已经告诉过他那红泥马,地精可以救他,是他不知道你和地精有关,还是他不愿意求你?” “你就是大天人?你刚才说他求我,是求我救他一命?” “是的,我之所以和他说是黄帝讲经,因为黄帝曾经是我用过的名号,而他也知道这段传说,我还在在不同的地方不同的时候我留下过不同的名号。他本来有二个脱难的机会,但是他先忘记了咒语,再和你相逢时却不知道你所掌握的地精能够解他身上之毒。” “啊呀,原来是这样,他真的已经-?” “不知道,他如果和以前一样无贪无欲,虽然一天比一天痛苦,却能抵住毒砂内浸速度,多熬些时日,若有贪欲,心神一分,毒砂便会快速由肌理进入脏腑,等不得你现在去救他。” “咳,这怎么办?”重华由衷地为聂峰着急,想到眼前的一大堆事情,急得直摇头。 “金先生,你别着急。”大主管在一旁道:“我在福德山时,听福慧说你朋友要到基地去找你,但是基地却没有听说这件事情,就像你失踪十余年一样,他也可能为什么事情绊住,早晚会现身。” 重华听了,只能暂且安心,又指着小天地的方向躬身问青影:“尊客在此,也是为看那风景?” “这风景本来是由我而作。”青影回答。 “那尊客与大海洋金字塔中高等生命是什么关系?他们又是如何处置那批神兵的?”重华动容问。 青影点头道:“你果然去过那里。他们是我的远亲,是我请他们来处理那批恶器,就是你所说的神兵。” “是如何销毁的?” “这么多恶器,要么带出地球,要么还打入地球内部消化,我们是过客,所到之处,既不肯轻易带走一物,又不能留下遗憾,所以只好用第二种方法,为此搭上了环宇公社上的镇舱之宝重石。” “重石?” “那是从我们星球上带来的特殊物质,若有拳头大小,就堪比山重,而且极善吸收热量,于平衡有莫大用处,用它制作的旋转器磨穿地壳,再将装备有脏器的重石筒打入地幔下,地球内部温度再高,重石也能坚持一刻才被熔化,以它的重量,早已将脏器带入地球深处了,至于由洞口涌出来的地热,因为重石经过时已将洞壁冷却,洞口又深又小,所以熔浆未至表面就已凝固。我说的只是大概,具体技术细节不能一一描述,反正结果摆在那儿。” “为什么要炼山?”石干嗡声嗡气问。 青影人道:“为了让这个地方的山石断层缝隙浑然一体,避免脏器脏物泄漏,同时旋转器可以更快钻进,让脏器最快进入地幔下,你觉得炼山如炼你身,锥心刺骨,但做难事大事总会有代价,这里是我同类找到的最安全最快捷的地方。” “很好!太好了!他们去哪儿了?”重华问。 青影人答道:“你说的是我的同类?他们去他们要去的地方了,在我们星球,每个成员完成自身的事务和修行后,便可进入大飞行器-环宇公社,深入到宇宙游历修行,没有任何任务,把身心都交给了宇宙,我们成员视这为最大的荣誉。” “我要问的是,宇宙间有生命的星球之间的距离行程远远超过了生命的寿限,那么他们又怎么得到指令?怎样才能来到地球行善?” “问得好,我一开始已经说了,是我发现他们乘坐的环宇公社正好途经地球附近,所以才发出请求。至于你说的遥远的行程,你们是以躯体完成的距离作为行程,而我们是以意念对接来完成的。” “意念对接?” “他们不知道,你大概知道此前大陵塔的存在吧?” “有,不过很遗憾,我没有去过。” “那就是我们借着你们人类的名义建成的,别不理解,再多的人,再大的力量,没有智慧统治,是办不成伟大的事情的。大陵塔里布置的孔窍,就是我的意念通过它和遥远的-我的星球寻求对接的通道,那里的意念的力量更加强大,如果我和他们对接上了,就可以进行意识和处境方面的交流。环宇公社也是这样,所以我碰巧能知道它的处境并且向同类求救。” 重华想起红云之事,又问:“环宇公社到来的时候,不会正是大洪水的前夕吧?” “正是。” “那么因为它的到来,导致地球大灾难,人类和大批别的生灵灭绝,和销毁这批脏器比较,岂不是捡了芝麻,丢了西瓜!因为脏器固然后患无穷,但是只要不引爆,他的污染范围还是有限的。” 他话一说完,大主管和石干便都明白,一起怒目瞪对青影人,看这个罪魁祸首有何话说。 青影人微一抬头,嗤笑道:“人类末期,自己惯坏自己,所作极精极细,皆为替己功能,完全失去了自我;所为又尽是极端离奇之欲或者邪恶之道,完全腐烂了自我,如此不具丝毫本质的人类有何存在意义?而且因为他们的所作所为,又把其它生灵逼入绝境,所以地球上所有的生灵只有来一场重生!” “就算人类罪孽深重,也不能作为你们引起这场大灾难的理由!” “这场灾难是由仇恨引起的,人类在地球上折腾遍了,一方面把自己不需要的厌恶的推入大海洋,一方面又要如法折腾遍大海洋,大海洋中的生命深受其苦,忍无可忍,早就憋着一股劲,要举全力报复,以求生存空间。他们此时比人类睿智多了,算准了环宇公社的落脚点和着力方向,借此向陆上倾倒大半海水,就算环宇公社不来,他们也会拚力一搏的。” “恕我直言,我们宁愿重视你和你的同类,因为我们只看到了你们的强大,没有看到海洋生命的强大。”大主管忍不住道。 青影人指了一下重华,嘿嘿笑道:“他在你面前出现时,你是什么感觉;或者当你和你的同伴出现在一个蒙昧部落人众面前时,他们又反应如何?高贵者先进者经逢蒙昧者落后者时,后者中间一些出众的人或者人之本性应该去亲近他、效仿他、求教他,而不是担心他会欺负自己、掠夺自己、奴役自己,你以为二者拥有一样丰富,境界一样之高?” 大主管点头服膺:“多承指教,人类现在又处浑沌之初,正在海洋大势力堵杀中,尊客能否伸张正义,帮我们脱困?” 青影人冷冷的道:“我不管你们海陆之间的恩怨,若不是我和同类说起地球和我们星球很有渊源,他们也不愿管呢。” “什么渊源?”石干先奇问。 清影人道:“这是一个古老的传说,很久以前,我们的探索公社路过地球时,它和附近其它同伴一样是一个被气体包裹的圆球,我们的祖先发现它无论质量大小、距离太阳的远近诸多环境都适合蓄养生命,就停下来制作机器把它扒拢一番,又把周围气团都催化成水,这才离去,也不知是不是真的?” 重华和石干都手摇头不信。 大主管还不甘心,埋怨道:“你们对神兵早不销毁,晚不销毁,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行动,以至让我们对大妖束手无策。” 青影人呵呵冷笑道:“我们有这个能力,但你也不要把事情想得太简单,首先我和贝思卡在地球上太久,已被同化,不能回去,但我同类他们的生命存在和地球上生灵差距太大了,他们生活中的一天,可能就是地球上的生灵生活中的一年,他们先要整修环宇公社,那个基地他看过了,就是海洋中的大乌金字塔?” 他转过头来问一下重华,见重华点头,继续道:“我同类一边派小飞行器去找合适的地方,一边制作工具,那时你已引爆了第一枚脏器,当你引爆第二枚的时候,我眼见得一大块千万年纯洁的地方被污染,心疼不已,连忙又催他们,这时靠贝思卡一一找出脏器已经来不及了,好在他们测出了太阳石的位置,让贝思卡去找了来,于是赶紧收集所有的脏器,得以消除大患。” “什么?太阳石!”重华大声叫起来。 “你又知道它?”青影人欣赏道。 重华追问:“贝思卡在哪里找到的?怎么得到的?” “嗯,这个有些不光彩,不过刚才说了,做大事,失小节也是无奈之事。” “可是,你不知道,有一个太阳王部族,我也不知道他们在哪里,他们在这个洪荒世界东躲西藏,以躲避一个大魔头的追杀,太阳石是他们的重要法宝,失去了它,他们更加无法与仇敌对抗。” 大主管沉声道:“金先生,那个大魔头就是黑洞,他当初就是想借基地的力量寻找太阳王部族,意愿非常迫切。” 重华点头道:“可不是,那他们更加危险!” 青影人问他:“你和那个部族是什么关系?” 重华急道:“太阳王的女儿救过我一命,她也是我的爱侣,她曾经要求我,如果哪一天我见到太阳石,表示她和她的部族很危险,让我立刻去救她。” 青影人道:“有谁能看出命运安排?好,我本待事情一了,由贝思卡把太阳石悄悄地送回去,现在直接还给你好了。”他肩膀一耸,胸前青巾中托出一块宝石来。 石干见此石面貌一般,忍不住道:“能否解释一下此石有什么特别之处?” 青影人本不想说,见重华也想知道答案,才道:“太阳系每一个兄弟行星球中,都有一块太阳石,外面的太阳镜代表所在星球,里面的石体代表太阳,地球上因为有生灵,太阳石便被找了出来,但很少面世,持有太阳石的人通过太阳镜,无论想找地球队上任何存在物,它都能显示出来;将镜打开,现出太阳石,太阳石不惟光芒万丈,能量巨大,而且能洞烛任何生灵的内心,纯洁高贵者对它心生仰慕,可以渐次面对,使自己更加光明正大;低贱邪恶的人见了它顿时恶行自现恶念自昭,若不俯伏悔罪,便被照耀得软化如同蛇虫不能翻身。” 大主管听得心惊肉跳,忙道:“金先生,既然太阳石威力如此巨大,何不试一试,看那黑洞踪迹现在哪里?看他可曾找到太阳王部族?” 青影响人微笑道:“可以,你们每人都照一次试试。” 重华听了,先道了声谢,接过太阳石,心中犹豫先看芒芒,还是先找那郝大帅下落,大主管自己不敢看,和重华道:“金先生,这个算我的,看看那个黑洞现在在哪里” 重华不知他心思,依着青影人所教方法演练太阳石,众人都附身过去观看,只见得湛湛深水之中,一片黑糊糊的,什么也看不清楚,众人面面相觑,猜测不透。 石干恍然道:“他这是在深海,现了原形。”又和重华道:“少爷,海类生命无论上岸回海,都要过一下度身池,上岸后才能变成人形,回到大海洋后又变成海类,只是这郝大帅修行深厚,早已定形不换,怎么会这么老实惫赖?让我来看看你乌婆婆。” 重华想起自己曾在大洪水发生前亲历换身池的奇遇,毫不心疑,递上太阳石。 石干有些不好意思,一个人转过身去看了,口中感叹:“你乌婆婆游历的时候,洒脱得不得了,这一做了海主,气质又尽显雍容镇定,莫非连目空一切的郝大帅也臣服于他了?你再看看芒芒。” 他欣慰之下,不曾细看,却不知郝大帅此刻正潜伏在圣湖底全力恢复。重华听得他话,松了一口气,寻思一下道:“既然太阳王部族暂时无忧,我还是先看看福德山的故人。” 众人又都围住太阳石看,但见镜面里的福德山狂风凛冽,魔影道道,房舍七零八落,族人踪迹难觅,重华大惊道:“大主管,你不是说大妖被围困住的吗?怎么会这个情况?” 大主管也惊讶道:“是啊,再看看大妖,看是不是它?” 扬子忙道:“算我的。” 众人也顾不得,仍由重华拿定太阳石,心中想定大妖,对着太阳镜道:“请现大妖身。” 镜面中又见那泥涂仍伏在大坑中,只露出脊背来,大主管望着重华忧心道:“可能又来了大妖。” 重华摇头不知。 接着袁仁要过太阳石,也是转过身去看了一下,又还给重华。 重华想了一想,和青影人道:“太阳王部族暂时没有危险,我若拿过去,反而会有误会,还是请尊客和贝思卡走一趟,我这就去福德山设法解危。” 青影人摇头道:“我只关心地球之身,你们之间的恩怨我不愿参与。” 大主管道:“金先生,你放心去福德山除妖,我和石老前辈去还太阳石,那黑大怪便出现,他不知神兵已毁,忌惮于我,我尽可挡住他,然后石前辈再通知你来,一起对付他。” 重华点头道:“只好这样。” 又和青影人请求:“尊客既不屑理会尘世之事,还望让贝思卡带我二位朋友去找到太阳王部族。” 青影人道:“这个可以。” 当下重华又拜谢过青影人,急急忙忙赶往福德山来。 第一百一十章 摇曳直上 郝大帅提前得到密报:海姥要召集精华洞首脑会议,商议对付泥涂的办法。他自然明白商量的结果肯定是由他去阻击泥涂,谁叫他是海洋总巡管呢,他既气恼又幸灾乐祸,却也不容多想,忙唤上白衣海童吩咐:“你速去请乌老爷前来议事,路上躲着些。”白童领命去了。 郝大帅自在府中踱步等候乌鲲,他因不屑鱼师龟伯为首的一帮清谈客终日宥集在精华洞内,撇开海陆之争大事不管,一本正经地对一些琐碎之事争论不休,早已不常去精华洞。上次海姥趁他不在,借小紫晶吵闹之机,强行释放满玉,他闻讯后连忙赶回,一到黄金坪,即往精华洞大闹一番,但他纵有口百张,辩论讲理也不是鱼师龟伯的对手,任他怒火万丈,也不敌他们的细语慢腔,吵来吵去,最后还落得聋婆和他追要幻影飞车和万字刃、众首脑埋怨他占用三珍八宝时间太长,以他昏头耷脑离开精华洞而告终。 他憋着一肚子气回到灭寂洞府,自此与精华洞势如水火。 他想起自己无论在陆上办事有多久或者遇到多少危难,他们从来不问;无论自己出海或回来,他们都只作不知,见面时对自己皮里阳秋,暗子里却抱成一团孤立自己,只有在大敌当前大难临头的时候,他们才会想到自己,说几句好听话。 “呸!你们就等死吧,不光泥涂,还有更狠的呢!”他重重地吐出一口浓痰,恨声咒骂道。 泥涂就是自己释放的,在这图谋大业的当口,他太需要这样能为自己扫平障碍的强力帮手了,要自己去除泥涂,那不是让自己自寻死路! 他正在愤愤地思想,乌鲲已到,郝大帅忙和他说了原委,乌鲲沉默了一阵问:“尊主可下得了决心?” “军师什么意思?” “尊主如果留在黄金坪,以后处处被动,时时被动。” “你的意思是?” “假作不知,连夜出海,静观其变,坐享其成。” “好,军师意即我意,你速回去安排,时间紧急,我这就通知锤头、健足将等,留下激浪旁行善后,你看可好?” “尊主的安排非常妥当,另须交待可靠门仆,只说陆上传来太阳石复出的消息,尊主得悉后便前往核实去了,反正二边现在也不来往,他们必不知真假。” 当下郝大帅连夜率众悄悄出海,躲在一个封闭的海湾内等候事变。 玄嚣累代等豢养客闲来问他:“尊主,泥涂一出,深海震动,精华洞惶惶不可终日,不知它是何方神圣?” 郝大帅道:“相传地球前身是个大土球,外面裹着气衣,后来有大神手扒开沟壑,垒起高陵,又将气衣催化为水,才有生命开始,大神无聊时揉了个小土球把玩,这才成就了泥涂。” “这么古老?” “所以它又称着小地球,有不死泥涂之称。” “它很强大,又怎么受困?” “泥涂身量如山,有无行之功,能深藏要害,若有敌手,不会至今,却不知什么缘故,在上一纪被海陆联手,镇压在冰原之下,距今成千上万年了。” “尊主伯伯,你如此利用泥涂,不光黄金坪不保,精华洞覆灭,恐怕海类要大遭殃,其后也无法束缚得住它。”乌鲲的独子乌还插话道。 郝大帅冷笑道:“嘿嘿,你现在还年轻,动不动就起仁慈之念,大洪水以来,我大海洋也需要一场大浩劫来完成一场大变革,让新生力量脱颖而出,完成陆海统一大业,至于泥涂,我怎么让它站起来,到时候还怎么让它倒下。” “喔,原来尊主伯伯早已成竹在胸,尊主既有此手段,为何不直接颠覆精华洞,反要牵出泥涂,费事颇多?” “我们深居大荒沟,要成就大业,有诸多为难之事,泥涂水陆皆能,正好用它来荡平锐难大患;再者,二足人的神器确实厉害,但我既要一再试验,又乘机救出泥涂,令它甘为驱使,这才有今日之事。” “大事定后,再设法让二足人用神兵消灭泥途?尊主伯伯这招是连环借刀杀人计。” “乌还,尊主所为极是,我等安心在此等待,不几日就会有传讯。”乌鲲道。 他们等候了数日,大海洋深处一直没有消息动静,锤头道:“不会这么慢的呀,我那天就在精华洞,亲见鱼师和龟伯乱作一团,说泥涂来得快,要海姥速拿主张。” 郝大帅发作道:“怎地激浪也不传个音信过来?” 乌鲲正要劝说,忽觉得脚底有异,忙用心辨听了,和郝大帅道:“尊主,南边动静甚大,却又不像火山地震。” 郝大帅对白童道:“你速去看个究竟。” 白童叫上灵臂,上了幻影飞车。幻影飞车极快,不过小半日时光,二个便回,白童和郝大帅道:“尊主,南方海边河口,有一极大怪物,一会儿上岸,一会儿下海,在那里嬉耍,闹出很大动静。” 郝大帅沉吟道:“若是泥涂,这般无声无息到达那里,无法想象。” 话音刚落,健足将上前道:“尊主,激浪差来报信的灵鲛到了。” 郝大帅怒喝道:“怎么到现在才来!” 灵鲛连忙和他施礼:“尊主,激浪将军是早已命我前来,但路程遥远,又要避开军师和青干将军的耳目,我也是丝毫没敢耽搁。” 乌鲲道:“有什么情况?快说!” “尊主,那泥涂被军师中途拦住,一番劝说,又让它坐缩地尺,越过黄金坪,直接沿锤头将军当年进攻福德山的线路上岸,要去扫除那里的二足人。” 乌鲲讶异道:“果然是它。” 郝大帅连连跺脚:“这个泥涂,糊涂!” 灵鲛又道:“尊主,海姥訇逝,精华洞新主已立。” 一众皆惊,乌鲲忙问:“新主是谁?” “故安宁王的次公主满玉。” 众海类听了,更是张口结舌。 乌鲲和郝大帅道:“尊主,真是不可想象,海姥深不可测。” 郝大帅吼叫道:“她这是老糊涂、病昏头了!” 乌鲲道:“尊主莫急,于事无碍,当年海姥亲自颁布新海主遴选结果,便是尊主和满后,精华洞无所不知,满后后来携太阳石出逃,无论资历、能力和考验结果,新海主非尊主莫属,现在海姥逝世前仓促另立新海主,咱们这就拥戴尊主回去,文可讲理,武可讨逆,一呼百应,谁可抵挡?” 余海类齐呼:“我等誓死跟随尊主!” 郝大帅大声道:“好,你们这就随我回去,踏平精华洞,讨伐叛逆。” 众海类又都欢呼,乌鲲见灵鲛仍不回避,问道:“你还有什么话要讲?” 灵鲛道:“尊主和将军决断英明,我要讲的都是很让尊主生气的话。” 郝大帅道:“我知道他们嘴巴里没有好话,你说出来,我不怪你。” 灵鲛才道:“他们已列出尊主十大罪状,公布尊主为叛逆。” 郝大帅大笑道:“我有十大罪状?你快说与我听。” “一是勾引二足人,阴谋炸毁精华洞;二是勾引二足人,炸开极地冰原,释放泥涂;三是大敌当前,临阵逃脱;四是豢养累代、亢、獠、蛮扎等横强之辈,又拉帮结派,与精华洞对抗;五是强占三珍八宝,袭杀聋婆;六是藐视海主,不听号令,动辄私自出海;七是滥杀无辜;八是私自采集仙膏;九是私设刑堂,对良善之辈滥用极刑;十是勾结裂波王,阴谋作乱。” 郝大帅未及听完,就已气得全身冰气扩散,一张黑脸闪闪发亮。 乌鲲忙道:“他们才是谋反,尊主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在陆上呆的时间比海洋呆的时间还多,图的什么!这定是鱼师和龟伯的策划,尊主回去扭转精华洞局面,给他们列出二十大罪状都有。” 众海类正要都上幻影飞车,郝大帅伸手拦住道:“我们现在还不能回去。” “为什么?”众海类齐问。 郝大帅咳嗽一声,先问灵鲛:“精华洞没有其它事情?” “没有。” “激浪可有其它话带来?” “没有。” 郝大帅一一扫视众类后,和他们道:“我算准泥涂和海姥无论谁胜,都会在精华洞庆祝留念,时间当在十日之内,所以出海之前在精华洞密置了二足人的神兵标记牌,按照和二足人首领的约定,神兵也将在十日内炸毁精华洞,现在不光泥涂失约,连神兵也没有爆炸的消息,我们一回去,万一凑巧神兵爆炸,就大事不妙了。” 众海类面面相觑,乌鲲犹疑道:“这二足人岂非不讲信用?” 郝大帅道:“也不是,二足人精明狡猾,他可能要得到仙膏后出手,所以我们现在只好前去找他交易,好让他不要误炸,再者泥涂我行我素,不听调遣,已成大患,不如让二足人施神兵,将它在福德山炸成粉碎,我再设法除了二足人基地的所有力量,如此便可一劳永逸。至于精华洞,海姥已逝,余者都不足虑,任何时候回去,对付他们都易如反掌。” 他怕众类担心家中安危,没有说神兵岂止炸毁精华洞,整个黄金坪都不能幸免。 众海类听了,也不往这处想,虽不大情愿离海登陆,但一来回去有神兵爆炸的危险,二来幻影飞车极快,也不会耽搁多久,因此当着郝大帅的面,无不大声表忠:“尊主神机妙算,我等誓死跟随!” 白衣海童先去和灵臂说了目标方向,回来和郝大帅道:“尊主,灵臂之意,眼下炎夏,太阳毒辣,幻影飞车只有趁着早凉,早飞早息,傍晚后再飞一阵子,这样差不多二天就可到达。” 郝大帅道:“就依他说,今天还休息,明日一早起飞。” 第二天天一亮,众类不用多讲,纷纷爬上飞车,幻影飞车起飞,到了日头高起时,已经飞到陆地深处,降落的地方是一处高山密林。 乌鲲才露出一点头,又缩了回去,苦笑道:“你们下去,我就在飞车上休息,这一到外面,眼前明晃晃的什么也看不见;身边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呼吸不畅,身子如要爆炸,难受!” 蛮扎和累代齐道:“我们也是这样。” 灵臂笑道:“将军还是忍耐一下,让机车也得到休息。” 锤头几个边上前搀扶他们边故作轻松道:“其实外面空气很好,你们只要静下心来,什么也不想,憋住胸腹,缓缓呼吸就行。” 蛮扎喘息道:“锤头将军,你的身体还没有我强壮,怎么没有这种症状?” 锤头猛省道:“我想起来了,你们第一次出海,没在度身池走一遭,要是走过,就不会这样了。” “度身池?” “就是海陆间的转换通道,无论从海洋上岸,或者从陆上到海洋,只要从它那里来去,都能适应。” “哪里有?” “啊呀,忘记了这件事,昨天那个地方附近就有一处的,不要紧,幻影飞车很快,我再和白童想想,就近另找一个地方,你们度过身就好了。” 白童道:“乌老爷,大高原边缘也有一处,到了那里,我带你们去走一遭,就和我们一样正常了。” “如此最好。”众海类这才安心,连忙谢他。 盛夏的中午,虽然有密林阴蔽,还是闷热难当,众类安排好了,各各少说少动,或坐或卧,昏昏而睡。 白童一觉醒来,悄悄转了一圈,遇到也在好奇地转来转去的锤头,问道:“锤头将军,飞车呢?” 锤头道:“咦,不知道啊,不是就停这儿的吗?” 二个一边问答一边东张西望,心中害怕起来,白童先大叫道:“尊主,不好啦,飞车不见啦!” 郝大帅本来在一旁闷坐,默默地想着心思,这才刚刚打了个盹,听到白童惊叫,心中一个激灵,身子姿势不动,一下子扑了过来,飞快地扫视一圈,急问:“什么时候发现的?” “刚刚。” 白童急得大哭,众类都被惊醒,乌鲲情急之下,竟能摸索着抢身过来,大声道:“莫非灵臂趁我们睡着,偷偷地驾驶飞车逃走?” 话音刚落,郝大帅的身子化着长臂风车,飞快地摇曳直上,攀上山顶,四下看时,除了落日余晖,群山连绵,连个飞鸟都没有,他看了许久,心头一泄气,身体又飞快地连滚带落下来,收了身形站定,目中怒火汹汹,恶狠狠地盯着众类,半天说不出话来。 第一百一十一章 昆仑山 森林中鸦雀无声,众海类无不绝望透顶,从头到脚,一片冰凉,没有了幻影飞车,他们将寸步难行! 累代身负乾坤壳,能测算地域,嗅出气息,此时恨恨道:“尊主,军师,灵臂真狡猾,他算准了这里是陆地深处,二头不靠,没有咸水,将飞车开走,这是要置我们于死地啊。” 白童又大声道:“怪不得他一直赖在车上,我叫他下来玩也不肯。” 健足将道:“早知道他心怀不轨,安排谁监督他就好了。” 众海类后悔、愤怒、恐惧之下,都把眼光投在郝大帅身上,见他呆呆地站立着,一会儿全身哆嗦,一会儿咬牙切齿,便不敢多说。 黑夜到来,众海类愈感空虚恐惧,断断续续地睡着又醒来,梦魇之声不绝。天光再亮起时,他们看到郝大帅仍站在原地,身子似乎矮了一截、瘦了一圈。 乌鲲看不清楚,但听到同伴焦急的喘息声和悄悄的诅咒声,挺身而出道:“尊主,我有一个主意。” 郝大帅奉他为军师,听得他言,精神一振,忙道:“军师快讲。” 乌鲲大声道:“灵臂偷走幻影飞车,显然是精华洞的主使,说明他们畏惧尊主,尊主不能迟疑,或速回黄金坪讨逆,或速与二足人交易,事成后再回来接我们。” 郝大帅摇摇头,颓丧道:“不行,我把你们带出来,是要你们做我的帮手,没有你们,难道让我孤家寡人去战斗?” 众类都很感动,齐声道:“尊主,你就速按乌老将军的主意行事吧。” 郝大帅大吼道:“不要再费话,大家快想其它办法,想不到,就都死在这儿!” 可是这又不是在大海洋,众类出海甚少,有的根本没有出过海,他都没有办法,其他海类头脑中更是一片空白。 郝大帅终于忍耐不住,剧烈喘息,瞪大眼睛,目光扫到白童身上,厉声道:“你说。” 白衣海童满头顿起大汗,知道自己如果不说个办法,他盛怒之下,必定杀了自己,当下咽了一下喉咙,结结巴巴道:“尊主,这个,还好我把宝袋留下,里面有冰魄,可以化成咸水;还有大伙儿都食过仙膏,可以撑一段时间;嗯,对了,尊主,大伙儿都有大海洋特产气鳔袋,可以借风飞行啊。” 他话一说完,乌还觉得好玩,拍手道:“妙,妙,尊主伯伯,白童说得对,现在是东南风向,大家鼓起鳔袋,确实可行。” 大家只有纷纷试行,可是眼下是东南风向不错,盛夏时候,又是群山密集之处,那风不仅小得可怜,甚至树叶都难得摇动一下,等到风力稍起,众类手忙脚乱时,又发现身在低处,怎么起得了身! 郝大帅费尽心事,先助众类飘到山上,再由风吹动,也只由山上落到山下,不过山这边与山那边而已,比如大伙儿直接翻过山,一样累得要死。 郝大帅嘴上不说,心中知道此法不灵,却又别无它法,暗暗叹息难道在此处等死不成? 乌鲲忽然道:“累代,我听到水响,你难道没有感觉到?” 累代本来垂头丧气,听他一提醒,只一辨认,即回答道:“是有,就在右边不远。” 白童踊跃道:“我去看看。”忙去附近找了一下,回来道:“乌老爷,山脚下确实有一条溪流,还不小。” 乌鲲道:“尊主,我们可至河边,顺流而行,如果碰巧它能汇入大河,再溯流而上,或可到大高原,虽然是淡水,水小,但毕竟比陆上行动舒适快捷。” 郝大帅听了大喜:“军师言之有理,我们这就行动。” 郝大帅当初释放泥涂,原想寻一个强力帮手,不料泥涂一脱困,就忘了对他许下的诺言,游归大海,直迫黄金坪。他虽然恼恨泥涂,但想到自己和精华洞已经闹翻,就任由泥涂和精华洞相斗,自己稍加布置,脱身事外,待他们二败俱伤之时,自己再转过身来,轻轻松松重新奠定大海洋权力格局,于是匆忙出海,要坐享其成。 哪知泥涂又一次让他失望,竟虚晃一枪,放过黄金坪,直接从大河口上岸,让他恼恨之极,恨泥涂忘恩负义;恨精华洞狡猾绝情;恨大主管不讲信用;恨自己命运不济,但他是始作俑者,虽然诸事不遂,还得硬着头皮行事,自己一行只有尽快到达中昆仑,说服二足人借力翻身。 想到这里,他愈加觉得时间紧迫,加快步伐,费力地将同伴一一拖至河边。 锤头自告奋勇道:“我来背乌老将军。” 乌鲲低声笑道:“我躯体重,恐怕你背不动。” 锤头不服气道:“我好歹也是精华洞在列将军,身材比你还高,你就是比我壮实一些,怎么就背你不动!”说罢弯下腰来搭乌鲲,果真如抓磬石一样沉重,不由得啧啧称奇。 乌鲲叹道:“不料这一上岸,反给尊主添麻烦,哎,只怪事情不顺,要是找到那度身池过二遍身,就能如你这样了。” 锤头摇头道:“那也只能是五官适应,若要行走活泛,还要吃上一段时间的立骨丸。” “这又是什么东西?我怎么又没有听说过?” “你从不上岸,自然不知,我们海类大部分都是靠游行,身体是横着的,但尊主说若要成为先进生灵,就得和二足人那样直立行走,他因此发明了一种立骨丸,我们吃了之后,主骨便渐有力量,能够和二足人一样竖立行走,虽然如此,一旦动作激烈,还是头昏眼花,很不舒服,乌老将军,其实我很不习惯,也不喜欢陆上,觉得还是大海洋中好。” 乌鲲叹息一声道:“嗯,别让尊主听到了,回头给我也领些立骨丸来。” 正好郝大帅一趟又回来,锤头忙道:“尊主,乌老将军身子太沉,我背他不动,他也想要些立骨丸吃。” 乌鲲诚恳道:“尊主,我只愿早点为你分忧。” 郝大帅大声道:“不要多说,此时大家正要同心。”说着双臂将乌鲲一托,大步流星向河边走去。 锤头看了惊叹:“尊主真是天神!”忙发力跟上。 众海类听到淙淙的流水声,模糊看到雪白的浪花,一个个心生灵犀,先是呆呆地看着小河,不能理解水怎么是这种形状,继而争先恐后抢入河中,嘻闹玩耍,直把一条河都堵塞起来,只怨河道狭窄,河水太浅,直容身不得。还好河水湍急,能让他们感觉到一丝刺激。 乌鲲大声道:“大家不要贪玩,时间紧迫,赶路要紧,顺着河流可借些力。” 众类这才安定下来,依着次序,肢体并用,挤挤攘攘,鱼贯而行,好在个个皮厚肉糙,也顾不得河底玩石磨砺,岸边浅薄挤夹,更不怕会被淹死,一时呼叫之声胡胡大作。 郝大帅独自在河边步行,他倒不是想着自己身躯庞大,不能下河,而是他喜欢步行。他喜欢边走边沉浸在思想之中,通过走路,把他的理想、情绪、计划都想通理顺,如同一一踩在脚下一般,这是一种爱好、一种习惯,也是一种坚持,所以无论在严寒酷暑,还是风吹雨打;又无论脚下坎坷平坦,是沙是石;抑或杂草丛生、荆棘密布,他都一如既往,自从他有了这种习惯、这种爱好后,他一踏上陆地,很少乘龙、坐幻影飞车、借力气鳔袋和化身长臂飞车,他相信直立行走就是二足人能在众多生灵中脱颖而出的最重要的绝招。 郝大帅边走边沉思,不时停下来等待河里的同伴,日头高起,热力散发,晴空如洗,微风不兴,明晃晃的世界让众海类头昏眼花,昏昏欲睡,强烈的阳光晒得他们身上直冒油,虽然有河水可以滋润,却也如油泼火,众海类无法支撑,叫苦不迭。 郝大帅早已发觉,此时才让他们上岸,找一个蔽阴处歇下,又取冰魄化开将他们浇灌了,令他们静养。 如此也是早晚趁凉出行,太阳当空时休息。 行不几日,那河绕过一个山梁,又折转头反向而去,郝大帅在岸上看得清楚,见白走了这么多天路,心中不快,却也无奈,只能顺河而行。 这时众海类初见河水时的激动已过,回想大海洋无有边际,水体厚重如墙,水味清咸亲切,哪像这陆地上的水浅薄浮躁,淡而无味,说是借它力行走,其实也不过是有了一条翻翻滚滚的路,还不知道何时是个头?他们一肚子怨恨失望,但是看到郝大帅一路不是走就是站,无一刻休息时,又都不敢发声。 郝大帅看在眼里,只作不知,闷头走路。 河水到头,又绕过一座山,再折回头。郝大帅见了,心中不忿,越想越气,正好为了安抚同伴,大声喝道:“都给我停下,不走了!” 众海类见他发怒,心中害怕,齐问:“尊主,怎么了?” “这水这山太狡猾,竟敢勾结起来蒙骗我们,害得我们尽走冤枉路,待我和它们理论。” 他说着摸出无极鞭来,抹上头顶神油,手臂一抖,圈住面前山体,用力一拽,那山体并不稍动,他又拽了几下,借着索力荡到山对面,又是一顿拉拽,如此把山的四周都拉过试过了,又回到众海类身边,众海类都聚精会神地看他作法。 郝大帅刚才已找到大山根基,此刻抛出万字刃,一一切割,时间也不太长,他又扬起无极索,困住山体,再猛力拉时,那山便明显摇摇晃晃起来,众海类见他大显神通,精神大振,齐声欢呼。 大山被撼动,动静一大,惊动了一位白毛巨人,不知什么时候来到郝大帅身边,看了一通,战战兢兢问:“大神,什么事惹你生气,要摧毁大山?” 郝大帅瞟了他一眼道:“我正在走路,它拦在我前面,所以要把它搬走。” 第一百一十二章 宏图大业 白毛巨人讪笑道:“我听说有个古老传说,一个老人,因为一座山挡了他家的路,他就率领全家肩挑担荷,要把那大山搬走,我纳闷他有这些功夫气力,何不把家搬到山的前面?眼前这山挡了大神的道,大神有此本领,轻松便可越过,何必气恼?” 郝大帅眼一瞪道:“它们是什么破山,什么破水,竟敢勾结起来,让我多走这么多路,我不搬走它,难解心头恶气!” “这里是七子山,有七座山,十八道弯,自古以来存在,并不是为了避开谁移到此处,也不是为了堵住谁安在这里,大神和它动气岂不是和大自然动气?” “嘿嘿,没办法,倘若只有我一个,我也不和它计较,现在我还带了同伴,他们因患病不能走路,我若不争这口气,这一路便不能走到底,你刚才说有七座山,便是再多,我也要将它们搬走。” “大神息怒,这里是我们的家,你若把他们搬走,我们岂不是无家可归?不如我召集青壮同类,把你们送过此山可行?” “不行,我们已多走了许多弯路,没了力气。” “那就送你们出七子山?” “还是不行,我心中的气太大了。” “大神,你们想去哪里?” “昆仑山。” “哦,那是神迹仙踪的地方,我们去不了那么远,我让他们多送你们一程,再远就是高山荒漠,进去就是死,他们不能再行了。” 郝大帅平白无故捡了个大便宜,自然开心,眼见得老巨人榨无可榨,当下装作余怒未息的样子道:“不念你年纪高大,我定不相饶,你速去召集同类吧。” “大神请在这里耽搁一晚,我明早再来。”老巨人走后,乌鲲忙赞道:“幸亏尊主大显神威,逼出二足人,有他们相送,我们必轻省了许多,不然在这陆地上行走,还真是晕头转向。” 乌还道:“父亲,这二足人也不狡诈啊,尊主明明是蛮不讲理,他却一让再让。” 郝大帅哈哈大笑:“小子,你这次没白上岸,这种二足人虽然长大,知识一般,厉害的二足人智慧高多了,智慧一高,便想得太多,一想得多,就容易偏离正道,一偏离正道,就会不顾其它生灵,自己多占。” 乌鲲道:“无非是个贪字,也不知道他们如何相送,明天看了就知道,尊主累了一天,大伙儿早点休息,不要烦他。” 话虽这么说,郝大帅还得再为他们将冰魄化成水气,让他们补充滋养。 锤头忍不住道:“尊主,这日光毒辣,河水不济事,只要一露身,身上马上就焦了,可能是仙膏作用,我等才没有倒下。” 郝大帅沉吟片刻道:“这样,明天起我再以神油给你们涂抹护身。” 众海类喜之不禁,连忙迭声感谢。 来日一早,那个老巨人果然带了几十个同类过来,高高矮矮,老老少少,都远远站着,一会儿仰头看那大山,一会儿惕惧地看着郝大帅。 那个老巨人过来,问了郝大帅有多少同伴,又回到巨人群中一番指指划划,一小阵波动后,十来个高壮的巨人雄纠纠地过来,也不发声,一个一个地选定对象,背上肩去。 却有一个小巨人走到郝大帅身边打量,郝大帅见他慢了几步,被同伴们先选好目标,只能来背自己,那岂不是猴子背大象,就有些藐视,不屑看他,和老巨人道:“我自己走。” 那老巨人和小巨人一指手,只见乌鲲身边,二个巨人正试着又是扶又是抬,总不称手。小巨人一声不响地过去,先蹲下身来,手臂绕到身后,抓起乌鲲二个臂膀,也不见他有多吃力,把乌鲲背到肩上,稳稳地站起,跟上巨人队伍。 这一下倒让郝大帅惊诧不已,多看了小巨人一会,和老巨人道:“你们也跟上吧。” 老巨人道:“不需要,他们会把你们送上路的。” “不行,你们都要去。” “为什么?” “若他们中途跑了,我到哪里去找,反正七子山是你们的家,这一座与前面几座还不是一样,就当你们多看看呗。” 老巨人张口结舌,只好和剩下的巨人又劝又说,巨人们虽不情愿,只能听从,拖拖曳曳地跟上前面的负重巨人。 巨人们代代居住在山中,熟悉路径地形,翻山越岭如履平地,遇有沟堑河流,往往一跃而过;碰到悬崖峭壁,也毫不犹豫地攀缘而上,众海类身重体滑,唯恐巨人把握不住,早已吓破了胆,只有牢牢箍住巨人,闭上眼睛,任他们行动。 郝大帅要监视巨人,当然不能示弱,放开肢脚,紧紧相随。 巨人们行走快捷,但他们一样要避开白天酷热,都是天一亮就出发,到太阳高起,热得难受时,就落脚休息,再轮换着到附近采集食物。 晚上,天色本已模糊,郝大帅又化出水雾作屏障,把同伴和巨人们隔开,用咸水滋养,巨人们累了一天,躺倒就睡,有清醒者听到水声和噗哧噗哧的大响,忍不住偷偷走近了看,只见地上一群奇怪的身体扭动翻滚,旁边一个高大的身影,似有数十条手臂在倒水接水,施放在他们身上。 巨人们如见鬼魅,吓得赶紧回来,和其它巨人一说,第二天早上,老巨人故意落在队伍后面,绕过去细看,除了闻到又咸又腥的气味,什么也没有发现,但巨人们已对郝大帅由敬变畏。 数日过去,巨人们总觉得身边有什么怪异的事情,又都不明白,一个个变得焦躁不安,动不动东张西望,疑神疑鬼。 次日午后,那个失去孩子的女巨人也被发现不见了,巨人们都围到老巨人身边议论,又互相张望,这才醒悟队伍不知不觉已少了好几个同伴。 巨人们大惊惧起来,低声发问一通后,不约而同地将怀疑和愤恨的目光投向了郝大帅,但见他一脸的无动于衷,倒也不好确认。 如此巨人们警惕起来,无论赶路休息,或者寻找食物,都不轻易分散行动。 他们担心得没有错,原来郝大帅在他们身后悄悄观察,见有落群的或者不被注意的巨人,便悄悄下手,掳了去与同伴分食。后来锤头和蛮扎都嫌这些老瘦病弱的巨人肉又硬又柴,希望能尝到新鲜嫩肉,郝大帅全不把巨人们放在心上,果然只瞅准幼小活泼的巨人下手,却不知巨人们最心疼孩子,他只偷成功二次,巨人们就已警觉。 郝大帅见巨人们对自己一行起了防范之心,也不以为意,反正这一阵子巨人肉吃下来,都已有些腻味了,况且还要靠他们行路,当下装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冷着脸,一个劲地催促巨人们早起晚歇。 巨人们对他又恨又怕,也不劳他多讲,更加卖力赶路,只盼望早点出山,送走这些瘟神。 双方想到了一处,行程更快,走出七子山时,空气中已有了丝丝凉意。 巨人们早就疲惫不堪,尤其那个小个子巨人,是老巨人的儿子,独自背着乌鲲,无人和他替换,那乌鲲不仅身重,又如大蟒一般,只要一上身,就死死抱住他,勒得他喘不过气来。 老巨人看在眼里,又是心疼,又是后悔,只恨自己轻率,招惹上一群恶魔,让好端端生活着的子孙无辜背上横祸,一程未完,已有半数被害或累趴,剩下的精壮也被折磨得骨瘦如柴。他暗暗谴责自己,每日悄悄的流泪不已。 出了七子山,越过几道低矮的山梁,眼前便是一片大草地,再远处就是无边无际昏黄的大沙漠了。 老巨人终于熬出了头,赶紧迂迂的来和郝大帅告辞,郝大帅恶狠狠地道:“还得继续送下去!” “不是说好的送到沙漠边界的吗?”老巨人请求道:“我们这趟赶路,已经尽了全力,大伙儿都撑不住了,再说我们习惯山路,平地上反而不快,又找不着食物,还是请大神放过我们。” 郝大帅恶声恶气道:“这么多路都走过来了,再多走一些就会死?想回家就路上赶快点。” 老巨人年纪大了,有些迟钝,一开始遇上郝大帅耍横,变了保全家园,息事宁人,才发动全族背送郝大帅一行,哪知好心没好报,对方苦苦相逼,不念他一族生路,眼见得一族面临灭顶之灾,他欲哭无泪,一双老眼直勾勾地盯着郝大帅,满肚子里的怨毒几乎要从眼窝里射出来。 郝大帅哪懂得体恤,更加喝斥道:“还不回去挺尸,明天早一点叫起你那些小懒虫赶路!” 老巨人悲悲泣泣,蹒跚着回到巨人群中,把郝大帅的话一讲,巨人们这一程受的苦和累比一生中其它时间加起来的还多,本以为是一个梦魇终于过去,都在等老头领的好消息,听他这一说,无不怒火中烧,有的立刻就要去和郝大帅火拼,有的说干脆现在就跑回去。 老巨人摇摇头道:“这个黑大怪很难对付,他那根神鞭也不知藏在哪里,一使出来无所不达,威力无穷,咱们只需这样就行。” 他把自己的主意说了出来,其它巨人悲愤地想要争论,却被他制止。 郝大帅遥遥冷眼旁观,见他们窃窃私语,神情激越,心中打定主意,如果巨人们逃跑或反抗,他就施展罗网手,将他们麻痹住,为己所用。 炎夏在难熬中过去,北地的清晨,寒风袭体。 巨人们胡乱躺在草丛中,他们早已醒来,身体瑟瑟抖个不停,今天,他们的命运将会是怎样? 咚-咚-咚,地面上传来的脚步声震动着他们的耳鼓,让他们愤怒,他们恨它,恨它的主人,是他堵住了他们回家的路,他们今天要和他拼个鱼死网破! 郝大帅远远地站定,大声喊道:“老鬼,你在哪?赶紧上路。” 他憎恨人类,明知这帮巨人驽朴纯良,任劳任怨,也从不给他们好脸色,动辄斥骂。 老巨人一反常态,慢笃笃地走到他跟前,老态龙钟地看着他,半晌才问:“大神,你还要我们送多远?” “到你们倒下起不来的时候为止。”郝大帅冷酷无情地说。 老巨人也不回话,低下头来调定气息,忽然狂呼大叫,蹦跳起来,又是捶胸顿足,又是猛扯头发,发了疯一样。郝大帅正想呵斥,老巨人身边的二个巨人飞身扑上,使劲抱住了他的腿,老巨人也如变了个人一样,恶狠狠地冲过来,抱住了他的腰,都是使尽全力,张口就咬。其它的巨人略一愣神,呼的一下向后跑去。 原来他们昨晚已商定了计策,老巨人带二个强壮巨人制住黑大怪,其它人赶紧往山里跑,只要钻进山中,黑大怪再厉害也奈何不得了。 可惜巨人们没有想到,那些动弹不得天天由他们背着行路的恶怪腿脚虽然无力,但手臂和腰身的力量大得出奇,更没有想到他们和郝大帅一样心狠手辣。 乌鲲早就留意小个子巨人,身子感应到他逃跑时的方位,身子一弹,飞身过去把他砸昏,喀嚓一下,咬下半个头来;锤头腿脚好,东撞一个,西撞一个,眨眼间撞死了几个巨人,口中狂笑不已;白童这二天正在打听大家有什么宝贝观玩,正借得蛮扎的白旗枪,此时也不甘落后,一扎一个准,口中只叹大材小用了。 他们还没有怎么过瘾,那边郝大帅已经将三个巨人折断胳膊、拍死抖落,身形飞转,肢臂飞舞,片刻间就把散开跑远的巨人全部打死。 草地上又恢复了平静,一阵风吹来,众海类都打了个颤,又不约而同地扭头朝着东方天空,面带忧色。 锤头找话道:“乌老将军,你看上的这个二足人可是大补啊,怎么还不加紧享用?” 乌鲲苦笑道:“吃了便怎么样?太阳快要出来了,以后的路怎么走?” 白童道:“我听这帮二足人说,他们也怕太阳,中午太阳晒得他们直冒油。” 乌鲲道:“那当然,在山林里还有地方荫蔽,一到平地上,躲也没有地方躲,想想都害怕,我们若没有尊主的神油,早就晒化了。” 乌还道:“父亲,二足人和尊主说从山林到平地不适应,那我们岂不是更不适应!” 乌鲲道:“是啊,不光有太阳,还有风,它一吹过来,就会刮去我们全身的意志和力量,还有沙子,恨不得钻到肉里去,血管里去。” 累代道:“二足人虽然背后着我们,可这些我们也帮他们挡了。” 乌还争辩道:“话虽这么说,他们也不是愿意,也许-,哎!” 他正想说巨人们想到山林里过原来的生活,自己也想回大海洋过原来的生活,但是看了看站在一边沉思的郝大帅,没敢说出。 郝大帅并没有生气,走过来道:“我也怕看太阳,但太阳是世界上最重要最美好的东西,你们一直居于深海,还没有能适应它,如果有一天适应了,生命和精神都会升华。” 乌还道:“尊主伯伯,我觉得还是大海洋里好,海水可以挡住阳光,我们想晒到阳光,就往上一点,阳光剧烈时,又可以躲到下面。” 郝大帅批评道:“懒惰!你看二足人不善游泳,不善刨洞,不善攀爬,不善奔跑,他们只有拚命地动脑筋动手,找到躲藏的地方,或者创造躲藏的地方和工具,保护自己,也成就了自己的辉煌。” 乌还仍不服道:“海洋生灵有海洋中生活方式,陆地生灵有陆地上的生活方式,只要是和谐的就是美的,那样的生灵也是最灵秀睿智的,比如这里的二足人,他们自己融入自己生活的地方中,不刻意亲近太阳,也用不着挖空心思制作什么,尊主伯伯,我觉得这些地方的生灵你不该消灭,你应该消灭那些有私欲有罪恶地方的生灵。” 郝大帅明白乌还在含沙射影地批评自己强人所难滥杀无辜,大是不快,但他真心喜欢乌还,不去和他多说,转过头来头问乌鲲:“军师,你在想什么?” 乌鲲道:“太阳快出来啦,我在想对付它的办法,要不然只好学二足人赶紧挖一个洞躲起来。” 白童忙问:“乌老爷,你想到办法了吗?” “想到二个。” “军师快讲来听听。”郝大帅大声道。 乌鲲道:“尊主,你这番带我们出来,一来是为了躲避精华洞要点将让我们随你去对付泥涂;二来是为了躲开二足人神器的爆炸;三来是为了让我们到陆上见见世面、提高一下境界,你若不视我等为特别亲信,怎么会这么做?士为知己者死,这第一条办法还是尊主不要考虑我们,自去完成统一海陆的宏图大业,我们无论是生是死,都想着尊主成功,内心高兴。” 其它海类都道:“乌老将军说得有理,尊主已经尽心尽力了,请尊主即行。” 郝大帅沉着脸问:“第二条呢?” 乌鲲犹豫了一会才道:“这一条更加有劳尊主。” “说。” “尊主还如之前那样以神油和冰魄滋养照顾我们,另外还要做一件事。” “什么事?” “将这些二足人的皮剥下来,稍加处理,我等包裹在身上,便可防日晒风吹沙打之苦,至于行走,唉,现在方向反了,也不好用气鳔袋了。” 他话未说完,郝大帅一拍大腿:“就这一条了,没有二足人背你们,我来背你们,背不动你们,我拖也要把你们拖走,我不放弃你们,你们也别放弃自己!” 众海类听得求生有望,一个个精神大涨,知道时间紧迫,纷纷挣扎起身去把巨人的躯体收拢过来。 正午过后,地面上的沙子被太阳晒得滚烫,乌鲲等都躲在土洞里,锤头白童自告奋勇出来,踮着脚将人皮往地上一铺,一阵浓烈的气烟过后,皮布便烤成了。 晚上,众海类迫不及待出来,各自拿着皮布在自己身上比划,一个个乐得手舞足蹈、呼呼乱叫,等到互相帮忙将身体包得严实,果然能抗风沙,更大声叫绝。 郝大帅和乌鲲又商量行动之事,乌还又道:“尊主伯伯,我们这么多人,你背也背不过来,只有拉行,但哪来的绳子?总不成还用无极索,只是凡是海洋之物,都怕日晒,怎么办?” 郝大帅摸摸他的头,嘿嘿笑道:“就你聪明!”拍了拍腰间道:“有,有,我久在陆地上行走,不少遇到困难,身上总要留二件常用物事,以防急用,这腰带放开来就是绳子,非常结实,把你们拉回大海洋都没有问题。” 众海类一颗心又放下来,纷纷献计献策一通,意犹未尽。 第一百一十三章 易露行踪 夜间闲来无事,乌鲲感慨道:“当年裂波王作乱,和精华洞二败俱伤,尊主也卷入其中,若当时取得太阳石,乘机坐了精华洞,也没有今天这般狼狈。” 郝大帅道:“这事是由我策划而起,但我当时其实没想那么远,一心只想接海姥的班,不料事情闹得太大,不可收场。” 乌鲲道:“嗯,那时你和满后最终被定为海姥的接班人,尊主那时一定是意气风发。” 郝大帅冷笑一声:“我整日在海洋陆地间巡查,酝酿我们海类如何在陆地上布局,忙得不可开交,哪比得上人家日日在海姥面前侍奉谄媚,外面又有老王爷和各个权贵迎来送往,狗屁的意气风发!” “哦,这个倒不曾想到,尊主是怎么对付他们的?” “我每次回来,看到这些情况,哪里睡得着觉,常常深夜去玉光山旁的金海滩散步,没想到裂波王虽然住得远,也喜欢悄悄到这里散步,他为求安静,不是很早,就是很晚。” “裂波王气势很大,独立于精华洞,他要出来散步,也先把金海滩封了,安安心心的散步,何苦如此低调?” “确实如此,那次他也只带了一个车夫,驾驶金车,深夜到那里,我本来也不知道,正独自在走路,听到一声惨叫,连忙走过去看,原来金车被一块大摆石绊翻,裂波王摔了出来,又撞到摆石上,把胳膊撞断了,还掉了一颗牙。我连忙将他扶起,与他察看伤势,他倒也镇静,一声不响地打量了周围形势,那车夫慌忙道:‘王爷,我好好地行驶,谁知道沙滩上有一块大石,看到时已躲避不及。’王爷当着我的面,不好惩治车夫,一脚将大石踢了开去,那车夫跌跌撞撞跟着去看了一下,又忙回来报告:‘王爷,这是安宁王家的物件。’王爷听了一愣:‘你怎么知道的?’‘上面有他们家的纹画。’王爷也过去看了,微微点了点头,又看着远处安宁王的府邸,用没受伤的手臂一指问我:‘那是安宁王的家?’我连忙点头称是。王爷又点点头,喃喃道:‘好你个安宁王,你这是算准了我要经过这里啊!’我听他对安宁王生了怨气,灵机一动,忙道:‘王爷没伤着紧要,我家离此处近,请王爷降临,处理好伤再回。’当下我把他带到家中,又连夜去请医生,为他包治好伤口,才送他回家。” “嗯,王爷自此以后,对你夸不绝口,后来又把我推荐给你。” “呵呵,军师,我与王爷脾气相投,只不过之前无缘罢了,但是我当时只想利用他和安宁王对抗,因和你相识不久,很多事情也没和你商量。” “安宁王执掌三珍八宝,又有长女在海姥面前得宠,当真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裂波王势力强大,连去精华洞也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二个倒是势均力敌,但他们都是大海洋股肱,尊主又是怎样利用裂波王的呢?” “我先是三天二头去看望王爷,后来就在他面前埋怨:‘王爷伤了几个月,怎么也不见精华洞有动静?’王爷渐渐对精华洞不满,更记恨安宁王,我又和他说:‘王爷功劳甚大,否则也不会享受如此待遇,但是以后就说不准了。’王爷果然问:‘怎么啦?谁敢动我?’我便和他道:‘现在海姥当权,眼中犹有王爷,以后安宁王的长女接位,不知她还认不认可王爷?’王爷又果然动心:‘嗯,有道理,怪不得!你不是也是人选吗?’我诚恳道:‘王爷,我真不在乎,王爷知道我的志向,我们大海洋为人类所苦太过,好不容易有一次大海侵,我一心只想消灭二足人,让大海洋统治陆地,以免后患,但大伙儿都飘飘然不思进取,海姥之后,又是一女流当权,恐怕更加没有志向。’王爷问:‘你就能确定那安宁王的娃一定即位?’我便告诉他:‘王爷心思宽广,少问政事,不知安宁王的女儿天天围着海姥,颇得海姥欢心,安宁王除了王爷,广泛结交,他又执掌三珍八宝,说实话,控制了三珍八宝,还不就控制了大海洋!除了海运袋,大家很久没有见过这些宝贝了,不知王爷又没有见过,万一-?’王爷听了大怒:‘哼,我还在,容不得他独大!’从此王爷三天二头找我商量事情,我若不去,他反而急得什么似的。” “原来尊主早已心中清楚,只在等一个合适的重量级的选手出现。” “对,若非我无意中碰上王爷,还真没办法接近他。” “好像王爷没有进精华洞和海姥报告。” “当然,我献计给他,让他直接去找安宁王验宝。” “验宝?” “就是检查三珍八宝的情况。” “安宁王同意了?” “王爷身份不一样,他提得又合理,安宁王和海姥报告后,海姥不仅同意,还让大家一起都去看,我也若无其事地跟了过去。” 乌还问:“尊主伯伯,那个地方叫什么地方?宝贝多不多?” 郝大帅问:“小乌还,你知道什么是宝贝吗?” “就是好东西啊。” “不,你说的那是玩物,有大用途的东西才被叫作宝贝!熠华洞里只有三珍八宝几件重器,其它的黄金珠玉之类在黄金坪都被踩在脚下。” 乌鲲点头道:“就是熠华洞的名头也不响,乌还,听尊主说。” 乌还也点点头,听郝大帅继续道:“那安宁王倒还客气,亲自为王爷打开洞门,大伙儿蜂拥而入,争相观看,倒把王爷挤在中间。小乌还,我知道你想问宝贝放在什么位置?又是怎么放的?听好了,熠华洞有一堵厚厚的水晶墙,把里外隔开,外面是大厅,里面是藏宝柜,三珍八宝就陈列在那儿。当时大伙儿争相看个不停,唯独王站爷着不动,大伙儿以为他谦虚,都不好意思地为他让路,恭敬道:‘王爷,你先看。’王爷这才道:‘把宝贝一样一样地拿出来我看。’大伙儿都是一愣,安宁王忙笑道:‘王爷,宝物要出柜,须得海姥同意。’王爷翻翻眼皮:‘海姥没同意吗?不同意她怎么会让大伙儿来证明?我说要验宝,不是来看宝!’鱼师在一旁相劝:‘王爷,你还不相信安宁王?’王爷道:‘验过了才知道。’安宁王自然不知道他生的哪门子气,也是气得够呛,坚持道:‘王爷如果不信请看,这上面有精华洞的藻泥板印,得有海姥亲自派过来的人揭开,我才好打开水晶门。’王爷大声道:‘海姥既然同意验宝,怎么会不让揭,我来揭。’说罢冲上前去。安宁王挺身拦住,大伙儿也是文劝武拉,不知谁手重,把王爷拉了个趔趄,王爷大怒,手臂挥出,身边哗啦啦倒下一大片,安宁王的亲信见状,自然拥上去阻挡王爷,王爷更加恚怒,出手越重。双方大打出手,精华洞文官退后,武将上前,一时惨呼之声大作,自是王爷莫可抵挡之故。我没想到闹出这么大的事来,也傻了眼,但大事还在后面,猛听得哗啦一声,水晶墙也被挤倒,我一眼看到太阳石,又看到王爷伸手去拿,当时也不知怎么想的,鬼使神差伸手去抢,但见一个身影一闪,晚了一步,安宁王的长女满后已先得手,趁乱逃出洞外,我一时拿不定主意要不要追赶,又见王爷脸色大变,一边抵挡一边看着我。我明白他终于清醒过来,看到地上死生未卜的安宁王,尸体遍地的惨象和一片狼藉的宝室,心中恐慌之极,他在向我靠近,他想问我该怎么办?我自己也早已心慌,看着他的眼光和眼前无声的打斗,头脑里一片空白,直到听到一声斥吼,一道金光闪耀过后,王爷倒了下去,才知道海姥到了,以护法金龙绞杀了王爷。” 众海类听他讲述,越往后越惊心动魄,都听得呆住了。 乌鲲问道:“尊主,裂波王和海姥的个人力量哪个更强?” 郝大帅看看他,又看看乌还,意兴索然道:“你怎么也问这种小孩子的问题?” 乌鲲道:“当时裂波王明显没有敌手,但是最后心虚,说明他根本没想到作乱,只想找安宁王出气,他不停地看你又向你靠近,似乎想找一个同盟,如果你那时候能给他一个鼓励,他的力量哪怕只比海姥稍强,当时情势已如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或许是他杀了海姥,黄金坪的局面就不会是今天这样了。” 郝大帅点头道:“嗯,原来你是这个意思,他们二个都深不可测,王爷的裂波掌号称能击破惊涛骇浪,海姥的电光金龙肯定比不上他的电光力量,但海姥还有百爪金龙,二个护体金龙一明一暗,二相辅佐,实力倍增,我想王爷的力量更加强大一些,不然他不会不把海姥放心在眼里,海姥也不会容忍他和精华洞分庭抗礼,所以海姥突然出现,虽然杀了王爷,很可能在王爷的反击下也受了重伤,因为她自那以后就以生病为由,很少露面。我之所以铁了心要找到太阳石,除了能随时获取能量,就是为了看出她的真相,如果她没有受伤,有二条金龙护身,我还不是她的对手。” “太阳石就是那个时候失踪的?” “是的,海姥见前面失了海运袋,现在又无缘无故地死了二个重量级王爷,精华洞大半精英殒灭,至宝太阳石也被盗走,关键还是她的至宠之辈盗走,事情的真相很说不清,她一肚子气没法出,她生了大病,可能这也是原因。” “满后携宝逃走,海姥生病,不是对你更有利了吗?” “哼!反而越来越生疏了。” “怎么回事?” “海姥严责我和文官一样躲在后面,除奸不力,护宝不力,我只有辩解:二个王爷打架,我们做小的怎么帮怎么啦?至于太阳石丢失,当时纷乱之中,我也想出手护宝,但因隔得远,才被满后逃走。海姥虽然不喜,但也没奈何,又命我上岸追宝,还好我早已在陆地上布下海类据点,那满后刚离海上岸,多走水路,自然易露行踪,她却是惶惶然逃到一个山排水错的地方,在大雪山下遇到金身红袍的太阳王,竟然和这个二足人结合。我得到消息,只身追了过去,她虽有太阳石,能看清我的行动,却来不及带夫家的族人回避,被我歼灭大半,那个太阳王也被我打死,她只带了一小撮二足人隐藏起来,从此不见。我回到精华洞把事情一说,鱼师龟伯竟埋怨我莽撞,只知屠杀,没能用计追回太阳石。这以后他们又希望我上岸寻宝,又不肯给我增添力量,往不送,归不迎,不闻不问。我并没有觉察到他们态度的变化,又和他们建议在陆地上继续增加据点力量,既可以打听太阳石等宝贝消息,又可以监视人类生灵,控制陆地,他们却兴趣缺缺,态度模糊。我不免和他们争吵,越吵分歧越大,关系越僵我就越暴躁,最后还是听了军师分析,我才恍然大悟,心里凉了半截,深思熟虑后,唯有自己努力,要做地球之主。” 累代问乌鲲:“乌老将军,你是怎么和尊主说的?” 乌鲲笑道:“尊主本想取得裂波王的支持和满后竞争,继任海主之位,不料成也裂波王,败也裂波王,裂波王太过刚烈,用力过猛,闯下大祸,自己授首。裂波王事件后,精华洞首脑自此对能力强有主见的武将心怀戒惧,尊主越有事业心,越有成绩,他们越是防备,宁可打压不用,就是这样。所以我说如果当初尊主与裂波王联手,大事早就成了。” 郝大帅摇头道:“不是军师说的这样,先不说那时我资历还浅,王爷二杆子的脾气,心不宽,也无分寸,就算事情成了,未必比当时海姥对我赏识。” 乌鲲道:“尊主说得有理。夜已深,大伙儿早点休息,明天再准备一下,开始迎接困难,走向成功。” 夜色斓珊,凉风习习,众海类应声舒展身骨,闻着草地上的芳香气息,看着满天星辰,璀璨夺目,直觉得蔚为奇观,无不叹为观止,纷纷慨叹:“有如此美景相伴,还要追求什么呢?”这时黑脚龙正督促泥涂,鏖战福德山英雄,因传说那里有另外二宝,抽调它不开,况且郝大帅一向自负无所不能,怎会在乌鲲等面前因行路一事示困喊援!如此他只有靠肉身而行的一条路。 他却没有想到以往他之所以跋山涉水无往而不至,只因有幻影飞车和黑脚龙随伺身侧,而一旦没有它们的保障,他走进沙漠,无异于人掉进海洋中,即便能熬过一时一日或更长时间,终要和人要在海洋中溺死一样,会渴死、冻死、累死、风干死在大沙漠中,所不同的是一个是被海水饱胀而死,一个要被风沙榨干而死。 他也没有想到,就算他能够穿越沙漠,但他如执意要背上十来条生命的包袱,不啻于自寻死路,到时候别说十来条生命,就是一条生命甚至一件微小的事情也会要了他的命。 大沙漠的主宰是风沙,它们永远冷酷无情不折不挠地阻止闯入它地盘的生命,或者将这些生命拖曳到沙漠深处埋葬。 沙漠里有山有石,但都被它们吹打得体无完肤毫无生气;沙漠里本有河流,都被它们驱赶钻入地下或者消失得无影无踪,飞鸟走兽更不敢涉身其中。 郝大帅知道大沙漠的厉害,但他走的路多了,艺高胆大,和乌鲲等商议道:“我等在大海洋中,从这一头游到那一头,也不是难事,这大沙漠纵有危机重重,但从脚下到彼岸,不足二个大海洋之间的路程,你们都准备妥了,我将化着奔马,携带你们,期望一鼓作气,能到达中昆仑。” 众海类心想:“反正是你出力,我们不忍耐就得死,有什么好说的?”都齐声道:“有劳尊主!” 于是郝大帅展开身形,化成奔马,短肢将众海类挟持在腹下,长肢作腿脚,逆风而行,奔跑起来。 他腿比马长,又有八条腿,一跑开来,脚不沾地,比骏马不知快了多少倍,如同一块乌云飘行在沙漠上,众海类听不到看不见,既感受得到密雨般撞击在人皮上的风沙的力量,又感受到腾云驾雾上天入地的翻腾,都害怕得不敢多想,只能装死忍耐。 郝大帅使出全力,直跑得身体发热才停下,腿不颤气不喘地把众海类放下,众海类都颠得七荤八素,萎靡不振。 白童强打精神问:“尊主累不?” 郝大帅惬意道:“好久没这么尽兴了。” 众海类虽然艳羡,但是一个个头痛如裂、腑脏欲倒,全身快要散架了,哪还有奉承的力气,就是郝大帅取出神油冰魄滋养他们时,也都是麻木得无动于衷。 郝大帅休息足了,又开始上路,他尽情地跑,越跑越兴奋,边跑边憧憬未来,为了理想,为了目标,他奔跑在沙漠里,穿刺在天地间,每次都跑到很累快要出汗时(他不易出汗)才会停下休息。 这个时候,众海类全都奄奄一息,如同僵尸肉-虫一般。 众海类都服过强鱼岛的魔水,他们既和郝大帅一党,当然形肖郝大帅,区别只是高矮肥瘦而已,除了锤头和白童滚过度身池,服过立骨丸,和人类无异,其它海类都未能实现海陆转换,五官力弱,无水相托,如同受了无形的束缚,沦为柔弱待宰之身。 他们本来居于海洋中止水安静如在,自随郝大帅出海,先是被烈日曝晒,接着在小河中连滚带爬赶路,再被巨人背着窜高走下,犹以这次被郝大帅挟持着飞跑最为受罪。 郝大帅高速奔跑,不仅让他们身受内伤,透骨的寒风也钻过人皮一点点地刮走他们的血肉,不几日,灵鲛就被震死,郝大帅踢开他的尸身,继续赶路,跑累了休息,休息好了再跑,可怕的不尽言的痛苦令众海类都没有了知觉。 还好,飘风不终日,骤雨不终朝,郝大帅不惜体力的猛冲狂跑,还没有尝到沙漠里的不同景象,反而觉得身上的阻力越来越大,腿脚越来越沉重,口越来越渴,不得不放慢脚步。 每当停下来,他就让白童用蛮扎的白旗枪测地下有没有水源;让锤头背着累代,用玄号找空气中的水气,都一点结果也没有,不禁焦躁道:“大洪水时,留下那么多海水在陆地上,这个缺地方,这么远的路,连一点也没有!” 又见亢和獠奄奄待毙样,黑着脸走过去,拎起他们的身体扔得远远的。 沙漠中的寒潮源源而来,越来越强大,狂沙随之飞舞,越提防的地方钻得越多,郝大帅偏着头屏住呼吸盲走也没有用,他奔跑时已没了节奏,身体在空气中摇摇晃晃,忍不住要倒退,再也无力抬腿举臂,众海类的身体纷纷堕地。 他站稳身体,看一眼地上几具**的躯体,也不知他们是死是活。 寒风怒号,似乎把太阳的光辉都吹走了,黄沙飞舞,化着密密蒙蒙的黄雾,世界寒冷昏暗。 他又坚持转了一圈,把周围看了个遍,沙漠一望无际,看不到山,更没有河流,好像这里是沙漠的中心,他指天跺脚,破口大骂:“什么缺天!什么破地!要水没水,要安身的地方没有安身的地方,哪里来这么多的鬼风沙?” 骂完之后,呼呼喘气时,又觉得胸闷气短,原来这个世界上并不是他想做的事都能做到,他的无极鞭可赶山填海,他的万字刃无坚不摧,他的罗网手如天罗地网,他的黑金丹能牵流断水…,可是在这里全派不上用途,他目空一切,自大惯了,至此有丝许害怕:面对危险,不认真对待,必然死亡。 郝大帅看着地上颠三倒四的躯体,不能确定谁死谁活,至此他仍不愿意抛弃他们离去,只有停下来等。直到这股寒潮过去,风平沙静,好不容易得二天晴暖天气,看那些躯体时,最先能动的不是锤头白童,也不是乌鲲,而是累代。 他虽然不能起来,却能清楚说话:“尊主,你没有走?” 郝大帅哼了一下。 “大家都在吧?” “在,不知死活,我再等一下,死的留下,活的带走。” “尊主,我的玄号能救大家。” “玄号,它只能装小鱼小虾,怎么能救大家?” “尊主,不是说笑,试了就知道,你看蛮扎醒了没有,借他的白旗枪,把我的肉身挑出来就成。” “它是你修炼的壳衣,你不打算活了?” “这样下去,大家都活不了,还连累尊主,尊主到时记着念‘累代累代,我要进来。’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郝大帅满腹狐疑,转过身来,踩住蛮扎僵硬的身体,将白旗枪连根扯下,照着玄号口一扎,竟把尾端给扎穿了,将累代的肉身拉出,扔在一边,依他所教,口中念道:“累代累代,我要进来。” 话音刚落,便发现自己处身在一处房子中,里面空荡荡的,非常素净,原来这玄号虽小,里面的空间却很大,又见有一所棕色的门,推门出来时,发现自己又站在原地,玄号只在掌中。 他唯恐是幻觉,反复试了几遍,无不灵验,惊奇之下,忙一一将乌鲲等拖了进去,把破洞堵上,将剩下的冰魄化开。 乌鲲等醒来,虽然觉得拥挤,但能泡上海水澡,只疑在深海家中。 他们这次上岸,时间虽短,但一路惊魂,此时在这螺丝道场中,才品得一点点温馨。然后,郝大帅的一句话,又让他们不知道是喜是悲:“这沙漠太大,我们没能冲得出去,从明天起,我真的只有拉着你们走了。” 郝大帅真的拉着众海类前行,但他气力已亏,气势已折,丧家之犬一般,每日如纤夫拉舟在沙漠中艰难挪步,绳子细亮,玄号又小,他虽然抬着头,却不得不弓腰,像驼子走路一样,呼啸的风沙发出了嘲笑声。 众海类藏在玄号中,不必受那在地上的拖行之苦,躲过了寒冷沙暴,没有了颠簸折磨,就是难免磕磕碰碰,境遇已不知好了多少倍,但是他们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因为他的生命如同他们干瘪的躯体一样离死亡越来越近,他们听的出,也感觉得到,郝大帅的步伐已经无力、缓慢、变小。 众海类也不再表忠心劝他独自离去,因为来不及了,他的气力已经耗尽,而沙漠仍看不到边际。 郝大帅频繁休息,心虽不甘,却无可奈何,眼光扫来扫去,看什么都不顺眼,可惜他眼前的东西又实在太少,只有沙子和同伴,每当他停下来的时候,白童连忙出来,懂事地拿起白旗枪到处寻找水源,锤头则默默地照顾乌鲲等众。 郝大帅一声不吭,远远地直挺挺地坐着,不时重重地吁一口气,激起脚下大片沙尘,尔后喃喃惆怅:“命运!命运啦!” 他不时咬牙切齿,阴冷凌厉的目光从众海类身上扫过,众海类虽然早已将生命置之度外,仍是大气不敢出一口,都明白他此时内心已极度压抑,说不清什么时候,不是爆炸宣泄,就是灰心颓倒,大沙漠的风沙很快又会将这些生命扑倒。 “尊主,有水了!”白童飞奔回来,边跑边喊呼。 郝大帅呼的站起,忙让白童带路去看。 原来白童怕他脾气发作,暴起伤人,一等他歇下,就拿起白旗枪去找水,其实想远远地躲避他。 不想这次走不多远,白旗枪插下去,竟带上水来,他心中狂喜,不动声色地将暗河的走向摸清了,一路走下去,又发现了一块绿洲,砸开水面上的冰,尝一下那水,虽然不咸,也很亲切,连忙奔回来报信。 郝大帅一跺脚,将脚下的水龙道堵上,鄙夷道:“就这巴掌大的地方,还在躲着我!” 白童忙道:“尊主,里面有大师的消息。” “哪个大师?” “生相大师,就是求你为他度身的那个薄命人。” “哼,这个缺命鬼,他在哪里?” “他就在二足人的基地,还得意地问我们在什么地方?要派机车来接我们呢。” 郝大帅大喜过望,弹首自庆道:“哎呀,有救了,你怎么回答他的?” “我说我们在大沙漠中,让他那机车边走边用套石在水中问话,慢慢找到这里来。” “好极了,这次你功劳不小!” 郝大帅又眉飞色舞起来,大步回去将玄号拉到绿洲边上,把事情和乌鲲等一说,众海类又一次绝处逢生,但麻木惯了,也没有力气庆贺,先颤巍巍去冰水中享用了,只等机车到来。 基地离此处不远,但因为不知道地方,机车上的队员只能飞一段就停下来,按生相教的办法,在水中晃动套石,和白童对话,问明方向再行,如此反复多次,直到次日晌午时才到。 那队员停下机车,东张西望一番,正要拿套石去问话找人,一个黑影在他身边一闪,机车连连晃动,他惊回头看时,见一个身材极其粗夯的黑头人已窜入机车里面,压得身下的座椅吱吱作响,只吓得面如土色,战战栗栗问:“你是东海王吗?” “对,速带我去重华宫。” 那队员听得他熟悉基地,才稍安心,上了机车,正想飞回基地,郝大帅又道:“慢,先带我们去圣湖办一件事。” 那圣湖如同大高原上的海洋一般,极深极广,基地人莫不知晓,队员更加不疑,掉转方向,机车摇摇晃晃,吃力地朝圣湖方向开去,不多时便到,队员正想询问,头上一疼,眼前顿黑,机车栽入湖中。 第一百一十四章 尊者指派 昆仑山重华宫,生相坐在大主管宽大的玉石椅上,志得意满地听一帮亲近队员吹捧事情,一名机房队员进来,告诉他派出的队员接到了贵客,但机车离奇地飞向东南,坠入圣湖中,生相不由得惊呆了。 那生相也是大力恶灵,因根底不洁,每次轮回都无增益,他自己倒无所谓,多臂尊者却替他着急,这次轮回判了他不具相无依着,旨在让他不经血肉-门户,脱离声**界,于大同香花世界中感悟明亮清静臻境、透彻柔和妙性,剔除瑕疵,早日升华。 生相以己之心,度尊者之腹,不但领会不到尊者的良苦用心,反怪尊者屡次让他难堪,怀恨在心,一出灵魂谷就把修悟二字抛到脑后,匪夷所思地要去抢一个投胎的位置。 他心中盘算,禽兽的生活方式简单,心机少,修行简捷,但不易大成,他自然不屑;水类灵魂的轮回修行和陆地之灵又有不同,他也不知,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做人最好。 这人活着,其实也是灵魂活着,世界太初先有灵,那时候的灵修行得深足纯,光亮饱满者比比皆是,有的心之所至按自己的意愿化着了具体的生命形态,能想到化着人形的最高级的灵,苦心孤诣用自己的智慧把“人”的功能化着既强大又隐蔽,以致其它灵都笑话“人”没有特点,易受欺负,易被淘汰,却不曾想到“人”会成为其它生灵的统治者,以后的世界再也没有化出比“人”更高级的生灵,很多灵视进入“人”的身体去体验,回来再到灵魂谷观心台领悟为修行捷径,亿万年都是如此。 人的生命一旦产生,多臂尊者安排的灵魂便已到达,随着**的生长嵌入其中,等到五官孔窍能感应到自然变化的时候,已是灵肉合一,灵魂便开始本次轮回的修行。 生相须得在此之前找到新生命,抢先占位才行,但他哪里知道什么地方有生命诞生,所以只有拚命寻找人居的地方,只是在这个洪荒世界实在不易,十年一纪能找到一处已高兴得了不得了。 它若找着人居,就在附近隐藏起来,等有新的生命出生,连忙过去,见是普通的小灵魂,就威胁恫吓,想鸠占鹊巢,但对方好不容易出谷一次,自然拚死相搏,最后往往落得人死魂伤。 若遇见的是大灵魂,他也死缠烂磨,即使不成,也不气馁,从容离去,如此不知多少年,就这么荒废过去。 他根底不浅,预见敏锐,尊者又在意他,赶他出谷时手法拿捏得准,竟让他身着大运,有缘得到内有五火万花世界的迷幻洞石,和蕴含无比毒质的迷幻版。 他见到版石周边有累累白骨,设法引了几次生灵靠近,都是瞬间毫无征兆地倒毙腐化,不敢妄动,先取了洞石,那洞石坚而不重,里面不知有多少古老沉积,包罗万象,凡心中所想,无不能解难释疑,又具火舞魔音,生相一见之下,就钻了进去,沉迷其中,权当修行。 一晃又不知过去,总是他运气特别的好,被过境的黑暗圈扫了一下,浑身如遭电击,力量大增,自此可以运洞石飞行。 它虽然根底不洁,毕竟天赋深厚,在洞石里倒不全是沉迷下乘,所悟真谛不少,一进一出之间,境界自有提升,这让他整天飘飘然不止:“独腿啊独腿,我是吉灵只有天佑,你休想刁难于我!” 他于是运作洞石飘行四方,先遇到一群狮子,便跟随观察,不久就见到一个葡萄般大小光韵流动的灵魂降落,顿时警觉起来:“有大家伙,莫非它想投胎做狮子王?” 它欲-火大炽之下,当即上前阻拦,故作惊诧道:“你的资格,就算未来做狮子王,也可惜了,毕竟是兽。” 那灵魂惊奇他出谷却无投胎目标,叹息道:“我也不甘心,没办法啊,尊者说现在是洪荒世界,人烟稀少,比我优秀的灵魂多了去了,要么留在虚界冥想,想经血肉劫修行,这样已经不错了。” 生相心中冷笑:“不甘心?假惺惺!独腿可从未和我这样交心。”口中道:“不好。” 那灵魂问:“哪里不好?” 他摇头晃脑道:“可能你想修行威武不屈之类,可这大雄狮懒惰自私、无情无义的习性,恐怕会让你的修行捡了芝麻、丢了西瓜。” “哎,对啊!你所投的是哪一类?这是什么东西?光秃秃的,怎么从没见过?” “嘿,你错了!独腿不是教我们投胎修行要做到目不斜、口不松、心不昧吗?你仔细看看我所投生的胎体是不是符合他的要求?” 他七扯八扯,只要拖延时间,让那灵魂错过投胎机会,那灵魂被他一唬,竟然相信,凑近了一看,这一看就没了动静。 生相无声地奸笑一下,任那灵魂在里面钻研。 过了不知多少年,它又遇上一处人居,自然隐藏起来捣乱,搞得这处人居但凡有怀上生命的无不流落,先喜后悲,几年不呱,人心惶惶。 偏偏有一个大灵魂到达此处,生相犹豫,上去抢吧,舍不得洞石,不抢吧,又看着眼红,他虽拿不定主意,仍上前摆出一副决斗的样子,那灵魂见了他愕然道:“你也来此投胎?” “怎的了?我早就到此!”他凶霸霸的道。 那灵魂抱怨道:“这尊者是怎么安排的?得得,你请。” 说完扭头要走,生相没想到它如此洒脱,讥笑道:“你境界这么高?也不拚一拚?” 那灵魂大笑道:“还真是!这里水土一般,禀承瘠薄,周围没有优秀先辈,我落胎于此,就算生下来是神童,不受点教,到头来还是庸庸碌碌,与其这趟收获如竹篮打水,还不如早早回去排队。” 生相听得呆了,不知所答。 那灵魂正待要走,前一个灵魂道:“说得对,现在投个好胎不易,你且来看看这个,保你柳暗花明。” 后来的灵魂听了大奇,附上前去看了,也是想也不想,钻了进去。 生相醒悟过来,惊喜道:“这样下去,这些善灵不都在我的掌握之中了吗!” 此后再遇上善灵,他先把洞石显摆给对方看,却又拉住对方,逼其说出还有哪些善灵去了什么地方才让进,他然后不辞辛苦地找过去,只要将洞石一出示,普通的小灵魂不识其宝,无动于衷;优秀的灵魂见了,无不深陷其中。 他乐此不疲,收集的善灵越来越多,这些善灵如痴如醉沉迷于洞石中,不知不觉变得憔悴枯损、黯淡无光,但它们见生相不为洞石所陷,能从容进出,对它大是敬佩。 生相收集善灵上了瘾,拚命寻找人居处和动物群落,只是生灵实在稀少,三年五年也不得人烟,不知要找多少年,能遇上个投胎的善灵就算好运气了。 他乱发脾气:“独腿那么忙,不停地把灵魂往谷外赶,这人类都到哪儿去了?” 他是洞石之主,问的话倘若没有响应,不是把洞石放到风口,让里面的善灵受刺耳烦扰之苦,就是故意摇动洞石,让它们晕头转向。 众善灵受制于他,只能看他脸色纷纷作答。 那出谷之灵如清水兰天,不记一物一事,但被他窃取的在身之灵却都有博闻通智,有灵魂道:“高妙者,灵魂出谷时都是尊者指派好的,你又不知道方向远近,自然难得碰到。” 有灵魂道:“海侵以来,人类本来恢复困难,听说海里有个强魔,时不时上岸,碰上人类就扫除吞没,因此人类一直不能缓过气来。” 有品格低一些的灵魂道:“老鹰飞得高,目力强,得它帮助,事半功倍。” 生相听了大喜,又在灵魂中间问遍了,不辞辛苦地来到大高原边缘,访到老鹰王后代,要请它帮忙,雄雕识破他的阴谋后,断然拒绝,将他驱逐下了大高原。 尔后雄雕又想起要救老鹰王的灵魂,再去找他时,终其一生,也未能够。 生相未能如愿,但越来越有经验,越来越有兴头,陆地上的生灵因为没有了杰出首领,越来越孱弱,而他的野心也越来越大,竟然狂妄地想控制地球上的所有生灵,直到他碰上重华才有所收敛。 那次他找到福先生的族人,又上前鬼祟行事,不料固然福先生身负神技,张弓待箭,只等他前去送命,更遇上重华,被重华手到擒来。 重华不知当时看到他身上蠕动闪亮的东西,都是些迷困善灵,否则怎会放他得过,他唯恐罪行暴露,吹嘘那是自己的千眼千耳,骗过重华,侥幸得脱。 他见重华不受洞石迷惑,又比自己还要神出鬼没,不敢再寻人居,只到动物群落中碰碰运气。生相也有倒霉的时候,不久又撞上宿敌大高原上的母雕前来找它为夫报仇,若不是母雕要看个清楚,犹豫了一下,当时便要被它啄死。 他魂飞魄散,自此只能挨着大森林行路,过着心惊胆战的日子,直到撞上万蛇大会。 他照例先躲在一边观察,听蛇王和群蛇对话:“这一次参加大天人讲经,大家要记住,顺便查一下人类有一个叫太阳王部族的消息。” “大王,他们有什么特征?” “不知道,知道的话就好找了。” “大王查这个干什么?” “是老龟家请我们帮忙的,龟蛇一家嘛。” “这个亲有点远,他们在大海洋里,我们在陆上,他们又为什么要查?” “听说海洋里失了二件宝物,与这个什么的太阳王部族有关,若有消息,他们是肯出大酬劳的。” “嘿嘿,他们都答应了什么,大王可否讲给大伙儿听听?” “可以赠送宝贝、教我们长生之法啦等等的,好多呢!” “可以让我们站着走路吗?” “嗯,你很有思想,我这辈子烦的这是这事,他们答应了,说他们有一种魔水,服过之后,只要看过的物种,想变什么都成。” “太好了,大王,我们会张大眼睛留意的。” “我也想!”旁边偷听的生相几乎叫了出来。 他灵力深厚,又有奇宝洞石版石,控制了大批善灵,因为没有人样,想统治众生灵就不能得逞,否则众生灵怎么向他朝拜趋避?为此他每天从早到晚不知要骂多少遍独腿。 他太需要一个人样了! 群蛇咝咝散去,生相抵制住心头的激动,趁着蛇王没走,连忙上前大佬派派的问:“蛇王在吗?” “你是谁?”一条黄金大蟒看了看面前的陌生客,警惕地问。 生相心中冷笑,口中大笑:“我是千眼千耳的生相啊,打听到你们在此聚会,特来报信。” 双方都是阴暗习性,脾气投合,黄金蟒也笑道:“我说呢,见你圆乎乎的,还以为是藏了头的亲戚,你有什么消息?” 生相不易察觉地瞟了瞟林外天空,啧啧口道:“大高原上二只大雕和大王结了什么仇怨?到处找你,要取你性命。” “胡说!虽说鹰蛇不对眼,可是他们也不至于从万里之外来寻我的茬呀!” “不信!到林外年看看便知。”生相说完,带头出林。 那大蟒倒真有些害怕,先在林边把天空四下看遍,才游出来,便在此时,生相突然向它身后一躲,天空中的光线骤然变暗,一道华彩光芒过后,呼的一声响,果然一只大鸟扶摇直上,眨眼间消失在林外。 黄金蟒早已瘫痪于地,身边却多了一条斑斓小蛇,精神奕奕,游到生相面前道:“多谢救命之恩!” 生相知道这才是真正蛇王,故意惊诧道:“啧啧,你身形虽小,气度不凡,刚才雷霆一击,吓走了恶鸟,保护了你大王。” 蛇王道:“我才是蛇王,那恶鸟被我咬伤,必不能活命。” 生相这些日子被母雕追杀,日日过着提心吊胆的日子,此时借蛇王之口得除母雕,惊喜之余,大赞蛇王道:“蛇王神勇,令我大开眼界!” 蛇王问:“你刚才自称千眼千耳,可知人类中有个太阳王的部族?” 生相又故作犹豫道:“这个部族是当今最神秘的一支人类,不可说。” “为什么?” “秘密只在二个人中间,一经传递,便成公开,要说我也说给最后面的主听,当然,我会告诉他你的功劳。” “好吧,只要能让朋友知道真相,我不参与也无妨,何况你救了我一命,你等着,我这就通知他们。” 生相暗自得意,明明蛇王救了自己,自己却成了蛇王的恩人,待蛇王传递下消息,开始套话道:“蛇王气宇轩昂,为何落落不欢?” 蛇王看了看留在身边的群蛇,叹息道:“我什么时候得意过?它们没有思想可以,但是到我这个层面,怎能不操心同类的命运,为什么我们要伏地走路?为什么我们的生命要比其它生灵短很多?” 生相心中冷笑:“笑话!你境界不高,投胎不好,与蛇何关?怪不得对洞石无动于衷。”嘴上却安慰道:“蛇王,这是命中注定的事,更改不了。” 蛇王摇头道:“不是,光我知道的就有三条路。” “哪三条路?” “第一条是大海洋中有一种神水,服了可以实现我们的愿望,但我大半生守在海岛上,都无缘得到。” 生相道:“陆上生灵对大海洋充满期盼,说不定大海洋的生灵也羡慕陆上呢,这个恐怕是臆想,你且说第二个。” “这个我也是等了大半辈子,说有大天人在福德山讲经,听者无论有什么心愿问他,他都能指点迷津。” 生相嘲笑道:“这个一听就不靠谱,这个世界我都转遍了,从未听说福德山这个地方,再说,大天人讲经,什么时候讲?这个传言你也相信!” 蛇王也不和他争辩,接着道:“第三个是如果我们能找到地精,也能成为地球的主宰。” 生相奇问:“地精是什么东西?” “它是地球的精华,如地球的骨髓一般,生相大师,我知道你不信,我也情愿你不信,否则多了一个竞争对手,但我觉得你和我们一般委曲低下,心怀不甘,故有同病相怜之感,这才和你说。大海洋中有没有神水,你不是知道太阳王部族的消息吗,到时候他们拿出来酬谢你的话,你不相信就给我,权当再救我一次;大天人讲经,确是一个古老流传的事,这地名都是人类取的,福德山在哪里,还得找人类打听,至于什么时候,也许找到了地方就能知道;这第三个说的地精,告诉你,所有的生灵都知道了,就瞒着人类不知,你看这一场地球大灾难过后,表面上平平静静,但百草不藩,牛羊食之都说无味,大批神秀生灵隐忍不发,为什么?就是地精被一种力量困住了。我和手下说去听大天人讲经,要向北向西,其实已经知道牛马羊生灵上百年的嗅探围合,那个地方愈来愈明确了,所以要赶过去见机行事。” 蛇王说完,像是发现了洞石的异样,围着它打起转来。 生相只听得如痴如醉,心中叹息道:“原来有这么多大秘密,我却不知,都怪独腿,不让我投胎。” 忙对蛇王道:“这些我也风闻过,只是觉得太过离奇,从未相信,今天听你这一分析,才知道自己忽视了,来来来,我是不遇知音,不发言语;你是冷眼清心,惜言如金,反正在此处等着,不如坐下来各抒衷肠。” 蛇王还真和他一见如故,二个触膝谈起心来。直等到健足将在林外喊话,才知道他主人到了。 第一百一十五章 大主管 再说那郝大帅认定找到太阳石,其它事情都可迎刃而解。但是这陆地广阔、形态众多,在靠近海洋的地方,陆地上的水系越越与大海洋通达,有什么事情发生,他都能马上知道,但是一到内陆深处,多高原沙漠,孤水断流,二边便消息断绝,而众海类又安逸于-大海洋,没有几个肯脱离水体,到此处出大苦差,他就不能像在大海洋中那样有无数力量可调、无数手段可使,要找到太阳王部族,比他在大海洋中找一根针还难。 他判断满后肯定也认识到这一点,必定在内陆深处藏身,所以只能自己孤家寡人一个,顶烈日、冒风沙,执着搜寻满后的下落,偏偏精华洞当面说得动听,过后便忘诸脑后,不闻不问,让他愤懑之下,更加拧着一股劲:不屑他们掺乎此事,非得找到太阳石,到时候再和他们算总帐! 他我行我素,这次到陆上寻查已久,仍无下落,二个海童忽然上前报喜,说接到健足将水波急报:有陆上生灵知道太阳王部族的消息。”便急急乘幻影飞车赶来。 他随健足将来到林中,找了半天,才看到在地上窝着的蛇王和生相,气得一脚把健足将踢飞,怒道:“什么东西?要我低头和它说话!” 蛇王知他身份不凡,但从不惧怕庞然大物,当下尖着嗓子冷笑道:“海水不可以斗量,生灵不可以貌相,你若以貌取类,尽可以凭自己的本领去找什么太阳王部族,何必要我们帮忙!” 郝大帅轻蔑道:“鹦鹉学舌!那太阳王部族在哪里?” 生相在一旁观看,见郝大帅高壮如山,头大如斗,方脸巨口,戴黑金盔,罩黑油袍,威风凛凛,人形十足,相形见绌这下,心中羞愤,口气不恭,以问作答道:“尊客找那太阳王部族多久了?” 健足将上前藐视道:“说出来让你不敢想像,有数百年了。” “哦,怎么找的?” “自然满世界找有人烟的地方,尊主有大事在身,没空和你闲扯,你若知道,赶紧说出。” 生相道:“我不知道。” 郝大帅大怒,低头就要踩烂洞石和蛇王。 生相察言观色,忙道:“你们这种毫无目标、不讲方法的找法,和二足人闭目撒网捕鱼、低头张弓射鸟有什么区别?我听说人类虽遭灭顶,仍有星星火火余脉,昆仑山为其绸缪总枢,若从那里着手打听,必然简单明了。” 郝大帅如醍醐灌顶,顿足道:“确然如此!” 蛇王得意道:“生相大师本来无所不知,见识不凡。” 郝大帅没有理它,和生相道:“你帮我找到太阳王部族,必有重谢。” 生相黯然道:“我又不能行动,只能和你说说罢了。” 郝大帅注目他片刻,点头道:“原来你也是朝堂喧闹处,一个边缘人。好,我给你塑身。” 生相骤听之下,似懂非懂,却也是浑身颤栗,忙不迭的道:“尊主的再造之恩,生相肝脑涂地,给你做牛做马也成。” 郝大帅也不多说,随即吩咐白衣海童:“你速回黄金坪到乌巢乌鲲老爷处取生生膏。”又和健足将道:“你速去大堡礁宝珠王处取珊瑚骨。”又和青衣海童道:“你再去强鱼岛找自在魔鱼取魔水。” 三个应声而去,蛇王上前道喜,郝大帅道:“你推荐有功,回头赠你仙膏,若有异常消息,还像这样速报与我知道,必有赠赏,有宝共享。”蛇王也高兴去了。 生相觉得郝大帅恩比天大,自己却无以为报,左思右想,忽然想起一件事来,忙道:“尊主,离此地不远,有一处地方,名叫天竹山,有一支人类,人数不少。” “嗯,我想知道的是太阳王部族在哪里,其它的二足人都没有用。” “是,尊主,不过他们中间有一个人非常厉害,虽然气势比不上尊主,自有特别神通。” “哼!说说看。” “尊主,这个人神出鬼没,我在世上逍遥无碍,只被他手到擒来一次。” “那就去看看。” 于是二个同乘黑脚龙,找到天竹山,果然见有稀稀落落的房舍和留守的福族人,郝大帅心中不快,抬手将此处夷为平地。 生相心知福族人已经外迁,却不敢说出,又见郝大帅一副不耐烦的样子,只好陪着笑脸带他在四周搜索一番。 黑脚龙眼观四方,忽然惊讶道:“尊主,那不是紫晶公主?” 郝大帅忙看时,果见一个小水塘边,紫晶公主光彩熠熠,非常醒目,却满脸惆怅,一看便知。 当下下了黑脚龙,沿小道悄悄走近过去,远远喊道:“小紫晶,你在干什么?” 紫晶公主正在出神,蓦见他也在此处,欣喜道:“郝伯伯,你怎么也来了?” “我常年在陆上巡查,正好路过这里,你怎么到此偏僻处来?” “我来找我妈妈?” “你妈妈?” “是啊,她好不容易回家,又不见了,我只好再到此来找她。” 郝大帅这才明白,整个黄金坪都知道他和乌鲲在酷刑审问满玉,她的亲生女儿竟然不知,一时又猜疑紫晶说话的意思,只有听她道:“我妈妈身体曾经遭受剧毒腐蚀,下不得海,只能在这里忍受折磨。” “是吗?在哪里?我去救她。” “那边。”紫晶一指乱石岗方向。 郝大帅故意问:“你确定吗?” “我来过这里,是石干伯伯带我来的,但是我到那边看过了,却没有找到她来过的痕迹,也不知她到哪里去了。” 紫晶说到这里,伤心地哭了起来,郝大帅也喜欢紫晶,却不能和她说出真相,便劝她道:“找不到就不找了,你快回去,别时间长了,回家的路都记不得。” 紫晶道:“我在这里再等等,如果能见到二个人,他们可能知道。” “谁?” “一个是石头人伯伯,还有一个是-,郝伯伯,你在陆地上最久,有没有见过这个二足人?他在人群里一不起眼,一旦注意到他,便觉得他与众不同。” 郝大帅笑道:“你见过几个二足人,怎么知他与众不同?” 紫晶急道:“真的,他身材匀称,声音清亮,椭圆脸蛋,短发高额,目光明亮,双瞳剪水,在那里一站,身边所有的一切都象要他来引领一般。” 她一口气说了许多,郝大帅不是情种,也听出她对心中人炽烈的相思爱慕了。 生相在一边扯了郝大帅一下,低声道:“尊主,她说的就是在天竹山擒我的那个人。” 他这一说,郝大帅便想起初审满玉时,她也是淡然说起摆脱灾病缘于吸过一个二足人的血,对这个二足人的描述又和紫晶生相所说的一致,那么满玉真的不知道地精,这个二足人才知道。 他正在思想,紫晶又道:“郝伯伯,你要是见到他,告诉我一下,我好问他妈妈的消息。” 郝大帅口中答应,心中暗笑,又听她和自己要求:“郝伯伯,我这次是偷偷出来,你回去不要和谁说起。” 当下笑着答应:“好,只要你自己不说出来就行,你快点回去吧。” 眼看着紫晶郁郁离去,生相又小心道:“尊主,可知道这世上有个木王?” “不知道,怎么啦?” “那个人类很厉害,我就是碰到他也没有办法对付,听说木王身上有奇宝,如果得到,再遇到他时,我便可为尊主擒获他。” 郝大帅心中厌烦,但是为了利用它,还是忍着不快答应了。 二个又来到巨树林,还好他们不经水路,由南往北直行,没有碰上皮皮船,但是等到郝大帅施手段将木王击碎后,发现晚了一步,天视和木王心杖已被取走,生相很是失望,郝大帅倒无所谓。 他们回到原地,海童和健足将已次弟将所要的物事取回,郝大帅先将珊瑚骨凑好,令生相之灵附在海珠上,将海珠置于骨殖顶部,待生生膏贴骨长得丰满,白海珠也化开,形体便成。又让他连服三日立骨丸,身体便能站立。最后让他喝下魔水道:“你自己想着所要的模样吧。” 生相一会儿觉得方面威重,一会儿觉得长脸精神,想想又觉得圆脸灵活;他想着虎目威武,又想想还是象目老成,这个那个的,变来变去,时间到了,一张僵面皮上,脸型五官竟然凑合得全不和谐,不伦不类,非常滑稽。 郝大帅让他自去河边看了,他回来讪讪的问:“尊主,可以回头再来一次吗?” “你还想什么?” “那个我想多了,所以形象反而不佳,再来一次,我不犹豫了,应当好看些。” 郝大帅教训他道:“你的名字叫生相,相由心生不知道!你们那套小修行,尽是眼前身边絮絮叨叨的小事情,以后我教你大修行法,境界大有不同。” “大修行?”生相闻所未闻,脱口问道。 郝大帅哼声道:“修行,无非参悟事物的生灭变化,印证提高自我。你活的时间短,那周期长、体相大的变化还没有注意就已死了,认识当然局限,你现在身子还轻,先服立骨丸,等二年躯体厚重了,我与你服食仙膏,你便可长寿,方能看清领悟那纷繁浩淼的世界。” 生相张大了嘴巴,眼睛眨巴个不停,半天才回过神来,心中大为悦服,哪里还敢再有想法,瞅空多跑了几趟水边对照,觉得自己如果平心静气的话,还是有几分仙风道骨的。 他心存感激,又邀声和郝大帅说起岭南有一对金竹非常神奇,郝大帅把脸一板:“我让你帮我找太阳王部族,找到太阳石,什么都有;找不到,一切都如从前,你还是你,我还是我。” 生相这才明白身体还不是自己的,老实了很多。 他和郝大帅一路往西北来,快到昆仑山时,黑脚龙忽然发现半空中一大群闪闪亮亮的东西,悄悄跟了上去。 郝大帅看清是一群二足人,装备奇异整齐,却又闹哄哄的,便和生相上前打探,才知道是基地出逃的队员。待生相套出他们的话后,郝大帅施展罗网手将他们全部变成弱智人,差黑脚龙押运回黄金坪供众海类观赏,然后又大摇大摆闯上重华宫,和大主管斗法。 郝大帅看出大主管贪念仙膏,当即与其媾和,约定大主管帮他找到太阳王部族,他赠予大主管仙膏,生相嘴上不说,心中忌妒得要命。 郝大帅走后,生相卖力地明敲暗打大主管安排寻找太阳王部族,无奈是他和郝大帅把基地的大半精锐都损害了,基地哪有多少力量搜寻,时间一久就搁置下来。 当时扎哈大师也在基地,他和扎哈越谈越投机,很是热乎,大主管长生的希望寄托在他二个身上,招待得甚是热情。 生相见识一多,表面上枯脸一张,内心却又是羡慕又是不平:他希望有大主管和郝大帅的权势;扎哈的博学多闻;基地的奢华享受;年轻队员们的洒脱飘逸。 当他听说基地附近有圣灵魂逗留时,心中蠢蠢欲动,这么好的地方,他只能作看客,当然容不得圣灵魂来此处投胎,便紧跟扎哈,密切注意。 当扎哈发现圣灵魂已降临,忙急急赶往致意的住所,他也飘飘疑疑地跟在后面。 他心中有鬼,一看到上古金刀,便慌了神,更想不到的是迷幻洞石竟被金刀吸了过去,在这一瞬间,他想到多臂尊者对他此生的判言:“不具相,无依着。”心中惧怕起来,灵魂从躯体里冲出,抓住了洞石。 此后他在怡然洞一困十年,直到仁吉从基地回来,虽然将他释放,却将洞石内困着的善灵解救了大半,他一气之下,将余下的灵魂都驱赶出洞石,独自悲悲戚戚地回到太阴山,找到迷幻版石,潜心研究,既当修行,也是自娱自乐,打发时间。一日他正在玩耍,忽然发现洞石无风自摇、版石流光泛动,细细一看,瞧出一个奇怪的透明精灵正在欣赏迷幻石。 那精灵形状像善灵们议论过的彗星,又像黑脚龙描绘海中行走的乌贼鱼,又有晶体一样一根根微小的光棱,他壮胆喝道:“什么怪物,竟敢偷窥我的宝贝!” 第一百一十六章 黑暗圈 那精灵这才注意到他,呵呵笑道:“难得难得,如此待遇,竟没有自暴自弃,你钻研它们多久了?” 生相大言道:“总有数百年了吧,与你何关?” “嗯,也应该小有成就了,你从中悟出了什么?” 生相犹豫一下,脱口而出道:“时间。” “为什么?” “任何事物都有生命,生命即是时间,假我时日,无所不成。” “好!”那精灵欣慰道:“你既有此认识,为什么却脸有愀色?有什么难事?我可以帮你。” “哈,你和我一样,无依无靠,无命无相,拿什么帮我?” “依靠即羁绊,命相乃轮回,你这个样子在普通者是痛苦,对你却是难得的大修行,我以为你已了悟了呢,还想赠你一段生命,助你修行,原来你另有想法,那你想要什么?” “你是谁?这世界把牛皮吹得大大的唬人,我见得多了。” “我就是时间使者宇恒,你这样激愤,是因为你没有碰到可以帮助你的力量而已,你说罢。” “也不难,独腿不让我好好的投胎做人,我要到最最人类的地方做最最的人类,你能吗!” 宇恒看看他睥睨不信的神情,笑道:“这有什么难处,我就看着这洞石版石重出地面的份上帮你一下,你等着。” 他抬头向前,边运行边仔细观看,待看到一个人坐在山崖上双手托腮凝望远处时,和生相道:“这个人已想通生死,他跳下来时,我救下他躯体,等他灵魂一出窍,我就把你送进去,怎么样?” 说话间就到面前,生相忽然道:“等一下,他已经年老,我投他能有几年?” 宇恒道:“你修行还是浅薄,灵主宰相,他躯体已老,你进去,也可以比他本来的应活的时间更长。” “噢。”生相虽然答应,却不相信,说话之间,这个机会已经过去。 生相经宇恒提醒,看那肉身人时,才注意到世界好像变了,跳跳凸凸,模糊不清,再看看身边,都影影绰绰,似是而非,自己似乎被宇恒拉着跑,又似坐在他的身上,好像很快,遍体生风;又好像很慢,静止一般。 一时又觉得那些光棱都有感情生命,有兴奋欢呼的,又愁眉苦脸的,有欣慰持重的,也有焦虑不安的,不一而足。 他正惴惴不安地打量,宇恒又叫他:“来了,这个怎样?”不等他回答,将他一推,进入了一个躯体。 这时间精灵宇恒无所不有,无时不在,却从未有现身传说,比黑暗圈还要难得(地球上的黑暗圈有三个,一个是静止的;二个是运动的,其中一个在大海洋,一个在陆地。),这次因为同样稀罕的地心火石出土,才让他凝形驻目,这一看不免多事,它先帮生相找一个肉身,再助他灵肉合一,然后身子微微一抖,就把他送到了昆仑山基地。 这一切对宇恒是小得不能再小的事情,对生相而言,又撞上了大运! 大概这具肉身的前主人德行很高,所以耳聪目明,全身协调如意,正是壮年,相貌威严又不失儒雅,连一向吹毛求疵的生相去水边一照,也发出感叹:“这种事情也给我遇上,我若不有所作为,真过意不去。” 总是他的灵进入肉身,未经血气胞衣浸染,对之前种种经历印象未曾泯灭,故此明白,在这洪荒乱世,人活着都是不易,能有什么事做?想作一番事业,只有到基地投奔大主管。 他平静下来,打量一下四周,发现自己所在似乎正是昆仑山人类基地,等到晚上,再看到那高耸明亮的照心灯时,更加确定,摸一摸洞石版石也在,当下顾不得骇异宇恒的神通,清咳一声,大摇大摆往重华宫来。他今非昔比,又轻车熟路,每有队员相问,便称是大主管的朋友,谁敢怠慢,竟一路畅顺。 上得重华宫,时间尚早,队员进去报告,他四下转悠,满眼所见冷冷落落,不光没有了香风艳影,到处杂乱尘积,不免暗暗讶异。 过了好一刻,他才又被引到议事室,一个精壮男子站在其中,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通,不冷不热地问:“尊客从哪里来?有什么事?” 生相傲然道:“大主管呢?我要见他。” “有什么事?你先和我说。” “我是生相啊,是大主管的故人。” “没听说过。” “你当然不知道,十余年前,我和东海王一起来拜访过大主管的。” “你说什么?怎么就你一个人?你说的那个东海王在哪里?” 精壮男子正是穆班,一听眼前陌生客说起东海王,顿时警觉起来。 生相察言观色,看出他的敌意,忙道:“不知道,我和他也不熟,碰巧了一起上山,后来他先走了,我却和扎哈大师谈得来,大主管盛情相待,直到仁吉出生,扎哈大师逝世,我也有事别去。” “哦,大师请坐,大主管外出有事去了,我这就通知三主管他们前来相见。” 穆班听他与黑洞不是一伙,先放下心,又听他说起仁吉之事,更不疑虑,客气了许多。 生相本来还担心十多年过去,自己面貌大变,越发年轻英俊,大主管能不生疑?听穆班说他不在,自己也大大松了口气。 他和穆班借了衣服,自行换洗过,顿时觉得神清气爽,穆班安排上饭食,他又得饱口腹,晚上睡在整齐干净的大床上,不禁感叹:“这数百年来光顾和独腿斗气,到头来吃亏的还是自己,这做人的感觉多好! 他沉浸在享受中,一晃几天过去,三主管穆正和米夫子才珊姗姗前来,穆班一一引见,三人见他红光满面,气宇轩昂,都暗中刮目相看。 双方先是不咸不淡地寒喧二句,怎奈生相确实在基地呆过一段时间,穆正等人自然问不出丝毫破绽,生相反倒大肆吹嘘起来,屡屡透露出自己当初多么受大主管的赏识。 他口若悬河地说个不停,全不在意三人只是哼哼哈哈,毫无响应热情,直到后来米夫子昏昏欲睡,三主管心不在焉,穆正仰面朝天,他仍收不住话匣子。最后穆正站起来,打断他的话头道:“大师既是基地熟客,就在此处住几日,我们手头上还有事,过段时间再聚。”说完头也不回地去了。 生相还有一肚子的话没有说出来,憋了半天,才变过口气埋怨:“一点儿热情也没有,好像大主管亏待了他们一样。” 穆班听了冷笑道:“哪里!大主管虽有过错,已自贬外出,把基地的事权都交给了他们,他们又都不干事,也不知怎么想的?” 生相正色道:“他们老了,没有了锐气,你们年轻人可不能这样。” 穆班气道:“难,他们不想做事,又抓住权力不放,你想做事,还得看他们的脸色才行,然后做得好了,必须要说是他们的功劳;做得不好,便是没完没了的指责。” 生相呵呵道:“你一个人,他们几个人,肯定不行,想要做成事,自己身边也得有人才行。” “大师的意思是?” “你看好他们身边的能人,多游说几个过来,队伍不就壮大了,他们不做,身边有的是人做;他们怪你,你也有人撑腰。” “这个不是挖他们的墙角了吗?不怎么光彩。” “你是为你自己吗?为了基地,受点委屈,值不值?”生想义正辞严,其实是想把基地的局面搞乱,便可以浑水摸鱼。 穆班不知道他的心思,还以为都是金玉良言,奇谋绝策,赶紧依言行动。 穆班是活泛之人,很快物色了穆正身边的穆西、米夫子身边的玉铉和鸿渐、三主管身边的金沙和震旦,以及机要房的茉莉,都是崭露头角只待磨砺的新人。 他把他们带到重华宫议事厅,将生相和他们介绍了,盛赞道:“生相大师是大主管的朋友,忧虑基地现状,期待青年有所作为啊!” 又将从大主管处听来的长夜论英雄的故事讲述一下,说一句大主管的寄托之言:“没有朝气和热情的青年是没有出息的!”只把众人听得血脉贲张,金沙道:“我们也想做一番事情,可是不知道做什么,也没有人教。” 茉莉道:“先前有如夫人率身督促,基地风气为之一新,大主管外出,她也隐匿了,基地的气象又暗呜下来。” 鸿渐道:“我觉得可以从提升自己的境界做起,大伙儿互相督促,有缺点就改,有事情就做,有困难就上。” 众人纷纷点头称是,华阳摇头道:“若没有共同明确的目标,时间一久,大家还是会懈怠迷茫。” 众人又转向穆班,穆班这二日早想好了,当下问众人:“我们现在在哪里?” “重华宫。” “大家觉得重华宫最醒目的是什么?” “照心灯。” “大家心里还记得基地的训词吗?” “重华宫明我心志,照心灯照我心迹,愿以我身,换人类新生。” “好,现在大主管已找到一处人居,咱们不就有了帮助的目标?” “怎么帮?”众人齐问。 穆班道:“他们现在很原始困难,我们要派人过去传授先进,带他们的人过来学习,当然最好最直接的是还要有物资帮助。” 玉铉道:“这个恐怕不易,就那几辆机车,每架能装多少东西!” 生相忍不住道:“那就大驱牛羊,趟出一条道来。” 他本是应景之言,众人却都恍然,纷纷道:“对,眼下我们就得大力耕种,大力蓄养,挑选人员物资,随时准备出动。” 穆班又道:“我们在座的当学那太夫人和灵姑,要起带头作用,又要学她们不畏困阻、坚持到底的精神。” 茉莉道:“还有仁吉妈妈舍身成仁的精神。” 震旦踊跃道:“老穆的意思是大家一定要有热情朝气,又贵于坚持,然后发动更多的人和我们在一起。” 众人齐声道:“正当如此。” 他们说行动就行动,生相又和穆班道:“大家的热情被激发起来了,重华宫可不能邋遢,应当选一些姣好细心的女子前来打理,你放心去忙,此处有我安排。” 却又施手段把一些女孩儿引坏,肆意纵欲,自此山下风气激进,山上风气也变得妖艳起来。 那三老很快发觉不对劲,穆班总会不显山露水地和他们说起一桩事情,他们在笃悠悠地懒得思考时,手下有一帮人已风风火火地行动起来,进境神速,止都止不住。 几件事下来,三老心中恼恨,细问之下,才知道这帮年轻人日日上重华宫围着穆班和那个外来的大师讨论总结,再下山施行。 三老这才心慌,连忙一起草草计议了,气哼哼地上得重华宫来,扫视一屋子的人,责问道:“重华宫何等神圣,哪能什么人都可以上!” 穆正更板起脸孔,手指门外,威严道:“都给我下去!” 众青年尴尬片刻,即刻镇静,他们这一阵子正干得起劲,胆壮眼高,已经觉得天底下没有什么可怕和困难的了。 一人嘟咙道:“我们又不是上来玩儿!自己不做事,还见不得别人做事,真是!” 三老嘴巴都气歪了,穆正大声喝斥:“穆西,你还敢坐着!没看到长辈在你面前吗?” 震旦道:“下去就下去,一样做事。” 鸿渐道:“不能,若妥协,下次再遇到更大阻拦,便难坚持,我们所言所行,全是为了光大基地宗旨,生相大师可以作证。” 米夫子怒道:“你真长出息了,我们基地的事,为什么要问别人?” 生相在一旁察言观色,眼看着怒火就要烧到自己身上,佯怒道:“咳,不准和长辈翻理顶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三老宝贵的人生经验是你们避免走错路的保障,何况他们是基地之主,你们先都下去,待我和三老先认错陪礼。” 牢骚满腹的年轻人在穆班的张罗下退出,三老也一个个铁面判官一样对生相毫不理睬。 生相呵呵笑了二声道:“还请三老听二句话,我再下山不迟。”三老方才坐下。 生相道:“年轻人想做事,又不影响你们的地位,穆班,你应当和三老多登门请教。” 穆班点头称是,穆正冷冷的道:“大师二句话已经说完了,就请自便,基地的事我们自己会商量。” 生相点头道:“好。其实啊,各位请想,大主管不在,年轻人如果真的做出一番事业来,成绩算在谁的头上?” 三老哼了一声,并不理会,生相接着道:“我虽是外人,但也是基地故人,看到大主管不在,就忍不住替他操心。咳,这个大主管,我知道他一门心思想长生,可是他不得其法,就不能如愿,你们看我。” 三老终于被他的话头带动,疑惑地看着他,大致他懂得采补之道,这段时间日日秽乱重华宫,不但不见疲态,反而更加精神奕奕,相比之下,三老更显得苍老颓丧,听着他侃侃而谈:“我比扎哈大师大多了,扎哈大师十多年前就已经老态龙钟,十多年过去,我还是老样子,能吃能喝能玩,这养生长寿之道其实很简单,不信什么时候我告诉你们几个小窍门,你们按照我说的做,三个月便知真假。” 三老一听这意外之喜,个个怦然心动,连穆班也开动了心思。 米夫子双眼发亮,盯着生相,咽下一口口水道:“谢谢大师,大师是老前辈了,却和穆班一样风貌,果然高妙。” 三主管道:“大的师明明是高人,有真才实学,请你留下来为基地作主,我们都听你的。”生相投奔基地,本来只想大主管念他一场交情,赏一个位置,享受基地充裕的衣食,免受生活劳作艰难之苦,不曾想一到基地就混得风生水起,先挑起青年的叛逆情绪,再以长寿养生术作饵,令三老也服服帖帖,轻轻松松地身份超越,隐然成了基地之主。 他随口传授了几个心意小术,将三老整得一声不吭,面也不露,去各自修炼,转身即和年轻人吹嘘:“三老已被我说服,你们放胆去做,就看你们的啦!” 年轻人没了管束,如脱缰之马,干劲更足了。 生相在重华宫为所欲为,尔后又不甘寂寞,理直气壮地要到各处巡视。他带了一个亲信队员大川,先到了牲畜区,牲畜区首领为他们安排了良马,派了二个人带路,生相看了一眼望不到边的牧群,惊叹不已,眼看这一切不久都要属于自己,几乎不敢相信。 他漫无目的地走着,忽然看到羊群中一头大公羊时,眼睛一亮,围着它观看一通,不由得指着它狂笑起来:“你说你这么大的来头,就投这个胎,也算走一遭?也算修行?”上前发了疯地拳打脚踢。 大川吓了一跳,连忙上前拉劝:“大师,你怎么啦?”却哪里拉得住。 生相直等自己打得累了,停下来边抖着手臂边朝那头羊呸了一口,又嘲笑地看了它二眼,这才转头问大川:“看得出它是头羊吗?”大川不解地摇摇头。 “看得出来它不怕打吗?”大川点头。 “我打了它半天,它不退不跑不叫不抵抗,说明它很能受折磨,以后长途迁移,要带上它,让它多受些苦,没问题。” “噢,大师高明,原来在试羊。” “嗯,问一下有没有兽医?” “大师要干什么?” “让他把这头羊的角锯掉,势去掉。” “什么去掉?” “就是蛋割掉。”生相哈哈大笑。 大川忙对二个莫名其妙的随从说了。 “这是种羊呢!”随从提醒道。 大川一瞪眼:“不管什么羊,按大师说的做。”随从只好不情愿地去了。 那头羊翻着惨白的眼睛,跟着生相走了二步,生相朝它嘿嘿奸笑道:“怎么啦?感谢我?我这是助你修大行呢。”带着大川扬长而去。 他因无聊出来看看,不料竟做成一件快事,心花怒放,忍不住重拾旧好起来,一趟趟羊群巡视过去,见有像样一点的灵魂,便对它们的肉身大肆凌辱,手段残忍毒辣,弄残致死眼睛都不眨一下,大川和二个随从都觉得惨不忍睹,又难以理解,只能远远地跟着,任他发挥。 还好牲畜数量庞大,他只一个人,折腾到自己都没劲了,这才收手,忙催大川回去。 大川松了一口气,以为再也不要看这种尴尬倒胃口的事情了,哪里想得到他折腾折腾着,猛然省悟,毕竟还是投胎做人的善灵多,他这是急着回去看孕妇婴儿呢。 生相回到重华宫,三老早已经等待多时了,原来三人按他所教的窍门修炼心意,感觉果然不同,自觉生机勃发,神清气爽,却仍有疑难参解不了,只能过来讨教。 生相教训他们道:“你们这才练习了多长时间,还要快?那神仙太容易做了!这身上的筋骨血肉总要慢慢转换的嘛。” “是是,大师高明,我就是一口气聚不住,到处乱窜。” “我也是,就是聚住了,也压不住,时间不长就涣散开来。” 生相道:“你们把心中的事情都放下,这心思去了,不就能空出地方,能凝神聚意了吗!有什么事情都交给我,我帮你们处理着。唉,我是恨不得把心都扒给你们,还是二头不讨好!” 穆正忙道:“大师如此为基地操心,我们感激不尽,哪能不信任,就怕大师嫌烦呢,是不是穆班和那些年轻人没有分寸,惹大师生气?” 三主管道:“大主管一时半时回不来,大师还得为我们操心,年轻人若不服管,我们来训诫他们。” 生相问:“大主管在忙什么事情,要这么长时间?” 三主管道:“基地的神兵失效,他要去一一查清原因。” “神兵是什么东西?” “就是超级武器。” “哦,怪不得。”生相幸灾乐祸,却故作忧虑之态:“大主管给我演练过,爆炸起来山摇地动,这么大的事应该重视。”他心中高兴,又随口说了几个要旨,三老欢天喜地回去了。 生相知道大主管暂时不会回来,更无顾虑,满脑子都是以前偷婴斗灵的事情,那种偷偷摸摸的感觉实在刺激,只是他现在既有肉身,又有身份,反而不大方便。 但是越做不到的事情,对他来说越有吸引力,他绞尽脑汁想了一通,心中有了计划,叫上大川问:“年轻人现在干劲怎么样?” 大川道:“干劲高着呢,都说要来看望你,却又不敢上来。” “怕什么?叫他们都上来,偏的、远的,各行各业都叫上!” 一大群人吵吵嚷嚷上来,纷纷向生相报告成绩,生相大声道:“三老不管事了,你们想怎么干就怎么干,不要有顾忌。” 众青年齐声高喊:“我们一定要干出成绩,让他们看看。” 生相道:“我这段时间也没闲着,到牲畜区巡视一通,牛羊成群已然足够,想来粮棉器械问题也不大,但还要挑选人口,这也要后续跟上,不知道基地这二年人口增减情况怎么样?” 玉铉道:“好像云梦对这个比较清楚。” 云梦道:“大师,前几年如夫人鼓励成家夫妻早生多生,人口增长很快,但也没有个准数。” 生相生气道:“这种大事也能马虎?以前的就算了,你赶紧给我统计上怀着的和生下的婴儿数量,远的也不能漏掉。” 云梦还有些为难,身边的人都催她道:“大师说这是大事,回去赶紧办,我们都帮你。”云梦连忙大声答应下来。 生相又道:“有热情,有朝气,但也要有能量保证,这里有现成的酒肉菜蔬,大伙儿庆祝一下。” 穆班忙道:“大师,重华宫是清规圣地,要庆祝我们到山下去,随便怎么闹。” 生相白了他一眼道:“穆班,你虽然年龄大些,也不算老啊,怎么也有这么多顾虑?” 众人大呼:“就在这里,我们这就开始准备。” 穆班无语,心中暗有悔意。 生相急不可耐,天天催促,好不容易等到云梦和穆班统计好,也就十几个对象,生下来的九个,怀着的七八个。他是行家里手,一眼就能看出哪些是修行深厚的灵魂,哪些比较普通。 第一个人家是一个男孩,七八个月大,看上去水灵活泼,招人喜爱,左邻右舍常来逗着玩,那家长一听大师上门看望孩子未来出息如何,怎不感激高兴。 那孩子的灵魂灵性尚未被血气完全包裹,发现阳光之下竟有人能看得到自己,目光诡异阴森,身上透出的气息令自己头昏眼花,连忙哀求:“大灵,我与你无怨无仇,好不容易上来一次,求你放过我。” 生相狞笑道:“我要助你修大行,大修行。” 那灵魂自知大祸临头,发作起来,肉身跟着哇哇直哭。 家人不明所以,边哄边不好意思道:“大师神通广大,小孩子感情最率真,有敬畏之心。” 生相严肃道:“不是,是孩子生病了,你们不知道,我来了,他才知道求救。” 家人大惊,忙问他:“那怎么办?” 生相道:“先让他多睡眠,过几天看看再说。” 一边将象伏草悄悄地塞进男婴的襁褓中,那象伏草最是无名,发出的一种气味,能让体弱之人耳聋目瞽,那男婴还不到周岁,如何受得了,不几日就眼睛看不见、耳朵听不到了。 生相又来到第二个男婴家,见此处人烟稀少,便趁他家人不备,将他偷了出来。他一个大男人围着一个只有他股掌大的婴的儿,施用他几百年的经验手段,将那婴儿斩胳膊断腿,刺破五官,搓揉甩荡,闻所未闻,天地为之变色! 他于婴童撕心裂肺的惨叫;无力又无助的挣扎,不闻不见,只专心致志看那附体之灵乱钻乱扭的惨状,乐不可支。生相兴犹未尽,发狠道:“有我生相在,你们也想太太平平地投胎修行!” 然后招来大川道:“这是谁家的孩子?不小心摔坏了,你速找人医治一下,将他抱给已生或待生的大人孩子看,让他们都要小心些。” 大川二腿发抖,心嘭嘭直跳,不敢直视小生命那娇弱的垂死躯体。 刚好第一个婴童的家人找来哭诉:“大师,这孩子真的忽然痴呆一般,你说怎么办?” 生相阴笑道:“一起治治看。”逼着大川带人抱了,到指定的人家展示。 这二个婴童伤势太重,虽经医者救治清洗,仍是惨不忍睹,其他年轻父母见了,吓得几乎昏厥,镇定下来后,泪珠涟涟的询问悲哭。 却不知道自己孩子的投胎灵魂听那二个遭受迫害的灵魂一番哭诉,未上身者转身就跑,已上身卤门尚未封闭的奋力冲出,向灵魂谷狂奔。 生相早在暗中窥视,见它们恐慌模样,冲上去,叉腰而立,恶狠狠道:“再有敢来的,就把你们吃掉!” 不久那二具婴童身死,皮肉松开,灵魂终于逃出,一路哭哭啼啼地逃往灵魂谷,路上遇到上来投胎的,只略一说,这些出谷新魂哪里还敢奢望投胎,一起落荒而回。 生相这次对人类和其它生灵投胎之灵的摧残,加之之前被囚禁的众多善灵已回灵魂谷,也在到处哭诉不幸,让生相威震灵魂谷。灵魂谷待出之灵,但闻生相还在烟火世界,宁愿失去一次机会,也不愿贸然出谷。 一日,生相又到牧畜区巡视,忽见畜群大骚动起来,便停下身来打量,见一匹体形庞大的骆驼昂然而来,那大骆驼不光驼峰乌黑壮实,二只惨白眼睛如同常人的拳头一样挂在脸上,生相见它生得怪异,灵性不低,只一样有些驳杂,便迎上去,目光炯炯地盯着它,阴笑不止。 那骆驼顿时跪下身来求情:“大灵,我行走如飞,夜能视物,情愿认你为主人。” 生相毫不客气地跨到它身上,得意道:“我就收下你,你若不忠心,这里方圆千里有名生灵的下场你也知道。嘿嘿!” 他收了吊睛黑峰驼,自此作事更加隐蔽诡异,神出鬼没,妖气十足。 生相在基地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早已不把三老和穆班放在眼里,隐隐然已是基地之主。 他一世孤穷,骤得倘大家业,怎能忍住不去显摆,恨不得天天在重华宫聚众宴饮,一众年轻人受他鼓动,自然兴致勃勃,放肆喧哗,穆班不敢阻止,只有后悔的份。一时重华宫前面酒肉飘香,后面臭气难当。 他又有一个心思:他与众多女孩儿染合,却一个都没有肚子挺起来的,猜疑之下,就纵容一帮男女在重华宫公开媾合,以便观察。 他却忘了,自己把前来投胎的灵魂都摧残怕了,哪还有敢来受罪送死的,再说他的灵魂是由宇恒直接拍进肉身之中,未经血气滋养,怎么会有精-虫流出,那些胡来瞎搞的年轻人,虽有怀胎动静,不久也都无故失胎。 生相暗思之下,又想到要干一件匪夷所思的大事,一次趁着众人酒气正酣,喧闹失态的时候,放言鼓动道:“我们的热情和朝气有了,但魄力还不够。” 众人齐大声道:“大师指的是什么?你怎么说,你们就怎么做!” “这照心灯竖在这里,死气沉沉,不如将它们摧倒,待我们干出一番事业,基地兴旺,人类壮大时,我们再竖立起自己的功勋灯,以作纪念。” 众人大声叫好,穆班忙道:“大师,这个切切不可,照心灯是基地的标志,灯在基地在!” 生相瞅了他一下:“基地好好的,与灯何干?再说眼前人类稀少,有谁来看?只会招惹野兽妖物。” 众人不待他讲完,一齐奔出,乘着酒劲,行动开来。 穆班见事情紧急,连忙下山去搬三老,三老听了大惊,回味过来,倒吸了一口凉气,不约而同道:“这生相处心积虑,是想毁掉基地啊!” 忙颤颤巍巍地奔上重华宫,已是气喘吁吁,话也说不上来,指着一群热火朝天在胡作非为的青年直哆嗦。 穆班大声道:“大伙儿快停下来,三老来了。” 穆正厉声责问生相:“你一再胡为,基地容不得你!”情急之下,大师称谓也没有了。 生相神态自若,鄙夷地看了看三人,侃侃而谈道:“你们三个,大主管在时不做事;大主管不在时也不做事,我们要做什么,你们就上来横鼻子竖眼睛,难不成要大家都像你们一样,庸庸碌碌,不思作为?” 众青年酒气冲天,怒气填膺:“老朽东西,休想阻挡洪流,滚下山去!” “别理他们,加油干啊!” 生相大声问:“他们整天不想干事,得给他们找点什么事情做?” “看门!” “带孩子!” “扫地!” 嘲笑声铺天盖地,如巨浪一样几乎将三老淹没。 生相大声宣布:“那就将他们押到山下看门去!” 即刻有队员大笑上前,将三老押下。 三老边挣扎边嘶声道:“使不得啊!报应啊!”老泪纵横,在这一刻,他们终于明白:投机取巧自作聪明混日子,到头来不仅害了基地也害了自己。 第一百一十七章 物归原主! 生相只手遮天,他唯一担心的是大主管不知什么时候回来,因此让大川物色了一批亲信队员作卫队,大主管不回来最好,如果回来,就让卫队出其不意地将他杀死,自己便可以高枕无忧,成为新任大主管。 他已经睡在了大主管的那张大床上,想起了如夫人的绝世风姿,三番五次地让穆班去找回她。穆班却已悔透了肠子,自恨引狼入室,想去找大主管汇报,又不放心基地这一摊子,也怕影响大主管找神兵的大事;想寻找机会偷偷结果生相,无奈生相身上的灵魂是生魂,警醒异常,他对生相恨不得寝皮食肉,怎么会去找如夫人,每每借事推脱,次数多了,生相只能作罢。 一日生相看到大主管密室宝柜上有一块圆乎乎的石头,怦然心动,他知道那叫套石,内外二层,结构奇特,是郝大帅与同类联系用的,若要下属问事,只需在水中晃上几晃,倘或对方也正在水边守候,便可通过套石对话。 他又让队员弄开了宝柜,见里面满满的是水,不屑笑道:“这个大主管也是空架子,有勇无智,这等无源孤水,怎么作联系用?” 他自带着套石,到山下找一处活水源,晃动套石,却无消息,便留下一名队员每日在水中摇石,自回重华宫。 不料有一日,那队员急匆匆赶回,兴奋道:“大师,里面真的有人说话。” 生相大喜,赶紧派出机车队员一步步前往迎接,谁知那郝大帅命不好,连人带机坠入圣湖之中,生相除了叹息再也不能得到仙膏,也未当一回事情,日日活得精彩阔达。 来年,炎夏刚过,生相在大厅里默默盘算:这日子太好了,要多大的修行才得这样的轮回,就不知道怎么才能像那宇恒一样,万寿无疆,永不消灭。 他正做着美梦,猛听到身边的人齐声惊呼,睁眼一看,连忙站起,趋步上前,叫一声:“尊主。” 转念想起自己已经身份大涨,不可自掉身价,又慢慢退回,在大主管那张玉石巨椅上坐下,含糊道:“尊客,请坐。” 来人正是郝大帅,原来郝大帅一行逃过一劫,自己也元气大伤,进入圣湖后便休养生息,不敢再急促行事。 直到春去夏来,大伙儿完全恢复,又由白童带路,让乌鲲父子等众浸过度身池,化成人形,都适应了,这才留下乌还守圣湖,余众一起上昆仑山来。 他也是熟门熟路,不经守卫,也不乘机车,径直撞进重华宫,见一人殊非大主管,却前恭后倨,半个身子坐在大主管的位置上,颇不自然,心中便有些许奇怪,扫了下厅内众人问:“大主管呢?” 众人见他一进来,大厅里立显仄迫,寒气逼人,都不敢仰视,只有穆班牢记大主管留言,已瞧出端倪,昂首答道:“大主管外出办事,尊客有事,先和我说。” 郝大帅瞪了一下生相,反问穆班:“你是谁?他又是谁” 穆班笑道:“说了你也不知,大主管不在,这里我说了算。” 郝大帅见他有胆有识,当是同侪之长,抖一抖身道:“好,你快快去通知他,我和他曾有约定,仙膏我带来了,他答应我的事怎么还不做?” “好,你等着。”穆班答应一声,头也不回的去了。 “尊主,这个位置宽大,你请坐。”生相听到仙膏二字,又连忙起身让座。 “你是谁?”郝大帅冷冷地问,他当初只想利用生相,才肯为生相塑身,至于生相是什么模样,从未正眼一瞧,更不要说此时的生相与之前已无瓜葛了。 “我是生相啊!”生相大声提醒。 郝大帅听出他的声音,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他,见他一副优渥威严、气派俨然样,气道:“生相?你怎么会是这个模样?” “就是这个样子。”生相见郝大帅不相信自己一表人才相貌堂堂,得意洋洋道。 郝大帅只不给他好脸色,训斥道:“你去哪里了?让我好找。” 生相笑道:“一言难尽,一言难尽。尊主不要等那大主管了,太阳王部族没有找到。” “哼,看你这自在样,我就知道!”郝大帅听着他幸灾乐祸的口气,目光逼视着他,竟似比躯体还重。 生相忙道:“不,不,尊主,我已发现了另一个重要线索。” “说。” “那个神秘的二足人名字叫金重华。” “哪个神秘的二足人?” “就是擒住过我,我们上山他刚走的那个人。” “嗯,他怎么了?” “太阳王部族的女儿是他的妻子,找到他,肯定可以找到太阳王部族。” “当真?” “千真万确。” 郝大帅沉吟一阵,摇头道:“你这条信息,有便如无。” “为什么?” “那金重华曾混入深海,被发现身份后,仓皇逃遁,不知去向,可能早就化着海泥了。” “哦,可惜!可惜!”生相咳嗽了几次,终于忍不住问:“尊主刚才说,此番登陆带着了仙膏。” 郝大帅睥睨他道:“怎么啦,你也想要?” “那个,想看看而已。” “嘿嘿,那也不成,找到太阳王部族,什么都有;找不到,一切和从前一样,你是你,我是我。” 郝大帅旧话重提,更加声色俱厉,把生相闹得灰头土脸,虽然仍是满脸堆笑,心中却怨恨:“且不说我如今已与你毫无关系,我为你也是尽心尽力,你也曾说过二三年便与我仙膏,助我长生,如今反而反悔嚣张了。” 当下不动声色道:“是是,尊主先休息,我去问问穆班有没有大主管的消息?重华宫极大,尊主可以随意散步,唯独那里,”他指了指大主管的住所方向道:“那是大主管的居所,里面危机重重,不可轻入。” 说罢手一招,带着一帮卫队出去,郝大帅见他派头十足的样子,冷笑不已。 生相几天不露面,郝大帅和乌鲲都是孤单久坐之辈,倒没有什么,但是白童、健足将等众却静不下心,沉不住气,到处乱闯乱走。只是这重华宫太大,大厅小间,花园天井,廊台檐阁,不知有多少,他们起初还咋舌评论,看得多了久了,就不免觉得心慌。却是每一处都是极宽敞干净,每一处都空空落落,见不着一个人,更有几次,脚下莫名其妙被绊一下,身后的门无缘无故自动开关,或者有事物无风自动,让他们越加疑神疑鬼,提心吊胆,只能同进同出,互相壮胆。 白童对数年前大主管施用神兵时,青童躲避慢了一点被炸死的惨状记忆犹新,又牢记生相说过的话,拉住健足将和锤头,怎么也不敢接近大主管的居所。 他们走马观花一样将重华宫里里外外看了个遍,回到郝大帅和乌鲲身边时赞叹不已:“尊主,这个地方比黄金坪还大,每一处构筑比精华洞还气派,尊主一统海陆后,住在这里发号施令,再合适不过。” “对,不远处又有深海一样的圣湖和重华宫相依,真是天造地设,非尊主这等福分才能镇得住。” 乌鲲呵呵笑道:“小家伙们,你们却不知道尊主的心意,他若得遂心愿,可能会住在这里,但第一件事就是要将这重华宫摧毁了。” “这又为什么?”乌鲲笑而不答。 郝大帅叹息道:“知我者,军师也,我但遇二足人,必驱逐啖食尽,唯独这重华宫,不伤一人一物,为什么?是我现在还有求那大主管,否则早将重华宫夷为平地,大主管吞进口腹!为什么?你们看到这无数若干建筑,耗费巨大资源,又有几个二足人得住?二足人越先进,越趋于掠夺享受,越不能与其它物种共存,我毕生和精华洞激烈相争,要海陆一统,就是不能再给二足人作威作福的机会。至于说福分,辛辛苦苦增修来的,怎能随意在物欲上消耗!” 白童等听了,齐都点头,锤头道:“尊主,这些二足人确实极尽奢侈,肉一屋子一屋子的码放,酒以缸盛,在宫殿的后面空地上偏有扔掉肉食,堆积如山,又有呕吐秽-物,臭气熏头,真是前面光鲜,后面肮脏。” 乌鲲道:“且慢,这说明咱们来之前这里常有二足人狂欢,尊主,我们在此干等不妥。” 郝大帅道:“军师发现了什么问题?” 乌鲲道:“一个好汉三个帮,就是普通过家家,也有三五帮伴,这基地与精华洞相类,就算那大主管有事外出,怎么先前就一个二足人出面处事待客,后面由一个外人生相倨坐朝堂,其它的官僚都哪里去了?” “或许他带出去了呢?” “不管是哪种情况,基地肯定发生了大事,而且肯定与那大主管不利,他若长时在外,难道我们就在此久等?” “那绝对不行,我们已经很被动了。” “可是他们一个人也不露面,我们有什么办法?”白童忧虑道。 郝大帅自信道:“放心,那生相会露面的。” 乌鲲道:“这个二足人看上去沉稳智慧,他若看出此刻形势,恐怕已经溜之大吉了。” 郝大帅道:“军师放心,这个二足人不是智慧,是狡黠,他若得势时贪得无厌,你给他梯子他敢往天上爬;他若失势时无恶不作,见不得一个人比他好,都要糟蹋掉,大主管是我对头,我虽有杀他之心,对他犹有敬意,对这个生相,老实说压根儿瞧不起,他那点小心眼我还看不透!放心,他不会走,为着仙膏,肯定会来见我。” 乌鲲半信半疑,转话问白童:“重华宫你们都看遍了?” 白童不好意思地低下头道:“只剩一处没有看。” “他不敢看,也不让我们看。”健足将大声道。 乌鲲笑吟吟地看着白童问:“哦,是什么地方?” “大主管的居所。” “没出息,在前面带路,我和军师随你们一起去看看。”郝大帅生气道,他也想活动一下筋骨。 白童有二位大神撑腰,便显得机灵胆大来,当先引路,到得大主管居所前,毫不犹豫地把门推开。里面一片漆黑,他正想调整一下眼睛细看,却猛然捂着脸转过身来,惨叫声只出一半就嘎然而止。 郝大帅吃了一惊,没想到这里面真的有机关毒害,而且非常厉害,他长臂一挥,把白天童卷回,乌鲲接住,连忙在他身上一阵掐捏,手中不知什么时候已多出一把透明薄刀,在白童脸上身上飞快地剐刮,生生将一片片肉削下来,然后从自己身上搓下生生膏,敷在伤处。健足将和锤头在一旁见了,大惊失色,双腿哆嗦不停。 乌鲲片刻之间忙好,放下白童,一边的郝大帅已经开始动作了,他一只长臂隔空伸进屋内,探索一番,忽然怪叫一声,收转臂来,另一臂接过乌鲲的薄刀,毫不犹豫地将伤臂斩下,伤口立时自愈,却又伸出一只长臂,送进去一块冰魄,顷刻间化作海水,将屋内溢满,收了毒质,复化成冰魄。 他又递进一块干净的冰魄,催动化出来的海水,将发毒物包住,如一个大水球一般,这才大踏步进去,乌鲲在后相随。 大主管身材高大,他的居所自然宽敞无比,屋子正中摆着一方玉石大床,角落里有一只玉柜,此外别无他物。 大床正对着发毒物,那个发毒物厉害之极,包住它的水球越来越大,眼看着便要碰到玉床,郝大帅一脚将床踢开,走向玉柜。 他进来时便闻到仙膏的味道,此刻将玉柜摇一摇,搬下面板,乃是一个盛着水的匣子。 他一挥手,将水拂去,拎出匣子,下面是一个水晶盒子,盒子里赫然便是他当年赠于大主管的那一小瓶仙膏。 他收好仙膏,不过是走二步路说二句话的功夫,那水球已差不多占据半个屋子了,但见水球半边如有奔马撞出一般气泡翻鼓,半边如漆黑夜深冷冷冰冰;半边如同寒冰玄铁一样能量深敛,半边似烈火毒砂腾腾焰焰。 眼见得海水已包藏不住毒力,郝大帅和乌鲲只好出来,收了有毒海水。 再看白童时,身上肌肤虽然恢复平常,却浑身布满了巨大透明的毒包,早已断了气息,原来乌鲲虽然给他刮去外毒,以生生膏治好外伤,但毒质由腔内进入,又反攻出来,竟是没有能延长他一丝一毫生命。 郝大帅和乌鲲互看一眼,各自看到对方内心的恐惧,如果说当年满玉是身中不救奇毒,精华洞无计可施,只能放弃,任由她受那无尽痛苦,他们尚不甘心,一心想审出点其它名堂来,此时亲眼所见,白童在门外只一愣神间,便已丧命,已知这毒物当是世上绝无仅有了,二足人作物,真是无处不用其极,丧尽天良! 二个大神虽然一言不发,却已是怒气勃发,复回议事大厅等待,乌鲲半晌才道:“尊主,我今天才确定你的立场和志向有正义之感!” 他们这次却是冤枉了人类,那发毒物却是生相的迷幻版石,他将它置于大主管的居所内,本想大主管如果回来,一进入居室,便被毒毙,他便可堂而皇之地做起新任大主管来。 不曾想大主管没有回来,却来了个一样令他心怵的郝大帅,他将计就计,故弄玄虚地告诫郝大帅一行不可妄进大主管的居所,果然郝大帅被激起好奇之心,反而要进去看看。 迷幻版石久置室内,毒质越聚越多,越来越强,以至好大帅和乌鲲的不死之身也差点被浸染。 生相并未出宫,他怕被郝大帅发现,只能躲得远远地窥探,当白童健足将走到偏僻角落时,便忍不住促狭地出来吓唬一下,他本想借助迷幻版石毒害郝大帅,自己好谋取仙膏,待见到郝大帅和乌鲲毫发无损地出来,他心中有鬼,连忙仓皇逃出重华宫。 生相虽然在基地日久,但大部分时间耽搁在重华宫,以至他一下山来,很是茫然,不知道哪里有人,不知道往哪里去,如同没头苍蝇般到处乱撞。 这么大的基地,他如此没有章法地寻找,当然晕头转向劳而无功,几天下来,便头昏眼花,腿脚酸麻,“这人都到哪里去了!”他站在旷野中,抚胸喘息,非常愤懑。 他明知此刻自己已经到了危急关头,郝大帅已明确告诉他:“找不到太阳王部族,一切如前。”虽然他的肉身已不是郝大帅为他所塑的那具,但郝大帅哪管得了这么清楚,必然会理直气壮地收回,何况他设计毒害郝大帅一事,如果被他看出来的话,自己肯定是死得不能再死了。 想到郝大帅的毒辣手段,生相浑身哆嗦了一下,便想溜之大吉。 才走二步,又心有不甘,“我运气这么好,回去慢慢和他泡,和他磨,说不定能得到仙膏,等他一走,便可作永世人王。”这样一想,又义无反顾地回转身来。 他在这里徘徊不休,穆班已找上前来。 原来穆班一见郝大帅闯上重华宫,便知不妙,赶紧找个借口溜开,火速安排人畜撤往预备基地,总算他平时有心,准备充分,郝大帅一行只顾观瞻重华宫,没有发现他们行踪,一切顺当。 他到了预备基地,如夫人抱着孩子正在等他,穆班羞愧难当,泪流满面道:“夫人,是我引狼入室,害了基地。” 如夫人道:“该来的总要来,你不要多想,赶紧想办法通知大主管。” 穆班想了想道:“我还是回去监视他们,见机行事。”路上又遇着正六神无主在干等生相的大川和卫队,一起叫了过来。 生相一见之下,且怒且喜,不由得学郝大帅的口气训斥穆班:“你到哪里去了?让我好找!” 穆班竟也是似而非地笑道:“一言难尽,一言难尽!” 生相看了看四周,压低嗓音问:“基地还有没有威力大的武器?” “大师问这个干什么?” “上来的这几个来客来者不善,为首的那个叫郝大帅,曾经和大主管较技过,很难对付,得有超级武器,才能结果了他。” 穆班听了,怔怔地看着他,一时搞不清他是敌是友,好一阵才如实回答:“本来大主管有一件雌皇金装,内藏激光炮,我因不合身,推辞没要,其它就没有了,尖矛铁枪倒有的是。” “那个对他来说只如面条一样。” 生相没好气地扔下一句话,头也不回地往山上走去,穆班只能和大川等跟上。 他们一进议事厅,生相一眼就看到石几上的仙膏小瓶,忙讨好地问:“尊主,这便是仙膏?” “嘿嘿,你终于来了,是又怎么样?与你无缘。” “尊主怎么这么说,仙膏人人喜欢,见者有缘。” “哈哈,它就放在大主管居室内的玉柜里,你在重华宫这么久,却都没有发现,不是无缘吗!” 生相听了,气得差点一头栽倒,仍讪讪笑道:“物归原主,物归原主。” 郝大帅冷笑道:“不过还好你没进去,否则的话你活不到现在。” “那又是为什么?”生相听他没有怀疑自己,内心松了口气,惴着明白装糊涂地问了一句,一边说着甜言蜜语,一边凑过身去看仙膏。 “喂,你过来。”乌鲲把混在人群中的穆班叫到跟前问:“你们大主管睡觉要穿多厚的甲衣?” 穆班莫名其妙,只能直摇头。 郝大帅哈哈大笑过,问道:“找到大主管了吗?” “没有。” “哈,他不回来,难道我们在此一直等下去!” “尊客有什么事说出来,看看我能不能代劳。” “好,我和他有个约定,他替我用神兵炸毁一个目标,我给他一瓶仙膏,仙膏在此,你能不能做主?” 生相愕然道:“且慢,尊主用仙膏交换的不是找到太阳王部族,而是这个条件?” “二个都是,与你无关。” “哈哈,尊主也不必再等了。” “为什么?” “大主管外出就是为查神兵失灵之事,这个忙他也帮不上了。” “此话当真?” “你不信问他。” 穆班脸上汗水涔涔而下,心中痛悔万分,他现在已经没有任何筹码了。 大厅里死一般的静寂,除了生相幸灾乐祸地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其它所有人都陷入巨大的愤怒和恐惧之中。 第一百一十八章 共同的敌人 只听得咕咚一声,郝大帅一头栽倒在地,昏厥过去。 乌鲲、健足将和锤头慌忙救护,生相窃喜,朝大川一使脸色,大川连忙蹑手蹑脚出去,召唤了卫队,各执铁器乒乒乓乓过来。刚进厅内,还没来得及呼喊,乌鲲一记大铡刀,将冲在前面的队员砍为二截,鲜血流了一地,剩下的人连同生相穆班全都大惊失色,一窝蜂地逃出。 郝大帅悠悠醒来,万念俱灰,有气无力地和乌鲲道:“军师,我判断失误,这下连大海洋也回不去了。” 乌鲲安慰他道:“尊主,天无绝人之路,我想过了,眼下还得再从寻找太阳石入手。” “谈何容易!” “有机会,那满后只要还活着就离不开咸水,而陆上咸水大部分分布在大高原附近,所以下面我们只要一步步地打听咸水地,当可发现端倪。” 郝大帅道:“这也很不容易,和二足人在大海深处找个岛屿仿佛。” 乌鲲按住他,低声道:“尊主,现在我们力量薄弱,这里又不省心,不如你就装着重病,在此留守,我们秘密四下寻找。” 郝大帅叹道:“我现在很后悔没有早点让军师出来,否则大事早就奠定了。” 那生相和穆班机灵无比,此时心中均想用一个拖字,郝大帅一行不用多久,必然败退,当下打起精神,日日前来殷勤看望,只说是尽地主之谊。 乌鲲看得真切,也称尊主病重,只烦告之附近无论大小咸水水源,好去养伤,二人连声诺诺,却是转身即忘。二边真真假假,又都心知肚明,把一场戏演得腻歪无比。 乌鲲几个白天调养精神,趁夜便四下勘查,只无消息。 一日二边正在寒喧,一个黑衣巨人被带上重华宫,进来就问:“哪一位是基地主人?” 乌鲲见了他胸前的太阳石标记,怦然心动,跨步上前道:“你从哪里来?到此有什么事?” 他相貌威重,说话中气充足,俨然一副主人派头,那黑衣巨人却看也不看,垂头背书一般:“我是太阳王部族使者,新一代太阳王已出,眼下代母寻夫,邀请各处英雄前往比武抢亲。” 乌鲲没明白意思,生相在一旁笑问:“是原配丈夫,还是后夫?” 那人也不理他,略为低声道:“这个不重要,主人差我前来,真正目的是想请基地帮我们共同对付一个大敌。” 乌鲲问道:“哦,那对手是谁?” “是大海洋中一个强魔,和我们部族是世仇,曾经戕害我三代太阳王,险些令我部族灭族。” “你们准备怎么对付他?” “那强魔具大神通,对人类心狠手辣,我主人早以比武抢亲为名遍寻各处英雄前往太阳谷帮忙,又让我日夜兼程来此,请基地派遣力量赴我部族,助我们得报大仇,永绝后患。” “你们也不必惧怕,他又找不到你们。” “那是之前新一代太阳王没有长成,现在新一代太阳王已出,力大无穷,年轻气盛,不肯再躲躲藏藏,要主动出击,我那强魔决一死战。” 郝大帅躺在众人后面地上,悄悄让锤头上前责问:“你家主人什么时候派你出来?你这一路走了多久?” 黑衣巨人从包袱中抓出一把箭芒数了一下,回答道:“我这一趟出来,前前后后走了一个月,中间没有停留。” 乌鲲明白郝大帅在提醒他,心中计算一下,自己一行到基地只有十多日时间,但是若从出圣湖算起,先去滚身池度身,再加上路上耗时,也差不多有一个月,当下大声喝道:“你们怎么知道对手行踪?他们现在哪里?” 那巨人仍如背书一般回答:“主人得祖灵谕示,知道那对头眼看着被困死在大沙漠,忽然有天车前去搭载,将他坠入一个大湖中,主人本以为他们已经死了,不料一个月前,他们复出,就连忙派我来基地,通知你们务必小心,防止他前来偷袭,如果他没有摸到此处,还请基地火速派遣力量赶赴我部族,共对强魔。” 乌鲲听了暗暗点头,又厉声追问:“你们隐藏这么多年,怎么现在才想起来找基地?” 那人回答道:“我们早已零星听说过基地,住得离基地也不远,只因太阳王未长成,为保全血脉,不敢稍露缝隙,直到如今他长大艺成,又知道基地实力比天,那强魔又是人类共同敌人,才来相求。” 乌鲲再不怀疑,只等郝大帅决定,健足将又上前问:“我们怎样才能找到你们部落?” 那人答道:“我来时已在一路上关键处做下箭芒标记,循此前往便可到达。” 话音刚落,郝大帅一跃而起,手臂抬处,厅中的队员只觉得眼前一花,已中了他的罗网手。 生相唯恐郝大帅连自己也点了,忙上前祝贺:“恭喜尊主贵体无恙,寻找到太阳王部族。” 郝大帅冷笑道:“你可愿与我同往?” 生相还在犹豫比较,被乌鲲一手一个,拉住他和穆班,口上道:“都去,都去。”不由分说,连同那些中了罗网手的卫队一起用玄号收了,挟持而行。 生相只有苦笑,穆班也松了口气,却不知二天后郝大帅突然返回,将基地连同重华宫尽数摧毁。重华告别了青衣人和大主管等人,连忙唤上信龙,催它速回福德山,一路感叹:“这么大的一件事,就这么轻松地解决,太好了!” 信龙问:“是什么事情,你这么重视?” “你不知道,它们如果爆炸,所有生灵都不得活,说不定地球母体都得受伤。” “哼,怨谁!不过强中还有强中手,世上无难事,只不过你不尽知道物物相克罢了。” “好像你知道很多似的,再说那是高等生命。” “在智者的眼中都是物。” “我在大海洋中呆久了,说不过你,可惜我那骨笛丢了,否则宁可唤双雕来骑乘,省得听你唠叨。对了,它们还好?” “好什么?你不问,我都不忍心说,老灰倒了大霉,听仔雕说,它看到一条大蟒,心思蛇王也在附近,就落到一个墙跺上监视,不料身后窜出一头大猪,一口把它给吞了。” “啊呀,可惜!可惜!” “仔雕说,都是那黑飞人作怪,捉了猪蛇关在一起圈养。” “咦,这事我倒知道,他想干什么?你知道他现在哪里?” “还不是要讨好那族长女儿,她现在就住在你的后山洞里,从怀孕到生养,顿顿吃肉喝汤,恐怕吃的就是那猪那蛇。” “他们吃喝拉撒都在再生洞?” “当然是,不过那黑飞人再未见过。” “现在还住在里面?” “不知道,我有时怕你已经回洞里,过去看一下,每一次都在。” “哎呀,你再走快些。” “知道了,你急也没有用,恐怕被他们白占了,你好像也没有充足的理由和他们理论。” 重华无心和它搭腔,只催它快行。 还未到福德山,他远远就见到一副凄惨景象,不禁呆住,口中喃喃道:“果然是太阳石中所见,全不是大主管所说蒸蒸日上,好生兴旺,怎么这个样子?” 但见到处阴风怒号,寒冷刺骨,天光昏暗,草木无力,房舍不整,田亩荒芜,远处不时传来一阵阵让人毛骨悚然的嚎叫声,直刺耳鼓,穿破心田,夺人魂魄,惊死鸟兽,一时觉得只有暗呜悲声,全非人间景象。 正惊疑间,随着一声女人的惊叫,人影从四处钻出,汇成一支长流,汹涌奔出,跑在前面的是一个白色人影,非常快捷,好整以暇,不时转头狂笑几声,却是一个女妖,她身后的族人拚了命地追赶,但距离越来越大,后来只剩下一大二小三个身影紧追不舍。 这时天色已晚,重华运起金眼,便看清楚半空中又隐隐有一个风团物形,放过女妖,只在三个族人面前盘旋,施放风力,三人负风难行,更加追赶不上,只好停下来恨恨而回。 那风团反过来压上,一直跟到族人聚居处,大肆吹刮很久,才收敛而去,族人除了抵抗大骂,毫无抵抗之力。 重华点头叹息:“族人生活窘迫,原来又有二个妖物作怪。” 他虽然看出二个妖物,却不知他们来历,一个是风魔老祖,从遥远极地而来,所刮的都是强劲寒风;一个是贡高山熔雪公主,因二个儿子长时不归,找了过来,黑脚龙不敢面对,只扔下一句:“被二足人杀了。”便溜之大吉。熔雪伤心欲绝,自然放不过族人,逮住机会就摸进族人居所,弄死一二个族人,她形如鬼魅,又有风魔相帮,族人对她无可奈何。 重华关心再生洞的情况,连忙算准了灵须杖的阻挡力量,在善元居往前数百步处,将杖插入地中,这才摸黑往再生洞来。 他在洞口处一聆听,果然听到有人说话:“喂,红泥马这二年老得快,都爬不动山、回不了家啦,我等得,儿子等得,它可等不得啊。” 声音正是福慧,便问信龙:“她在和谁说话?” “没有人,就她一个。” 再听一阵,都是福慧唠叨不停,并无第二个人的声音。他不甘心,和信龙商量:“要不你悄悄进去看看。” 信龙嚷道:“什么意思?深更半夜的,里面住的又是一个女人,你让我进去?” 重华望着这位高标准严要求一心学人言行的同伴,也不知道它这一套一套是从哪儿学来的,只能无语。待模模糊糊地听得福慧说:“喂,我睡觉啦,你也早点睡。”便不好意思一直守这么近,只能退得远远的,赌气一夜没和信龙说话。 第二天天亮,福慧很晚才懒懒散散自说自话地出来,重华看了她一眼,依稀印象如旧,但面皮更黑,虎牙暴出。他也不去多想,挥手命信龙在门外等候,三步二步溜进洞中,托开洞顶石板,提身钻了进去,滑到软体黑葫芦位置,见它在原地安座不动时,才松了口气。 他这时已经知道这软体黑葫芦便是大海洋至宝之一水运袋,里面盛着的更加重要,是关乎地球上万事万物生长的地精。 他心中已然打算好:水运袋物归原主,地精从哪里来还让它到哪里去,否则不仅减损地球生机,还会引起大纷乱。 他小心翼翼地将水运袋扳倒,看着地精如灵蛇出洞涓溪归海一样,瞬间不见,自觉去掉了困扰心头多年的大心思,欣慰之下,收好水运袋,又愉快地回到了上面。 他才一落地,好心情一扫而光,化着满肚子怨恨,刚才急于知道地精消息,无暇一看洞内景象,此刻目光所即,好好的一个地方,不仅惨不忍睹,简直无法抬脚。 但见里面灶台水缸,乱草枝条,鸟兽皮毛骨殖,甚至…,他头晕目眩,屏息跑了出来,双手叉腰,看着洞里面,又心疼又气愤,这哪里是人住的地方,狗洞都不如!就是鸠占鹊巢,也要好好珍惜嘛! 一晃十多年过去,他本来很想念聂峰,心说事情都已这样了,斗气也没有用,还不如二个人合力做几件有意义的事,弥补一下族人,可是看到眼前一切,连同福慧出去时疯癫邋遢样,他彻底失望了,他不相信生活得如此一团糟的聂峰,还能做成一件像样的事情! 他实在为再生洞惋惜,看了看信龙,信龙忙道:“呃,上次的事情怎么说也是正义之举,我也认了,这次你可别指望我,里面污七八糟的,看着直想呕。” “你进去看了?我不是让你在外面等待的吗?” “没有,我没进去,就在那大石的旁边向里面瞄了二下。” “瞄二下这么清楚,你的眼光会转弯?” 信龙哑口无言,老实了许多。重华看着它服贴的样子,自己也觉得受用,气消了一些。 他听信龙这一说,才注意到洞口里外多了二样东西,洞外立了一块方正大石;洞口里侧用大石依着石壁垒成了二个高大的圈栏,二个圈栏中间有一口成人大腿粗的洞相连。 “搞什么名堂?”重华皱着眉头,反复看着圈栏,轻声埋怨道。 回头再看那大石,日光所照,上面赫然刻着“重华”二个大字,他心中一凛,马上感觉要出大事了,聂峰刻了他的名字,肯定是想告诉自己什么! 他转到大石后面一看,便心中了然,石面上刻满了这个世界上只有他二人才认识的文字:“重华,诀别之言。我已从黄帝讲经知道自己身疾不治,又闻红泥马讲述凤凰涅般的典故,决定以身传身,以报小慧情深。大洪水后,我无日不生活在孤苦病扰中,所幸生命的最后一段时间里,遇到小慧,她深爱我,我也深爱她(我们无意伤害谁,也不想错过对方。),并且有了爱的结晶。我的生命行将终结,为给她活着的希望,我和她说要去找你求救,却早已抓好了一条大蟒和一头野猪王,对小慧说作为生养之间的口粮,准备在她送别时溜回,身入饿蟒之口。大蟒经受不住我身上奇能异质,必然燥热昏迷,醒来也还疯狂,窜入猪圈,大猪嚼食大蟒后,也会奇痒不醒。我又交待小慧,用我为她制作的百辟斧、都割刀、震心箭,甚至直接用墨透杖,结果大猪性命,囫囵煮食。但愿这个计划顺利;但愿那奇能异质经蟒猪化解后,热能大减,为小慧母子吸受;但愿你看在故人之面,能够看顾些许。不能和你并肩行动,殊憾!保重!” 重华眯着眼睛,哆嗦着嘴唇,看了一遍又一遍,甚至一个字一个字的念出来,那些文字跳出来,化着了聂峰的身影,在和他亲密交流;变成聂峰的声音,在和他娓娓而谈。 这时他脑海里的聂峰,不再是冷漠的聂峰;邋遢的聂峰;自私的聂峰,而是干枯的聂峰;麻木的聂峰;无助的聂峰,重华的心灵被深深地震撼,抚摸着大石,无泪呜咽,原来事情的结局是这样! 这是什么样的举动?这要多大的决心!他旋即理解,对一辈子饱受折磨的聂峰来说,这算不了什么,同样他和福慧的爱情也无可挑剔,而自己并没有能力改变他的命运,却以自己的经历,自己的思想,一味强求他符合自己,这对他是不公平的。 “妈,你又去等爸爸啦,天气热,那边的河岸又陡,你小心点。” “没事,我闭着眼睛也可来回,你在族中不要太皮了。” “哪有空皮?天天忙着斗妖,我这是回来请你去帮我们呢。” “是什么事?” “有一个白毛女妖非常难斗,时不时跑过来害人,这风也难得停住,你下山辛苦一趟,舅舅、闫合,加上我,来个四方合围,将她除了。” “不行啊,我得接你爸呢。” “哼,你天天这样,烦不烦!爸爸要回来,早就回来了。” “呔,小孩子怎么说话?一会走路,就忘了自己是怎么来到这个世界上的啦!你进来,我和你说。” 重华掩身在大石后面,知道另一个说话的人是冈邦,听着他母子二个进了山洞,福慧开始教训冈邦:“你看,那时候我怀着你,你爸爸忙这忙那,从不说一声累。这石锅,这水缸,这水桶火盆,不知费了他多少功夫,又准备了很多柴木和牛羊皮,全都是为你出生准备的,他还将那宝贝匣子用杖剖开,制成刀斧弓箭,说等你长大了,身背弓箭,腰挎宝刀,以杖作柄,手拿大斧,走遍天下。你还这样没良心!洞口的圈栏还在,也是他垒的,他又辛辛苦苦抓了一头野猪王,一条大蟒养着,防止你生下来饿肚子,他唯恐猪蛇不洁,我们娘儿俩反胃,每天涮洗,走之前,又将它们干饿空胃,怎么做怎么吃,一天交待十遍都不止,哪像你,我说一遍你都嫌烦!哎哟,不对,他怎么做得这么细,难道有不归之心?” “妈妈,你怎么啦?我扶你坐下,爸爸肯定怕你怀孕不便,才这么做的。” “噢,是这样,吓死我了,刚才说到哪儿啦?” “我都知道了,妈,你这么想爸,我和你还一起去找他,天天这样等也没有用,你先去帮我们制服女妖。” “唉,儿子,你小的时候,我就带你去找过了,没找着。等就等吧,这也是享受呢,每天和他说说话,谈谈家常,一天就过去了。” “好好好,你就抽一二天空有什么紧?再说爸回来了,他又不是不认识家。” “你知道什么?他在外面辛苦,给他擦把汗,递口水也是好的。” “好了,我不和你说了,我走了。” 冈邦话没说完,就溜出山洞,一溜烟下山去了。 里面福慧叹息一声,又在唠叨:“唉,你看看,儿子大了,我管不了了,还得你管着。” 重华不忍再听,也悄悄地转过身来,连忙下山。信龙讪讪道:“要不明天我抽空来清理一下?”见重华不理,自顾自道:“这样也好,大仁大义,反正你也是狡兔三窟。” 重华不胜其烦,翻眼怒道:“你真能扯,没见你正经干点事情。” “哟嗬!你做的事情是事情,我做的事情就不是事情!” “你做了什么?倒说说看!” “你主我仆,你又大能大神通,我做的事你自然看不上。” “你有土龙给你的招龙幡,可以号令天下诸龙,这么大的力量,倘若真想做二件实事,我也不会这么烦这么累。” “噢,烦了吧?累了吧,你现在累得没时间吃饭睡觉,还好你也不怎么吃饭,但是以后累死的情况都有,除非-” “除非什么?” “不要把自己当人。” “嗯!” “你还是人吗?” “你!” “你看啊,飞行类、走地类、海类、我们龙类、智慧类、还有这里的福德山那里的昆仑山的人类,都知道你今非昔比,有智慧大能,全部对你另眼相看,只有你自己不审视自己,唯人独尊,目无他物,所想所为全是人类,却不知你已身为地主公公,境界高了,手脚还低,内心才会觉得烦躁失望,好比一个周岁孩童只会围着摇篮走路,喜欢和小猫小狗玩,等他十几二十岁了,身高、力量、认知都已是天壤之别,如果还是以前一样的玩法,谁会觉得有趣!” “嗯,那你说该怎么办?” “普视万物众生,只行无为而为之事。” “真要这样,只怕要闹出病来了。” “怎么会?你可以把你自己的事做好。” “我自己的事,什么事?” “真有这样的人类,忙起别人的事,井井有条,精神抖擞,自家的事却稀里糊涂,忘诸脑后,我那可怜的主母。” 第一百二十九章 福嫂的墓前 “喂,就算你说得有理,也过分啦!不知道的事不要乱讲,你主母当年和我说过,让我等她的捎话才过去找她,不然反会误事。” “我亲爱的主人公,你要是这样想,就别怪我用怜悯的眼光看你,主母当年青春年华,全都给了你,自然有些失落,要矜持一下,要看你对他忠贞的程度,所以才那样讲,你倒当了真,她若一百年不来通知你,你就一百年不去找她?万一是她找不到你呢!你倒是忙得起劲,我那可怜的主母,恐怕早已-。唉,这人与人的爱情,有黑飞人与族长女儿那样超越生死、荡气回肠一类,也有如我主母这般清风泡影一类,我今日始知。” 它把一套一套的道理一古脑儿倒出后,昂首龟然看着远处,很是超越,重华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它,竟有些呆了。 他忽然明白虽然自己肉体已经化成如意之身,但是灵魂确实没有升华,所以不仅没有能做到对待万事万物无有偏颇,不可轻易干预地球生态,甚至淡薄深情,多心自扰,连自己生命的依赖芒芒也忘了!二十年啦,芒芒有几个二十年,他感到了恐惧和急迫,问信龙:“怎样才能找到你主母?” 信龙想也不想回答:“行动有望成功,犹豫为想逃避。” 重华试探道:“那我们这就去找她?” 信龙却吱唔道:“也不着急,先看看还有其它重要事情?” 重华审视着它,见它的眼光已不似刚才那般自信,忽然冷笑道:“好话随便讲,行动等等看,你见识这么高,跟着我可惜了!我自己去,对了,我想起来了,问石干就行,何必问你!” 信龙连忙招供:“这都是地主公公的意见,土龙告诉我的。” “啊,他们现在哪里?” “早走了。” “怪不得,可是你说得这般天花乱坠,也很了不得了。” “不是天花乱坠,是金玉良言,我之所以发挥得这么好,第一,我其实也是神龙,就像人类中的神童一样,根底还是蛮高的;第二,你是我主人公,我自然忠心你,无时不刻留意琢磨你。” “行了,地主公公还有什么交待?” “泥涂可除。” “哦,快说,泥涂强大,怎么除它?” “土龙传话道:‘泥涂者,泥图之,可屠也。若得神水,可以衮土胀杀之。''” 重华心中恍然,喜道:“我今天一波三折,确实累了,你带着我,多绕些路,先不要遇着族人。” 信龙:“好,有风妖和白妖肆虐,他们哪敢出来。” 主仆二个刚刚解了心结,都很高兴,边行边谈,重华轻轻拍了拍它:“你这般话唠,和我顶嘴、抬扛,又口无遮拦,换一个主谁能忍受?好在你说的话都很进步,今天的交谈特别让我受益匪浅。” 信龙摇头摆尾:“我不和你说和谁说?一天不说话就觉得白过,不过主人,你也不要内疚,旁人不知,我还不知?你在大海洋失陷十五年,生死不知,主母能不理解?” “不,不,你主母比我受的苦多了,她眼睛不好,又不遭族人待见,必定艰辛,我现在恨不得马上能飞到她身边。” “经过洗礼的爱情都是圣洁的、幸福的,你们的好日子快到了。”二个说着话,不知不觉就到了善元居。虽然门关着,却听到有人说话,主仆二个都愣住了,停下来互看一眼,信龙小声道:“莫非这地方也有人看上了?” 只听里面道:“老头子,你是越老越固执,偏要这个时候来,能看得见打理?” “嘿嘿,都十几二十年了,要什么灯火?用心就行。” 后面那个人的口气虽然苍老,但重华一听之下,便知是孔定,前面说话的人当是胖嫂了。 胖嫂道:“就怕孩子们发现我们不在,会急疯的。” “别说了,做快点,我这不也是为他们好,他们又要轮流看巡,妖物来了,又得驱赶,还得里外干活,早累得不成样子了,怎么开得口让他们护送?” “老头子,我看有这个心就行了,现在是非常时期,等大妖除了,我们再定定心心高高兴兴地来打理不就行?” “话虽这么说,一天不来,心里就发慌,老伴啊,当年我孤你寡,不敢有非分之想,后来竟成了家,还老来得子,有了得得,这都是沾了金先生的福气,老嫂子的福气啊!我年纪大了,就这点信仰心愿,把善元居打扫得干干净净,老嫂子的墓地收拾得井井有条。” “谁不是呢?” “妈妈,我要尿尿。” 静静地坐在角落里的小得得奶声奶气的喊了起来,孔定忙道:“等等,爸爸来开门,我们出去尿。” 重华看着孔定吃力地抱着小得得出来,教他尿过了,又进去,一时竟不觉得好笑,又伤感,又有些温馨。 他回过神来,正想再听孔定二口子说话,却感应到远处有人正向这边走来。他从大海洋上岸这大半年,境界悄然提高,一边摸索一边感应,不知不觉已能和大地融为一体,不光无须再钻入地下养息,站着即可,而且但有着地出地的动静都能老远就感应出来,又琢磨出错地术、脚吸地力及点力等神通。 来的正是女妖熔雪,她痛失爱子,天天去侵扰族人,又有风魔相助,更是如虎添翼,可是这次风魔老祖忽然息工,让她反吃了族人一个大亏,她跑过去责问风魔,风魔苦笑道:“你看看坡前有一根华气瑰丽的木杖插在那里,就是它像一片大森林一样把我给挡住了。” 熔雪不信,便过来拔杖,半天都不能拔动,又回去和风魔商量,风魔道:“可能有大能人到了,我们最好先避一避。” 熔雪不服,越想越气,独自一个要趁夜来偷袭族人。 重华见她月夜下飘行,无声无息,鬼影一般,以为她发现了孔定一家,前来伤害,使出错地术,二脚一转,迎了上去。 他见熔雪赤身裸体,不愿面对,隔得远远的用脚一踩,熔雪正走着路,忽然地面一弹,差点摔倒。她只低头一看,仍朝前走,走不多远,脚下又是一弹,这下她知道果真遇到神异了,张望之下,除了不远站着一个人影,别无他物。 她野蛮惯了,毫不畏惧,发怒向重华冲了过来,但任她怎么追,那个影子也不见动,总离她那么远,直到最后力气用尽,累得弯下腰来。就在她喘气的当口,人影忽然不见。 重华将女妖引开,又走回来,发现不但孔定还没有走,居所里更挤满了人。 定睛看时,一个中年清瘦汉子正一脸严肃地面对孔定说话:“孔叔,你曾经辅佐过老族长,又做过长老,知道领头的难处,你这不是在难为我吗?” 孔定连连点头赔笑:“咳,你们都来干什么?没事的。” 一个青年激愤道:“没事?你还这么认为!不怪族长发牢骚,大伙儿都吓死了,到处寻找,还好福孝兄弟猜到你来这里,这要是真碰上妖物怎么办?” 胖嫂也满口不停地道歉:“让大家受惊了,你孔叔年纪大了,整天念叨金老爷和你们主母的恩德,所以才把宁湖那一挑子卸下,自己回来,想日日能来这里扫扫弄弄的。” 旁边一个英气勃发的青年道:“孔叔、婶,尊敬爱戴金老爷是应该的,但现在这个时候,你们要来,也要说一声,谢一哥哥自会安排人护送,不然像福云刚才说的,万一被妖物撞上,你们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得得着想。” 胖嫂忙道:“是是,孝孝说得对,下次我看紧你叔,不再给大伙儿添乱。” 又有人道:“本来就够乱的了,还在没事找事!” 先前说话的谢一道:“没事就好,大伙儿赶紧回去。” 福孝却又替胖嫂抱着小得得,随着众人匆匆而回。 大伙儿回到住地分开后,福孝径自来到留芳处,他不是不疲倦,而是已经养成习惯,每天睡前都要到福嫂墓前,和母亲说上几句话。 他的妻子柳柳和谢瑞的妻子青青是冰黎探亲带来的双胞胎姐妹,二家的儿子也差不了几天,谢瑞斗妖战死,柳柳见他太忙,索性搬过去和青青同住,他一个人,经常就在母亲墓前糊弄过一夜。 他本是从小生活在忧患之中,这二年福嫂逝世、福慧急疯、谢瑞遇害,一个悲痛接着一个悲痛,像一个个巨大的漩涡,将他卷得喘不过气来,而外面又有妖魔压迫,他是当之无愧的中坚力量,强大的内忧外患不仅没有让他沮丧退缩,反而令他的胸背更加挺拔有力,内在更加坚定自信。 他在母亲的墓前坐下,轻声道:“妈,今天我来晚了,是孔叔瞒着大家,又去师父的住所打扫,让大伙儿好找,他是长辈,威望又高,大伙儿虽然满肚子的气,却也不好发泄。其实我感受得到,现在远有大妖压迫,近有风妖和白毛女妖袭扰,族人已经筋疲力尽,孔叔叔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他年纪大了,没有了力量,只想以自己的虔诚,求师父显灵,帮族人脱难,他的这种方式大伙儿都以为固执无用,但也是一个老人可怜又伟大的爱心啊!妈妈,现在大伙儿已经到了最危急的时候,武器器械在上次斗大妖时消耗殆尽,想斗力不从心、想守也是坐吃山空,何况这二年耕猎大受影响,谢一哥哥愁的腰弯背驮,好在大家都没有忘记你的教诲,气势还在。这二天风也小了,白妖也没有出现,说不定是因为我们的坚持,二妖认输退却了呢。” 他说完轻轻地打了个哈欠,忍不住依在石阶上打起盹来。 模模糊糊中,母亲和他说:“快起来,现在不是睡的时候。”然后来拉他。 他半睡不醒地被带着往前走,直到看到一个身影,以为是妖物,心中一惊,清醒过来,面前真的有一个人影站着,和他差不多年纪,虽然没有他健壮,却如落地生根一样,纹丝不动,气度不凡。 “师父?金老爷!”他抹一下满头满身的露水,咕咚跪下。 重华道:“你起来。”示意信龙扶他,福孝在一股力量的帮助下站起来,却毫不疑惧。 “这是你母亲的基地?” “是,师父。” “嗯,我这个师父也没有教你什么,你的红心箭练得怎么样了?” “师父,只开过一次,再也不能。” “可琢磨出是什么阻碍?” “师父,母亲曾凭记忆帮我参详,红心箭须得体力、心力和目力都到一定境界,才可拉开,却也不知哪个环节没有跟上。” “你把试过几次的情形详细述说给我听。” “是,师父。” 福孝于是把射杀闪鲛,对二乐儿、泥涂、风魔和女妖都无功而返的经历感受细细说了,中间重华又插着问了许多另外情节,直到天光放亮才不再问答。 重华思索一番,突然伸手在福孝肩上一推,见他只晃了一下就站稳,沉吟道:“你这力量已超越了你父亲,又从小历经磨练,心力也不比你父亲差,看来差就差在眼力了,你看着我。” 原来重华瞬间想起福先生超强的目力和当年无缘无故凭技伤人的往事,心有顾虑,当他看到福孝的脸庞形神都和福嫂更近,眼睛和明珠一样但毫不显炫时,这才放心道:“你目力不够,找不到对方目标,红心箭便得不到你的心意,难以张开,当年得杀大妖,可能是你情急之下,碰巧得中大妖的要害。我现在传你金眼神通,可以自己找到对方弱点,便可开得红心箭。” 福孝大喜过望,连忙跪下磕头,又和着泪奔回去在福嫂的墓前大声道:“妈,你就放心吧,师父他真的回来啦。” 重华也跟上,和故人点一下头,祈祷道:“善人,你是明灯柱石,负重引领,放心安息吧。” 又和福孝道:“我刚才推你这一下,固然在试你的体力,还想告诉你一件事。” “师父请讲。” “你现在能够承受重量,都要像你母亲和孔队长那样贡献出来,等你老了,没有力量的时候,才没有遗憾。” “师父,我懂。” “好,我刚才见时候还早,让你多睡一会儿,养成精力,等太阳出来了,就可以练金眼神通,你一定要多记多思,我还要到前面去除大妖,没有太多时间。” “谢师父恩德!” 当下重华多留了一日,将太阳王部族的金眼秘诀传于福孝,赠他智慧人在炼山处捡得的天火壶漏,可随时取火,又指点他去拔了木王心杖留用,自己这才去会泥涂。 第一百三十章 出来除妖 路行一半,便感觉仿佛进入了一个恐怖世界,天光昏暗、空气污浊、热毒弥漫,到处焦土砂砾、草木不生、生灵不迹,又有腐朽倒人恶味、狰狞噬嗑烈风、勾魂摄魄绝声,整个露天混沌地狱。 重华为之色变,却也不顾自己洁净之身,一步一吸,边走边提地力护身,缓步而行。 行至阻力莫大处时,已能见前方有一大黑丘,不时蠕动一下,料想它便是泥涂,正要运金眼相窥,忽然发现身边有光线晃动,只一搜寻,便看到不远处一座小山上,一个身影一手晃动着发光物,一手在和自己致意。 重华见那人似有深意,就轻轻退回,施错地法,一晃便到他跟前,乍看之下,二个都吃一惊,原来那人正是大海洋中悍将青干。 重华当年曾亲眼目睹他的猛烈神技,印象深刻,心怀忌惮;青干见他分明在山下,眨眼便到,内心也是佩服之极,嗡声笑道:“尊客果然逃出了大海洋,我在此等你很久了。” 重华虽然惕惧,但知他忠诚正直,内心对他怀有好感,也微笑作答:“不知将军为什么事等我?” 青干一指山下:“共灭泥涂。” “哦,不知将军要以什么办法除它?” “尊客若无把握,也不会来趟此漩涡,不必谦虚,泥涂是海陆共敌,但陆地上生灵灭不了它,大海洋也降它不了,只有海陆同心,才可图之。” 重华故意道:“哈哈,谁说降它不了,人类已将它困在此处二年了,据我所知,它不过大而无神罢了。” 青干正色道:“尊客不要这样想,泥涂太过久远,知道它的生灵寥寥无几,我先到后试探过它,它到这里因贪玩轻敌,才被一天外神器砍断椎骨,否则有谁能近得了它身!” “原来是这样,我也是见它胡作非为,表现出不屑情绪,看来将军已经深思熟虑,快说具体怎么破它?” “尊客有衮土,我有冰魄,水催土发,便可除它。” “正好我也是这样想,只愁没有神水。” “我有啊,不过我帮尊客这个忙,你当答应我二件事情。” “将军这么说就不对了,既说是二方合力,怎么又说是帮我的忙?” “嘿嘿,泥涂现在可是在陆地上逗留行凶,我从大海洋赶来,难道不是帮你?” “也有道理,你先说是哪二件事情?” “第一件就是你帮我们找回水运袋。” “水运袋是大海洋至宝,人类闻所未闻,怎么找?” “哈哈,人类是陆上百灵之长,尊客又是顶上个类,肯定有办法做到。” “这真是个大难题,第二件又是找你们大海洋中什么失落的宝贝?” “尊客若能帮着找到水运袋已是大海洋之幸了,不必担心,第二件却是件大喜事。” “既然这样,我就不掖藏了,我还真侥幸遇到水运袋,可是这个?” 重华说完,从怀中取出水运袋来,递给青干,青干哪里料到天大喜事说到就到,恍若梦中一样,良久才喜笑颜开道:“尊客果然正气恢弘,不奇不贪,青干先代新主和大海洋所有同类感谢。” 重华笑道:“这也是物归原主,你再说出第二件事情,我可是声明过,身边再没有宝物了。” 青干笑道:“绝对是大喜事。” “什么事?你先说出来,看我能不能经受?” “一定一定,是想要尊客与紫晶公主结为夫妻,海陆连理啊。” 重华变色道:“这个不行,我已有爱侣,照顾她多有不周,爱她还没爱够,哪能再娶!” 青干没想到这一点,愕然问道:“那你为什么对紫晶那么好?” “唉,照你这么说,我们见面都要凶巴巴冷冰冰的才好,不能有一丝热情,特别对美的事物更要避而远之?” 青干苦笑道:“你们之间的事我也不清楚,不好辩解,只是你若不肯,她便只有死路一条。” 重华惊骇道:“不会这么严重吧?” 青干道:“紫晶公主得了相思病,想你想得销魂蚀骨,你若不同意,她定然不活。” 重华不悦道:“你就不应该说这第二什事情,什么喜事?让我白添心思,倘若多有这种事情,我还要不要活了?” 青干干笑道:“是的,是的,好人也有好人的难处,好事不是谁都适合,我们先破泥涂,这事容我回黄金坪禀告了新主再说。”重华走后,福孝便来告诉谢一等人,众首领又惊又喜,忙随福孝来到善元居坡前,找到木王心杖。福孝依着重华吩咐,在他的脚印上踩了几下,用力一拔,取了木王心杖,高举着问:“大伙儿都相信这几天为什么厉风不再了么?”众人都点头信服。 众人都知道大妖释放在即,眼前又有双妖羁绊,人人觉得头顶悬河,危在旦夕,一个个紧迫得喘不过气来,他们苦等大主管不至,甚至幻想老族长回来,却从未奢望过重华出现,谢光惋惜道:“福长老,你也不留金老爷片刻,好让我们一起敬拜。” 福孝道:“金老爷急于去除大妖,又有若干要事,我不敢强留。” 冈邦道:“舅舅,金老爷既去除妖,我们都去看。” 福孝摇了摇头,还和谢一道:“族长,金老爷去除妖,又传我除风妖之法,却没有讲除女妖的事。” 谢一道:“也许金老爷觉得女妖易除,由我们自己想办法。” 那边致胜和泰山因听了仁吉安排,在宁湖镇守,此时正好过来,致胜皱眉道:“这女妖不仅难以捕捉,就是遇见了也不好面对,她赤身裸体,妖形冶容,总不能上前去和她肉搏,连仁吉的暗象也不愿缚她,若我金刀在时,遥劈了她。” 冈邦闫合都笑道:“不但你们大人,我们都觉得难为情,明明恨之入骨,看了也茫然。” 谢一道:“金老爷在前面除妖,我们怎么能有这么多顾虑?赶紧除了女妖,去为金老爷助威。” 众首领听了齐道:“族长说得对,下次但遇上了便和她拚命。” 冰黎听得重华来而复去,心中大急,她有一个大心思和一个大请求,都要见面讲与重华,情急之下,脱口道:“福慧可以出来除妖了,冈邦,你回去只需和你妈妈如此说便可。” 众人在旁听了,都拍手称妙。 果然,冈邦回去和福慧说了,来日一早,谢一福孝等人正议着事,她急风急火赶到,见面就问福孝:“弟弟,是不是重华来过了?” “是的,他去母亲的墓地看了,就赶到前面除妖去了。” “你怎么不多问他二句你姐夫的事!”福慧急得哭了起来。 福孝忙道:“我问了,他没有讲。” “他在哪?我去找他。” “姐,万一他不愿见你呢?” 福慧这才想起重华和他夫妻二人已经翻脸,一时大急,怨道:“那你们快去啊!” “那个女妖挡在前面,我们去了,她再来侵扰族人怎么办?” “她在哪里?” “就在前面。” 福慧急道:“你们都跟着我,我杀了她,你们去找重华。” 福慧带头,众人簇拥在后,人人见她如此专情惨状,替她叹息。 那女妖正和风魔商议,风魔埋怨道:“那边的二足人近不了,现在这里也不能过,只有到湖边去示威了。” 熔雪道:“这里的二足人和我有杀子之仇,待我杀尽他们,再去那二处。” 老祖摇头道:“他们二处是一家,那边的山峰上有二件宝贝,一件是我的克星,一件是你的克星,咱们还是先别去招惹他们。” 熔雪不服问:“我的克星?是什么?” 老祖道:“暗象,你不懂就算了,现在咱们就等那神杖的主人走了,还是先攻这处二足人,一处一处的攻克,咦,这个二足人怎么这么胆大,一个人就敢出来?” 熔雪看了冷笑道:“他后面还有一大帮呢,有什么用?我先去抓了他。” 熔雪下山,先遇上冈邦,伸手去捞,冈邦在她身边转了一圈,不好意思和她纠缠,跳在一边,扮着鬼脸道:“露胸脯,光屁股,害不害羞?” 熔雪急追,又遇上福慧,福慧理直气壮道:“妖物,不要挡了我找丈夫的路。” 熔雪上上下下打量了福慧,破口大骂道“脏女人,臭女人,你这个邋遢样,怎么会有丈夫!” 福慧辩道:“怎么没有?我儿子都这么大了。” 熔雪一听冈邦是她的儿子,更加大骂:“呸!你叫过来我看,就是有,也不要你们了,脏女人,臭女人;臭坏蛋,狗杂种,这么臭,这么脏,还好意思出来!” 冈邦回骂道:“我们都穿衣服,你光屁股,露胸脯,你不要脸,不是人!” 福慧虽然性野,一生少骂脏话,一时倒有些无措,熔雪见了越发来劲:“你有丈夫?你叫啊,他叫什么名字?” “他是我的黑郎。” “黑郎?可是全身通黑,身体健壮?” “对,对。” “可是喜欢走路?走起路来飞快劲爆?” “对,对。” “可是大英雄,大本领?” “对,对,你知道他在哪里?” “好你个臭女人,怪不得他不来找我!”二个女人斗嘴,竟然夹缠到一处,一白一黑,恰如白虎遭遇青龙,翻翻滚滚,扭打起来,冈邦也看得呆了。 打到酣处,熔雪忽然看到福慧尖牙利齿,黑面凶光,害怕起来,被福慧的指套抓了一下,剧痛彻骨,一低头,看到全身满是血迹,心胆俱丧,完全忘了抵抗,命。 身后的族人一颗吊着的心终于落地,一齐欢呼起来,福慧却如平常,只催福孝冈邦:“快走啊,我不知道在哪里。” 致胜和泰山道:“我们也去,去看金先生如何除妖?” 闫合福阳跟上,其他人都要去,谢一道:“不可,还有风妖未除,人多了太显眼。” 第一百三十一章 猴群 那风魔老祖在高处瞧见熔雪被杀,又见几个为首的厉害,眼看他们急急忙忙向东奔去,当下起身鼓气,一时气象大变,寒风怒号,草木偃伏。 几位英雄骤觉得背后有大力相推,脚步踉跄,泰山大笑:“风妖不智,这不是助我们脚程吗,大伙儿不要使劲相抗,心中放松,趁力而行就可。” 众英雄本来都是脚力雄健,又依他说,沉下力来,果然脚不点地,如飞一般,一鼓作气,只用了一半不到时间,奔至大妖蛰伏处。 说了也巧,他们一到,厉风便停了下来,天清气爽,众人举目看时,那泥涂尸身早已破碎,被狂风刮走了大半,露出一截截巨大的骨骸来,又有阵阵恶味令人窒息。 福孝忙道:“大妖能发毒火,必有遗毒,大伙儿不可靠得太近,只在上风口观看。” 福慧问:“就在这里?这都是大妖的尸骨?” 冈邦指点道:“妈妈,正是,大妖当时如山丘一样,它一动,周围似山崩地裂一般,天昏地暗。” 福慧咋舌道:“光这堆积如山的尸骨,就吓死人了。” 福孝叹道:“是啊,若不是五哥奋勇爬上它身,以百劈斧砍中它要害,我们对它还真是斗大的铁馒头,无法下口。” 泰山道:“嗯,当时合基地和二族全力,殊死相捕,才侥幸让大妖暂缓,也不知金先生是怎么破它?什么时候破它的?” 众人先摇头,又一齐点头,他们亲眼所见,不可一世的大妖在无声无息之间就化成了灰烬,乃至他们闻信后即刻赶来,都没能来得及看到一点点过程,对于重华的神通莫不膜拜有加,虽有小小遗憾,毕竟大妖已除,大仇已报,人人轻松欣慰。放眼所见,蓝天一碧如洗,阳光如同温床,和风似轻言慢语,世界宁静美好生活,原来没有暴力打扰,生活是多么美好! 闫合和冈邦年轻,不似大人有这么多感慨,心中挂念的是宝贝掉在哪里,伸长脖子绕着尸堆寻找,冈邦眼尖,先看到上古金刀,大叫起来:“致胜叔叔,快来看,你的金刀!” 致胜听了大喜,连忙要进去取,福孝拉住他:“哥哥,冈邦毒火不侵,让他去。” 冈邦道:“我去,我去。” 早跳了下去,拎了金刀出来,致胜接过刀,迎着日光看了,金光闪闪,毫发无损,当然喜不自尽。 其他人羡慕之下,也都围着尸堆寻找,冈邦却在丛林般的尸骨中穿梭细看,早晚不等,福孝的碧玉船刀、大主管的金付手、自己的墨透杖和闫合的紫油藤鞭都一一找到,只有百劈斧和谢瑞的钢叉落在尸骨中间,花了好多时间才取出。 福孝见宝贝都已找齐,怕时间长了,冈邦受不了毒质,忙和他道:“你先上来,还有好多铁器器械,且等再风干清爽些,多叫上人,一起收集归拢了带回。” 冈邦口上答应,却直等把当时掉落的震心箭也找到,这才上来,和大伙儿一起各自展示宝物。 泰山道:“福长老,我们虽然没见着金老爷,但大妖已除,还是早点回去,把好消息告诉给二边族人。” 福孝道:“正该这样,冈邦,你妈妈刚才往哪边去了?” 冈邦摇头,福阳道:“我听她说,金老爷还没走远,再去找找,往南去了。” 众人一看,南面也是一片空地,再远处是绵延的大山,看不到头,都不说话。 冈邦道:“妈妈一个人习惯了,我们先回去,她自己会回去的。” 福孝冲他眼一瞪:“那怎么行!”又和致胜泰山道:“二位哥哥,福阳闫合,你们先回去,我和冈邦去找。” 致胜道:“都去找,多一个人多一双眼睛。” 几个人一商量,留下泰山和福阳在原地守着,其他人分散开来向南寻找。 他们四处张望,恨不得一眼就能看到,只是在这荒野处,他们的人影和声音非常渺小,若不是互相呼应,只怕连自己也要丢了,直到太阳快要落山,无力再喊。 几人蔫头耷脑,闷头苦找,正没劲时,泰山飞奔过来,大声道:“找到了!找到了!” 福孝耐着性子问:“她在哪里的?” “咳,她先是向南,后来又折到北面前年咱们斗妖时作据点的山包那边去了。” “你们是怎么发现的?” “她自己回来的,吓得不轻。” “她还吓着了?难道是金老爷?” “不是,我们在附近寻找,也没有功劳,后来听到她的叫声,还没有来得及过去,她就逃回来,慌里慌张地说有猴子。” “猴子?猴子能吓着她!” “她说不清,我见天色不早了,先来告诉你们。” 几个人闷声闷气赶回,冈邦先不满道:“妈妈,你怎么到处乱跑,让大家好找。” 福孝见她头发散乱,衣衫不整,一副惊魂甫定样子,默默脱下衣衫让她披了。 福阳道:“慧姐说那边有好多猴子。” 大伙儿抬头北望,仔细聆听,便能清清楚楚听到那边传来的嘈杂声,福孝又转过头来问:“姐,那边发生了什么事情?” 福慧脸上布满了从所未有的恐惧:“有数不清的猴子,太凶恶了。” 众人无不诧异,不敢相信天不怕地不怕的她竟被一群猴子吓成这样,连冈邦都觉得不好意思,扬起棒道:“我去把它们赶走。” 福慧又犹疑道:“我好像听到了重华的声音。” 众人矍然问她:“真的?” 福慧道:“再听就没有了,那群猴子太凶,我不能抵挡。” “快去看看。” 众人振作精神,趁着天还未黑,又一口气奔至小山包前,一路上嘈杂声越来越响亮。 小山包上有一块巨大完整的石头,犹如山上之山,上面盘据了密密麻麻的猴子,仍有数不清的猴子在周围游荡,刺耳的嘈杂声,正是它们口中发出的各种嘶吼和拿着石块敲打那巨石的响声混合而成。 猴群见有人至,远远的就迎上来,队形竟非常齐整,仰着头,竖着尾巴,眦牙瞪眼,作势欲扑,众人在他们的逼迫下,连连退步,口中啧啧称奇。 闫合道:“这里怕是猴子窝,它们以为我们来冒犯它们的领地了。” 冈邦气愤猴子嚣张,竟然欺负妈妈,举起杖冲了上去,他这可是大材小用,墨透杖一扫一大片,一时猴子的惨叫声警报声大作。但是猴群不但不退,反而发了疯地跳上来,转眼之间,有骑在他肩上揪头发撕耳朵的,有抱住他腿乱咬的,有在背后偷袭的,有从前面跳过来乱抓乱挠的,竟似把他的人给包围了。 这下轮到冈邦哇哇大叫了,连忙转身就逃,好在他体坚如铁,没有伤着,众人跟着后退,这才明白福慧被吓着的原因,猴子太多太凶蛮,她自然寡不敌众。 致胜不服,抡起金刀要上前再试,福孝拉住他:“哥哥,何必与小动物斗气,金老爷性喜安静,怎会在此处?肯定是姐姐听错了,我们赶紧回吧。” 泰山叹道:“此处是泥涂一死,猴子称大王了。” 福孝笑道:“这些猴子只怕和我们一样,被泥涂欺压太过,如今见着人,正好发泄一下。” 福慧仍不想走,要在此留下观察,福孝又劝她:“大妖已除,此处已经无事,师父要留,也是要到族中,怎会在此处?” “可是我真的好像听到他的声音。” “那定是你心累了,有些恍惚,不要让大家久等,快走吧。”众人忙碌一天,虽然觉着累,一来大妖已除,二来各自找着宝贝,连福阳也扛着谢瑞的钢叉和一根铁棒兴冲冲地往回赶,一路笑声不绝。 可是不久,大风又起,众人都明白风妖又来作乱,只不理他。 原来风魔老祖也是洁净之身,一到泥涂尸身处,怕沾了尸灰,连忙退回,他知道泥涂已经伏诛,也亲眼看到熔雪被杀,怎不胆寒,进退二难,若是退回去,这二年不但无功,拿一些小小的二足人也无可奈何,还一个大意,被他们伤了,养了一年多,才恢复身形,以他纵横极地的脾性,自然咽不下这口气;若还留下,便隽秀峰那边也不敢去,只能在元宝山和宁湖显摆威风,即使这样,每当他要施放风团漩涡时,就被暗象撞散,有古老的暗象帮着二足人,他有力气也使不出来。 正在烦恼,看着那几个二足人雄纠纠气昂昂有说有笑回来,能不恼恨,连忙起身施展大风力,欲泄心头之恨。 福孝等人明知风妖又来作怪,齐都哄笑指点,渺视不睬,但他们去的时候,遭的是后背风,风妖反而帮了他们的忙,让他们脚下生风,好不轻快,这时遭的却是迎面风,烈风狂沙打处他们眼睛都不能睁开,身体欲进还退,举步艰难。 这还好仁吉在隽秀峰上瞧得清楚,几次令暗象撞开了风妖的暴力风团,不然早被吹上天了。 几个人逆风而行,互相帮携,致胜是风之子,从小长在大高原,对此大风见怪不怪,走在前面第一个,但分辨出风眼气筋,就以金刀虚劈,风妖黑暗中也看不清,又怕被金刀劈着,不敢靠得近,众人才得前行。 福阳拄着铁棍紧跟致胜,泰山又从他手中接过了谢瑞的钢叉,福孝和冈邦居中,一边拉着闫合,一边不时从后面推福阳一把,几个人也不去骂风妖,只顾闷头搬步,身体使劲朝前挣行,直到回到元宝山,才得木王心杖拒住风妖,众人都已是身不由己了,此时已经天明。 这几位英雄身体几近虚脱,仍是咬着牙上前和族人会合。 致胜顾不得疲劳,指着木王心杖道:“福长老,借你的宝杖一用。” 福孝拔起杖来递给他:“哥哥,你看。” 致胜接过杖来,高举过头,发疯一样回身冲出,一边大呼:“打死你这个风妖,别跑,来呀!” 原来风魔常常骚扰宁湖,宁湖地方平坦,没有遮挡,最易受苦,仁吉令致胜和泰山前往守护,但因为风魔已经修炼好身形,他很难找出他的形迹,每次看到风魔肆虐,无可奈何,只能受气,今天又被风魔一路嚣张,早已气愤填膺,见木王心杖能克制风魔,怎忍得住不借杖追凶! 族人见他气急,空追风妖,都是又好笑又愤怒,谢一微叹道:“风妖看不见摸不着,怎么除他?” 福孝在一边低声安慰:“族长,不要担心,假以时日,我练成金眼心法,便可射杀风妖。”谢一这才稍稍安心。 二人正在交流,忽听得族人齐声惊呼,抬头看时,不知从哪里走过来一个黑衣巨人,其快无伦地大步前行,追上致胜,扳过他身,夹手夺过木王心杖,急往回跑。 致胜猝不及防,回过神来,拔腿就追,二人转眼又到族人跟前,巨人手一扬,木王心杖从大众头顶飞过,后面却又有一个白袍金面人伸手绰过,随手往旁边一扔。 事情的每一步都太奇太快,从头到尾让人目不暇接,更不明所以,只能瞠目。 那风妖也看到了这一幕,不知二足人之间起了什么内讧,却不肯错过机会,身子往下一贴,俯冲过来。 族人又见狂风大作,忙都掩面躲避,唯独那白袍金面人,双手笼于胸前,如沐暖阳一般,徐徐上前。 待他以眼锥找出风魔老祖位置,突然扬臂一翻,手中亮出一件宝贝来,照耀之处,光辉熠熠、热力四射,中间又有一个纯粹显明光柱,罩住了风魔老祖之身,风魔老祖来不及逃跑,顿时五官齐毁,被烧成满天满地的透明气泡,落地不见。 族人惊恐过后,已是玉宇澄清,风和日丽,知道风妖已破,又惊又喜,简直不敢相信,只能感叹一物克一物,万物都有克星。 白袍金面人瞬时远去,那黑衣巨人还在,此时大声喝问:“哪个是金重华?” 大众一愣,谢一上前道:“尊客,金老爷曾来过,但忙好事情就走了。” 黑衣人也是一愣,恨恨道:“金重华啊金重华,你忙!你跑!伴侣都不要了?” 谢一忙问:“尊客说的意思是?” “嘿,当年他命悬一线,我主人千里相救,又以生命和青春相托,金某人二十年间,无一音信,很好!算你狠!太阳王公主难道愁嫁?我主人现在要举办比武抢亲,你再也见不到她啦!”说罢转身就走。 族人大惊,连忙围住他,又是陪笑谢礼,又是端水让座。 孔定上前恭敬道:“尊客,这里我与金先生相识最多,据我所知,他对公主非常专情,十多年前,我们还未来此,老族长见他孤单,要介绍他成家,他当时郑重相告,已有爱侣,并且刻骨铭心,只盼早日团聚,所以如有得罪公主之处,绝非金先生本意,而是他日夜为我族人奔波之故。”他情急之下,边说边抹泪求情。 黑衣巨人厉声道:“二十年,一则消息也无,就算他问心无愧,怎么也不想想我主人感受!” 泰山焦急道:“关键现在我们也没法让金老爷知道。” 致胜大声与族人道:“我们都去!” 黑衣巨人奇道:“你们去干什么?” “我们去帮金老爷把他的爱侣先抢着。” 众人都不觉得好笑,反而哄然赞成。 谢一也大声道:“金老爷是为了我们大家才误了自己的家,现在大妖已除,我们怎么能只顾自己顺顺当当地过日子,有力健行者都去帮他。” 黑衣巨人扫了一眼众人,冷笑道:“去,你们怎么去?我们可是住在大高原上,相隔了千山万水!” 说完起身就走,族人不及阻拦,泰山踊跃道:“我先跟着他,一路作好标记。” 其他族人都要跟随,福慧突然出现,止住大家:“慢着,我有话说,人家说得对,大高原不是想去就去,谁都去得了的,当年冈邦年幼,我带着他,有红泥马骑乘,二年都不得到,中间又无道路人烟,只能茹毛饮血,得回来已是万幸。所以依族长刚才所说,有力健行者去,其它人再想办法。” 族人听了,都停下来,心中暗暗称奇。 福慧又喊:“冈邦闫合,你们随泰山叔叔去,下一批人到时按你们的记号跟上。” 冈邦望着她精神奕奕带有秀气的脸,忍不住跑过去,拉住她手,喊一声:“妈妈!” 从他懂事起,妈妈就疯疯癫癫,邋遢无知,让他好不苦恼,他不愿和她在一起,不愿回家,也不愿在人前提起她。现在妈妈忽然清醒冷静,他一下地也感到幸福甜蜜,差点儿就要流下泪来。 福慧摸着他头,爱怜道:“儿子,我想通了,你爸爸忙好事情,自然会回来,我何必迷失自己,连那女妖都在笑话,何况人家太阳王公主也等了重华二十年!你去,把金老爷的爱侣保护好!记住,在外面遇恶要狠,遇善不欺。” 冈邦欢快地抱住她肩膀,在她脸上亲了一下:“妈妈,你真好!我去了。” 致胜看得呆了,和谢一福孝道:“我也要赶紧回去,告诉仁吉,随后都去。” 旁边的宝月也拉着冰黎,示意要去,冰黎知道女儿内秀,阻拦不得,只好道:“你哥哥他们去得快,这边又没有安排好,你就跟着致胜叔叔他们去。” 又请谢一和福孝来和致胜请求:“这女娃儿虽不讲话,但心如明镜,要不先跟你回去,到时带上她。”她以为仁吉文弱,不会去,等她从隽秀峰转一圈回来,这里第二拔族人已经出发了。 致胜明白冰黎的心意,带上宝月,一脚回到隽秀峰,把事情都说与仁吉,仁吉听了叹道:“金老爷到此三天,三妖都除,可惜我无缘见到他。”又道:“他是我恩人,又是我舅舅,我怎能不去!” 当即来见老祖宗。老祖宗先把宝月拉在身边问了几句,宝月只是微笑答礼,老祖宗半天才慢吞吞的和仁吉道:“我这些年的想法也有点绝,把金先生和那边的其他族人都恨上了,你带上致胜、德琳去,阿汤留下,先去商量一下怎么走路吧。” 雅雅见他们都走开,老祖宗一直盯着宝月的身影看,笑道:“老祖宗,你刚才这个亲热劲少有哦。” 老祖宗又是半天叹道:“元宝山的男人都阴险粗莽,女人都典雅内秀。” “老祖宗是喜欢上这女娃儿啦,是为仁吉呢,还是为阿汤?” 老祖宗作势打了她一下,笑道:“她和阿汤有缘,和仁吉性格般配,到时候再说吧。” 雅雅喜道:“老祖宗看上的女娃儿,不要让他们自婚自嫁了,致胜说她是冰黎姐姐的女儿,我这二天就去和她说。” “看看,还是你着急。” “老祖宗,你放心,我怎么好为阿汤说,自然是为仁吉说。” 仁吉回来后愁道:“太祖母刚才说得对,这次事情紧急,行程来不及啊。” 致胜道:“仁吉,我都想好了,泰山他们情急之下没想到,宁湖那边这些日常有基地机车来,有了它,又快又省事。” 仁吉摇头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是最不愿意接触这种图安逸而费百工、求时尚而亡它生的事物的。” 致胜搓手道:“那倒难,我们来时的牦牛骆驼这几年也因为安逸脚程不在了。” 仁吉看了一眼宝月道:“舅舅,你赶紧收拾一下,咱们笨鸟先飞,只有循着泰山的记号走。” 致胜急道:“仁吉,这绝对不行,这攀爬跳跃可不是现学现会的,你们二个能这样,福族人那边早就倾巢而出了。” 仁吉听了,一时无计可施。 晚上,仁吉独处时,暗象道:“主人不要忧虑,我有办法。” 仁吉喜道:“你这样说,我就放心了,是什么办法?快说出来。” “主人,地球上有一宝物,叫缩地尺,现藏在大海洋,但它的原理我知道,我可以模仿它,送你到大高原。” 仁吉大喜,又问它要多少行程,暗象道:“太快,但是只能在夜间施行,平地上最好。” 仁吉道:“那容易,我们只走北面草原沙漠,都是平坦无垣。” 当下暗象把缩地尺的原理一说,仁吉这才放心道:“这样就无须着急,不然反而要等泰山太久。” 他定下心来,致胜却难心安,天天来问仁吉有没有想出法子,又去元宝山打听,回来说福长老又带了一批族人出发了。 仁吉成竹在胸,问起他另外一件事情:“舅舅,前年我们在此与大主管长夜论英雄,你说灵姑意志坚韧,又有抱负,对你非常看重,还记得吗?” 第一百三十二章 疑问闲话 致胜感叹道:“怎么不记得!仁吉,我这一生虽跟定了你,但还有一件大事要做,就是不负她的寄托,完成她的心愿。这个心愿不关乎她自己,也非平常,是要我帮助正义战胜邪恶,一晃眼我们来此三年有多,我也是只言片语也无,正想趁帮助金先生一事回大高原看看。” “是啊,也许她正望眼欲穿。” “我金刀已得,如今是归心似箭。” “舅舅莫急,机会来了,你还记得当年明族太夫人逝世前说过的话?,据我猜测,这次破除风妖的白袍金面人所用的宝贝必是太阳石。” “哎呀,我这个在场人都没有想到这一点,你不是在说那黑暗势力已经找上太阳王部族去,太阳王公主在召唤金先生?” “正是。” “那可好,我们更得去,可是,唉,这怎么走呢?” “我已有了回大高原的法子了。” 正说着,阿汤老远嚷嚷着过来,一到面前就大声请求:“仁吉,你是我弟,我当你哥,你这次出去一定要带上我。” 仁吉笑道:“阿汤,我们这么多人都去,太祖母只留下你,因为眼前族人非你不活,你的作用比我们重要。” “不就是天天放放风吗?” “大妖虽死,它的遗味也有毒,飘到这里会毒害族人,只有你才有这个能力阻挡毒风。” “我问德昭爷爷了,他说再有几天西北风起,不就没事了吗!” “那也看风力,风力不够,还得你施法。” “每次都不带我,我还没出过远门呢!”阿汤一蹦老高,气呼呼地去了。 致胜苦笑着摇头:“这世界上的事真是奇怪,有的人有家不能归,有的人只盼远走高飞。” 几天后,暗象道:“主人,秋藏已到,众生隐迹,可以走了。” 仁吉惟恐阿汤力单,留下德琳,与致胜、宝月三人只略带干粮衣物,和老祖宗告辞,仁吉仍骑牦牛,宝月乘骆驼,由致胜开道,先向北行,一路全是山堑沟壑,行程极慢。 致胜忧急道:“似这样走法,马上寒冬即到,不如趁早回头。” 仁吉也不和他解释。 果然,越往北走,风越来越大,天越来越冷,牦牛王和骆驼久未练脚,也走得艰难,好不容易到了大草原边缘。 至晚,天色黑透,暗象请求人闭目,畜蒙头,静静等待,它以百索丈量好方向路距,然后化成一根,一头在远处,一头将仁吉一行卷住,只一拖,便至那端,如法施行,有疑问时便和仁吉商议,一夜之间,已到大高原,直至菜花峡。 江南得知,喜不自禁,忙叫人安排,让三人都缓一下。休息中间,江南出去拉了个五六岁大的男孩进来,连声哄道:“菜花,快叫爸爸!” 小男孩鼻直口方,眼睛黑亮,分明一个小致胜,一边笑着往后退一边嚷着:“我不,我不!” 江南吓唬他:“你不听话,爸爸就要生气走了。” 他才肯上前响亮地叫了,又一下子挣脱开,溜出去玩了。 仁吉笑道:“恭喜舅舅!我又有一个弟弟了。” 致胜见这个儿子看上去就机灵聪慧,心中高兴,却皱起眉头怪江南:“怎么取的这个名字,难听死了!” 江南低头浅笑道:“我们基地队员都是以地取名,这个地方叫菜花峡,我先这样叫了,等你回来改呢。” “嗯,大家都好?” “不好。”江南摇了摇头,指着外面道:“你到门外看看。” 致胜和仁吉都起身,出屋看时,一大群孩子围成一圈,只菜花一个又蹦又跳,咯咯笑个不停,其他孩子,有的快已成年了,傻傻地站着,看着菜花,不时咧开嘴巴,口水直流,连同致胜先前的几个孩子也是如此,菜花和他们一比,不知顺眼省心多少倍。 致胜思想又回到当年,忍不住打了个颤,江南在他身边叹道:“难啦!毫无办法,他们实在不堪教化。” 致胜问:“老人家呢?” “你是说灵姑?她这二年已不管事,都交于我们打理,自己在一旁独处。” “她怎么这么超脱,是不是觉着无望,不闻不问?” “才不是,她前几天还和我说:你们一定会回来的,那一天也不会太久。” “是吗?” “若没有你,我们也没有奔头。” “我是说她真的很睿智,我和仁吉这就去看看她。” “那我先去和她说一声。” 江南连忙过去,不一会儿即回,和二人道:“灵姑说了,大敌当前,让你们不要分心,速去拼搏,她还有一事相求。” “什么事?” 江南泪花盈盈道:“若还需她发挥时,记住相邀,她早就等着这一天了。” 大主管一行跟着贝思卡,去找太阳王部族还宝,神行机车已坏,袁仁三人穿小飞龙,大主管着雌皇金装,从上飞行。 石干腿长,大步流星,又能穿山而过,所以也能跟得上,但他中途忽然听到福德山方向有密集的敲石声,心系重华安危,先和大主管分手东去。 那青影人只在一开始冒出二次,后来就没有了踪迹。大主管担心出来时间太长,雌皇金装和小飞龙的能源不够,还好能坚持到最后。 大高原南北都有高山横亘,中间又有二排山相夹,夹山之间,有一大片谷地,太阳王部族就隐居在此。 贝思卡口衔太阳石,三窜二窜,钻入一处人居密集处,便已不见。 因已入夜,大主管不方便寻找,情急之下,顺势大喊:“太阳石回来啦!太阳石回来啦!” 早有人影纷纷闪出,悄无声息地将他们围住,大主管还没有来得及问话,忽然之间,四面八方大起光亮,将他们满头满脸罩住,无可避让,只有闭目或低头。 他凝神感应,目中余光所见,身上脚下都是漆黑,丝毫不见散光。 正感到惊奇,一个中气充沛的中年口音喝问道:“哪里来的妖物?竟敢撞到太阳谷来!” 大主管忙拉开头盔,露出面孔道:“误会,我们不是妖,是人,是金先生的朋友。” “金先生是谁?” “金重华。” “嘿,太阳王部族在他眼里真是不值一见了,他在哪里?” “他有紧急事情处置,之后便来。” “他让你们来干什么?” “送还太阳石。” “太阳石?在哪里?拿来我看。” “在它应该在的地方。” “大胆!此处也敢油嘴滑舌,把他们衣服脱了,搜。” 大主管正哭笑不得,又有一个人跑过来,和那中年人报告:“喜老阳,太阳石又回来了。” “啊,真的?在哪里?” “在沐日台,寿老阳正在保管。” “大正阳知道了吗?” “寿老阳另外派人通知了。” 那个叫喜老阳的中年人哼了一声,逼住大主管等人的光亮一下子消失,他口一张,吐出一束火来,取出火引子接着,身边自有人燃起薪火。 大主管这才看清四方各有二名黄袍人,围着己方四人,仍是戒备样,喜老阳白袍金面,正冷冷地瞧着自己,冷笑道:“取宝、予宝,来去如入无人之地,我太阳王部族在金某人的眼中实在微不足道了。” 大主管忙道:“不是,太阳石是被一个异常先进生命的家兽取走,乃是为做一件有益于地球生灵的大善事,事毕后正好为金先生所遇,他非常着急,当即恳求先进生命归还,又让我等跟随保护到此。” “嗯,光少阳,你带他们先到庐蓬中休息一下,我去看看。” 他说完匆匆去了,二个黄袍人把他们引到一处草蓬内,留下薪火,也都离去。 黑夜又恢复了安静,四人又冷又饿,袁仁埋怨道:“现在好人难做,我们没日没夜赶来,好心送宝,人家一点儿也不领情,视我们如贼一般。” 大主管淡淡道:“人家现在正处在非常时期。” 扬子轻蔑地望了袁仁一眼道:“就是,大主管,你别听他的,他就是这样,做了一点好事,恨不得人家对他三叩九拜,把他当祖宗一样供着!做好事要心甘情愿,若想着现报,那就不算做好事,而是心有企图。” 袁仁急道:“我有什么企图?” “想人家把你当恩人供啦,好吃好喝的给你。” 袁仁赌气道:“谁想他们回报,我们又不想住在这里,天一亮就要回去了。” 太行道:“大主管,事情有点麻烦。” “嗯,怎么啦?” “小飞龙的能量不够了,我们恐怕已回不了基地。” 袁仁扬子听了都很着急,大主管本来颓丧,正暗自思想,自己回基地实在尴尬,又无处可去,听了太行的话,反而松了口气:“这天是往冷处去,只能先住下来,等到明年天气回暖,我们走回去。” “走回去?”三人异口同声疑问道。 大主管瞥了三人一眼,摇了摇头,袁仁问他道:“大主管,你对我们有什么不满,我们改正就是。” 大主管叹道:“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队员脱离了艰苦训练,平时衣食不愁,出行有小飞龙,吃不得苦,假如这一切都没有了,和太阳王部族、福德山族人一样,凭身体手脚生存,肯定比不过他们了,他们都曾远涉千里,寻找开辟新家园,便是以前到过基地的扎哈大师,也是一个人纵横大高原,我们呢,一听说要走回去,就觉得不可思议,唉!” 扬子道:“大主管,你说得对,现在队员依赖太强,已不合格,我们来年就走回去,正好给他们做示范。” 袁仁太行都拍手赞成。 太行又压低嗓音问:“大主管,太阳王部族那帮人的光和火,是不是幻术?” 大主管道:“不是,那光凝而不散,就是为了逼住我们的眼睛,让我们无法活动;那火明显由心意控制,前年我在福德山对抗大妖,大妖吐出来的毒火,比他们猛烈多了。” 太行搓着手道:“怪不得他们都不怕冷。” 他这一说,其他三人都觉得冷嗖嗖的,还好部族中有人送来热汤食物让他们充饥,并拿来几件毛皮让他们裹了。 天快亮时,喜老阳才过来,打礼笑道:“有些急事要安排,让尊客久等。” 大主管笑道:“还好即时送到,金先生怕耽误你们的事。” 喜老阳含糊道:“他是大忙人。”又问:“尊客气度非凡,又有异能,不知栖家哪里?” 大主管愧言基地,也含糊应答:“在一处小山修行,这点小术,怎么能入光明部族首脑的眼中。” 喜老阳笑道:“不必谦虚,你们和那瑞兽一进太阳谷,便被我族值哨的少阳发现,但你们的这种飞行术就让我们防不胜防。” 大主管指着一旁的甲衣道:“不是本身之能,是遗传的道具一时之功,到此力道用尽,便和一件衣服无异。” 喜老阳歉然道:“如此耗费尊客大宝,我们心中不安。” “无妨,只是我们现在不能出大高原了,怕要到明年过春再走。” “可以,但此处容不得你们。” “这话怎么说?” “我部族从不留外人同住,尊客要留,有二处可去。” “都行,哪二处?” “一处是河对岸从谷地进口处到市集处,为外族牧畜劳工居住,人多杂;另一处是沿河往下有一处滩地,在宝积山下,各色英雄悍勇之辈聚集,人数少,但有凶险。” 大主管不以为然道:“嘿嘿,天下之人本少,能有几个英雄?他们聚集在那里为了什么?” “比武抢亲。” “哦,这二样都不适合我,但看看总可以,什么时候举行?” “还要等二处英雄。” “哪二处?” “一处是你的朋友,忙得连伴侣也不要的金某人;一处是昆仑山基地的主管。” 大主管一惊,顾不得为重华辩解,不动声色地问:“要等多久?” “说快也快,说慢也慢,昆仑山基地离此地不远,金某人么,嘿嘿,就看他还剩多少情义了。” 大主管疑问道:“你们怎么知道?” “本来不知道,但太阳石回来了,一照便知。” 大主管心中盘算,更要先住下来,到时候看看基地是谁肯来此参与此无聊事情,就随口道:“那我们就去见识一下有哪些乱世英雄。” 喜老阳正色道:“到了那里,都是我族客人,不但有紧急情况,我们可能来不及处置,而且有纠纷时也不好偏袒。” 大主管道:“这才是太阳本色。” 喜老阳道:“可是你们还要等上一天才可以去。” “为什么?” “按我族族规,凡擅自撞入太阳广场以内者,都要被毁去双眼。” “无论是谁?” “无论是谁,包括你们。” “幸亏你们居住在这里,幸亏这个世界人还不多。” “不然,我们每日都安排有人值哨,一般人还来不及过太阳广场就会被发现,是你们来得太快,我们虽然发现,但来不及阻止,难道你们不是冒然闯入?难道你们的能力不为我们重视?” 大主管点头问道:“那你们准备怎么对待我们?” “你们送来了太阳石,可以将功抵过,但我刚才和另外二名老阳商量过了,还是到夜晚将你们送到英雄滩,才不会让人有歧义。” “如此已是有违贵族族规,多谢三位老阳手下留情,有一句疑问闲话,不知能否相告?” “尊客请讲。” “你们部族中有老阳少阳称呼,是否是以此排辈?” “尊客果然睿智,少阳就是登堂入室的弟子,像我妄称老阳,就是小有成就,却已年纪大了,不能再冲关。” “可有顶上冲关之人?” “有。” “是谁?” “大正阳太阳王!”大主管四人被趁黑带到一个荒僻处,那个叫光少阳的轻轻拍了二下手,即刻有一个黑影迎上来,光少阳道:“鱼少阳,又有英雄来啦。” 鱼少阳道:“这时候还有人来?我还以为强魔来了,你来通知我去战斗呢。” “快了,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太阳石找到了,就是他们护送回来的。” “啊,太好了,有新一代太阳王,加上太阳石,我们终于可以报仇雪恨,不必再躲躲藏藏了。” 光少阳悄悄和鱼少阳道:“喜老阳让我告诉你,这几个人来历不凡,你可以测测他们。” “知道了,你回去吧。” 鱼少阳又把大主管四人带到一个空档,给了他们一大张牛皮垫子,就消失了。 四人也不多想,放下甲衣,铺好垫子,先窝下来,他们一路辛苦,至此又遭盘问,多久没睡个好觉,一旦坐下,困意即刻上来,很快睡着。 早上天才蒙蒙亮,扬子惊叫起来,原来她看到一个黑乎乎的身影和她咫尺之间,正试图剥下她裹在身上的毛皮。那人见她醒来,索性直起身,双手拽住毛皮,一用力,竟把毛皮扯下来,转身就跑。 袁仁和太行被惊醒,起身就追,此时晨曦初开,霜华浓重,二个人看看追上,不料此处有个乱石堆,那人钻进去,三步二步就没了影子。 袁仁太行不熟地形,又要看着脚下,又要四处寻找,很是费力,直到天色大亮,太行终于看到那人藏在一块大石后面,手里还抓着那块毛皮,他和袁仁打了个手势,要从二面包抄,但二人还未来得及行动,那人后面又闪出一个人,手捧一块石头,蹑手蹑脚过去,一下子把偷盗者砸死,拿了毛皮,连死者身上的衣服也剥下,若无其事的去了。 袁仁太行面面相觑,回过神来,行凶者已然不见,他们连忙回来,扬子正焦急地等着他们,远远地埋怨道:“去这么久,大主管都病了。” 二人忙上前看,大主管虽然坐起,但面色苍白,不时咳嗽二声,和他们摆手道:“不要紧,可能受凉了,你们追得怎么样?” 袁仁气呼呼的道:“大主管,这里没有英雄,有的只是偷偷摸摸净做见不得人事的奸恶之徒。” 太行也紧张道:“大主管,那个人被杀了,我们昨晚很危险。” 他把偷毛皮的人被砸死的事情说了,心有余悸道:“要是昨晚他们拿石头来对付我们,我们岂不要遭殃!” 大主管听了点头道:“是危险,昨晚我们都睡得沉,扶我起来,四下看看地形,看看能不能另找一个安全的地方住?” 这时候,空气中传来烤饼的香味,四人都被吸引,转头看时,香气是从不远处一顶帐篷里飘来的,他们自然而然走过去,越靠近香气越浓,还有水气从帐篷顶上蒸腾出来,但是帐篷的四面都关着,扬子轻声问:“大主管,这里面住着的会不会就是那鱼少阳?” 大主管点头道:“嗯,可能他还没有准备好,我们先四下走走。” 四个人又使劲嗅了几口,干咽着口水,恋恋不舍地离开,四下转悠。 这里南北二面都是高山,前面稍远些有一条斜向的河流,水流清澈,满是杂石,河尽头处的山峰应该就是喜老阳说的宝积山,河对面是一大片圆形石砌广场,平平整整,白乎乎的,再往西北谷口方向远望,隐隐有密集的人居,当是喜老阳所说的外族所在。回头而望,他们昨夜所见到的太阳王内族,却是依山而居,不露痕迹。 他们一圈转下来,顺便在河边洗脸饮水,再折回来,大主管道:“还住这里吧。” 扬子道:“可是这里无依靠无遮挡,又不安全又不避风。” 大主管深思熟虑道:“那些隐蔽的地方,我们都不熟悉,容易冷不丁地冒出危险,这里虽然无遮挡,但好歹有缓冲,有危险也最容易被发现。” 太行道:“晚上也不要紧,穿上甲衣可以御寒。” 扬子道:“也许我们多虑,除了那二个恶人,再无其他,也就没有危险。” 袁仁手一指道:“那不有人来了。” 此时差不多日头近中,大高原初秋的夜晚很寒冷,但一到白天,阳光炽烈,人又感觉热滋滋的,也不知从哪里一下子冒出好些人来,多单来独往,散散落落,最后都不约而同地走向那具帐篷。 袁仁远远看到有人捧着东西往脸上凑,忙道:“莫非分饼子了,大主管你在这里等着,我和太行去看看。” 二个小跑过去,看到帐篷也开了一面,里面一个衣着光鲜的黄衣少年,中等身材,面孔饱满,当是鱼少阳,正指挥一个粗衣仆人分饼,看到他二个来,问也不问,手势一挥,那仆人递出八张饼来,二人连忙捧住,又一路小跑回来,四人肚子早已饿得咕咕叫,当下一声不吭咽嚼起来。 烤饼的味道不错,四人边吃边看,注意到那些突然冒出来的人吃好之后,无所事事地游荡,有意无意地全都聚拢到他们身边来围看。 四人奇怪的不是他们奇形怪状的肮脏模样,而是他们怪异的神情举止,他们有的贼头贼脑地寻找目标,目光阴险凶残;有的走着走着,突然转身,唯恐有危险降临到身上;有的置身远处,呆呆地想着心思,却都像逡巡的狼群或者盯上目标的猎狗,不停地来回走动,不肯离去,全不把大主管四人放在眼里。 袁仁恼火道:“大主管,这些人太烦,我去把他们轰走。” 大主管笑道:“别急,再看看,扬子,你不要躲在我后面,他们是不是在看你呢?” 扬子低声道:“才不是,我一直低着头,他们根本看不清我是女的。” 太行问:“大主管,他们不停地朝乱石堆处看,难道他们在等什么?” 大主管郑重道:“当是在等一个大人物,他来了。” 刚说完,但见那帮游荡人全部安静下来,不自觉地让出了一个空档,随着一阵铎铎铎的声音由远及近,一个人坐地而来,扬子也忍不住探出头来打量。 来人双手各执一块石子,撑着笔直的身子,拖着二条残缺的腿,背后斜插着一根石棒,行动飞快,足见他双臂有力,直至四人面前。大主管这才看清,原来他的双腿已经失去大半,伤口处萎缩不齐,想是残废后,不是用刀,而是用石头之类把伤肢生生砸除的,他一下子挺直了腰。 那人上身极是宽阔广大,长方脸庞、头发、胡须眉毛更是漆黑如铁,一双眼睛又如磨过的刀锋闪亮凌厉,他眼睛一扫,便落在大主管的身上。周围一下子安静下来,时间如停住一般,风儿也没有了。 袁仁看着看着,开始出汗,只觉得时间过去太多,大主管和来人都身子笔直,一动不动,一个精力勃发,杀气腾腾;一个靠着扬子,神色木然,再年看那帮游荡人,眼睛里都透露出莫名的兴奋和幸灾乐祸来。 袁仁恍然大悟,残疾人在打量大主管的实力,如果他看出大主管的薄弱之处,就会发起致命攻击,偏偏大主管生病了,还不加掩饰,不停地喘息咳嗽,全身大汗淋漓。 那人终于问了句:“你们杀了我的人?” 袁仁连忙回答:“不是。” 那人对他毫不理会,又盯着大主管看了一会,突然松下劲来,从身后抽出石棒,却是一只带柄的石钵,钵身和石棒沾满了污血,只有柄头干净,他托着钵身递给大主管。 大主管抓住柄头,一掂一提,放到自己身前,从地上抓起泥土,把它擦得干干净净,照样退还回去。 那人又接过来,如有不舍将钵摩挲一通,恭恭敬敬往地上一放道:“请用水。”然后转身离开。 大主管这才透一口气,又咳嗽一通,向着那人的背影道:“且慢,你不如留下,和我们在一起。” 那人停下来,呆了片刻,复以手撑地,铎铎去了,阳光下他的身影越来越暗,越来越小,直至消失。 第一百三十三章 奸恶之徒 残疾人走后,大主管半天没讲话,袁仁问:“大主管,这个残疾人也不知什么来历?” 大主管摇头道:“我只看到他身上的豪气和霸气。” 袁仁道:“不会吧,那个跟着他的人还偷我们的东西呢。” 大主管道:“也可能他们就像你们和我的关系。” 袁仁没想通,扬子在一旁一边为大主管捏肩,一边嗔他:“你这是什么脑子?那个人偷我们的毛皮是想孝敬残疾人的,大主管,是不是?” 袁仁噢了一声:“我看他确实豪气,身上就一只钵,说送就送给我们,这下喝水方便了。” 说着伸手去抓石钵,却发现石钵出奇的重,要以双手才能提起,他愕然看着大主管,目光中惊佩交加。 大主管却叹道:“他很爱石钵,想为它找一个新主人,可是我-” 扬子安慰他道:“等你身体好了,就可以用它,我把这皮垫切一块下来,缝一只水袋。” 那帮流浪人虽然每天日中照例到帐篷领份食,照例别有目的地游荡,各自盘算,各自提防,但是再没有来骚扰四人。 袁仁三个还是私下商量,每晚轮流一人值夜,反正也没有什么事情,他们最担心的是大主管的病情。 大主管咳嗽加重,全身泛力,他自己明白,把太阳石送到太阳王部族后,他紧崩着的心弦,一下子松驰下来,无事可干,一桩桩心事便跃然而出:神兵就这样没了,基地前途未卜;自己亵渎了时光,时光带走了他的道德和荣誉,人生从云端跌落到深谷,从绚烂多姿沦为阴暗驳杂,他的心情和这天气一样,一天比一天寒冷。 扬子三人不知他心思,看着他一天比一天憔悴萎靡,又是心疼又是着急。 正在四个人一个灰心丧气,三个六神无主之际,还好有一个好人出现,过来和他们攀谈交流。 这个人自称吉布,相貌敦厚,又有愁苦样,四人因见他脸手也洗过,须发都归拢好,着装遮掩到位,言谈坦然知趣,和其他麻木愚鲁的游荡人一比,好比乱草丛中一朵花,心中都认可。 吉布第一次来,和他们寒暄一阵,见大主管病体颓倒,精神散涣,便提醒道:“有一件事你们还不知道,若有人生病,去和那少阳说,可以获得一次肉汤。” 袁仁将信将疑过去,和那鱼少阳一说,第二天果然领得一份肉汤,都与大主管吃了。 吉布又提醒:“这碗要还给他,要不然就领不到饼子了。”又道:“你们初来乍到,还不适应,夜里要把毛皮盖好,白天趁着太阳晴暖,要把它们摊开来吹晒,才不易生病。” 说着又主动帮他们示范,四人心中感激,和他的话也谈得拢了。 大主管看着远处僵尸游魂一样的游荡人问:“这里的人都是为比武抢亲而来?” “是啊,你以为呢?” “怎么沦为这样下场?” “大家来之前都觉得佼佼不凡,到此一比才知道自己的斤两,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他们为什么热衷比武抢亲?” “仰慕太阳王部族的势力与技能,你看那个少阳,也不怕冷,也不怕黑,似乎无所不能。” “嘿嘿,恐怕想得过头了,大高原条件这么恶劣,他们怎么来此的?” “太阳王部族一直势大不彰,据说新一代太阳王出类拔萃,远超祖上,所以这一二年才大肆张扬,组织一个比武抢亲的节目,到处招揽英雄前来,但凡有一技之长者,只要知道,就是拚了性命,也要来结交他们。” 大主管摇摇头:“我没有看到一个英雄。” “开始时多,不知死了多少,剩下这么多懦弱者和失败者,我看你虽然高大,又老又病,恐怕也不怎的。” “呵呵,这么多人落得如此下场,太阳王也不管?” “这倒不怪他们,每个来此的人如果想回去,他们都提供食粮和衣物保障,但是很多人经不起打击和磨砺,一旦失败,锐气消失,意志全无,领了衣食,就各自找个地方混日子,之后再来死缠烂磨,太阳王部族无奈,只能每天发放简单口粮。” “以后呢,一直这样?” “不知道。” “你也是这种情况?” “我来得晚,见那残疾人如此了得,也没了想法,熬过今冬,明春回家。” 吉布一日数次前来,嘘寒问暖,大主管得他说话,精神也好了些,四个人都拿他当自己人看待。 这一日,吉布又来,帮他们把毛皮晒上,坐下闲聊,太行指着他背后问:“那个人一早就在那里挖洞,不知道干什么?” 吉布转身看了一阵,紧张道:“是他,又来了。” “怎么啦?” “他是在挖坑,这个人不常出现,他若看上谁有什么东西,就先把对方的模样刻在石头上,然后在不远处挖一口坑,将石头埋下,他也不知施什么法术,对方就会生病或有意外,坑越近,刻的模样越像,就越危险。” 袁仁急问:“大主管身体有恙,是不是他搞的鬼?” “可能是,我们过去看看,如果他准备了石头,只要看一下石头上的刻像便知。” 几个人又看一阵,远远见那人撅着臀部卖力地掏土,不时还向这边瞄上一眼。 袁仁嘟咙道:“这个地方怎么什么事情都有?走,看看去。” 三人又担心大主管,大主管道:“大白天的,能有什么事情,你们过去看,我正好休息。” 当下吉布和袁仁三人急忙过去,吉布途中却又找个借口回来,和大主管道:“就是那样,没事,把他赶走就行。” 大主管哼了一声,依旧抱着手臂睡觉。 吉布轻轻卷起二张毛皮,一溜烟地跑了,大主管觉得异样,坐起身来,看着狂奔而去的吉布,又看看远处的袁仁三人,心中明白了怎么回事后,哈哈大笑起来。 袁仁三人回来,大主管看看着三人一无所知的样子,越想越觉得有趣,更加笑个不停,三人见他如此,都很奇怪,扬子一边为他拿捏,一边问:“什么事情值得这么高兴?” “先别问我,你们看到了什么?” “不是那回事,那个人不正常,说要挖一口洞来住,见我们过去,又没了兴趣,自己走了。” 大主管又大笑一阵,指着地上道:“我们都上当了,吉布把你们支开,又趁我不备,把几张毛皮卷跑了。” 三人连呼不敢相信,要去追讨,大主管道:“算了,到哪里找他,难为他为了这几张毛皮,动了许多心思。” 三人想到吉布一本正经的模样,也都又好气又好笑,扬子笑道:“这个笨蛋,怎么没想到偷甲衣!” 袁仁和太行再再去领份食时,留意寻找,再没有看到吉布的影子,他们便堵住他的同伙掏洞人,同伙理直气壮道:“我不知道,没听说过这个人。”可是他又和鱼少阳道:“我同伴不舒服,让我帮他取份食。” 袁仁忙大声道:“不要给他,他偷走了我们的东西。” 鱼少阳翻了一下眼睛,仍然示意仆役给了那人二份饼子。 袁仁气急,和鱼少阳争吵起来:“他们都是奸恶之徒,你怎么不管?” 鱼少阳冷笑道:“你们又不是三岁小孩子,都想靠别人帮助,来这里干什么?” 袁仁哑口无言,只好作罢。大主管被这出戏一闹,反而心情好转,晚上无聊,问三人道:“我老是闻到空气中的肉香味,你们没闻到吗?” 扬子道:“早闻到了,天天吃干饼,喝凉水,都想吐。” 袁仁道:“大主管,我后来又去问鱼少阳要过肉汤,他说每个病人只能一次,我留意了,他那帐篷里确实没有肉,也不知那一次的肉汤他是怎么弄来的?” 太行道:“大主管,那些游荡人四散开来住,会不会是为了找些小动物的肉吃?否则长期没有油水,肚子确实不好受。” 大主管点头道:“有可能,但他们一定也能闻到空气中的肉香味,怎么没有反应呢?” 三个人都想不出答案,越说嗓子越痒,肚子咕咕直叫,只好睡觉。 来日袁仁就等在帐篷眼前,待门一开,就上前和鱼少阳理论:“难道天天吃这个,什么时候有顿肉吃?” 鱼少阳冷笑道:“想吃肉?去英雄桌啊。” “英雄桌是什么?” “你们来干什么的?” 袁仁大言道:“比武抢亲啊。” “比武抢亲?却不敢去英雄桌,赖在这里,还想吃肉!” “什么?比武抢亲不是在这里,你快说,英雄桌在哪里?” “前面那条小河去过吗?” “去过。” “那边有座厚石墙,看到了吗?” “看到过。” “石墙上有门,进去,过河就是。” “咳,你怎么不早说!” 袁仁连忙回来,气急败坏道:“大主管,我们在这里一辈子也看不到英雄,吃不到肉,要到河那边才行。” 当下把鱼少阳的话一说,几个人想到在这里傻住数日,都觉得郁闷,默不作声地收拾了,袁仁在前,扬子扶着大主管,太行扛甲衣在后,急急往小河边来,那鱼少阳也在后面遥遥跟着。 到了石墙跟前,仔细一看,果然有门的轮廓,袁仁伸手没有推开,蹬着腿双手齐推,石墙丝毫不动,回头问鱼少阳:“这门怎么打不开?” 鱼少阳又讥笑道:“你们门都打不开,还去干什么?” 大主管咳嗽着上前,一手拎石钵,一手以掌贴在石门上一推,石门应声而开,鱼少阳这才微笑道:“我先提醒一下,你们带着希望过去,也要有得到痛苦的准备。” 扬子反驳道:“谢谢你的关心,我们来看看而已。” “嘿嘿,到时候置身其中,就由不得你们了,我很为你们担心。” “担心什么?” “消极颓废心理。” “故作玄虚!”扬子知他说的是大主管,又回了一句。 四人不再理会鱼少阳,走进石门,来到河边,河边有根木桩,系着皮索,皮索连着一只皮筏子,拉动皮筏,便可让筏子在河二边来回,四人由是过河。 上得岸来,走不多远,眼前豁然开朗,便是太阳广场,绕过太阳广场又行一段路,约莫在乱石滩的河对面,也是一个滩地,中间却又有一块大石平台,如同桌子一般,也确实有人围坐,这就是英雄桌?他们就是石桌英雄? 但是袁仁三人已顾不得多想,因为大主管突然剧烈的咳嗽起来。 英雄桌边,迎面有四个人,二个身材一般无二的兄弟,一个脸上长满金毫,一个脸上长满银毫,都高大英俊;他们右边是一个身材匀称一头卷发的男子,正盘腿打坐;再过去是一个壮实的紫红脸膛的大汉,大汉挨着的石桌的一头空着,石桌另一头一个身材高大的年轻汉子,高鼻深目,满脸虬髯,正在溜涮一片红马的鬃毛,脚下搁着一把闪亮的尖刀,他们都以皮袍裹身。 在背朝大主管一行这一面,只有二个人,也都在侧身相看,一个看上去是一女子,装束艳丽,头上戴了一只精致的花冠;她旁边的男子衣着厚实,但头长颈细,颧骨高耸,头发篷乱,几个人一动不动地关注着他们的到来。 袁仁三人搀扶着大主管,跌跌撞撞地走到英雄桌边上,正要扶大主管坐下,那个弄马汉子赶紧提醒道:“这里有人了。” 大主管全身虚泛无力,一路半拎半拄着大石钵,此时回答:“先坐下,有人来再走。” 顺手一抬,将大石钵咣当一声扔在石桌上,坐下又是喘息又是咳嗽,那弄马人本来拉长了脸,目露凶光,但一见石钵,大是惊奇,其他人更加注目相看。 紫脸大汉先问道:“你这大天珠是怎么得到的?” “大天珠?”大主管嗤笑道:“这不是一喝水用的石钵吗?捡来的。” “在哪儿捡的?” “就是河那边。” 对面二个毛郎兄弟骑坐在石桌上,本来满脸不屑地打量着四人,此刻双双指着大主管大笑起来:“瞧他都这么老了,站都站不稳,也来凑热闹,不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么?” “才不是。”扬子忙道:“我们听说这里有好多英雄,想过来见识一下,没想到是这样,哼!” “怎样了?你们从哪里来?他是谁?” “我们从昆仑山人类基地来,他是我们大主管。” “喝,来头不小,这里是英雄桌,在座的都是为比武抢亲而来,你们既不是为了此事,就不该留下。” “大主管生病了,容他休息一下,稍作恢复就走。” “你留下来。”弄马人脱口而出,他回到桌前,一边拿着刀比划,一边贪婪地看着扬子。 “胡旦,你为什么要让她留下?”玉面兄弟听了,恶狠狠地问。 弄马人笑道:“这女子风味不错,我若比武不成功,带她回去也很好。” 金毛郎听了忙道:“我们坐在这边,她一出现我们就注意到,早已商量好了,她是我们俩的。” 弄马人一言不发,照着他一刀刺去,金毛郎忙伸出大孤骨挡住,银毛郎也包抄上来,大呼道:“休想抢我们的女人。” 三人大打出手,毛郎兄弟配合妙到毫颠,胡旦渐落下风,只好边打边退,三人吼叫连连,转眼间跑得远了。 紫脸大汉忙提醒道:“寒骇,你还不过去看看,说不定可以饱餐一顿呢。” 他对面那个叫寒骇的麻杆青年也不说话,用手一指红马,紫脸汉子失望道:“看来只好我去看看,最好他们同归于尽,若是二败俱伤,我好再补上一记。” 寒骇奸笑道:“对,对,我们各管各。” 几个英雄这一闹,扬子又气又怕,袁仁醒悟过来,怒道:“等他们回来,若还这么胡说八道,我就和他们拚了。” 太行低声道:“咱们又饿又累,还是忍一下,明天吃上东西,有力气了,再和他们斗。”说完一使眼神,扬子袁仁知道他在提醒还有几个英雄,也都压低了声音, 扬子道:“还是早点离开这个地方,他们哪里是英雄,分明是凶神恶煞。” 太行点头道:“恐怕到这里来,吃上肉不容易。” 袁仁道:“只要让大主管吃过,我们还回去,找那鱼少阳商量。” 三个人正在商议,只觉得背后有身影一闪,寒气袭过,却是那瘦得皮包骨头的寒骇鬼影一般,抢到红马身边,一双瘦骨嶙峋的大手在马脖子上撸了二把,找着血管,抱住马的脖颈,双腿缠住马肚,张开利口,咬住马的血管,狂饮起马血来,红马惊恐不及,又是甩脖子又是蹦跳,只不能挣脱,咴咴直叫。 扬子三人犹如大白天见鬼一般,浑身发抖,都没有发现一只手臂从石桌那边伸过来,要取大天珠,被大主管在石钵边缘一扣,石柄弹起,差一点没敲着,退了回去。 寒骇须臾间喝足了血,蜡黄的脸上有了红晕,轻轻跃下,又一阵风回到原位。 刀马客胡旦听到了马的哀鸣,不顾一切地奔回,老远喊道:“寒骇,你敢伤我的马,我就和你拚命。” 他一口气赶回,看到爱马已站立不稳,摇摇晃晃,当下怒目圆睁,舞着尖刀,冲了过来,袁仁三人连忙避开,只见眼前光华熠熠,寒骇身旁的女人身体轻盈,已和胡旦斗在了一起。 胡旦的攻势虽如急风骤雨,但那女人毫不畏惧,只斗片刻,她往后一退,身上的彩装忽然竖立起来,如绽开的孔雀一般,厉声喝道:“胡旦,你想拚命,我用金钩铁爪也挡不住你,只好放五彩针了。” 胡旦昏头急脑一阵猛攻,听她一说,即刻停住,全神戒备,眼中充满了紧张和愤怒。 女人忙道:“我儿子害了你的马,也是没有办法,这次不管抢到抢不到亲,我到时问太阳王部族要一匹好马赔你,你就当救我儿一命。” 胡旦愤怒至急,但是知道她的五彩毒针厉害,不敢松懈。 双方正在僵持,紫脸人已经回来,拍手笑道:“你们因为一事,才有此争斗。” 彩装女人冷笑道:“热布,我们都知道你是大大好人,有什么话快说。” 热布道:“胡旦因为看上那新来女人,才和毛郎兄弟相斗,忘了守护红马;寒骇放着放着四个大活人在眼前,反而越过去噬马,你们想想这一场争斗,都和谁有关?” 胡旦倒退几步,霍地转身,朝着大主管四人,恶狠狠地道:“因为你们到来,我的马才遇害,我要杀了你们。” 袁仁三人见他神智失常、蛮不讲理,又惊又怒,扬子情急道:“你的马!” 胡旦回头看时,那匹马已经倒下,口吐白沫,只抽搐了二下,就已毙命,他大吼一声奔回,抚着马悲痛不休。 扬子忙让袁仁太行看顾大主管,自己走过去在胡旦身边蹲下,用手一摸那马,不禁惊叫出声,那马身上的肌肉如同寒冰,竟是已被冻僵,没想到寒骇不但凶残,还如此烈毒,怒目看他时,见他一张只有皮骨的长脸上眼睛暴突,正无动于衷地看着这边,再看其他几位英雄,有的叉腰睥睨,有的倨坐虎视,都是无情德性。 她心中警惕,等胡旦悲痛过了,轻轻拍了拍他手背,低声道:“刚才毛郎兄弟和大好人把你引开,让寒骇去害你的爱马,你还没有看出来,他们早已串通好了,我们不来,也会找个空档害马,恐怕连你也不会放过。你要杀我,动手好了,你要我做你的女人,恐怕他们也不会同意呢。”说完站起身,慢慢地回到大主管身边。 胡旦一跃而起,腾地回到石桌前,指着扬子大吼道:“我就让她留下,有谁不服?啊!” 众英雄呵呵冷笑,热布道:“息怒,息怒,能在一起就是缘分,他们要留下来,还得辛苦走一遭。” “干什么?”袁仁忙问。 热布道:“那边是太阳广场,你们得去报道一下,明天早上分发口粮时才有你们的份。” “我们来时,那边有个鱼少阳是知道的。” “那边是那边,这里是这里,我好心好意提醒你们,你怎么这么噜嗦!” “可是现在天已快黑了,要不明天一早去?” “随便你们,到时候饿肚子的又不是我。” 第二天一早,热布又催四人去太阳广场,三人饥肠辘辘,大主管昏昏乎乎,袁仁和太行要搀他起身,他挣扎道:“不去,人家把规矩都讲给我们听了,我们再触犯,不是挑衅吗?” 第一百三十四章 你真是大好人 二人正在思想是走是留,寒骇欢呼道:“开饭了。” 随着一阵肉香味飘来,二个粗衣仆人抬着一个大藤筐,颠嘿颠嘿来到桌旁,发一声喊,将肉筐架到石桌上,瞟了大主管四人一眼,拿了空筐回去。 筐中熟肉还悠悠地飘着热气,胡旦熟练地用刀一挑,取了自己的份食,放到面前。 太行眼睛发光,伸手去抓,被金毫郎递过的大孤骨敲在手腕骨上,痛彻骨髓,玉毫郎的大孤骨搭住肉筐一拉,二人也取了自己的一份。 随后热布和瑜伽师都取了自己的份食,尚有大半,寒骇抓过母亲的金钩将筐拉到面前,双手翻飞,挑了一堆肉码在面前,急不可待地大肆啖食起来。 袁仁眼睁睁地看着肉筐在桌上转了大半个圈,又到自已这一边,见筐中还有余肉,又惊喜又紧张,一把将筐拉过来,胡乱抓了几块肉,放在大主管面前,口中连声道:“大主管,有肉吃了。” 扬子先挑了一块,放到嘴边嗅嗅,准备给大主管,忽听胡旦提醒:“不可!”又见他以目示马,心头一震,忙放下肉,低声道:“当心肉中有毒。” 几个人想到寒骇只一口,一匹骏马片刻间毒死冻僵,都是浑身直打冷颤,视那几块肉疙瘩如毒药一般,离得远远的。 在座的其他石桌英雄本来一边咀嚼美味,一边津津有味地等待好戏上演,此时见四人识破阴谋,自然失望。 热布阴阳怪气道:“有人要英雄救美,恐怕不想在这里待下去了。” 胡旦自觉势单力孤,也不回口,和大主管四人闷声听其他石桌英雄冷嘲热讽了大半日,只不过他虽受气,还有肉吃,大主管四个一天一夜下来,人都蔫了。 来日,那二个送食人照例抬了份食过来,收拾筐时,见所剩不少,责备道:“这么浪费口粮,遭天谴啦!” 玉毫郎手指四人道:“是他们浪费的,你们走这么的路,跑来跑去,他们却不当回事。” 送食人更加不满:“不吃就说一声,我们少送几份,省得浪费,主人知道了,肯定生气。” 袁仁问:“这里有我们的份食?” “当然有,你们为什么不吃,怕我们下毒啊?” 太行用另一只手指着寒骇道:“他给我们下毒。” “你们怎么知道的?” “这个?”太行不能回答。 送食人冷笑道:“我管不了那么多,爱吃不吃!”气呼呼地回去了。 四人回过头来,看到肉筐又转了一圈,停在开始的位置,更加气愤,太行指着寒骇理直气壮地问:“这是我们的份食,你有没有下毒?” 寒骇瞪着他那温润的眼睛,脸上一副无辜的表情。 金毫郎奸笑道:“他全身都是毒,有没有落到肉上,恐怕自己都不知道。” 扬子急得哭起来:“你们哪里称得上英雄?” 寒骇拍手笑道:“你们是英雄,拿出一点英雄的样子来啊,嘁!” 大主管伸手去抓肉,嘴上含糊不清道:“做饱死鬼比做饿死鬼强,我吃。” 袁仁突然拦住他道:“大主管,你且等一等。”说完连忙往河边跑去,众人不知他想到什么办法,都拭目以待。 河流不太远,但袁仁也饿得没了力气,虽然全力赶回,还是给人一种望眼欲穿的感觉。 他把盛满水的皮袋往桌上一放,坐到地上休息一阵,才站起来,捧着一块大肉在石钵上方,让太行从上倒水,他则双手不停地翻洗,直到一袋水倒完。 他把肉递给大主管:“大主管,你拿着,等会再吃。”低下头去,掬起钵中水狂饮起来。 众人这才明白怎么回事,眼见他不顾一切将水尽数喝进肚中,已经无力再动。 大主管捧着一块发白无味的肉,双眼迷离,口中只叫:“袁仁,你不可这样。” 袁仁推开扬子太行,喘息道:“大主管,有件事,我瞒到现在。” “你说,我不怪你。” “我们出发时,安心管事也在基地门前广场相送,让我在紧急时才告诉你:如夫人已经怀上你的骨肉,等着你回去团聚。” 大主管咋听之下,张大了口,他知道袁仁不会对他说谎,自己终于有后,如夫人也不是弃己而去,他荒芜干涸的心田忽然之间如被注入一股清泉,一下子变得温馨湿润,忍不住浮想联翩。 扬子忽然尖叫起来,他才被惊醒,看袁仁时,已然瘫倒于地,四肢蜷缩,脸上乌暗,明明痛苦不堪,仍挤出一丝笑容道:“大主管,你快点吃,吃好了就离开这里。”一句话断断续续说完,已是双眼翻白,进气少而出气多了。 大主管先喜后悲,肉从手中掉落,泪水从他眼中流出,泣不成声,扬子太行也抱着袁仁的尸体放声痛哭。 三人已经放弃了对生命的追求,不去警惕石桌英雄,不再在乎身边的危险,悲痛之后,索性呼呼睡去。 其间他们数次被饿醒,醒来又是特别的冷,饥寒交迫之下,又觉得特别困泛,真是生不如死。 虽然一夜无事,也毫不觉得欣慰,当阳光洒到身上,他们努力张开眼睛,特别刺痛,又顺势闭上。 大主管在夜深人静时,着实泪奔一番,虽有意外得子之喜,但袁仁之死,又不啻如丧亲子,他自觉罪孽深重,如能速死,也算是个解脱,偌若再图苟且,当死不死,其辱无比! 他怀了必死之心,心如明镜,对石桌英雄们的动静便清清楚楚,先听到大好人热布道:“现在有一个死人,一匹死马,若不及时清理,尸体一腐烂,就麻烦了。” 瑜伽师和领彩夫人齐道:“已经有味道了,我昨夜都没睡好觉。” 热布道:“胡旦,马是你的,尸体你处理最好;你想要那女子,她同伴的尸体你也得处理。” 见胡旦没有理他,又越过瑜伽师,走到毛郎兄弟身前,和他们商议:“要不你兄弟二个出一下力?” 玉毫郎嚷道:“凭什么?事是寒骇惹的,你找他去。” “嘿嘿!”热布压低声音道:“他那麻杆身体,还不被压断了,不是举手之劳的事么?” “那是当然,但尸体上还有毒质,太晦气了。” “你们看那女子现在又黑又瘦,给她三天肉吃,马上又又壮实,啊!到时候我是看好你们的,去做吧。” “呵呵,那行,要不连那二个男的也弄死算了。” “行是行,你们又要多费力气,不如等他们醒了,我且吓且哄,让他们自己走得远远的,不是更好?” “你真是大好人,谢谢你了!” 兄弟俩跳到地上,正要行动,瑜伽师道:“又有人来了。” 三人只顾说话,没有来得及看,齐声问:“在哪里?” “在我们身后。” 毛郎兄弟又跳到石桌上,稍后道:“是有二个人,一白一黑。” 热布啧啧嘴道:“从我们后面来,他们连太阳王也没放在眼里,劲敌啊!” 又过片刻,热布嘘了一声,小声道:“这二个人气势不凡,大家小心了,胡旦,上次的事情算了,大敌当前,你可不能胳膊再往外拐!” 此后再没有人发声,大主管心想他们肯定也是如同前天等待自己四人的严阵以待样,只不过那次是用眼看,这次是用耳听。不久他也听到一轻一重二个人的脚步声,一直走到空着的石桌那头。 “喂,这里有人了。”热布的语气如上次胡旦一样。 但来人的态度强横多了,一个尖锐的嘎声道:“有人咋的?这是英雄桌,英雄坐的,你们都不敢坐的位置,我们坐,哈哈!” 热布的喉咙咕噜了一下,依然很客气道:“尊客来此也是为了抢亲?” “有何不可?不光抢亲,什么都可以抢。” “这个?尊客不是太阳王部族邀请来的?” “是又怎么样?他们有他们的目的,我们有我们的意图,只怪他们穷途末路,用人不究。” “嘿嘿,话说得这么大,到了人家这里,还得靠人家吃饭。” “你的意思是?” “那边是太阳广场,你们去报到一下,他们好安排份食。” “哈哈,有你们的就有我们的,要说你们去说。” 大主管听到这里,猜到热布此时不光口干舌躁,而且满头大汗,大是痛快,忍不住撑起身来相看,见二个来客一个白袍白脸,一个黑袍黑脸,都是相貌堂堂,只是白脸人略显浮滑,话也都由他说,黑脸人高大得多,威重无比,一言不发。 热布抹了抹脸,不悦道:“尊客太目中无人了吧!” 白脸客大笑道:“既来抢亲,就没必要装客气。” “狂妄之徒,先和我比试比试!”胡旦早已忍耐不住,手执坚刀,就要上前相斗。 忽然间面前寒光一闪,逼得他停下步来,身体往后急仰,原来是黑脸客不知从哪里拔出一把大砍刀,比他身高还长,比他身宽还阔,隔着桌子劈过来,直抵胡旦胸前,胡旦差点坠倒,顿时脸色煞白。 黑脸客平翻了刀,往二边一刮,石桌上石屑翻飞,火星直冒,在刺耳的嗤嗤声中,众英雄纷纷躲避。 只有瑜伽师,也不见他怎么动弹,就贴在了刀锋上,任它翻转;又有领彩夫人冉冉飘起,如起舞一般,只在黑脸客身边盘旋,四下缤纷芳香。 说时迟那时快,那边瑜伽师和领彩夫人已各归原位,这边胡旦回过神来,坐到石几上,大气也不敢出一口。 热布伸长了脖子,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黑脸客,黑脸客只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那把令人望而生畏的大砍刀也不知去向。 “没有咬中他?”热布小声问瑜伽师。 瑜伽师没有理他,一反常态,局促不安地看看白袍客,再看领彩夫人,也是容色萎靡。 大主管哪里知道,那瑜伽师豢养了一条极厉害的毒蛇,本想对黑袍人一击致命,但蛇儿却中途跑了,领彩夫人随即出击,她身上的颜色越艳丽,全身飘香的时候,五彩针发出去的毒性最强,力量最大,但黑袍客身上如披铠甲,五彩针不能刺进去分毫,二人能不气馁? 大主管顺着瑜伽师的目光看去,白袍客本来俯身石桌,双臂环抱,嘴里不知念叨着什么,此刻直身倨坐,便看到桌面上一条斑斓小蛇,昂首吐舌,回旋游动。 瑜伽师结结巴巴道:“既然没事,求尊客还我宝蛇。” “还你?我们是老朋友,它在求我救命呢。”白袍客一口拒绝,又扫了石桌一圈道:“怎么样?你们都服了吧?” 大主管看到热布的手在身后招了二下,毛郎兄弟跳起来道:“神神道道,我们来领教。”各拎一根大孤骨,冲了上来,又想分进合击。 黑脸客手一挥,二人面前凭空各多出一根晶体棱柱,压了下来,哥俩连忙伸手托住,只一刻便慌叫起来:“大好人,快来帮忙,这棱石太冷,我们的手快冻僵了。” 热布也感到了棱石上传来的阵阵寒气,哪敢不信,忙和二人求请:“尊客,请收了神通,我们服了,不再和你们争着抢亲就是。” 黑脸客又是手一挥,棱石即刻不见,毛郎兄弟各自托一只乌青的手掌,垂头丧气地回到位上。白袍客冷笑道:“抢亲,你们只有这一点出息?” “尊客的意思是?”热布小心翼翼地问。 白袍客没有回答,先问他道:“你们都是从哪里来的?” 热布连忙为他介绍:“这位是从喜峰口过来的刀马客胡旦;这二位是从北贡嘎山过来的毛郎兄弟;这位是南部大平原的瑜伽师;那是棕榈天地的领彩夫人和她的儿子寒骇;那是自称昆仑山人类基地的大病主管和他的弟子,我是土着大大好人热布。” 他还要往下说,白袍客打断他,探身向前,注视大主管良久,然后问热布:“他怎么会是这个样子?” “他来的时候又病又老,寒骇嫌他体味重,又咳个不休,便想早点了结了他,不想他都这个样子了,还怕死得很,不敢吃份食。” 白袍客忙道:“别使毒,给他吃,给他吃,吃好了我还有话和他说。” 热布摇头道:“他徒弟拚了命给他把肉洗干净,他也不敢吃一口,尊客,你说可笑不可笑,他这样多活一天少活一天有什么区别?亏他来的时候还大言不惭地说要来见识英雄,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无耻怕死的人!” 大主管听了,抓起地上隔夜肉就啃,啃不二口,又大声咳嗽起来。 白袍客兴味盎然地看着他好一阵,这才笑问热布:“知道我要和他说什么吗?” 热布哈着脸问:“正想听听。” “现在我才是大主管,他只不过是个大废物!” 大主管顿时止住动静,目光定定地看着白袍客。 太行怒道:“你是谁?” “嘿嘿,我是生相,大病主管,不记得了吗?” “生相?” “对,就是和扎哈大师一起的生相。” “可是,你这个样子?” “不像,是吧?当年我和扎哈曾在基地逗留,我看透了你的贪鄙,自行勤加修练,这上进的人,越努力,越自信,越发年轻有朝气;不思进取的人,越贪心妄想,越衰老颓唐,大伙儿看看,当年他意气风发,我如明珠蒙垢,现在怎么样啊?” 石桌英雄齐道:“全反过来啦,他是活该,你才是天降其任!” 大主管面对对方的声讨巨潮,竟然没有倒下,虎目直射生相:“你那朋友东海王呢?” 生相哈哈大笑:“你这时候还想得到仙膏,别做梦了,哼!现在你连见他的机会都没有了!” “住口!我问你,当年你们为什么要害死那么多基地队员?” “他们背叛基地,助纣为虐,罪有应得!” “你胡说!他们是去执行任务。”太行大声道。 生相瞥了太行一眼道:“各位,待会你们别让这小子简简单单地死了,一定要尽量让他痛苦,一定要让大病主管看个够。” 石桌英雄纷纷道:“尊客放心,我们本来还不屑杀他的。” 生相点点头,皮笑肉不笑地问大主管:“你能告诉大家他们执行的是什么任务?” 大主管低下了头,面孔扭曲,好一阵才问:“基地现在怎么样了?” “很好!各位英雄,这位大病主管以前过的是什么日子你们知道吗?美酒佳馔不知味,玉人丽影不知名,行走天下不用步,金碧辉煌宫殿住。成百上千的人活着都是为了他一个人的享受!” “啊!有这种日子?我的头怎么这么晕?” “他只会幸福死,怎么会变成这样?” “对啊,真的这样,他怎么舍得出来?” 石桌英雄平时能够大块吃肉,大口喝汤就觉得日子满不错了,哪知道这个洪荒世界中还有这么高级精彩的生活,一个个闻所未闻,问个不停,连热布也傻傻地道:“这样美好的生活,神仙也不能做到啊!” 生相拍手道:“我们的大病主管,本来过着人王日子,还想着要比过神仙!” “还有更好的?”瑜伽师脱口相问。 生相叹道:“就是不病不老,长生不死,永远把那样的日子过下去。” “怎么做到?”寒骇听说能不病不死,也大声相问。 生相瞟了他一眼,矜持道:“以你们的境界,听起来都是奇闻,,可能吗?” “原来是毫无可能的事。”寒骇失望道。 生相轻轻摇一下头:“还有呢,他后来又听说海底仙膏能补益生命,什么事也不干,日日在他的宫殿里坐等美事,最终落成这样,疯子一般。” “伤天害理,大逆不道!” “痴心妄想,贪婪幼稚!” “无耻,懦弱!” “报应,活该!” 石桌英雄把满腔的妒忌化成声讨的怒火,一个个正气凛然,拍桌抨击,大主管则缩成一团,连扬子也埋下了头,呜呜哭泣。 生相春风得意,见胡旦和毛郎兄弟要跳过去动手,连忙喝住:“慢慢来,他现在想死也来不及了。” 又叹息道:“一个好端端的基地被你搞得不死不活,还好我过去,才使基地充满了朝气激情。” 大主管忽然卟通跪倒,和生相磕起头来,生相阴笑道:“我知道你在感谢我,想知道基地现在如何,你仔细听着:我到了基地,奋发图强,励精图治,有谁不愿意,众人口水对;三老不听话,扫地看门去,哈哈,基地现在可热闹啦!” 他一通口枪舌箭,大主管的心已经死得不能再死,在他的大笑声中,口吐鲜血,一头栽倒地上,扬子太行又呼天抢地大哭起来。 生相看着大主管的躯体如土一般萎倒于地,任他踩踏,志得意满,飘飘欲仙,俨然一个大英雄,傲然而立。 石桌英雄瞧得呆了,热布由衷赞道:“尊客一文一武,相得益彰。” 生相才又扫一眼石桌英雄问:“既是比武抢亲,怎么这么冷清?” 热布笑答:“其实开始很热闹的,比到现在,就剩下我们几个了。” “哦,也对,什么时候比?都有什么规矩?” “听说在一年中月亮最圆的那二天,太阳王将会在太阳广场接受最后坐在这里的英雄的挑战,无论是谁,只要在力量、竞走、投掷中有一项获胜者,便可迎娶太阳公主。” “器械也行?” “不限。” “好大的口气,你们见过他?” “见过,只在瞬间。” “怎么样?” “如雷霆霹雳,威不可挡,但你朋友似铜墙铁壁,也许正是他的克星。” “哼,任他再强,也强不过东海王。” “东海王是谁?” 生相一指身旁的黑袍客:“是乌将军的主公,此刻正在山后监视他们。” “那就是王中王,我等誓死相随。” 生相又笑问石桌英雄:“那太阳王公主有什么特别之处,值得你们不顾重山叠水,远道来求,连瑜伽师这等修行士也要?” 瑜伽师忸怩道:“太阳王部族有太阳功修习法,我若得到,于修行事半功倍,再者一辈子青灯孤影,确实凄苦,好想身边也有个,这男,再行合一,实乃人生大愿。” 热布大笑道:“妙,妙,我也想太阳王公主必定热情洋溢,活力四射,就是为找一个伴侣来着,但大师和乌将军来了,我们只得拍屁股走路。” 胡旦看了看蜷缩着身子的扬子道:“还好我已不奢望,把她带走算了。” 毛郎兄弟急道:“休想,我们这一辈子也都没见着女人呢。” 领彩夫人脸飞红霞,幽幽道:“看来我是老了,我本是为了我儿,他身俱寒毒,?唉!” 她抬起头来,看着生相,似笑非笑道:“既然大师和乌将军来,我们甘拜下风,只想看看到时候太阳王公主是归大师呢?还是归乌将军?” 第一百三十四章 更大的风暴 “那现在怎么办?” “原路回去。” “可是我们到这里来是为了-” “吃不着就算了。”大主管想到自己突然发病,动弹一下也难,只能内心哀叹,袁仁不忍,和扬子太行商量,等个半天,看看能不能得一块肉给大主管吃。 他们磨磨蹭蹭,让在座的石桌英雄越发冷眼相看,金毫郎道:“一个老迈不堪,昏昏沉沉;二个徒弟啥也不知,真不知道他们怎么活这么大的?” 玉毫郎道:“嘿嘿,也有用,女的不愁没出路,男的留给寒骇,省得他多动心思。” 那个跌坐者不易察觉地冷笑一声,被身边的热布听到,笑问他:“瑜伽师,你屁比话多,有什么好笑?说来听听。” 瑜伽师道:“寒骇喝一次血,顶半个月,这半个月被他们养成了,万一是只虎呢?别忘了他带的是大天珠。” “他比得了无伤?” “恐怕还认识无伤呢,你那招对付得了无伤,对他不灵了吧?” 热布大声道:“领彩夫人,当初无伤欲除寒骇,是我帮了你,再来一个无伤,我就无计可施了。” 领彩夫人冷笑道:“就你们这个急法,还比什么武?招什么亲?” 热布笑道:“是的,是的,我们也是竞争对手呢,这不人越来越少吗?但愿我们笑到最后。”生相仰面大笑一阵,讥讽道:“以各位的目光和魄力,也敢标榜英雄,难怪至今连个女人也得不到!” 金毛郎厉声道:“那就请你指出一条明路来。” 生相嘿然道:“我先告诉你们一个消息,二十年前,太阳王公主便已与人私奔,为家族不容,眼睛也瞎了,如果是她,现在不管在座的是谁赢了,娶的不过是一位人老珠黄孤苦伶仃的瞎子。” “真的?我们上当了?” “你怎么知道的?” “都别吵,听我问大师。” “谁吵了?我的话他还没有回答呢。” “大师又不怕我们,为什么要骗我们?大师,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哼,谁说太阳王部族就一位公主了?谁说太阳王部族除了公主就没有其他女人了?” “啊,大师的意思是?” “打败太阳王,杀不都有了!你们难得走到一起,完全有这个实力,这就叫尸位素餐,一起完蛋;敢想敢干,奇迹出现。” 石桌英雄被他这一怂恿,顿时茅塞顿开,摩拳擦掌,欢呼雀跃。 领彩夫人仍道:“要是无伤在,就好了。” 生相问:“无伤是谁?” 热布会意道:“也是一个很厉害的人,后来失手输了,去了河那头。大师,也不知道你所说当真?你若肯去太阳广场和太阳王叫阵,我们就以你为首。” “嘿嘿,你们一再鼓动我去太阳广场,那边想必有什么危险,但我们本来就是冲着消灭太阳王部族而来,无所惧怕,乌将军,你去走给他们看看。” 那黑袍客正是乌鲲,当下起身,大步流星走向太阳广场,他虽不发话,但在广场上走了一圈,每到一面,都用力连跺几脚,石桌英雄清清楚楚听到石头破碎的声音,感到大地的震动,无不惊骇咂舌,自然而然觉得他高大的身影顶走了湛湛蓝天,吸收了太阳光辉,倘大的太阳谷一下子黯淡下来。 生相又指着太阳广场上薄薄的黑气道:“等到东海王布置的黑气把太阳王部族上方都笼罩住了,他们就会慢慢窒息,难以翻身。” 石桌英雄看得真切,深以为然。 乌鲲昂然而归,石桌英雄信心大增,一个个摒弃前嫌,推心置腹,就在光天化日之下,围着石桌,献计献策,要谋取太阳王部族。 他们旁若无人地一通对话,袁仁扬子听得清楚,虽然怒恨交集,却也无可奈何,二人目光无意落在英雄桌上,都看一下对方,会意到这真是个大案板,现在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午后的阳光非常和煦,因为有石桌挡着,大主管没有感觉到一丝温暖,又迷迷昏昏地躺了下去,石桌上面欢声笑语,石桌下面死气沉沉;石桌上面的人即将迎来新生,石桌下面的人行将待毙。 他无力地睁开眼睛,看到寒骇厚厚的皮袍下露出的麻杆一样黑黝黝的小腿站了起来:“那是谁来了?” 石桌上面的人安静下来,他又看到金毫郎从石桌上跳下来,大声道:“没事,是石老头。” 热布忙介绍:“大师,这个人又名老石头,也不一般,他下面跟了好多帮手,太阳王部族大部分石具器械都由他打造的。” “哦,他可知道太阳王部族的内部消息?” “这个不可能,太阳王内族住在对面的山坡上,外族人都住在谷中平地上,除了几个指定的太阳王内族少阳管理接触,二边从不往来。” “你怎么知道?” “之前也有几个太阳王外族人参加比武抢亲,几次试探下来,便知道了。” 玉毫郎笑道:“大师,不必细问,这人不算英雄,他女人是聋子,嗓门却又奇大,每次说话如吵架,老石头常借故躲开,到这里看看英雄,或者到河那边的乱石滩找石头,都是好借口。” 其他人都笑,瑜伽师提醒道:“这人心不在焉,和我们说话虽然热乎,却交面不交心,不可信赖。” 生相道:“到时候让他带一帮人在后面呐喊助威也好。” 大主管微感失望,心道若再来个扎实一点英雄,把自己扎死算了。 他正在想,听到一个沧桑的口音道:“哈哈,几天不见,又来了好几位英雄,看来我是闲不下来了。” “老石头,你今天来的晚了,带的什么?” “刚开好一口水缸,抬了来,省得你们跑来跑去用水。” “辛苦你了,你也过来坐坐。” “呵呵,辛苦是应该的,哪敢和你们平坐,我又不是英雄,年纪又老,只愿为你们多做点事,这几位英雄是?” “这位是昆仑山重华宫的大主管生相大师,这是他朋友乌将军,那个,巧的很,是冒充的大主管,年纪比你还老,也要来争英雄。” “哦,比武抢亲什么时候开始?还会不会有人来?” “不会了,生相大师和乌将军是大英雄,他们来了,有谁会超过他们!” 大主管看到有四个壮汉抬着一口大石缸,要在他身边安放,一个身材佝偻、头发花白、身上斑斑点点的老头一边指挥,一边和石桌英雄对话,虽然声音中气充足,也是说一声便要咳嗽几下。 “老石头,你是大忙人,今天来此,是不是得空啊?”玉毫郎和众人挤眉弄眼道。 老石头只作不见:“哪里,一年到头做不了的活,我这还顺便要到乱石滩去找合适的石头呢。” 热布道:“老石头,你也来坐嘛,我们都看好你,大家一起商量一件大事,成了之后,你就再也不用这样一年忙到头,还能找一个娴慧的女人,好好的享下半辈子的福。” “呵呵,那是你们英雄的事,我老了,到时候跟在你们后面,听你们的话就是。” “好,今天天下英雄共聚于此,太阳王部族在劫难逃!” 大主管听到这里,忍不住大笑起来,他本来奄奄一息,笑声嘶哑,旁人不易听到,但他又笑又咳,老石头和随从本来就在他身边,一下子便注意到,很奇怪地看着他,石桌英雄也都住声,冷眼相看。 扬子见他都快喘不过气来,脸上又是鼻涕又是泪,连忙爬过去问:“大主管,你怎么啦?” 大主管狂笑不止,剧喘道:“英雄?天下英雄?他们加起来也及不上福德山英雄的一根脚指头!” 生相冷笑道:“福德山和你一样,快完蛋了。” 金毫郎道:“等我过去踢死他算了。” 老石头忙道:“等等,让我把他带走。”见石桌英雄不解,又陪笑道:“我那里缺人,太阳王部族又催得紧,把他带回去调养二天,能干活的话就留下,不能干活就埋掉,免得他死在这里,不说还要你们动手清理,主要是晦气。” 热布忙道:“那你快把他弄走。” “好,我今天也不去找石头了,这就带他回去。” 胡旦走到扬子身边拦阻道:“这个女子给我留下。” 热布喝道:“胡旦,事成之后,还怕没有女子?” “我只要她。” “大师的话你也不听?” “我一样出力,只要她,其它再好的女子也不要。” “你为什么这样坚持?” “因为她曾和我并肩,因为她曾对我关心。” “那只不过是她危急之下的反应。” “就算她只有过一笑,我愿终生以报。” “哼,人在一起就要有规矩,既然大家盟誓,就要遵守,你既然无视规矩,也让你尝尝我血木锥的厉害。” 他话未说完,毛郎兄弟已冲了过去,一边叮叮当当和胡旦打在一起,一边大喊:“不识好歹的东西,早就看你不顺眼,今天要你的命。” 生相本来看着老石头,想着心思,回过神来,喝止双方,学着郝大帅的口气道:“把这女子先放在一边,打败太阳王部族,什么都有,打不赢,一切都是泡影。” 大主管被老石头和几个徒弟连抱带拖、连抬带扛架回来时,全身都散架了,更分不清天地时辰。 他刚被安置到一个狭窄的地方,就听到一阵爆雷般的雌音雄声,串炸不停,老石头只吼了二声,就没了动静。他实在没有精力去分辨,狠睡下去。 他这一觉不知睡了多久,是被一阵密集的敲打声惊醒的,钻出帐篷,顾不得晨风扑面,向着嘈杂声发出的方向走去,原来是一大片空地,上面堆满了石头,很多人正忙得热火朝天,却没有老石头的身影,他心中有事,便沿着小河边向西慢行。早晨的天气很凉,但他这二年在外面餐风露宿惯了,又刚睡足了觉,倒不觉得,只是脚下的路还不成熟,杂草丛生,又多乱石,脚步很是不畅。 峡谷非常宽阔,前面更是望不到头,都被一抹金色覆盖,其中亦有五颜六色的小花和成群结趟的牛羊,小河蜿蜒流淌,黑水如带,远处,二边高大的山脉在朝阳的照射之下,显出白皑皑的雪峰来。 这一切多么美好,如果不是他太渴慕福德山英雄,而满怀期望前赴英雄桌,要见识一下石桌英雄,也许他的余生就在这里度过,但是当他知道生相已经控制了基地,他这二年一直深藏心中对基地的担忧又如同山洪爆发出来,神兵的事情一了,东海王黑洞成了他唯一的隐患,生相和黑洞形影不离,黑洞一定藏在背后,控制局面,他必须设法在此处歼灭他们,才可能让基地不至覆灭。 可是他现在没有了神兵,没有了金付手,就是自己的身体,也腰弯背驼,咳嗽气喘,不复当年之勇,连几个石桌英雄都对付不了,怎么能对付得了生相黑洞?他摇了摇头,只觉得头颅干瘪沉重,似乎里面的骨髓都已被榨干。 他忽然觉得脖子上凉丝丝的,用手一摸,这分明是大好晴天,哪里来的水汽?就是有,天气早已入秋,也应当随风从西北来。他不自觉地回头,一眼就看到太阳广场上面明显的黑气,猛然想起生相说过的话:“当黑气将太阳广场连同太阳王部族居住的山坡都笼罩的时候,就是消灭太阳王部族的最好时机。”现在黑气已经浓重,不仅完全覆盖了太阳广场,也已经逼近太阳山山体了。 他这时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双方大战在即,太阳王部族竟能容忍对方势力压在自己的头顶上,毫无反应,而生相和石桌英雄明知自己和老石头已经知道他们的阴谋,却也不惧二人回来通报泄密,信心十足。 他没有见过太阳王,却想到归还太阳石的那天晚上,几位少阳推他不动,忽然身边飘过一个人影,顺手在他肩上一扳,他就站立不住,被推到袁仁几个身边,他当时骇异一生中从未有人能如此轻易撼动自己。 但那也只是力大而已,他心中忖度,就算那人是太阳王,加上喜老阳几个和一众少阳,对付强悍的乌将军都未必有胜算,何况对方还有一个主帅黑洞虎视在后,如此太阳王部族韬光养晦数十年,好不容易恢复生机,恐怕又要惨遭灭族之祸,那样一来,基地也彻底完了。 大主管觉得天旋地转,远处的黑气在眼前更加汹涌弥漫。 “太阳王,太阳王,我的太阳我的王,你洒下光芒,把我的生命照亮;你施放能量,让我快乐健康。太阳王,太阳王,我的太阳我的王,愿你法力高强,荡除妖患魔王,使世界生命怒放。” 一阵嘹亮的歌声打断了他的思路,他再转过身来,看到前面山坡方向不远处有一大片居所,由帐篷和石房组成,一群人自然列队,有的持木棒,有的扛石锄石铲,向这边走来,他们走路时意气风发,歌声整齐划一,每个人身上都洋溢着朝气和喜悦,大主管心中羡慕,不禁陶醉,向他们走近过去。 那群人雄纠纠地走到一个坎子处停下,一个着黄袍的少阳来回走了二趟,边走边和众人指指点点,随后人群分散开来,有的从上面将坎坝往下削,有的在下面搬抬石头往中间填。 大主管看了一阵,便明白他们是要把坎坝平整好,免得从居所到河边绕路,很明显他们是太阳王部族的外族人,由那个少阳组织起来完成这项工程的。 大伙儿干劲很足,热情高涨,只是坎高土硬,进度缓慢,一个族人发现旁边埋着一块大石,便招呼大伙儿一起去把它滚到坎下,但是石头巨大,一大半陷在土中,任他们忙了一阵,不见动弹。 那少阳正围着石头琢磨,又一个族人道:“古少阳,老石头离这里不远,他那里人多,我去叫他来帮忙?” 古少阳点头道:“好,我们先放过这大家伙,等人到齐了一起搬它。” 那个族人飞奔过去喊人,这里古少阳又带着大伙儿忙碌开来。 他们也看到了大主管,但都不理会,大主管心中嘀咕:“这太阳王部族的人遇事不知是冷静还是冷淡,小瞧自己不要紧,可不要小瞧了生相黑洞。” 不多久,打石场那边十来个人赶来,古少阳远远的欢声道:“老石头,你慢些,不着急。” 老石头大笑应答:“古少阳,你们这么早就出工,我不能拖你们的后腿啊。”大伙儿哈哈大笑。 那古少阳似乎很尊重老石头,只领着大伙儿动手,任老石头指挥,在哪边发力,往哪里垫土,众人一边互相提醒,一边齐声喊着号子,将巨石一点点翻到了要点上,这才停下休息。 老石头和大主管挥挥手,又介绍道:“少阳,这个人便是我从英雄桌带回来的。” 古少阳淡淡的道:“嗯,我猜就是,他恢复得怎么样了?” “他年纪大了,身体又虚,我这二天采了药给他吃,怕还要几天才得恢复,暂时干不了活。” “好了也不让他干,老人主要是养生养心,做些轻松愉快的事情。” 古少阳又问众人:“天往冷处去,大家还有什么事情没有准备好?” 众人都答:“没有了,大家都等着开太阳大会呢。” 又一人问:“古少阳,太阳广场上黑气弥漫,不属吉祥,今年的太阳赞颂大会会开吗?” 众人都看古少阳,古少阳也认真地看了太阳广场方向,指着黑气上方的皇皇太阳,轻蔑道:“有客来访,其去自亮,王大盛德,下毋恐慌。” 众人纷纷醒悟,又一起唱颂起来:“太阳王,我的太阳我的王,…” 众人休息一阵,才要干活,有个族人一抬头,笑道:“老石头,你女人找过来了。” 古少阳见了忙道:“老石头,这里没什么事情了,你快回去忙你的。” 那个族人笑道:“古少阳,你慌什么?” 古少阳没理他,赶紧和老石头解释:“你女人前天反应的事,我已问过上面,说是安老阳身边有人安排的。” 老石头回道:“既是上面安排的事情,我尽力就是。” 这边说着,他女人已颤着胸来到众人面前,站在老石头身边,见他板着脸,没敢问话。 大主管看得清楚,见她中等身材,卷曲的头发用皮筋束了,细长脸,面相甜美,便疑惑她是不是那晚和老石头吵架的女人。 古少阳的衣着显眼,那女人一眼便看到,忙上前二步问:“古少阳,我上次问你的事情怎么样啊?” 她面色如常,不开口时是一朵花,一开口声如雷炸,身边的人连忙都避得远远的,看她审判古少阳一般。 古少阳眼耳无处安置,只好后退,慌乱之下,一脚没踩实,差点摔倒,连忙站稳,又是摇头,又是摆手,口中“是,是;不是,不是。”表述不清。 女人指着他发牢骚:“你不要搪塞,我家老石头也是老实头,只知道干活,你看他那脸如卵袋皮一般,夜里咳得喘不过气来,这还让不让人过日子了!” 古少阳和众人都看老石头,果如她所说,都忍住不笑。 女人继续道:“太阳王不是很公平吗?为什么对我们不一样?哪里来的这么多活?你也回去说一说,问一问,要不然我们也去耕种放牧了。” 古少阳也不知道有没有听得下去,惊慌失措之下,求助道:“老石头,你看?” 老石头忽然憋足了气,瞪大双眼,脖子上青筋毕现,大吼一声:“行了,你不要说了!” 女人回过头来怒目看她,胸脯一起一伏:“怎么啦?我就要弄个明白,这是不是故意为难我们?” “古少阳已经回去问过了?” “怎么样啊?” “等啊,你不要说了,快给我回去!” “我就要说,不说,你做得了吗?累死你!” “你少说几句,我就做得了。” 女人忽然住声,走到老石头身边,注视着他,脸憋得通红,艰难的吐出几个字:“老头子。”声调已同常人。 老石头从未见她如此娇研,皱眉道:“你怎么啦?” “你回家吧。” “什么?”老石头侧过头来问。 “你回家吧。”女人又说了一遍,目不转睛地看着老石头。 老石头点点头,也看着她的眼睛道:“知道啦,你先回去。”话中不自觉地有了些温情,女人脸上更加绽出微笑,转身袅袅婷婷地回去。 众人都瞧得呆住,好半天才醒过来,纷纷问道:“老石头,你女人怎么变得这个样子?” “老石头,你当心点,回去不要有更大的风暴。” 古少阳抹了脸上的一把汗,笑道:“老石头,真有你的。”众人哈哈大笑。 老石头身后的帮工道:“少阳,不怪我师娘说,你看我师父,一年干不了的活,有些东西不知干啥用,白白消耗人心力!” 老石头忙止住他们,也让他们先回,又和古少阳告退,这才走到大主管身边,和他一起在后面走。 第一百三十五章 大主管部族之危 生相仰面大笑一阵,讥讽道:“以各位的目光和魄力,也敢标榜英雄,难怪至今连个女人也得不到!” 金毛郎厉声道:“那就请你指出一条明路来。” 生相嘿然道:“我先告诉你们一个消息,二十年前,太阳王公主便已与人私奔,为家族不容,眼睛也瞎了,如果是她,现在不管在座的是谁赢了,娶的不过是一位人老珠黄孤苦伶仃的瞎子。” “真的?我们上当了?” “你怎么知道的?” “都别吵,听我问大师。” “谁吵了?我的话他还没有回答呢。” “大师又不怕我们,为什么要骗我们?大师,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哼,谁说太阳王部族就一位公主了?谁说太阳王部族除了公主就没有其他女人了?” “啊,大师的意思是?” “打败太阳王,杀光他部族的男人,女人牛羊不都有了!你们难得走到一起,完全有这个实力,这就叫尸位素餐,一起完蛋;敢想敢干,奇迹出现。” 石桌英雄被他这一怂恿,顿时茅塞顿开,摩拳擦掌,欢呼雀跃。 领彩夫人仍道:“要是无伤在,就好了。” 生相问:“无伤是谁?” 热布会意道:“也是一个很厉害的人,后来失手输了,去了河那头。大师,也不知道你所说当真?你若肯去太阳广场和太阳王叫阵,我们就以你为首。” “嘿嘿,你们一再鼓动我去太阳广场,那边想必有什么危险,但我们本来就是冲着消灭太阳王部族而来,无所惧怕,乌将军,你去走给他们看看。” 那黑袍客正是乌鲲,当下起身,大步流星走向太阳广场,他虽不发话,但在广场上走了一圈,每到一面,都用力连跺几脚,石桌英雄清清楚楚听到石头破碎的声音,感到大地的震动,无不惊骇咂舌,自然而然觉得他高大的身影顶走了湛湛蓝天,吸收了太阳光辉,倘大的太阳谷一下子黯淡下来。 生相又指着太阳广场上薄薄的黑气道:“等到东海王布置的黑气把太阳王部族上方都笼罩住了,他们就会慢慢窒息,难以翻身。” 石桌英雄看得真切,深以为然。 乌鲲昂然而归,石桌英雄信心大增,一个个摒弃前嫌,推心置腹,就在光天化日之下,围着石桌,献计献策,要谋取太阳王部族。“老哥,瞧你这一觉睡的,天昏地黑,好些了吧?” “好多了,唉,这么多久没睡个安稳觉了,谢谢老弟相救!” “谢什么,你是英雄,应该的。” “什么英雄?不是你,现在都成了一堆泥。” “不要多想,一场经历罢了,你怎么到那里的?” “嘿,我要等一个人,那喜老阳问我到哪里去住,你看我这一把年纪,还不服老,竟要到英雄桌去见识一下众英雄!这些持强作恶、残害生灵之辈也就算了,由此却可见太阳王部族也是浪得虚名。” “老哥不可妄下结论,太阳王部族有何不对之处?” “河那边那么多游荡人,冤魂野鬼一般,毫无生气,太阳王部族却听之任之,不闻不顾,让他们这样活在世上有什么意义?再者弄这些个叫嚣强徒来,搞个比武抢亲的名堂,难不成这些人中间有谁赢了,太阳王公主真要嫁给他?那太阳王部族和他们岂不成了一丘之貉?” “呵呵,老哥不要太激动,听我说,不要说太阳王部族,就是我们这里,孩子一生下来,若天生智障残疾,一律搦灭抛弃;在成长过程中,有遭天谴者、为不符合正义的械斗所伤害者、心念贪毒者、冥顽不化者,等等,全部驱逐到小河下游那边。” “哦,这么说,原来他们不都是因为比武抢亲的受害者。” “是的,但是他们只能被那样安置。” “嗯,按你所说,如果有失误呢?” “这种事由部族中极有经验智慧的长者处置,别人无以不信,为的是明一时之断,免无穷烦恼。” “虽有道理,但毕竟是人命,对弱者残忍,不是英雄所为。” “他们只针对命运,不针对个体,我们这里是外族,太阳山那边的内族还要严格。” “照你这么说,那边的人全都无用,而且危险?” “可以这么说,就算有省悟的,早就走了,不会等到现在,所以你去英雄桌之前,其实已经遭遇过考验。” “啊,还真是的,不过那边有一个断腿之人,我瞧他不是恶人废物。” “无伤?就是大天珠的主人。” “对,大天珠就是他赠送给我的。” “他是好人,而且是真正的英雄,他在英雄桌,现在的那帮英雄为他压制,整天坐立不安,后来热布用计,他被骗去闯太阳广场,被太阳王打断双腿,石桌英雄趁机群体攻击,他又中毒,后来逃到乱石滩。我本来想救他过来,但不知太阳王部族态度,没敢行动。” “嘿,可恶的石桌英雄,明明是无恶不作之徒,太阳王部族为什么要纵容他们?” “这个我也不知,但是最后肯定会清算,而且时间也快了。” “太阳王部族如此狠忍弥坚,原来信心十足,可是他们真的强大到能与那乌将军相斗?那乌将军闯进太阳广场,极为嚣张,太阳王这次怎么又没有出面惩治他?” “有这回事?我真的不知。” “可是难道你真的没有看出来,石桌英雄企图作乱?” “看出来了,而且他们似乎也是胜券在握,毫不在乎你我会回来告密。” “你回来没有告密?” “没有,太阳王部族有个规矩,上不问,下不言,我是外族,虽然知情,也不能随意参议。” “哈,太阳王部族还真的以为自己和太阳一样,普照天下,无所不能啊。” 老石头看着大主管呵呵笑道:“老哥,我看你真的是英雄,都这么大年纪,还这么关心别人的事。呃,上次在英雄桌,听你说什么福德山的英雄非同小可,是怎么回事?” 大主管慨叹道:“比不得,比不得,老弟以在太阳王治下为荣,但是不知天下有福德山,便是不见英雄论英雄,只能奉石为金。” 老石头不服道:“老哥只是夸诩,又不肯述说,不见得对英雄二字有真知灼见。” 大主管笑道:“福德山英雄故事,三天三夜也讲不完,我后面自会和你细说,这英雄二字嘛,我也是到了福德山才恍然自省,发觉内心迷雾所在。” “你有什么迷惑?” “唉,不外乎一个贪字。” “哦?” “英雄二字,先说英,善外涣而美,一个人天赋雄强,若只益于自己,不过资源可惜而已;只有胸怀善念,知道可为不可为,须为须不为,关心大众,则大众如日以盼,他自身也生机勃勃;若着贪字,立时便失色矮挫,如那几个石桌之辈,粗鄙恶劣,为所欲为,贻害于众,难道不是这样?” “据老哥口气,似乎曾为贪字所害,才有如此深刻见解,能不能详析一下?” “贪食伤身伤气;贪色伤神伤志;贪寿伤节伤理。” “那贪物呢?” “伤亲伤义。” 老石头沉默一阵,迷茫道:“这个也不能一概而论吧?”又奇问:“福德山多大地方,能出多少英雄?” 大主管神往道:“天下没有不经教化的英雄!他们各领风骚,各有成就,乃是发轫于一位大英雄。” “谁?”老石头动容问。 大主管正待回答,一个帮工匆忙赶来,大声告诉老石头:“师傅,有人在等你们。” “是谁?” “是他的朋友。”帮工朝大主管一指。 大主管喜道:“难道是扬子回来了,可是个女的?” “不是,那个人说他姓金。” “金先生?”大主管失声道,忙问帮工:“他可是丰神俊朗,忧郁从容模样?” “风尘仆仆,气度不凡。” “一定是他,这么快就来了,这下所有问题都可以迎刃而解了,老弟,快走,我先带你去见一个绝世能人。” 老石头笑道:“老哥,是你的朋友,我不急,你先回,我还要找古少阳说一件重要的事情。” “那你快去快回,我们等你,太好了!”大主管不待话说完,先自急步回赶重华正在石场边上逡巡,见到大主管,连忙迎上,急切问:“太阳石送到了吗?” “送到了,金先生。” “怎么送到的?” “贝思卡送到后自行离去,我也没有看清,只好大声呼喊提醒,一位老阳和几位少阳过来将我围住,后来我亲耳听到一位少阳报告那个老阳,说太阳石回来了,他们问过之后,还和我道谢呢。” “你没提起我?” “我说是受你之托来归还太阳石,但他们似乎对你成见很深,大为不屑,也不知什么缘故?” “原来是这样。”重华连连跌足,又问大主管:“听到比武抢亲的事吗?” “知道,为此事我差点连命都丢了,金先生怎么知道?” “咳,那公主就是我的爱侣,我听说消息后匆忙赶来,要打听到她,可是不管碰到谁,都不肯相告,我急切之间来找你,就是希望你能带我见到那个老阳,看在归还太阳石的份上,能够理解指点。” “哦,那边正好有一个少阳,老石头和他很熟,我们去求他相助。” “太好了,我们快走。”大主管又忙带重华返身,二人都精神抖擞,脚步轻捷,大主管边走边问:“金先生,除大妖的事怎样?” “大妖已除。” “啊,太好了,见着福德山的英雄了?” “见着了。” “他们也都参加了?” “没有。” “你一个人除妖?” “对,还有一个海族的朋友帮忙。” “用什么本领除掉的?” “衮土胀杀。” “这么简单!原来天下大事,知其要者易如反掌,不知其要者难比登天。” 二人边谈边走,已至那坎坝前,大主管看到古少阳一帮人已经收工,正往回走,便大声呼喊:“少阳,慢走。” 古少阳闻声停下,直等他二人走到近前才笑道:“喝,这才多大功夫,便神完气足,说吧,有什么事情?” “咦,老石头不在这?” “他不是和你一起走的吗?” “他中途说有事找你,又回来啦。” “没有。” “那我和你直说,我想麻烦你带我们去见喜老阳。” “他现在很忙,你有什么事?直接和我说。” “我们有要紧事情,要见了他本人才好说。” “嘻嘻,那就要等几天。”古少阳说完,就要去追众人。 大主管大声道:“你告诉喜老阳,就说金重华要见他。” 古少阳闻声停步,把重华上上下下打量个遍,嘻笑道:“了不起么?” 大主管赔笑道:“我虽然来此归还太阳石,但太阳石本来是金先生找到的,是他让我紧急送过来的。” 古少阳早已一改轻蔑之色,说了声:“请稍等。”拔步急急去了。 古少阳走后,二人沉默一阵,重华道:“你先回去吧,我在这里等。” 大主管道:“老石头肯定不在,我回去只能继续装睡,难受又难堪,还是和你一起等。” “你怎么知道他不在?” “老石头也是个了不起的人物,我和他只见过二面,却如知心知己一般,可惜他的命运也不好。” “怎么啦?” “他的女人虽然貌美如花,但他却如伴虎狼。” “老夫少妻?” “不是这个意思,他的女人耳朵不好使,嗓门又奇大,与人讲话,总是唯恐对方听不见,鼓起喉咙来喊叫,眼看言笑晏晏,耳闻声若惊雷,就好像有人要强暴她时她拚命反抗时的那种效果,老石头只有少说话,不说话,她却又像条狗一样看着老石头,喋喋不休,这事那事闹腾没完,老石头没有办法,除了做事,一有空就找借口躲出去,却躲前躲不了后,每次回来,便像一个弱小孩子被暴躁的母亲咆哮半天,我在后面听得惊心。” “嗯,这倒也少见。” “可不是,让老石头摊上,我看他比我小,却比我老,要知道我这三年可都是在风风雨雨中度过的。” “哈,你不说,我还不好意思问,上次见你衰老了太多,这才几天,更加显老显瘦,背也驼了。” “是啊,生了一场病,身体沉重得没一丝力气,又遇上一帮如狼似虎的石桌英雄,差点儿命也送了。” 大主管接着便把从送还太阳石到被老石头救回此处的事情讲了一遍,末了感叹道:“我已经沦为一具干瘪的尸首,全没了生活的欲望和信心,还好你来!” 重华戏问:“你是不是希望我去找石桌英雄算账,为你出气?” “他们算什么?我又怎敢那样?我说的是基地!” “基地怎么啦?” “可能已被彻底摧毁。” “是谁!谁有这个能力和胆量?” “就是上次和你说过那个自称东海王的异人,见过他的人都称他为黑洞。” “郝大帅!”重华倒吸一口凉气,点评道:“这就危险了,他是大海洋中的恶霸,手段毒辣,令人发指,对了,他是怎么找到基地的?” “那一年你离开不久,他就闯上基地挑衅,被我以神兵折服,当时我并未将他放在眼里,后来才明白他一直在利用我,不光让我帮他搜寻太阳王部族,而且骗我用神兵炸开冰山,释放大妖。” “就是福德山那个大妖?” “是的。” “好险,它是太古大妖,叫泥涂,若无衮土,几不可破,地球上只能容它猖獗。” “这个黑洞必然还有更大阴谋,他从我这里还要走一枚神兵标记牌,只是在发出爆炸的指令后,恰巧所有的神兵失灵,他才没有得逞。” 重华越听越生气,但见他脸色发枯,知他大痛大哀过,不忍责备,压住怒火问:“地球上人类最重要的地方就是基地,莫非他想炸毁基地?” 大主管一听之下,如受电击雷轰,浑身上下汗水涔涔,失声道:“他说目标是大海洋深处,谁知道是真是假,若真如你所说,我就成了亘古第一大倒霉人了!” “深海?这等贪心野心也真骇人听闻,连自己的宗亲同类也不要了,他是怎么摧毁基地的?” “英雄桌最后来了二个人,一个是极其离奇阴险的生相,一个是确有大英雄气概的乌将军。” “生相?” “是的,当初就是他带黑洞闯上昆仑山,在仁吉出生前失踪,这次他伙同黑洞、乌将军,似是有备而来,趁我不在,推倒照心灯,摧毁机房机库,秽乱重华宫,罪大恶极,怎么,你也认识他?” 重华摇了摇头,冷笑道:“你若在,就能阻挡住他们?” 大主管丧魂失魄道:“怎么可能,我无神兵撑腰,斗大妖时又失了金付手,只剩下一具雌皇金装,只等遇上那黑洞,和他拚命,除此不作它想,幸好你来到。” “那又怎样?” “大前年我举基地之力,和福德山英雄合力除妖不胜,自思非神兵不能破之,我之所以能藐视黑洞,也依仗神兵,现在神兵已没,但想你能轻而易举诛灭大妖,必定也能对付得了黑洞,所以才觉得基地还有希望。” “你以为基地若被摧毁,能够轻易挽救得了?” 大主管面如死灰:“千错万错,是我一个人之过,我是为基地相求,我活着也是为了给基地寻找希望。”见重华不答,他绝望道:“重华,难道你就没有一点责任?” “我有什么责任?” “你别忘了,你是一个基地老队员,可是你为基地做了什么?你为你曾冷淡过的的爱侣愧绺,那基地在你心中算什么?” “我-?你-!” 重华全身发抖,霍地转过身,背对大主管,呼呼喘气。夜幕降临,如同命运一样,谁能改变它。 因为怒极,他忘掉了脚下的感应,直听到百步之外冷笑声,忙发声相问:“是喜老阳吗?” 对方啧啧道:“听到你们对话,我就更加纳闷了,原来这二十年,你不光不管伴侣,基地也没有光顾,那你究竟忙些什么呢?” 重华忙道:“老阳,这中间有误会,你快带我去见芒芒,我一说便清楚了。” “嘿嘿,休想,她现在已是老阳,不想见你。” “为什么?” “就像你刚才所说一个人怎能挽回已被摧毁掉的基地?难不成你不想见她时无声无息,你想见她时就能马上如愿!” “老阳,我刚才已经说了,这中间有误会。” “那好,你们接着说,我接着听,看看有什么误会?” 重华转身抓住大主管的手道:“我们也有误会,我不是埋怨他,恨他,而是心中着急。” 大主管哽咽道:“重华-” 重华拍拍他的手,大声道:“老阳,现在我们有共同的敌人。” 喜老阳哼了一声道:“你要见她,只有一个办法。” “你说。” “你去英雄桌,如果比武成功,自然可以见安老阳。” 重华急道:“你是要让我挽起袖子去和他们斗?” 喜老阳大笑道:“你以为呢?” 大主管朗声道:“老阳,他们二个的事,是什么结果见面就知,外人何必插手?” “哈哈,这世上人本不多,偏偏不知天高地厚者不少。” 大主管不悦道:“老阳,我们远道而来,既非相求庇护,又没有冒昧得罪,你为什么这样评论?” “哼!”喜老阳轻蔑道:“我只知道有一个人自命英雄,却在英雄桌前连动手的勇气都没有,眼睁睁地看着随从丧命;有一个人自以为是救世主,却忘恩负义,不知道自己的性命怎么捡来的?我没时间和你们斗嘴。”说完就消失在黑夜中。 大主管和重华二个被呛得灰头土脸,各自沉默不语,信龙道:“主人,我有一个法子。” “啊,你说与我听。” “太阳山连同太阳广场就那么大一点地方,你一步一步走过去,走一步叫一声主母,她若听到,只要答应,把事情一说,误会立解。” “嗯,好主意,可是,也不一定。” “什么不一定,你又没有试过,到现在还犹犹豫豫,难怪她的族人瞧你不起。” “你知道什么?正因为她的族人都如此怨恨,她自己岂不委屈更深!” “就算不成功,也可以让她见见你的心意吧,你又没有更好的办法可以让她解恨。” 大主管听不到信龙说话,在一旁看到重华垂头丧气的忸怩模样,忍不住相劝:“重华,太阳王部族现在危在旦夕,你也不必怪他们如此不耐烦。” 重华悚然道:“你莫非在说另外一件大事?” “正是,不管太阳王部族举行比武抢亲的初衷是什么,也不论石桌之辈是怎么来的,但是石桌英雄现在已受生相盅惑,迫不及待地要戮灭太阳王部族,只在等待一个机会。” “什么机会?” “你来得匆忙,没有留意到太阳广场被黑气笼罩,当黑气将太阳广场和太阳山完全覆盖的时候,他们便会大举出击。” “啊呀,这太危险了!” “更危险的是他们还在前面,可是操控黑气的一定是那东海王黑洞,他肯定躲在一个隐蔽的地方控制局面。” “他真的在此?”重华情不自禁地压低声音,又连连转身以金眼观察四周, 大主管道:“放心吧,黑洞的目标是太阳广场和太阳山,不会注意到这个偏僻的地方的。” 重华松了口气,又紧张地问大主管:“也不知他们怎么应对?” 大主管叹道:“估计还没有办法,对方的黑气已经压到自己的头顶,他们如果有力量有办法,必不能容忍,因此他们也在等待一个机会。” “他们又是在等什么机会?” “在我看来,这个机会就是你。” 二双手握在了一起,重华道:“你刚才的意思是要我在此将黑洞和生相一伙剿除?” “是的,既可以解太阳王部族之危,又可以消灭基地大患或为基地报仇。” “对手太强大了。” “只能知其可为鼓勇而为之。” “好,破除黑气,剪灭石桌英雄。”重华决心已下,又问信龙道:“你看这二件事做到,主母那边好交待么?” 信龙振奋道:“主母慧眼识英雄,主人,这行气法肯定是龙类所为,我这就召集群龙,找到罪魁祸首,一举歼灭。” “太好了。”重华拍了拍它的脑后,以示嘉勉,又和大主管道:“你回去休息吧,我想想怎么个破法。” “重华,石桌英雄那边你不要管了,我去。” “你这二年吃了不少苦,又身体衰弱,行吗?” 大主管又紧握住重华的手,笑道:“石桌之辈,还自以为真的是英雄呢,我也不能让喜老阳小瞧啊。” “好,你明天先去会会他们,小心些,我查清黑气的来脉,就来助你。” “你也保重!” “嗯。”黑暗中,重华清楚地看到大主管的脚板又挺直了,步伐又矫健了,不禁露出了微笑。 第一百三十六章 他们的居处 原来当时福孝和致胜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重华就困在那大石里面。 十五年前,重华力劈十二生肖的时候,猴王见势不妙,第一个溜之大吉,但它念念不忘地精,逃到南山上,聚集了猴子猴孙,鼓吹只要吃一块重华的肉,便可以长生不死,灵慧赛过人类,一直悄悄地监视福德山族人。 这猴王机灵无比,泥涂逼近时,就算准了泥涂不可战胜,若要除它,必有重华参与,因此早就选好大石,想好计划,重华回来不过寥寥数日,猴王就已布置妥当。 重华和青干联手以衮土胀杀泥涂后,青干急忙送水运袋回大海洋,重华正想离开,忽然有一只老猴子过来跪在他面前垂泪作揖,他便跟着它来到一块大石前,见一只小猴子在大石上吱吱直叫,跳上去看时,原来它的一只手臂卡在石缝里了。 他想也不想,当即弯腰帮它脱困,正要安慰它时,却看到它脸上令人汗毛倒竖的狞笑的表情,就在他困惑的当口,身边风声竦然,飞影绰绰,他来不及思想,身子一缩,也是其快无比地钻入到大石缝隙中,就在这一刹那之间,大石上已挤满了猴子,他只要稍慢半分,必定被猴群撕成粉碎。 猴群性急,围在石缝周围又抠又挖,好在猴王当初只要计划逼真,不留破绽,却没有算出重华能够化身,虽借石缝困住重华,但也是石缝救了重华,任它们怎么努力,都不能够得着重华。 群猴乱窜乱跳,找来石头,在石缝周围乱砸起来,可怜重华绻缩在石缝中,空间本来局狭,眼看着一只只猴爪在身前不停地抓探,还要受那令他身心颤抖的敲石震动,心惊胆战,既怕哪个猴爪抓到自己,又怕石头被它们野蛮砸破,愁得要命,还实在想不出有谁知道自己的困境前来相救。 后来福孝和致胜他们来了,又是高兴,又是评叹,就是没有想到那个和泥涂战斗时的小山,当然更想不到那块大石。 福慧倒是来到大石面前,也喊过他的名字,他知道这是自己唯一的机会,拚尽全力喊了一声:“小慧,救我!” 只是他塞身石中,身子都不能舒展,呼喊声自然模糊失真,福慧听到了一点,她不敢相信,停了下来,观察猴群。 猴群更加用力地敲击大石,在地上的猴子一拥上前驱赶福慧,福慧虽然杀了几只,但抵挡不住它们的流氓打法,落荒而逃。 猴群非常警醒,等到福孝致胜他们来时,仍是一边猛烈地敲石来遮掩重华的呼救声,一边远远地就迎上去阻拦福孝等人,福孝等人虽然觉得奇怪,哪里想到猴群会和重华扯上关系,又见天色不早,要早点回去报信,只看了看就走了。 重华眼见大妖已除,这里再也不会有人来,自己逃脱无望,最后不是被猴子捞出,就是精力耗尽死在大石中,这情形就如同当初陷身大海洋一般,只不过大海洋太大,看不到活着的希望,这里太小,看不到活着的头绪,大海洋中碰巧有紫晶公主指点相救,这里怎么会凭空冒出个人来? 就在他自己都觉得无力支撑,身子行将摊散开来的时候,还真有救星来了,却是石干在与大主管前往太阳谷送还太阳石途中,忽然听到东方有密集的敲石声,让他心惊肉跳,怎么会有很多人在同一个地方不知疲倦地敲打石头?福德山族人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从大地的震动中判断出泥涂已经伏诛了啊! 他停下来数次呼叫重华,都没有回应,心神不安之下,和大主管告辞,急急赶往福德山来。 他能穿山涉水,直线而行,赶到元宝山,见了族人,才要问个究竟,孔定却先问他:“石老前辈,看到金先生吗?” 石干一呆,摇了摇头,见孔定连连唉声叹气,奇问:“你们找他有什么急事?” 孔定道:“金先生爱侣的族人几天前到此,说二十年不闻他音信,怪他无情无义,失望之下,到处邀请英雄前去比武招亲,我们这里已有二批人去帮他抢亲,就怕找不到地方误事。” 石干听了更急,又问他:“前面有密集的敲石声,怎么回事?” 有族人不以为然道:“是一群猴子在那里嘻闹。” 石干道了声:“我再去找他。”忙又赶到泥涂毙命处。 他循声找到那大石,发现数不清的猴子正热火朝天地埋头砸石,他反应迟钝,站在远处一连看了几天,见这里的猴群一反常态,非常有恒心毅力,要像愚公移山一样砸出宝贝来。 他知道猴群如此锲而不舍,大石中肯定会有异常重要的东西,但他并不莽撞,先从远处发石,警醒猴群。 群猴正忙得起劲,猛听得大石连同地面一起轰鸣震动,大大小小的石头如同下雨一样打过来,吓得屁滚尿流,哗啦一下退后一大截。 那石雨直把猴群赶得离大石远远的,突然停住,石干大声道:“少爷,你在吗?猴子已无,你快出来。” 里面的重华早感到异样,听到石干声音,不顾全身麻木失知,挣扎着爬出来,一滚身,落到地上,没了身影。 石干看得清楚,收了石雨,在猴群众目睽睽之下,大步走开。 猴群又惊又骇,不敢上前骚扰,等他走远,又呼啦一下把大石包围住,待看到地上陡然多了好多石块,都不知道拿哪块敲了。 重华休养好了,追上石干,上了地面,心有余悸道:“石干,这次若不是你相救,我恐怕一辈子要闷死憋死在那大石中了。” 石干急道:“别说那么多,芒芒有危险。” “啊,怎么了?太阳石没送到吗?” “送到了,这里的族人都知道了,我听他们讲,芒芒的族人怨恨你无情无义,杳无音信,现在正在举办比武招亲的活动为她择偶,详情他们也不清楚,你快去,不然就来不及了。” “啊呀,可是我不知道他们的居处在哪里?” “还好我在路上得空看过太阳石,就在致胜和致意姐弟的居处附近,你先到那里再找吧。” “好,那我先走,你也跟着过来。” 重华嘱咐过石干,连忙召唤了信龙,赶往大高原。 那信龙又发一通牢骚,怪重华动不动玩失踪,把它吓得不轻,重华不让他得理,责备它道:“谁让你嫌大妖味重,自行避开的。”待它极力分辩时,才给它台阶下,又勉励它二句,让它卖力赶路。 不二日,主仆二个就到了怡然洞,重华眼见怡然洞早无人迹,几个知己故人或故或离,心中虽然伤感,却也不及缅怀,只和信龙四下张望太阳王部族的气象形迹。 忽听得一阵和鸣声,一条瘦弱小龙低窜而至,在他二个身边盘旋亲近过,口中大喊:“不得了啦,发生海陆之争啦!” 二个都认出它是当年的鸣龙,信龙兴奋地撞了它一下,大嚷道:“伙计,你还在?” “和你一样,每日歌唱。”鸣龙以歌作声。 信龙问它:“你刚才说发生了什么事情?” “海陆之争,就是海洋势力和陆上势力打起来啦。” “胡说,便有海陆之争,也不会在这里。” “是真的,你看,那里有个大湖,就在湖那边。” “看你咋乎的,没有动静啊。” “怎么没有?他们还有打龙鞭,这里的龙不是被他们打死就是吓跑,你们再不来,我也只有回避了。” 信龙还要说,重华哼了一声止住它,问鸣龙:“那陆上一方是什么力量?” “主人,自然是。” “是不是就是太阳王部族?” “有人这么称呼。” “太好了,你这就带我们过去。” 当下重华随着鸣龙赶到太阳谷,重华走了半天,难得见到有人,便遇到时,问起芒芒,都摇头不答,情急之下,问起大主管的去向,倒有人指点他过来,这才见着大主管。重华知道太阳王部族子弟通习金眼,而郝大帅神通广大,亦有天视之能,不敢大意,缩地行至太阳广场边,探出身来看时,果然头顶明显湿气沉沉,如同乌云压顶,有水珠淅沥而落,微微散发出一股咸腥味道。 他现在对喜老阳和那些对他冷漠过的族人一点儿怨意都没有了,他亲眼看到他们正生活在暗无天日之下,他们在忍耐,不是爆发,就是灭亡,所以不可能心有二念。 那芒芒的心情现在肯定也是既沉重又愤懑,他虽然不知她双目失明,本为族人嫉恨,却又如何成为族中长老,但是既在其位,她又怎样来面对咄咄逼人的敌人压力的呢? 他想到她的期望和寄托,再也不想躲躲闪闪,挺身站起,打量起双方局势来。 眼前除了沙沙的落水声,一片安静,偶尔听到往大湖方向的远处断断续续的怪叫声,必是石桌英雄无疑,他忽然想到郝大帅在通过黑气给太阳王部族施压,而太阳王部族恐怕也是由在明处表现的石桌英雄观察出对手的蛛丝马迹,如此他就更没有必要理会石桌英雄,只有尽快找到黑气的发源才行。 他绕着太阳广场走了半圈,发现自己位置太低,看不出端倪,须得到高处,以金眼审视出关键。 他打定主意,正要离开,脚下突然感应到有人从太阳山方向来了,而且很快。 太阳广场光溜溜的,他不及躲藏,情急之下,化身到石缝中,摊开身子感应,惊奇地发现来人的脚步竟非常熟悉,每一步都和大地吻合,起落都有地气承送。 那人恰好在他身边停下,滚滚而来的气势即刻化成大地根脉,身子如松石一般站定,开始打量对面山上的动静。 重华料定他是太阳王部族中的佼佼首领,自下而上观看,更见得他雄壮挺拔,全身上下无不饱满得劲,乃至有火光韵绕,紫面红衣,虽然戴了牛皮斗篷,也掩盖不了勃勃英气。 重华心中怜爱,只顾观看,又见得毫光一闪,注目看时,差点喝彩出声,原来那雄壮青年观看一阵后,双目中忽然射出光楔,足有尺余。 他曾听芒芒说过,这是太阳王部族成员修习的无上手段,名叫眼锥,意即如锥子般长短,可是眼前这人年纪轻轻,修习的境界竟然超越传说,如长楔一般了。 没想到太阳王部族还有如此人物镇守,怪不得他们如此镇定,莫非此人就是喜老阳所说的大正阳太阳王?他当可以和郝大帅比斗。 重华又放下一层心,正在为太阳王部族庆幸,身后的广场边响起一声轻微的鼓掌声,接着有人压低了嗓音在喊:“多力,快走吧,来不及了。” 那个雄壮青年听了,收回眼锥,顺带看了英雄桌方向一眼,抓下头上的斗篷,狠狠地往地上一摔,转身大步向同伴走去。 重华没有想到这里先埋伏有人,且不作动静,自己没能发觉,所幸自己动静也不大,那人在黑暗中也没能发现自己。 他暗称侥幸,看他二个时,已会同一处,贴着山脚往外走,正与自己要去的方向相同,便一声不响地跟在后面。 先来的那个人身材瘦削,听声音年纪也大了,但腿脚非常灵活,难得的是往山上攀爬时的判断非常准确,如同大白天在平地上行走,毫不滞顿,那个叫多力的青年跟在他后面,更加轻松,每当有陡峭险阻的地方便伸手托他一下。 二人心无旁骛,走得飞快,倒是重华唯恐弄出动静,惊到他二个,不知不觉与他们离得远了。 如此直到太阳山东侧山腰上方一个开阔平台,那个瘦削带路人显然疲惫不堪,先坐到地上休息,多力也不管他,就立在他身边,聚精会神地看着对面的宝积山山峰。 重华隐好身形,也得空观看,但见明月皇皇,玉宇澄清,又难得微风不兴,大地山川万物都沉浸在梦乡中,只有太阳广场和太阳山前坡上方恶气翻涌。 等到这汹汹恶气最厚最重时,便是黑暗势力行凶施暴的时候,也是太阳王部族绝地反击的时候。 重华看到多力目中眼锥甫出,便转身隐藏,他从多力宽阔的胸膛微微鼓起看得出他正在压制自己的怒火。 那个瘦削老者已缓过劲来,一趟趟地从后面的石壁下搬出准备好的干柴,多力过去帮忙,把几棵枯树拉过去,手撕掌劈,如裂腐皮,折成一截截的扔在柴火堆上,不一刻,就堆成二座小丘一样,那老者又往空隙里塞了不少干草,这才拍拍手,站到多力后面。 多力对着柴火张嘴一吹,干柴自燃,然后和老者离得远远的,站到一处石角旁看火。 多力仍看着对面的山峰,那老者的面貌被火光一照,重华差点惊呼出声,原来这老者便是失踪已久的德先生! 难道这里有人和他长得相像?重华一边盯着老者辩认一边想,当他再听到老者自然说话时,心中便确定他正是德先生无疑。 德先生道:“多力,大敌当前,你肩上的担子很重,但有一件事也不能忽视。” “什么事?” “比武抢亲。” “怎么啦?” “难不成真的那几个英雄桌边的人赢了,就可以娶安老阳?” 重华听到和芒芒有关,用心聆听。 德先生继续道:“这些人无非有些蛮力蛮劲,未经教化,粗鄙凶残,怎能配得上安老阳?安老阳和他们在一起肯定会以泪洗面的。” “师父,我听说这个主意可是你和喜老阳提起的。” 重华听了德先生竟是多力的师父,又好奇又好笑,却听他急着分辩道:“我当初说安老阳历经磨难,应该找一个有本领有爱心的人来陪伴她,谁知道他们就知道比力气比武勇,这些对太阳王部族有什么用?对安老阳有什么好处?” “看你急的,你又不掺乎那事,操那么多心干什么?” “我,我其实是很关心安老阳的,所以-” 他有些忸怩,终于说不出口,多力没注意到,随口问道:“那依你怎么办?” “如果没有合适的人,还是由我们一起照顾安老阳。” 他双手搓着衣角,眼巴巴地看着多力,重华看着他那用心拢过归结在一起的头发,浆洗过的皱巴巴的衣服,干瘪无助的表情,加上最后二句吞吞吐吐说出来的话,心中感慨,当初那个儒雅挺拔的德先生,已经变成了一个苦逼的老男人。 多力没有理会他,转向火堆,吸足了气,用劲吹出,看着那火苗呼的一下一窜老高,光亮大增,才又回头冷笑道:“太阳王部族的人,需要外人照顾吗?” 德先生一时愣住,结结巴巴道:“那结果怎么办?” “嘿嘿,他们算什么?有谁能赢得了太阳王部族?” 德先生顿时被噎住。 重华也在回味,一不留神,只见半空中忽如有一柄大刀砍下,正落在其中一堆火上,啪的一声,火势全灭,连一点火星一丝余烟也未留下。 他连忙张望,夜空中冰凉静寂,毫无痕迹,再看多力,只见他身躯微侧腿微弓,如发现猎物的雪豹一样,全神贯注,只待一击。 又是在倏忽之间,重华才听得一声微响,多力已纵身跃起,伸手一捉,然后猛地朝后一拽,稳稳地落到地上站定,手中已多了一条黑黝黝的长鞭,他也不及细看,将鞭随便绕了收起,说一声:“快走。”挟住目瞪口呆的德先生,飞步下山去了。 重华恍若梦中,却不急于现身,先把刚才发生的事情想了个遍,不由得拍手叫绝。 原来德先生和多力定计,在高峰开阔处点起二堆大火,隐蔽在对山的敌酋终于发现,他发第一鞭时,多力猝不及防,毫无办法,但是第二鞭一发,便被多力接个正着,顺势夺了神鞭,料想此刻敌酋二手空空,暴跳如雷,黑夜中却又来不及过来搜寻,只能空自懊恼。 重华仔细感应,确定周围远近都无动静,连多力德先生二个也没了声息,这才走到火堆旁,运起金眼一看,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但见那神鞭着迹之处,山石如被斧劈,裂为二半,槽线不知有多深,无怪乎威力之大,把一堆火都吸灭了。 他借着火光,走到后面石壁处,看到一块石头上覆了一块石板,搬开看时,下面压着的是一件牛皮包裹,打开包裹,又是一头雾水,里面只有几片方方正正薄薄无光的油木片,用皮索捆在一起,也不知是多力的还是德先生留下的,更不知其中奥妙。 他重新把包裹扎好,用石板压住,看看四周再无疑问,打开无相宝盒,对着剩下的火堆轻轻一摇,把火收了。这才走到山坡前,一眼看下去,遮挡不多,心中惴测了落脚处,几个纵跃,便落到山脚,又地行到登山时的位置,等待德先生和多力的到来。 第一百三十七章 几百年难遇的人才 他一直等到晨曦初开,既没有看到德先生的身影,也没有感应出二人的声息,心中疑惑:以那多力能力,难道他二人早就离开了? 他在猴山上被困已久,身子已亏,一直无暇恢复,此刻正好先潜入地下,吸足了劲,出来时正拿不定主意是等还是走,忽听得山脚有人大呼:“老天,你是不是睡着了?为什么对我如此不公?” 正是德先生声音,重华松了一口气,心道你终于来了,迎了过去。 果然看到德先生摇摇晃晃地站立着,仰面朝天,口中呼呼吁气,喋喋埋怨天公,好久才停住,又猛劲甩几下头,踉踉跄跄地踢踏行走,一会儿反复自怨自艾:“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啊!”“上天要我德家绝后啊!” 一会儿捶胸顿足自责:“真是自己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出这个馊主意,你拿什么去比?拿什么去抢?你挨得起他们一拳一脚?” 一会儿抹泪悲呼:“从明天起,伊人将掉进火坑狼窝,我也将失去希望,彻底沦为一个老光棍!” 重华听了半天,心中惊诧,难道德先生也苦恋芒芒,他是怎么认识她的?心中一急,再也不想等待,咳嗽一声,从暗中走了出来。 德先生明知有人来,仍是一副无赖模样,我行我素地煊情,直到看到是重华,才如凉水泼顶,呆立当场,直不敢相信自己所见,一双眼睛眨个不停,口中吱唔:“你是-?” 重华微笑道:“德先生,你好!” 德先生几乎瘫倒。 重华见他如此,也很激动,连忙将他扶住,德先生这才抓紧他双手,凝视着他,老泪纵横,痛哭出声:“金先生,你怎么也来了?” 重华叹道:“我找你找得好苦,都快二十年了,你怎么也不想回家?” 德先生一时莫答,转而欣喜道:“金先生,你来就好了,我有一事相求。” “好。” “金先生助我,助我德家。”德先生狂喜之下,竟要下跪。 重华赶紧拉住他,笑道:“不要这样,都是老朋友了,有什么事,你尽管说。” 德先生又着急又觉着难为情,好一阵才道:“金先生,此处是太阳谷,居住的是太阳王部族,他们有一位公主,我已相恋十年,现在他们族人忽然搞了个比武抢亲的荒唐事,不知从哪里来的有很多人,整天打打杀杀,非常血腥,目前已到尾声,谁赢了谁就有机会和公主成亲,你评评看,要比力气比狠,干嘛不和公牛老熊去比?这结了亲以后还是要正常过日子的嘛!” 重华哭笑不得道:“原来你心中有了女人才不想归家。” 德先生急道:“不,我不是为了自己的欲望,我是为了德家有后。” “哦,是这样啊,我可以满足你的愿望,你要我怎么帮你?” “谢谢金先生,你神通广大,把那几个野蛮人摆平就行了。” “这样就成?” “哎。” “你怎么到这里的?” “金先生,时间紧急,我辗转到此的事情以后再说,你快随我去英雄桌。” “你急有什么用!那公主愿意跟你吗?她如果愿意,会让你等十年?会同意比武抢亲的事?” 德先生脸色涮白,失神地看着重华,可怜兮兮地问:“是啊,那怎么办?” 重华不悦道:“我已答应你满足你的愿望,你还不信,你变了。” “我-”德先生在重华目光的凝视之下,低下头去,脸色变幻不定,有痛苦、有愤怒、有羞愧,好半天才平静,木然看着远方道:“当年我为奸人所害,打残逼走亲子,辞别老母族人,走上逃亡之路。” 重华道:“此事你们二家各说各有理,你为什么不找我调解?” “我那时以为你和那奸人结伙同谋,图我宝书。” “什么?” “你和他们最早认识,又住在一起,你若不点首,他怎么敢有巨贪之心?” “嘿嘿,我今天才知,原来不光福先生对我厌烦,你也对我生疑。” “他对你有此态度?我不知道,但后来我发现自己错了。” “又怎么了?” “首先,以你的本领,若要取我宝书,易如反掌,何必让他知道;还有当时福德二族相遇,家父其实又高兴又忧虑。” “哦?” “家父私下和我说,我和他是一对扭龙,见面就抱在一起,说不准谁会咬谁一口,还好有你在中间领攥。家父对你推崇至极,不要说王书,就是全族性命,都肯相托,我又怎怀疑你的高风亮节!” 重华叹道:“德老逝世前确曾对我托付德家,我今实言相问,福族人有凭有据,说书拿了福先生的宝书,你说他图你的王书,却是空口臆测。” “金先生,此人老奸巨猾,塞在书包袱里的,只是一个空匣子。” “啊!是这样。我听说你一走,他便追,后来一直没有相遇?” “我百辈也不想见他,只要知道他在,必要让他遭尽报应,哼,我就不信这三场报应拖他不死!” “哪三场?你说给我听听。” “第一场就是,我遭他算计,事发突然,只好出去避一下,他却步步紧追,我激愤之下,灵机一动,索性往高寒荒僻处走,要将他迷死在异乡,不料这奸人也真了得,走了有二个月,我见天气越来越寒冷,想悄悄折回去时,细一观察,发现他仍盯在身后,我没有办法,只有再向西行,要和他赌赛到底,看究竟我能摆脱他,还是他一直能蹑足于我?我自认修行不差,善望地形天气,长于采集补食;可惜他目力卓越,但有痕迹,不能出目,又禀赋优异,脚力绵长;我故意走崇山峻岭、阴蔽险恶,他倒意志弥坚,形影不离。如此冬去春来,日长日短,几乎有二个寒暑,我筋疲力尽,也厌烦了这场游戏,不想和他再斗,加上一日傍晚,正自打座稍憩,忽有一个黑影出现,劈面斥道:‘你有多大能耐,敢消遣山川太久!’把我吓出一身冷汗,当下觑定一个合适天气,作了一场大雾,不顾疲劳,连夜赶路,这才将他甩开。这一场下来,虽然没把他拖死,估计也要了他大半条性命,嘿嘿!” “你难道不是?为了一件不明不白的事干得真过瘾!”重华冷笑道。 德先生却未听出,也是冷笑一声,得意道:“第二场我就不陪他了,让他自己受罪去吧。” “你用的是什么计策?” “我摆脱了他,才得安心喘口气,却发现自己被另外一个人盯上,差点送命。” “是吗?在这个洪荒世界,能孤孤单单地遇上一个人,太难得了!” “可不是,当时我几乎吓死,他因见我特立独行,又能驱雾,以为我是祸害,才要除我,我连忙解释,他又盘问考验,这才信我,将我带到此处,原来他是太阳王部族的人,就是现在的喜老阳。我到此处后,先被安排在外族中住。不久,喜老阳又来找我,将我引荐给族中一位管事的阴老阳,说他们的对头又找过来了,请我作一场雾,将他迷惑走。我按她的要求做了,使危险解除,阴老阳对我大加赞赏,金先生,在你面前不说假话,那阴老阳还是喜老阳福老阳他们的长辈,不知有多大年纪了,竟如少女一般,言笑晏晏,令人浮想联翩。她又信任我,和我说了他们的对头通习水性,总能找到他们部族的踪迹,问计于我,我自然竭力尽智,建议他们移居到远离河水的山坡上居住,平时汲水而用,用过的水浸之于土,不让人的气味入水,他们按我的建议做了,此后果然平安。阴老阳非常高兴,处处待我为师,有一次竟然答应我,无论我看中太阳谷中哪个女子,都可以娶她为妻。我当时也是得意忘形,又痴迷于她,竟提出要和她成亲,阴老阳大怒,斥责我荒诞不经,以后就对我冷淡了,也不让我越过太阳广场,进入内族。” “你还自诩修行高超,连伦理也不知道,心生贪邪之念!”重华批评他。 德先生分辩道:“是,是,不过金先生,我倒不是思想失常,贪恋女色。” “难不成你又是想和那阴老阳结合,要生下优异后代?” “还真是那样,我见那阴老阳气血充足,所生二子一女都是人中龙凤,因此才有此非份之想。” “你真是不可理喻,不说这些了,就说你们二个的事吧。” “我虽因失礼在太阳王部族失宠,但他们也很豁达,有事仍然来问我,我因此能轻易见到他们内族的人,大约又过了二年,我有一次偶然发现他们族中的几个少年在玩赏几个小件石雕,石雕非常精美,手法熟悉,我当即就猜到那奸人也在太阳谷,大概他被我摆脱后,自思别无他去,只有仍向西行,才到达此处。他既然来了,我也不能不理,我就尽力向太阳王部族中的几个老阳传话:要使太阳谷平安,必须镇住各个气口方向的妖风邪气,石柱、石鼓、石兽都可,摆在道口、河边、门口、广场四方即行,石雕越大越好,越精美越有效。这些任务自然落到那奸人身上,我想他从那时候起再也松不下气来了。哈哈哈哈!” 重华听到这里,已猜到福先生在此处的身份,冷然道:““不枉你费尽心机,他现在确实腰弓背驼,老态龙钟,大半条命已经不在了。” “不,不,金先生,他不是你认为的那么简单,是我又给他找了件事做,才让他劳体劳心,生活中没有任何乐趣。” “你还要折磨他?” “他不是惦记着我的王书吗?我隔个十天半月,就故意露一下面,都在山顶远处,他自以为发现了我的藏宝处,次次都不落空,费心费力找过去,结果当然扑空,然后再回去熬夜赶工,还要被他那三大女人当孙子一样训斥。” “三大女人?” “他想得开,来此不久就找了人,那女人胸脯大、脾气大、嗓门大,唯恐别人听不到她说话,,开口如同与人吵架,整个谷中都听得见,嘿嘿,金先生,这可是他自找的。”德先生说完,吸了口气,咬牙切齿道:“咱俩看看谁算计过谁?我必得看到你被榨干了气力倒下为止。” 重华皱眉道:“我相信你受了冤枉,只是他怎么知道你有王书?你既然在理,为什么要将书打伤,自己外逃?” 德先生一楞,旋即恨声道:“我当时也是急懵了,想到白天还和他亲兄弟一般,晚上就要和他翻脸成仇,不知如何面对,只好先外出躲避,理清头绪再说。呸!” “嗯,原来你对他还有惋惜之情,他又怎么没有?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金先生,你还要帮他说话!那是不可能的!” “你且回答我,你们初次见面时他怎样待你?” 德先生本不想回答,在重华目光注视下,只好叹息道:“亲如兄弟,相见恨晚。” “好,当你和他提出要二族联姻时,他态度怎样?” “心甘情愿,真心实意。” “好嘛。只是你不知道中间还有一桩事。” “你说。” “他们族人在快要抵达福达山时,曾经遇到一位黑飞人,他帮他们赶走猛兽,大驱牛马助他们到此,其间小慧和他产生爱情,无人知觉,我也是在他们到此处安顿后无意由一个生灵的口中得知,悄悄观察,看到小慧果然每晚都去和那黑飞人约会,恰好福先生也已经觉察到,但他追不上二人,只能在他们消失的地方竟夜徘徊、熬尽心思。或许他心中也有大矛盾:一边是族中的救命恩人;一边是和他情投意合的兄弟,他能怎么办?他此前在迁居途中就耗尽心力,经此大伤脑筋之事,恐怕难免神智昏乱,乃至后来对我也是-,唉!” “哦,嘿,那又怎样!难道做亲不成就翻脸咬人?金先生,再说那本书,你不知道,我后来才发现,我在明处,他在暗处,所以我还没知道他有上半部王书,他倒知道了我有下半部王书。因为我的半部王书内容显大,传的是如何与山水自然以及其它生灵的相处之道,只要一显露,就一目了然;而他那半部王书内容隐微,传的是个人身心的修炼之法,他就是显露了,倘若不讲,我也不好判断,所以,金先生,你现在明白了他的隐忍阴险了吗?哼,只要我活着一日,我必不让他有好日子过!” 重华等他怒气平息,面无表情地和他道:“看来就是生死之交,怨恨一生情义绝。我理解你的怨恨,但如果没完没了下去,你就不怕遗祸你的老母族人,子孙后代?” “子孙后代?哈哈,我的亲子被我打残逼疯,恐怕早已不在人世,我若有子孙后代,也不要在此异想天开而受人家的白眼了。” 重华点头道:“我现在明白你们一族人丁不旺,你家世代单传的原因了。” “是什么原因?” “你们太贪求完美,依着王书推演时间,用全族全家的生命和时间去搏一个完美的后代,中间若错过一丝环节,这一轮的希望便落空。” “这样做不对吗?” “对,问题是你们搏得起吗?你看看这个世界上有几个完美的东西?” 德先生不语。 重华又道:“也许当你不去刻意追求的时候,反而有意想不到的惊喜,我要告诉你一个喜讯。” “嘿嘿,对我而言,现在有什么事情算是喜讯?”德先生惨然道。 重华微笑道:“你们德家有后,你已经有了二个优秀的孙子。” “金先生,我不需要你的安慰。” “嗯,你听我说完就相信了,当年书被你打残逼疯,流浪野外,被我遇着,带他到了这里附近一个地方,那里有一个美丽的姑娘,和他相亲相爱,并且有了爱情的结晶,难得的是,那个姑娘坚信自己儿子生命非凡,亲手剖腹生产,中途失血而亡,书继续她的遗愿,接着为孩子接生,也因心力交瘁离世,这个孩子叫仁吉,已经十五岁多了,长得高大帅气,聪明敏捷,现在就在福德山隽秀峰。” “金先生,这个太离奇了吧?”德先生张大了嘴巴,惊愕地看着重华,也不知是不相信他说的事情的经过,还是不相信他所说的事实。 重华却不理他,继续道:“你的第二个孙子叫阿汤,当年福德二族反目,起初书确实对福族中一个叫雅雅的姑娘带酒施情,雅雅竟怀了身孕,又为福族人不容,就在你们族人开挖的窑洞中寄居,一个人生下阿汤,并在那里生活,直到阿汤八岁时才被发现,带上隽秀峰,他和仁吉应该一样大,矫捷英勇,现在已是族中栋梁了。” “金先生,你说的这些都是真的?”德先生不待重华说完,抓住他的手臂问。 重华仰面长叹,德先生只愣了片刻,扑通跪倒在地,叩头如捣蒜:“金先生大仁大义!金先生大慈大悲!金先生大恩大德!” 重华拉起他道:“这不是我的恩赐,是上天的恩赐,你现在还要和福先生斗下去吗?还恨他的话,我把他带到你面前,看你如何面对?” 德先生窘迫道:“不恨他了,这些年我也害他不浅,其实我当初如果冷静下来,和他有理论理,也不至于落到今天这样。” “那你还想不想我帮你摆平英雄桌那边比武抢亲的事情了?” “不想了,都一大把年纪了,说出去让人笑掉大牙!” 德先生喜极泪奔,不时以袖拭目,终于平静下来,问重华:“金先生,你到这里来,可有重要事情?” “怎么啦?” “如果没有什么大事,我先回去啦,离家十多年,现在真是归心似箭!” 重华笑了笑,问他:“那个安老阳住在哪里?” 德先生用手一指西南角上:“在那里,还是我建议她搬过去的,那是坤位,主母住的地方。” 重华打断他:“你怎么认识她的?” 德先生倒不急于回答,先叹息了一声才道:“这又说来话长,她的境遇倒和那雅雅娃儿仿佛,一开始也是很凄惨的,被族人遗弃,双目失明,带着一个孩子,和一个小使女独处在一个荒僻的地方。” “孩子?谁的孩子?” “不知道,就是多力,我遇到时他已八九岁。” “啊!” 这下轮到重华张大了嘴巴,德先生不觉,继续道:“但他那时已像个小大人了,力大无穷,无所畏惧;翻山越岭,奔跑如飞,我那时因为没有子孙,无寄无依,一见到这棵好苗子,就忍不住要去教导。” 重华回过神来,忙拦住他的话头道:“你走了一夜的路,又站了好久,坐下来慢慢说。” 德先生谈兴正浓,接着滔滔不绝道:“这天分高的孩子一接触就能看出,习性沉静,思想活泼,什么事情一说就透,一点就通,不肯轻易服人,我教他观云望气,他说阳光下一览无余;我教他平衡术,他说有力量就能驾驭;我教他按形格物,他说他能跨山赶海,过目不忘,再说其它,他早一溜烟跑了。我只好去追他哄他求他,他要么鄙夷不屑,要么和我捉迷藏,要么恐吓我驱赶我,我这才明白,要给一个聪明绝顶的孩子当师父很不容易,还得看自己有没有本事让他信服。” 德先生说到这里,哭笑不得地摇摇头。 重华抚着他背道:“辛苦你了!” 德先生点点头,忽然问他:“你说我那个孙子仁吉也是禀赋优异,不知和多力比怎么样?” 重华想了想道:“我有一个朋友也来到太阳谷,仁吉和阿汤的消息就是他告诉我的,他是昆仑山基地大主管,那里有人类文明遗留总成,他本人又天纵奇才,目空一切,他赞不绝口地夸赞仁吉,那还了得,我看你们二个的眼光境界都不差,恐怕这二个孩子是绝代双骄,各有所长。” 德先生红光满面,连连拍手叫好,却又有些不放心,转过头来盯着重华看,恰好重华也在看他,眼神竟也相似。原来他们二个都不敢相信对方所说,但这一对视,又都想到对方身份,实在没有必要说谎,同时哈哈大笑起来。 德先生接着道:“我后来想想,还得从他家大人下手,便花了几天时间留意他的活动,在他必经的地方躲起来,待他玩好回家,便悄悄地跟在他后面,他毕竟还是个孩子,一路又蹦又跳引吭高歌,哪里想到身后有我。我跟了一段路后,忽然山下有人在喊:‘多力,你也来洗一下澡。’ 我循声望去,原来安老阳正在河边洗澡,只不过她那时还不是老阳。” 重华连忙打断他,责怪道:“你怎么偷看女人洗澡!” 德先生委屈道:“金先生,其实我不好色,我就是看到听到,也不往心里去,我这一生都在研究怎样才能生下优秀的后代。” “这个想法也很可耻!往下说吧。” “我连忙埋下头,轻轻地倒退回去,直等他母子回家,看好他们住的居所。第二天我一早赶过去,多力一看是我,便轻声吓唬:‘你有什么能耐做我师父,再不走,别怪我动手赶你。’安老阳听到吵闹,却不出来,只在居所里面和我对话:‘你就是作法施雾,救了太阳谷的孤先生?’金先生,我到此处,有人问起来历,我想到自己从大孤台来,又孤独一人,就随口取了这个姓。安老阳听了我应答,冷笑道:‘这是邪术,怎么能教我儿子!’我道:‘心不正就是邪术,心若正可以开阔境界,为之急用。’安老阳问:‘你还有什么本领可以教我儿子?’我回答:‘太阳王部族肯重视我还不够?’她沉默片刻道:‘好,你退后一百步,每天午后来教一个时辰,一教好就离开此处,三天后如果合适,我儿就拜你为师。’” 重华听到这里笑道:“呵呵,你不觉得郁闷?” 德先生感慨道:“不,我求之不得,因为找一个好徒弟也难。” “后来她同意了?” “是的,这样一来,我这个老光棍在太阳谷倒不空虚,一边尽心尽力教多力,一边琢磨修整福老弟,现在想想真是邪门。金先生,你在想什么?”德先生发现重华有些出神,关心地问。 重华慨叹道:“我想到她们多么伟大,我感到惭愧。” “你说的都有谁?” “多力妈妈、仁吉妈妈、阿汤妈妈,唉,我今天才知道,女人生养是一件很伟大的事。” “嗯,不过他们终于苦尽甘来,大前年,太阳王部族一年一度的太阳大会上,阴老阳突然宣布妈祖灵的二个谕示。” “妈祖灵?” “太阳王部族的一个女祖先,她的灵魂一直在保佑太阳王部族,每有大事就发出谕示,有人说她根本就没有死。” “哦,她的谕示是什么?” “第一就是要族人立多力为太阳王,第二个谕示是提醒族人,好像他们冤枉了安老阳。” “哦,他们听吗?” “金先生,这种事让我们外人听起来,就是自欺欺人,但是对于他们部族每一个人,就是那个妈祖灵要其中一个人去死,那个人也不会有丝毫想法的,我后来也想通了,那就和我作法施雾时他们心中的体会一样,这个世界有些事情是不可思议的,但就是事实,不管你承认不承认。” 重华明白这和自己支使信龙一样,无非能利用暗能量罢了,也不点破,只关心道:“也是。那她的处境应该好一些了?” “是的,不过还是那样寡淡,生活却更加冷清。” “怎么回事?” “多力所学的太阳功心法由她所教,不够精深,被推选为太阳王后,族中遗老日日督促他系统修习,自然很少回家。嘿嘿,和我一样,他们好不容易抓到这棵好苗子,就是不吃饭不睡觉地教他也乐意。” “呵呵,原来是这样,你好像有点失落。” “这倒不会,我既然教过他,他本领越高,我越高兴,只是我本性难移,又落下一件事情。” “你又动那不光彩的心思了?” “这个,咳咳,那阴老阳念我数年对多力的教习之功,问我要什么酬谢,我脱口说出愿娶安老阳。阴老阳听了又是非常气愤,说我一有功劳就翘尾巴,说话不经脑子,再也不要见到我,金先生,我当时怎么会这样无耻?” 重华这次没有安慰他,反而鄙视道:“你心底的那个想法本来就无耻!” 德先生没有发觉他的厌恶,只是随口说了几声是,又道:“我当时还不知趣,仗着和喜老阳有些私交,就去找他撺掇,声称一旦我得娶安老阳,必带她去一个遥远的地方,多力是孝子,多半也要随行,到时候他就有机会当太阳王,不想他听了勃然变色,称太阳王部族光明磊落,从无这等龌蹙思想,妈祖灵既说多力是太阳王部族几百年难遇的人才,大伙儿庆幸还来不及,决不会有此阴谋,这事也就在他的面前说,若被福老阳等人听到,保管立时被赶出太阳谷。我诚惶诚恐,大气也不敢出一口,他思考一阵,又感叹说他这个老妹清苦半生,后半辈子他们可不能不管,我当时还不死心,又灵机一动,劝说他多找几个有本领的人比试,优秀者才得配安老阳,他怎能不明白我的想法,不客气地将我驱逐出来,但后来果然有了比武抢亲一事,我还因此埋怨这不明摆着在拒绝我嘛。” 德先生说到这里,吐出一口气道:“邪令智昏!不过我现在已都想开了,只想早点回家,还能做点事情。” 重华正想问他和多力夜上太阳山顶的事情,听到远处传来一阵阵剧烈的呼喝声和撞击声,猛省道:“大主管在那边已打起来了。” 只能向西凝望一眼,吩咐德先生道:“我到那边看看,回头叫上福先生,送你们二个回福德山。” 德先生还想说什么,他已脚步一错,没了踪影。 第一百三十八章 擅闯太阳广场者死 英雄桌旁,石桌英雄全都倒地不起,没有了怪叫声和呼喊声,但打斗更加激烈。 重华远远就看到一位魁伟的黑装大汉,右手握一把奇特的大砍刀,寒光闪闪,或劈或刺,与之匹敌的则是一柄灿烂的金刀,他一看就知道致胜也来了。 致胜一边站着的是少年领袖仁吉,凝神观战;另一边是一位英姿飒爽的少女,正专心致志地对黑装大汉持箭施射。 黑半装大汉左手翻转着一柄短兵,却能不停地发出一根根冷森森的棱石,都被一个也是一身通黑的少年奋力推开,另有一个白面少年在黑身少年的身后抵掌相助,重华也猜到他们是冈邦闫合。 在他们身侧,泰山正在照料身负重伤的大主管。 原来仁吉他们一到菜花峡,宝月因不习惯大高原气候,竟至病倒,仁吉虽知道调养之法,也拖了好几天,眼看湖对面黑气冲天,心急如焚,待宝月身体大致恢复,连忙乘暗象抵达大湖彼岸。 不料在此处却又遇着一件麻烦事,他们不知此处有个大腹细颈的怪兽,盘踞在宝积山的山腰上方,伸长脖子,从湖中吸足了水,再甩到山的那边喷出,制造迷雾。 那怪兽看到他们,如同看到美味,脖子一伸,就到了他们面前,要卷宝月,致胜眼疾手快,拔出金刀,涮地砍下它头,任由它脖子里的水哗哗直流,巨大的身子如同山崩一样滚入湖中。 三人除了长颈婆龙,更不停留,翻过宝积山,听得英雄桌这边最是热闹,闻声赶来。 石桌英雄一探他们口风,知道他们是和太阳王部族结亲来着,热布连忙悄悄地鼓动乌鲲:“乌将军,他们不是盟友,你看那黄面大汉手中金刀,恐怕还是劲敌啊,须先下手为强,将它夺过来。” 乌鲲识货,知他所言不虚,一言不发,拔刀就砍,双方打了起来。 石桌英雄又见宝月姣美、仁吉英朗,都跟着鼓躁,没想到几天前还奄奄一息的大主管突然出现,先和仁吉等人问候过,狠声恶气,痛下杀手,三下五除二将他们收拾了,又上前夹攻乌鲲。 乌鲲也不着慌,腾出左手甩出棱石来阻挡他,大主管一一推开,一步步压迫上去。 但乌鲲的棱石不光分量重,更厉害在奇寒无比,大主管每接一下,手掌如遭刀刮,不剩一丝热量力气,不久就节节后退。 乌鲲明白局面,只要拿他立威,让他最后筋疲力尽而死。 大主管苦苦支撑,危急关头,恰好泰山三人赶到,冈邦既不服气,又觉着好玩,冲上去把大主管换下,他少年好斗,又不怕冷,连推数根棱石,又压了上去。 乌鲲不动声色,将棱石发得更密更快,冈邦毕竟年轻,身材远不及大主管,每每要仰直身来推架,渐渐的也不能阻挡,反要闫合在身后相助。 重华不知乌鲲身份,看清双方胶着状态,走向大主管。 大主管痛揍石桌英雄,只花了三成气力,对付乌鲲却全力以赴,此时坐起的力气也没有了,只能由扬子和泰山扶着,半倚半躺,断断续续地和泰山道:“泰山,你知道基地为什么会有今天的大祸吗?是因为我们和福德山族人、太阳王部族相比,日子过得太好,把好日子都过尽了!” 泰山一脸悲痛,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扬子则垂着头,泣不成声。 重华在他身边蹲下,低声道:“连累你受伤了。” 大主管喘息道:“还好,就剩下一个,太扎实了,都近他不得。” 重华问:“这个黑大汉是什么来历?” 大主管瞟了一眼乌鲲道:“我只知道他叫乌将军,和黑洞生相是一伙的。” “乌鲲!” 重华猛省道,禁不住站起身来细看,果然模糊相似,又见冈邦闫合二个和他斗得吃力,便暗暗踩了几下地面,将地力吸上来,脚尖朝着冈邦前面一点,便将棱石颠翻。 他连破数根棱石,不但乌鲲没有觉察,冈邦也不明所以,双掌屡屡落空,忍不住大叫:“黑大汉,你耍什么花招,要来便来。” 乌鲲才发觉棱石给人破了,这一惊非同小可。他本来发现对方几人久战不下,都已心浮气躁:致胜每刀下去,虽将大砍刀砍下一大截,但大砍刀随即长出,毫不见短;仁吉念动大普罗乱世咒,催动暗象来缚自己,暗象上前试了二次,都被自己将力量化开,令它找不到着力处;小女娃的分心箭虽然防不胜防,但自己都能以短兵隔开;至于另一边二个黑白小子,已被自己发出的棱石压迫得喘不过气来,局面再明朗不过,自己只要不急不徐,再等一刻,便可一击破敌。 哪知又冒出一个二足人来,不动声色地将棱石破了,须知这棱石和长兵短兵都是他取深海金清潭水制成,随灭随生,可往复使用,再加上它的奇寒,最是磨人耐性。 他以大砍刀敌住致胜金刀,冈邦一上来,他就看出冈邦腰间的大力神火糙杖也非凡物,正是他一切武力的克星,一旦被冈邦使将开来,他决不能同时对付得了金刀和糙杖,所以将棱石发得更快更密,要使冈邦无暇抽空反击。 现在冈邦已腾出手来,他的计划便落了空,何况还有那个神奇的二足人,他更无赢面。 他已然无心恋战,正要施展腾龙势以进为退,猛听得太阳山方向传来震耳欲聋的欢呼声,连日寂静的广场山坡上到处都是奔跑的人流,天色也一下子光亮开来,他连忙身往后退,致胜冈邦也不追赶,双方各自罢手观看。 只见一头雪白的雄壮牦牛,像一道银色的闪电,在山呼海啸般“太阳王”的声浪中,四蹄翻飞,扬起一道急尘,轰隆隆而来,将冲到众人跟前时,骤然停住。一个矫健的红色身影从它的背上挺身跃下,也如公牛一样雄壮,精神抖擞,威风凛凛。 “是太阳王!” 一直躺在地上呻吟的热布挣扎着往后挪动身子,惊恐道:“乌将军,你强闯太阳广场,太阳王找你算账来了。” 乌鲲哼声不语,暗自戒备。 来人正是多力,他扫了一眼正自喘息的致胜冈邦,责问道:“谁让你们和他打的?把他打死怎么办?” 致胜等人一听之下,懵然不答,乌鲲也有些松懈。 不想多力转过头来,对他喝道:“恶徒,好大的胆子!” 乌鲲少与人处,脑筋一时转不过弯,脱口问道:“你就是太阳王?” “嘿,你却还不快逃!” “哼,你们二足人就会以多打少。” “少废话,擅闯太阳广场者死!” “慢。”乌鲲忙喝一声,原来石干不知什么时候到来,站到重华身边,被他看到,猛省道:“石干,你也来了,他就是地精人金重华?” 重华朗声道:“我也知道你是乌鲲。” “原来你逃出了大海洋?” “哈哈,每个生灵都想到最适合他的地方居住,大海洋属于你们,我可不想赖在那里。” “说得好听,不知你有没有到过罪恶沟,你若去过,就该知道那个地方不好受,这都是谁造成的罪恶?” “唉,总有些变化过程中的遗憾,我们又不能改变,何必一再深挖?” “都住口,这里是太阳谷!恶贼,你先受死!”多力不耐烦他们的对话,怒吼一声,直取乌鲲。 乌鲲看到一只血红的手掌挟着热风递过来,全身如遭烤炙,他五行忌火,大惊之下,连忙排出棱石阵,但见根根棱石影影幢幢,嗖嗖生风,寒气堆砌,噬人肌骨,冈邦致胜这才得空细看,无不变色,齐都聚拢到大主管身边防备。 多力不等棱石阵运转开来,背撞肩扛,又抓过英雄桌上的大天珠,一阵横扫,乒乒乓乓,将棱石打得七零八落,乌鲲早已逃得不知去向。 众人才又发现本来有许多棱石和大砍刀落下的碎片,这时一块也找不着了,能不奇怪、议论纷纷?重华自多力出现,就悄悄地站在一边打量,这时多力也在注视着他,四目相对,俱都晶莹,又有火光跳跃,二人觉得时间很长,其实很短。 多力终于拧过头来,沉下脸道:“你怎么还不去和他们比过?” “比什么?”重华应声问他。 “你是来干什么的?”多力恼怒道。 闫合哈哈大笑:“比武抢亲啦。我们都是来帮金老爷的,他现在和谁比?刚才有一个人也被你赶跑了。” 多力一怔,傲然道:“那就和我比。” “比什么?” “随你们,竞走、投掷、摔跤、器械,只要有一样胜过我,就算你们赢了。” 重华劝道:“多力,大家远道而来,就不要比了。” 多力冷笑道:“别喊得亲切,你是我什么人?谁上?” 重华被他噎住,冈邦跳起来道:“好大的口气!我来和你比。” 重华急道:“冈邦,你先让他看看你宝杖的厉害。” 冈邦抬起杖在英雄桌上一敲,石桌轰然倒塌,多力见了,也后退二步,冈邦大笑道:“你也怕了吧。”迈步而上。 众人都知道太阳王无论如何也禁受不了冈邦的神杖,悠然观战。 便在此时,眼前景象突变,一道绚丽的光芒从碎石的缝隙中向重华身上激射而出,却被一道金光所阻,光芒随即扭曲散开,全都附在金光上面,如同高明的画师的画作一般,辉煌凄艳。 与此同时,在金光和重华之间,又忽地凭空生出一道火墙,烈焰腾腾,让人不可睹视。 光芒、金光、火墙,几乎同时产生,又瞬间而灭,众人这才惊呼出声,看清那道光芒乃是一条灵活之极的斑斓小蛇,它就是蛇王! 原来生相从瑜伽师手中夺过蛇王后,令它潜伏在英雄桌下,以待重用,英雄桌边众英雄打破了天,它也不为所动,直到乌鲲道出重华身份,冈邦又以糙杖敲碎英雄桌,它才突然袭击,不顾一切地要咬上重华一口。 侥幸致胜和多力都眼力敏锐,经验老到,一见它离奇的光芒和身姿,果断出击,致胜的金刀劈出,不止将它劈为二截,更将它的全部血肉吸住,那边多力情急之下,也是满口内火吐出,就等着它撞上,将它烧成灰烬。三股现象齐发齐灭,一众人虽不知道蛇王的厉害后果,却都睢得目不暇接,喝彩不及。 这也只是片刻之间,因此冈邦虽见多力所吐之火非同一般,非但满不在乎,反而更加抵制不住跃跃欲试,大喝一声,挥棒进击,众人又连忙注目观战。 却见刚刚还气昂昂的冈邦忽然低下头去,以手挡在额前,不知在躲避什么,几次要抬起头,都不能够,大叫一声,退了回来,满头是汗,一脸惭愧。 众人齐都大骇,不知他中了太阳王什么手段。 原来多力也看出糙杖威力绝伦,便使出光芒万丈的手段,令冈邦眼前雪亮辉耀,目不能睁,他都看不到对方,当然无法攻击,只好败下,这还是多力见他是友非敌,将眼锥迫散,若真使出眼锥来,冈邦猝不及防之下,眼睛恐不能保。 致胜横了冈邦一眼,心道:“少年人真靠不住。”握刀上前。 多力凝视他手中金刀,由衷赞道:“好刀!” 致胜又不乐意,把刀往地上一插,搓着手道:“那就不用刀,我和你比摔跤。” 多力微笑道:“我就站在这里,任你推任你拉,只要你能让我脚步动一下,就算我输。” 致胜勃然大怒,也不多说,直接把掌往他肩膀上一贴,发力一推,多力果然没动,自己倒被弹得几乎站立不稳。 原来多力是地之子,致胜是风之子,因此推他不动。这下致胜的火更大了,又顺势抓住多力手腕一甩,多力依然纹丝不动。 致胜自思力气和他差得太多,总不能像泼妇无赖那样和他扭打,虎着脸退下。 多力连胜二场,忽然看到对方人群中还有女子,生怕她上来,要比穿针引线的手艺,自己岂不甘拜下风,当下抢先道:“你们千里迢迢到此,脚力倒不简单,比比这个也行。” 致胜冈邦本来沮丧,都不答腔,仁吉道:“山那边有个大湖,我们就比试一下,看谁先能到那里取得湖水。”宝月致胜顿时会意,一齐拍手叫好。 石干也想为重华挽回一些面子,拍拍胸脯道:“我年纪大了,比不得你们英雄,好在身高腿硬,也想跟着凑凑热闹。” 多力见他们从容,却有些犹豫,冷笑道:“就你们二个,一个又老又僵,一个惯骑牦牛,还要比?” 仁吉正色道:“英雄所约,绝非儿戏!再说你虽赢了我舅舅和冈邦,真打起来,还看你有没有时间施金光站稳脚?” 冈邦致胜异口同声道:“就是,还是我去。” 多力见仁吉窥出自己的秘技,又见冈邦致胜二个跃跃欲试的样子,大声道:“好,你们先走,看谁先翻过宝积山?取得灵湖水?” 石干呵呵笑道:“这次你先走,才会让你口服心服。” 多力心道这也不是人多就能做到的事,也不怕他们耍什么花样,拔脚飞奔,绝尘而去。 石干说一声:“少爷,我和他比过。”迈开长腿,追了上去。 众人见重华也不劝他,齐感到诧异,重华笑问:“你们以为他二个谁会赢?” 冈邦道:“石爷爷也快,毕竟年迈,已经追不上了。” 重华摇头道:“他脚程不慢,又能穿石过山,这一个来回不必攀爬,所以谁快谁慢不好说。” 仁吉道:“那还是我们去稳妥些。” “你们怎么去?” “金老爷你看清了。”当下仁吉吩咐好致胜冈邦,念动咒语,二从顷刻不见。 重华大惊,忙问缘故,仁吉和他一解释,重华叹为观止,称赞不已。 闫合见重华有些闷闷不乐,斗胆问道:“金老爷,我们有些不明白的地方,想请教一下。” “哦,说吧。” “比武抢亲的事,其它人不知道,太阳王怎么会不知道?” “嗯,这个,”重华叹息一声道:“他当然知道,他就是我儿子。” “啊!那他还这样?” “我和爱侣十八年前分手,后来诸事羁绊,再未见面,这中间我爱侣生下他,生活艰难,说来说去,是我这个做丈夫做父亲的没有尽到责任,他心中有恨,才不肯相认。” “金老爷,这也许是误会,你刚才说诸事羁绊,身不由己,太阳王看上去光明磊落,他若知道你的经历,能不理解?”仁吉劝他道。 重华叹道:“话虽这么说,只怕要费不少周折。” 闫合想了想道:“金老爷不必内疚,仁吉身世不也是这样,我看多力哥哥是真情郁积,想个办法让它释放出来就行,不如这样。”当下把自己的主意一说。 重华想了想点头道:“只盼能早点真心相认。”又夸赞闫合善解人意。 仁吉笑道:“金老爷,他还有事要求你呢。” “是什么事?快说。” 闫合看着站在仁吉身边的宝月道:“妹妹,你过来。” 宝月上前羞赧地和重华施礼,闫合这才和重华道:“金老爷,我妹妹冰雪聪明,什么都清楚,就是到现在不会说话。” “可有什么缘故?” “我师父曾和妈妈说过,只要找得几根最长的人头发,烧成灰烬,和水喝下,就会好的。” “啊呀,我这么多年也没有注意哪个人的头发长得最长。” “金老爷,这个我请教过仁吉,他说你的头发就行。” “为什么?” “你是生命最长的人,而且他又问过孔爷爷,说数年从未见过你铰发,头发也无变化,那不是虽然看起来不显眼,其实却是所有人中最长的。” 仁吉笑道:“还有石老爷爷,但他头上没长头发。”几个人都笑。 重华道:“那就借你的都割刀用一下。”闫合宝月连忙跪倒拜。 重华正要割发,几个人眼前一花,冈邦又突然出现在面前,一脸懵懂,闫合责怪他道:“你是回来得快,却忘了带水。” 冈邦手一摊道:“没水。” 仁吉反问:“怎么没有水?” “一湖的水都没了。” “那么大的湖,我们一大早还看到的,怎么水一下子没了?” “唉,快去看看吧,还有好多怪人呢!” 几个人越听越奇,重华急道:“那就快去看过。” 泰山和仁吉要留下来的照顾大主管,大主管道:“你们快随金老爷去,这里没事,我正好安静休息。”又叮嘱重华和仁吉道:“有个叫生相的奸人,面相古怪,来历奇特,是黑洞的同党,行为阴忍,最能作恶的是的,基地已遭他毒手,乃是大仇,遇到了决不能放过。” 重华和仁吉点头,又扫看了四周,将他安排好。仁吉带冈邦、闫合、宝月;重华携泰山驾信龙,都是片刻过山。 仁吉在致胜那一边落下,重华在石干身边站定,他见多力在中间聚精会神地审看场上局面,才又安心,也顺势而望,这一看不的免惊心,但见宝积山下,赫然是一个辽阔深邃的巨大天坑,里面有高吭的声音回荡,但常人难以了望。 他运起金眼,看到大坑另一头,人影攒动,尽是海客,不光有乌鲲、青干等,连紫晶公主也在,她此刻正和一个伟岸俊郎相互依偎,窃窃私语,完全不是身边一众精华洞首脑如临大敌、凝神戒备的样子,在他们湿的对面,有一个高大的身影俨然在和他们对抗,虽只有一个,但看上去很是雄壮,就那样站在一人,却把对方的气势全压下去了。 重华打起精神,听他们对话,直听到青干口中说出郝大帅三个字,终于点头确信:“果然是他,黑大怪黑洞。” 又见到众海客身后一具闪闪发光的庞然大物,宛然便是再生前在海滨广场欲攫自己的飞行物,想来便是幻影飞车,原来人类和大海洋早就有交接了,只不过双方从无沟通而已。 第一百四十八章 无边的恐惧 郝大帅穷途末路之际,竟为生相所救,到了重华宫不久,又适逢太阳王使者来搬救兵,自以为时来运转,心中期望大增,就冒充大主管一行,随黑奴使者赶往太阳谷。 他一路上让生相乌鲲轮流与那使者套话,虽然所得不多,待知道太阳王部族已是惊弓之鸟,一天不知偷笑了多少次。 将到太阳谷时,他们将使者杀了,翻山越岭,依着使者描述,悄悄潜伏在宝积山上,观看太阳王部族的动静。 郝大帅数次歼灭太阳王部族,都没有得着太阳石,对他而言不啻于失败,眼下他已经走投无路,只有得到太阳石,才能有大翻身的机会,否则只能陈尸于陆上,因此才很慎重,在没有见着太阳石之前,不敢贸然出手。 他和乌鲲商量,急令黑脚龙溜回大荒沟,招来长颈婆龙,蹲守在宝积山背侧的山坡上,日夜从湖中吸水,然后喷洒到太阳广场和太阳山坡的上空,直到形成一个浓厚的大雾罩,来压迫太阳王部族。 他知道太阳王部族须日日修习太阳功,若不能破除黑气,身披阳光,很快就会无力、生病、不战自乱,但是无论黑气多厚多重,太阳王始终没有动静,他虽然着急,但既见对方无力抵抗,只能施压监视。 郝大帅却不知道多力之所以强忍怒火不出,是因为此刻太阳石不在太阳谷。 原来太阳石一回来,多力和众老阳喜出望外,连忙安排到灵湖祭祀,听祖灵谕示。 祖灵果然谕示他们,宿敌将至,须一边派人去请昆仑山基地管事来助战;一边速派人手携太阳石激福德山英雄前来相帮,那祖灵只是由太阳石上看出郝大帅位置,故意设此自愚之计,去引郝大帅上钩,多力依谕示连忙派出使者,又敦促族人加紧准备,要报世仇。 其后某一天,太阳谷上方风云突变,黑气弥漫,多力艺高胆大,年少勇猛,早已摩拳擦掌,但见宿敌找上家门,倒冷静下来,先识破郝大帅煎迫之计,当太阳石未归时,强忍怒火,也是不动声色,时刻警惕对手举动,要等郝大帅烦躁大意、露出破绽时,给出致命一击。 二人都忍气吞声,针尖对麦芒,比拚神龟大功。 对峙多日,多力忧虑福老阳在外力量单薄,行险脱空数日,神不知鬼不觉接回太阳石,当晚又听从德先生之计,攀上太阳山东坡,以太阳功催动篝火,疑惑对手,郝大帅果然使出无极鞭,多力由是轻松夺宝,信心大增,下令众老阳少阳,连夜布置,来日以太阳石扫除黑气,先惩罚妄闯太阳广场的石桌英雄,再和世仇决一死战,胜利后举行太阳大会,祭祀祖灵。 郝大帅白耗数日精力。好在生相乌鲲已和石桌英雄结盟,生相又献计释放带来的基地队员,放入太阳王外族中生乱,自己到时再施放冰魄,如此里应外合,定可全歼太阳王部族,找出太阳石。 他磨刀霍霍,胜券在握,却怎么也没有想到在大战前夕,失了神鞭,又懊恼又泄气,乌鲲和生相也自感没趣,各自下山准备。 郝大帅怒气勃发,一夜不眠,只待天亮,便施放冰魄,要给太阳谷一个大雨滂沱,可是祸不单行,不知从哪里冒出几个二足人来,把长颈婆龙给斩了,水汽一断,太阳谷上方的黑气很快淡薄下来。 郝大帅待见那几个二足人跟乌鲲打在一起,各显奇能,便开始怀疑他们的来历,大湖宽广难见对岸,二边高山相夹,他们怎么到得此处?莫非有水下力量送他们到达? 他是大海洋中统帅之辈,一下水,即吃一惊,才知道自己顾前不顾后,全没注意湖中动静,原来精华洞中大半首脑都到了,正悄悄地寻找着什么。 青干见己方行藏已露,当即打开水运袋,顷刻间收了一湖之水,露出一望无际的洼地来。 大水既没,精华首脑的目光又转到岸上,随着乌逊一声惊呼,众首脑都急步围过去,郝大帅见他们如此专注,心中大奇,自然紧跟,见他们脸上无不露出悲愤之色,然后转过身来,对他怒目而视。 郝大帅哪里在意,冷冷的问道:“你们已找到水运袋了?” 青干大声道:“岂止,太阳石也在,你不是一直在找它?” “哼!那你们还在找什么?” “长公主。” “她还在?” “本来在,现在被你作死了。” “哼,与我何干?” 忽地半空中掉下一个人来,砰地砸到地上,却是乌鲲一个大意,中了多力一着阳破阴,身上如同剐去一块,痛不可当。他吃了败仗,心中恼恨万分,也不去见郝大帅,径自越过宝积山,冲向湖中,要自休养一番,却结结实实摔了个大跤。 他恚怒之极,挺身跃起,待见眼前一滴水也无,精华洞众首脑都在,不由得惊呆了。 青干扫了他一眼,仍然责斥郝大帅道:“她本来在此幽居,你们扰得湖水不得安宁,想来她独仓促上岸,惊惧过度,意念错乱,又久不服食仙膏,这才化作鱼石之身。” “哼,你们不是也在?咦,你们怎么找到这里的?” “你们以套石联络时,我们找到圣湖,逐步跟踪到此,为了避免你发觉,所以晚了一步。” “那太阳石在哪里?” “太阳石从来都在老主和新主的控制之中。” “什么!” 鱼师接过话道:“当年二王事件,裂波王以远藩身份,无故寻衅作乱,老主虽然下令不予追究,我和龟伯曾亲历现场,焉知你不是始作俑者,企图浑水摸鱼?因为当时剧乱之下,岂止一双眼睛看到,有黑白二双手欲攫取太阳石,白的是裂波王,黑的就是你!长公主深受安宁王教诲,知道太阳石对于善恶之间的重要,挺身而出,带走太阳石。她其后不久便秘密禀报老主,欲令太阳石回归大海洋,老主之所以要让太阳石留在陆上,是唯恐为你所得,不可收拾;新主之所以要让太阳石留在陆上,乃是要让你不得再回大海洋,亡尸陆上。” 郝大帅七窍生烟:“原来我找太阳石这么多年,你们一直在骗我!” 青干讥诮他道:“太阳石是你的吗?老主一直让我们先找到水运袋和地精,你听了吗?你为什么要急于找到它?如果让你得到它,恐怕我们也要和二足人一样,你想杀就杀了!老主和新主拥有太阳石,但她们真的不在乎它在不在身边,只有贪念它的主和你这样野心勃勃的主才想将它据为己有。” 乌逊怒道:“郝大帅,你就作吧,你这么多年来,大作特作,什么时候消停过?作死裂波王、害死安宁王和长公主、气死老主、折磨新主、释放泥涂,险些令黄金坪遭遇灭顶之灾,当然,动不动登陆杀伐,对你来说是小事一桩了,我们看你能作到什么时候!” 郝大帅嘶声道:“为什么?要我告诉你们!你们不问问自己,谁还记得海陆间的深仇大恨了!” “二足人是给大海洋带来深刻伤害,可是这次大海倾,已经令他们全部覆没了,你非得一个不留?你找得到、杀得尽吗?” “我绝不给他们机会,宁可杀光,或者把他们变成失智人,他们曾经妄想主宰地球,最后差点毁了地球,我却要统一海陆,做他们没有做成的事业。” “你这不是作?不是妄想?你能在陆上行动自如,但有几个海类能做到?你习惯了在陆上居留,但有几个海类能习惯?你适应陆上天光,但有几个海类能适应?你真是不可救药!可惜老主对你容忍太多、期待太多!” 他不屑和郝大帅再说,转向乌鲲道:“乌鲲,长兄:我们都知道你对他忠心耿耿,可是忠有大忠小忠、慧忠愚忠,你若是大忠,就要忠于-大海洋、忠于海类大众、忠于主上和新主;你若是慧忠,就要忠于道理、忠于自然、忠于贤明,你久居偏僻乌窟,此刻上到光明处走了一遭,还是执迷不悟?主上和新主俱怜你之才,寄望你能为正义效忠,你若肯弃暗投明,就随我们回去思过去吧。” 乌还拉着紫晶公主的手,走到乌鲲身边:“父亲,我们以前见识是差错了。” 乌鲲奇道:“你怎么来了?公主-” 乌还道:“公主也喜欢圣湖,我们以后就住在那里了。” 乌鲲百感交集,遍视周边熟悉面孔,惭愧道:“我今天才知道这世界如此明朗温暖。”微笑走向乌逊身边,乌逊手一扬,用混沌将他收了。 乌鲲大惊道:“兄弟,我已回心转意,你这是干什么?” 乌逊道:“哥哥,他有无极鞭,我怕他翻脸伤你,所以先将你收了。” 乌鲲道:“唉,他的神鞭已不知被哪个夺了。” 众首脑听了又安一层心。郝大帅满脸罩霜,正想强行夺取水运袋和混沌,猛听得身后一声大喝:“吓!你们是什么妖物,到此作怪,快把湖水复原。” 却是多力,翻过山来,见倘大的灵湖一滴水也无,也是吓了一大跳。他目光一扫,见斜对面岸边有不少怪人正吱哑摇曳、争执不休,料想湖水消失和他们有关,又气恼他们惊扰祖灵清居,便发声喝斥。 那一边重华刚赶到,他认识众海客和水运袋,听多力着急,也大声责怪:“青干将军,你既得水运袋,不速回黄金坪交差,却来此作怪,倘若水运袋再有险失,就不怕罪在你一人?” 青干忙大声回答:“尊客,你错怪我了,我这是奉新主之命到此差办。” “重华哥哥,你也在这里面”紫晶公主听得他的声音,欣喜欢呼,拉着乌还要过来相见。 多力早不耐烦,解开无极鞭,腰一拧,臂一挥,但见空中如一面黑墙坠下,又似一道天斩,众海客知道无极鞭的厉害,纷纷避让。 只有勾天奉命看守水运袋,时刻提防郝大帅,此时见无极鞭竟似欲卷水运袋,忙伸出长臂去挡,他身材瘦高,但一双膀臂精壮有力,坚硬如铁,在精华洞武将班列中不稍靠后,此刻却禁不住无极鞭一卷之力,整个身体被带翻,一条钢臂也差点折了。 他大惊之下,不及呼吸,眼见得第二鞭又落下,只好咬牙挺臂相迎,还好被郝大帅接住。 郝大帅折过身来,遥望着多力冷笑:“原来是你。” 多力厉声道:“我也知道是你,今天定让你恶有恶报、血债血还!” 郝大帅更不讲话,飞身扑上,在场众人,只觉得眼前一花,一个巨大的黑影呼的扑上,又呼的落下,其快无比,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却是郝大帅在片刻之间,已打定主意,先擒住太阳王,夺回无极鞭,逼他交出太阳石,再回头定定心心地收拾精华洞首脑。 他刚才一扯之下,没撼动对方,索性借多力一拉之力,飞身扑上,趁势抓住多力肩膀一推,又没有推动,便张开血盆大口,要吞多力。 多力是地之子,只要他落好脚,吸动地力,便有十头壮牛也拉不动他。 他一过山,见情势诡异,早已踩好脚桩窝,因此郝大帅急切之下扳他不动,此刻见郝大帅如老鹰扑雏,临危不惧,急将腹中修炼的太阳坨吐进郝大帅的喉咙,双手握定大天珠,照准郝大帅的腹部,奋力一击,迫回郝大帅。 郝大帅急切之下伤得不轻,那太阳坨又叫神火丹,落在他腹中,如烈火般熊熊燃烧,对他不啻于剧烈毒药,而大主管和石桌英雄都没有看上眼的大天珠,其实和冈邦的糙杖、他自己的无极鞭一样,都是自蕴能量,掌握它的人力量越大,它发出来的威力也越大,多力这一捣之力,和太阳坨的烧灼,一外一内,令他五脏六腑翻江倒海一般难受。 他正自调解,多力乘胜追击,跟着扑了过来,抡起大天珠猛砸,郝大帅忙于应付,好一阵遮挡,才得镇定,调出短臂抵挡大天珠,以长臂来抓多力。 多力不知他是百臂轮转之身,正打得痛快,猛不丁被他抓住,心头一凛,急忙使出眼锥,来攫郝大帅视力,但郝大帅名为黑洞,眼锥所到之处,深不可探,只好比在他的眼眶里扫了二下,便是如此,也让郝大帅疼得闭了眼睛,收回手臂来防护,多力趁机脱身返回,重新站上脚桩窝。 郝大帅吃了大亏,站在他身后观战的众海客看得一清二楚,青干不服道:“郝大帅没有水势凭借,腾挪力量大打折扣。” 乌逊道:“军师,郝大帅是必诛之身,但现在是海陆之战,要不要先放水助他一下?” 鱼师拈须道:“你们都准备好,郝大帅胜,就出其不意擒了他;二足人胜,放大水将他们全部吞没。” 青干乌逊齐声应答,再看郝大帅时,他因目不能视,情急之下,抛出万字刃。 那神器挟着呼啸之声飞向多力,多力看得真切,抡起大天珠,一下把它打得远远的,但万字刃一个盘旋,又飞了回来,多力再举起大天珠上迎时,被万字刃无声无息将钵头削去半个,不禁胆寒,打起精神,以天珠柄对付万字刃。 万字刃只在多力前后上下盘旋,冷气嗖嗖、寒光闪闪,光芒把他的身子都遮盖了,真是险象环生,二边的重华和仁吉瞧得恨不得把头都凑近过去,冷汗直冒。 宝月见大家着急,悄悄上前,打开随身包袱,取出一包物事来,搭在分心箭上,瞄准了万字刃方向,双臂一张,空中顿时多了一篷闪闪发亮、袅袅絮絮的天丝,迎向万字刃,乃是她在老家采在身边的天缠丝,平时无聊时理织之用,这时却派上用场。 天缠丝极细极柔,遇到万字刃,都被吸过去绕住,万字刃转得几圈,便被包裹得严严实实,力道消失,咚的掉落,滚出老远。 锤头飞步过来拎起,埋头理那天缠丝,不防勾天伸出长臂轻巧夺过,嘲笑道:“笨蛋!缠得这么死,解得开么?拿回去放海水里一泡不就行了。” 锤头怒极,弹起身子,来追勾天,鱼师借缩地尺神通,刷地上前拦住他,冷笑道:“锤头,大海洋你回不去了,就留下替长公主看家吧。”一挥手,将他掀翻在地,接过勾天手中的万字刃,在他头上一敲,锤头顿时晕死过去。 这边郝大帅恢复视力,稳定心神,也不要借力无极鞭,展开肢臂,狂魔飞舞般扑上,先以白旗枪插入峭壁上撑住身体,只将奇寒冰魄扔向多力,要施展冰魄迷雾封冻多力,但多力全身纯阳如火,哪里留得了冰?水火交融之下,顿时雾气腾腾,人影不见。 黑脚龙不省形势,窜过来要抓多力,被他们二个中间的大炎大寒气流搅伤,摔落湖坑,挣扎不起。 郝大帅借着迷雾,在多力的外围凝固起一层层寒冰,留在里面的冰魄散发出来的寒气也越来越强烈,不经意间,多力已被困在一个大冰屋中。 重华发现不妙,为时已晚,眼见多力动弹不得,不是冻死就是要被憋死,心头大急,便想上前以相盒相救,信龙拦住他道:“主人,你已是地主身份,现在海陆相争,你不可偏袒。” 重华没好气道:“他是我儿子!” 信龙道:“是,是,还是再看看。” 旁边的石干见重华着急,手一扬,发出石头大阵,大小石块如雨点般砸向郝大帅,郝大帅调转肢臂,将石块随接随抛,到处散落,反把仁吉等人、一帮海客包括重华打得大呼小叫、东躲西藏。 另一边的冈邦致胜早已心痒痒的,跃跃欲试,见石干动手,当即如猛虎下山扑了上去。 郝大帅哪里看得上他们,随意招架,不料这几个二足人不光身手了得,个个手中都有神兵利器,他挡了二下,就被冈邦的糙杖砸断二条主臂,致胜的金刀霸气更足,一刀劈下,他的肢臂簌簌落下一大片,都掉落湖坑中,化成了水。 好在他的肢臂和乌鲲的大砍刀一样神奇,随断随生,越打越多,致胜和冈邦大呼过瘾,精神抖擞,乱砍乱砸,闫合不着声把握紫油古藤神鞭,远远周旋,瞅着郝大帅的要害有空档时,冷不丁地来一下,只打得郝大帅呲牙咧嘴。 斗过一阵,郝大帅很不耐烦,拚着一条主臂去拦糙杖,另一条支臂却从冈邦后面绕出,将他抓住,往口里一送,整个儿活吞下去。 闫合大惊,忙要上前救时,后面仁吉见情势不对,急让暗象将他凌空抓回。 闫合顾不上悲痛,拎起百劈斧,就往山上冲,要学当年谢瑞,自高处劈杀强魔;仁吉忙开天视,找着自己的本命真星,呼来天风去卷郝大帅;宝月早有心得,分心箭越使越灵,令郝大帅防不胜防;石干也得泰山指点,发出梭子石,专打白旗枪。 场面看似冷清了许多,却更加惊险,把后面的海客们看得惊叹不已,连声大呼:“二足人已经大减,却一个比一个厉害,假以时日,我们海族又无宁日了。” “是啊,老石干和他们一比,都明显沧桑了。” “也不是,郝大帅是不是痴呆了,只在强撑,他若腾挪开来,随便使出罗网手、彻底锤,二足人恐怕立马死翘翘。” 他们议论纷纷,场中人除了重华,谁也没注意到多力,这时冰屋中间也几乎完全封冻,多力只靠自身的热力和残缺的大天珠保留一点活动空间,已经很难崩开冰屋。 但他另有奇招,他和郝大帅相抗,双方自始至终谁也没有松开无极鞭,郝大帅忙于激斗时,多力却在冰屋内悄悄把无极鞭收回一大半,这时猛的一抽,郝大帅发现不对,自己手上掌握的只剩下一小段,难以使上力道,一时大急。 他这边分了大神,那边又要对付各具神通的仁吉等人,偏偏肚子里还有一个闷不死的冈邦,早摸出都割刀,在他的腹腔内乱捅乱划。 郝大帅越打越惊心,正在迟疑要不要放弃神鞭,施展罗网手时,猛可有无数尖锐重器从天而落,雨点般地砸在他身上,若不是他赶紧贴近峭壁,定会被砸进湖坑,成为肉泥。 但是他能躲开射物,忍住臂折骨裂的剧痛,却不能逃避雷鸣般的怒吼声,令他心胆俱裂,身子挂在半空中摇摇欲坠。原来是喜老阳、福老阳和一帮少阳带着族人赶到,为他们的王助威来了。 郝大帅绝望地看到一道道人墙坚不可摧;一阵阵呐喊声响彻云霄,这种强大的力量让他自感孤单弱小。 他一低头,空空荡荡的湖坑如同深渊恶口、峥嵘迷幻,身后,刚才还在的同类怎么努力也不能看到,无边的恐惧让他斗志全无,透骨的悲凉令他万念俱灰。 他这一泄气,忘了运转身体防守内脏,冈邦顿时得劲,都割刀把他的身体划出一道大口子,和着血腥冲出,一溜烟地跑了。 郝大帅狂嚎一声,摔落湖坑。 多力立即感到了脚下震动,手上的无极鞭也没有了抗力,他扛住冰屋,憋足了劲往上一顶,那冰屋竟被他抬倒,只滚得一滚,发出一声巨响,正落在郝大帅身上,砸得粉碎。 多力来不及吸一口气,纵身跳下,看郝大帅时,肉、泥、水搅混在一起,已是死得不能再死。 第一百四十九章 水陆来往不便 多力见强敌已除,大仇得报,狂喜之下,转过身来,对着上面山坡上的族人挥手欢呼,人群如潮水一般冲下来,跳到湖坑中,欢声如雷,响彻四周。 福老阳喜老阳上得前来,把他拉到一边议事,福老阳道:“大正阳,祖灵清居于此,现在变成这样,怎么办?” 多力扫了扫重华刚才的位置,低声道:“他刚才在那里的。” 福老阳和喜老阳一怔,马上明白他说的是重华,都点了点头。 多力道:“他刚才和对面那伙人说了一句话,似乎湖水消失和他们有关,但他们看上去和那强魔也是对头。” 喜老阳道:“要不我先上前问问?” 福老阳道:“也好,我这就让人把地上的尸骸清理干净,不可污染此处,令祖灵厌恶。” 他们正在商量,发现对面的海客也朝这边走来,便迎了上去。 原来精华洞首脑见郝大帅已毙,都松了口气,却又个个闷闷不乐,待见到无数二足人奔跑聚闹,无所适从之下,不住后退,又惊又恼,青干怒道:“军师,二足人太疯狂,我们还等什么?” 鱼师道:“太阳石和那个与地精有关的二足人出现在此处,咱们可得抓紧机遇,见机行事。” 众首脑心中一凛,抬头看时,齐声道:“他怎么不见了?” 鱼师道:“石干还在,先去问过他。” 当下留乌还和紫晶照顾乌鲲、守护长公主圣身;宝珠王看守幻影飞车;勾天守护水运袋,余众都随鱼师,鱼贯上前。 多力和福老阳等人这才看清他们多身材修长、相貌古穆、深服重冠、步伐滞缓。 他们还未和石干说着话,就被多力叉腰拦住,傲慢道:“这灵湖水消失是不是你们所为?” 鱼师当头道:“是的,不过我们也不是有意为之。” 多力不听他多讲,指手道:“那就快将它复原。” 青干本来迫不及待地要放湖水淹他,见他主动要求,奇怪地问:“为什么?” 多力怒道:“这里是我们祖灵清居之处,我们还等着举行祭祀活动,把太阳石还给她,告诉她胜利的消息。” “把太阳石还给她?”鱼师问。 多力自感言多,伸手去解无极鞭,便想动手。 鱼师止住青干和蹈涛等,又问他:“你们祖灵是不是女的,在水底深居?” “你怎么知道?”福老阳忙问。 鱼师道:“我们是她娘家人,也是来找她的。”见多力和福老阳不信,又问:“你们祖灵是不是叫满后,从大海洋中来?” 福老阳听了,即拉住多力道:“大正阳,确是这样,世代相传,祖灵名蛮后,其实是由满后误传,她从大海洋中来,所以才深居灵湖水底。” 多力指着身后地上问:“那这个强魔是什么身份?” 鱼师道:“他是我们族类叛逆,也是他害了你们祖灵,我们才追踪到此。” “那你们可曾见着我们祖灵?” 鱼师摇头悲戚道:“还在此处,只不过她再也不能回去,只能留在这里了。” 多力没听出他的意思,着急道:“那你们还快将湖水复原,这么多人,已吵着我们祖灵了。” 鱼师抹抹眼道:“好,好,应该这样。”一边让乌逊去请宝珠王,为长公主在湖中建一所宫殿,一边请多力敦促族人尽快上岸。又问多力:“你们说将太阳石还给祖灵,然后祭祀?” “那还有什么?” “那么太阳石本来一直在湖底?” “正是。” “你们不知道它是至宝?不知道它的神奇威力?” 多力生气不答,福老阳道:“知道,但对我们而言,宝贝在特定的时候才有用,此外与石头无异,或者说,宝贝只有先知和大智慧的人才能发挥它的作用,普通人贪恋会致祸,邪恶的人拥有会致害,所以我们没有必要拥有,只听祖灵的谕示即成。” “从未使用过?” “极少,我知道的只有二次,一次是四十年前老太阳王祁求取出;一次便是这次奉谕示往福德山破除妖风。” 鱼师又故意问:“那是不是你们祖灵喜欢它,尽量把它留在身边?” 福老阳生气道:“你怎么越问越不像话!一个人如果追求欲望、贪恋事物,再高明也有痕迹,我们部族虽然历经磨难,据世代相传,并无祖灵半分形象声音留传,她和高山湖水一样恬静,看顾我们,也许因为她这样,我们部族族规只有一句话。” “是什么?” “不以物为宝,以清心为宝。” “什么意思?” “我们禀承祖灵意愿,人人注重修行,追求自身的境界与自然合一,那么身边的一切无不是宝,却又都不是宝,只有这样,难道不比心中刻意有宝更放松、更愉悦?” 鱼师点头吁叹道:“只有如此境界,才能漠视太阳石。” 喜老阳接着道:“也重视,几年前,祖灵谕示,太阳石失踪,我们便全体出动寻找过。” “哦,是谁盗走了它?” “不知道。” “那怎么找到它的?” 福老阳和喜老阳张望四周,石干道:“不要找了,他们不在,但太阳石是重华找到的,他们也是受重华之托即时送到的。” 鱼师问:“你说的不会就是那曾救新主、破招摇车的少年?”石干点头。 鱼师道:“我只知道他曾到过大海洋,后来就杳无声息,哪知他神通广大,早已上岸。” 石干冷笑道:“他在大海洋一困十五年,也是刚上岸不久。” “刚上岸就能碰上太阳石,运气太好了吧?” “嘿嘿,这个地球上确有更加高级的主导生命,重华境界那么高,自然更加有缘遇上他们。” “那也说的是,高等生命为什么要取太阳石?” “这却是他的痛处,他再生前那个时代的人类留下一堆文明垃圾,危害大,难处理,高等生命借助太阳石把它们收集了,已处理掉。” 鱼师疑惑道:“有这回事?” 仁吉早已过来,此时道:“确有此事,那个黑大怪自称东海王,曾经怂恿大主管炸毁极地冰山,放出大妖,他后来又问大主管骗了一块标识环牌,要在深海找一处地方试爆,却没有成功。” 鱼师一问标识环牌的形状,果然和精华洞找出来的一致,吓得全身爆汗,回头与众海类弹冠相庆:“原来是个大祸害,我等全然不知。” 众首脑庆幸之余,都想到水运袋是重华找到,已还给大海洋,他又得遇太阳石,未曾经手,便送还太阳王部族,而太阳王部族本来要将太阳石投进灵湖,还给长公主,所以重华其实是将太阳石还给了大海洋。 他如此仗义,自己一行怎么好再打他的主意!何况以他对水运袋和太阳石的态度,恐怕对地精也置之度外,所以自己一行再努力也徒劳。 众首脑想通这一层,一个个愧然讪然,乌逊欣然道:“我看他们胸怀磊落,不着芥蒂,又是长公主后裔,这个亲戚可不能抛弃。” 鱼师道:“是啊,将心比心,如果是我们因贪欲膨胀控制不了自己,作了大恶,子孙受到惩罚,也不能理解子孙非得遭受灭绝的命运,这个结至此该是解开的时候了。” 他转头看到宝珠王早已在湖坑中间选好位置,以珊瑚、珍珠、玳瑁、黄金、水晶等物造好了一座宫殿,金碧辉煌,不禁苦笑:“长公主受了那么多委屈,还会在乎这些表面,乌逊,你去让宝珠王快一些,一切从简。”当下鱼师又和多力道:“太阳王,长公主因这场风波无奈上岸,我们已为她造好居所,你们选择一个干净稳重的妇女,背她进去,我们再还原湖水。” 福老阳答道:“我们族人对尊敬的长者从不敢面视,何况是祖灵!我们便是聆听她的谕示,也是诚惶诚恐,本来有一个尊长老阳,刚刚逝世;大正阳的母亲安老阳又不能视物,除了她们二个,这件事情恐怕无人敢往。” 鱼师为难道:“这个,我们也是且敬且愧,又多是男身,虽有紫晶公主,却又年轻,没有资格。” 正在着急,仁吉朗声道:“各位不要担心,早有人等着此事了。” 太阳王部族与精华洞首脑虽与他不熟,但早已对他暗暗倾心,鱼师更夸赞道:“果然少年了得,年纪轻轻,竟能驱动得了暗象。” 多力大声道:“好兄弟,人在哪?你快说出来。” 仁吉道:“容我带她过来。” 大家迟疑之间,那边菜花峡中灵姑早有准备,日日静坐瞑思,暗象将她一卷时,她也不慌张,落地时一派庄重。 众人又都惊奇。仁吉吩咐她道:“灵姑,你等的那一天终于来了,那里是太阳王部族的祖灵圣身,你去将她背负到宫殿里安居。” 众海客也都满意,鱼师欣然与多力道:“太阳王,既然已有合适人选,你速安排祖灵和太阳石归位,我们好还原湖水。” 福老阳道:“太阳石归位不难,但祖灵圣身离得还远,怕老人家她脚力不及。” 多力和仁吉道:“兄弟,还请你再送她老人家一下。” 仁吉道:“应该这样。” 当下多力手一招,光少阳捧上一个羊皮包裹,多力双手接过,奉给灵姑道:“烦请老人家了。” 一边的众海客见他豪迈,都不怀疑。 灵姑接过却问:“这就是太阳石?” 多力道:“是的,还请老人家先将它送到祖灵居所,再去背负祖灵归位。” 灵姑道:“你是新光明王?” 仁吉道:“灵姑,他就是新一代太阳王,你有什么话就和他说吧。” 灵姑点头道:“我听到太阳石三个字,才想起还有几句捎话没有传达。” “什么话?” “是谁让你传达的?” 福老阳和喜老阳齐问。 灵姑垂头沉思片刻道:“话头仓猝,要不我还是择要从头说起?” 多力等人齐道:“老人家请快详细讲来。” 灵姑这才说起一段往事:“四十年前,我那时还年轻,在南大雪山修行,因为贪玩好奇,沉迷养蛊,并且越养越大,反为所噬,身中剧毒,命在旦夕时分,有几个人从身边经过,有的惊叫避让,有的厌恶喝斥,这一吵闹,惊动了二个中年人过来看,男的哼声道:‘怎么年纪轻轻,却不学好!’女的道:‘洪荒世界,小妹妹孤孤单单,能活着已是不易,先救救她吧。’那男的听了,一声不吭上前,在我背上推了二下,我顿时感到一股热流贯注全身,寒毒全部吐出,那女的又不嫌弃,上前安慰我:‘好了,以后不玩这个了,它值得你用生命去冒险吗?等我们这里的大事一了,你就和我们回家吧?’我当时感动得泪流满面,直听到有人喊她:‘珠穆老阳,快走吧。’她才起身离去。” “珠穆老阳!她是前大正阳的亲妹妹。”喜老阳大声道。 灵姑没有接话,接着道:“我当时浑身泛力,不能跟随,只能目送他们消失,我从未见过那么多、那么整齐、那么雄壮的队伍!几天后,对面雪峰上的奇景天象吸引了我,但见空中一半黑云压顶、气势汹汹;一半金光雪亮,坚不可摧,二相碰撞,轰鸣震荡,响彻四方,令人惊心动魄。二边又各发大声音,光明一方道:‘强魔,你荼毒众生,今天我誓为苍生除害!’黑暗势力道:“哈哈!消灭人类,是我最大的心愿!你不来,我还找不到你,你们就等死吧!”双方誓死争斗,光明一方众志成城,如同众星拱枢,光芒一心,努力冲破黑暗,要杀出一条血路来;黑暗势力明显强大,疯狂压迫,黑气恣肆翻卷,斗不多久-” 灵姑停下来,显得不忍心说,在场众人都一颗心提到嗓子眼上,虽然明知结果,却都盼光明力量有一线希望。 灵姑叹息道:“后来,光明力量消失,黑云完全覆盖了山峰。” 众人又都萎靡沉重,如生大病一般。 灵姑接着道:“我虽然害怕,但还是用口哨召唤了二个当地巨人朋友,让他们带我去察看,到了那里,发现仍然有一批人活着!” “哪一方?”光少阳忍不住急问。 灵姑道:“光明一方。” 光少阳松了一口气,却又不信道:“怎么可能?世代相传,那强魔每一次和我们交锋,从不留活口,这次怎么会这样?” 鱼师轻咳一声,拈须道:“这个,在你们面前,我也没有必要隐瞒家丑,我听郝大帅回去透露:他之所以那样,是对余下的活口都施了罗网手的手段,让他们神智错乱,成为饕餮人,以后发作出来,除了吃什么也不想,在这个世界活着,若没有家基,吃上东西是个大问题,到时候他们只能自相残杀;其二,他留下活口,也是为了作钓饵,好跟踪观察,取得太阳石。” 众人听了无不咬牙切齿:“这个强魔的手段,真是令人发指!” 鱼师见对方愤怒,忙问灵姑:“后来怎样?” 灵姑才道:“我见他们全都无所适从,像一群无家可归的孩子,当时便心生冲动:我一定要带他们回家。” “可是他们怎么会听你的?”仁吉问。 灵姑和他点头道:“一是他们刚刚失败,心气沮丧;二是可能就是他们遭了对方手段,神智错乱;再是我召来不少当地山中野人-黑衣巨人帮忙,他们害怕,还有,我想更因为我们是同类。” “哦,就算这样,这么远的路,又都有大山相隔,怎么到得?” “他们来时,一路都作箭芒标记,时间又不长,都能找到;并且来时多带食物,途中次第存放,以备归时取用,又有黑衣巨人相助,差强可以得到,虽然这样,若不是珠穆老阳,后果难料。” “那是什么原因?”喜老阳问。 灵姑道:“我带他们走不了几天,珠穆老阳就对我非常信任,她大致因为修行深厚,抵抗力强,头脑尚清,便找我过去商议,说这么多人一起走,不仅食物不够,而且容易给对头暴露行踪。” “她考虑得真周到。”喜老阳道。 “是的,我当时虽然心志坚决,却没有她那样深谋远虑,听了她一说,也不知道怎么办,只有听她安排。” “她怎么安排?” “她自带了伤重者和体弱者,另走一路,引开对头的眼光,让我们轻松快行。” “啊!” 众人心中恍然,无不赞佩,又都听灵姑往下说:“但是分开时她很郑重地交待我,将族人送到家后,不要忘记转达太阳王的捎话。” “什么话?”众人更加用心聆听。 灵姑一字一句道:“她说光明王明知实力不逮,此次不能获胜,但他心中明白少年人若不努力,自己就没有希望;少年人若不拼搏,部族就没有希望,他怕族人安逸懈怠,淡忘血海深仇,以后定不能抵抗强魔,导致灭亡,所以才强行出征,不论结果如何,为着增强族人的忧患意识。他问祖灵祁求得太阳石,乃是为了鼓舞族人士气,但他又怎么会将太阳石带在身边,白白送给对头!因此借小公主之手,故意忘了带上它。他要族人将太阳石快还给祖灵,也不要责怪小公主,都要更加努力修行,争取早日得报大仇。” 灵姑一口气说完,不光在场的太阳王族人听得泪流满面,连仁吉致胜等也振身动容。 福老阳和多力道:“大正阳,我们这次不光要祭祀祖灵,还要纪念老太阳王和珠穆老阳他们,告诉他们我们没有辜负他们的期望,已经实现了他们的遗愿。” 多力虎目含泪,用力点了点头,又问灵姑:“那你为什么没有传达到?” 灵姑道:“我们一路北归,光明部族留守的族人得知消息后,远远相迎,不料才一见面,就全部撤回,称不便接受回归的族人,宁愿多送口粮牛羊,并且直言让回归族人离得越远越好。我又着急伤心又绝望,直到夜里,有一个神秘感很强的人忽然出现,和我说:‘你再带他们一路,以后我来带你。’又说外面冷,让我把回归族人都带到旁边的白房子中去,我虽然奇怪,却也顾不得,连忙叫大家都进去,只有黑衣巨人不愿,那白房子里面很大,也很凉,但是没有风,大家都觉得安稳,就睡着了,一觉醒来,才发现到了菜花峡,此后一直没有机会将话带到。” “这个不怪你,你已经尽力了。”仁吉安慰灵姑,又问她:“也不知道那个神秘人是谁?” 鱼师道:“便是我们的长公主,他们的祖灵,太阳王,时间来不及了,你赶紧安排吧。” 灵姑听了他的话,也不等吩咐,先把地方看仔细了,转身和致胜道:“少主,我去了。” 致胜哽咽道:“这些,你为什么不早说?” 灵姑微笑道:“你那时年轻气盛,我说了你肯相信?现在你终于肯担当,我很欣慰。” 致胜惭愧跪下,太阳王部族在场族人,自多力以下,无不跪倒。 仁吉小声道:“灵姑,你安心去吧。” 灵姑拉起致胜多力等人,缓缓向岸边走去,她矮小的身影明明弱不禁风,此时却身材挺拔,步伐坚毅。场中寂静无声,众英雄默默相送,自觉身上的英雄气概明显逊色。 待她把太阳石安置好,仁吉又让暗象直接把她送去湖对岸,再接回来。 期间,鱼师和石干道:“石人,你记着和重华尊客常去黄金坪做客。” 石干一撸躯体,摇摇头。 鱼师知他当年为救满玉,在大海洋罪恶沟呆得太久,身体斑驳得坑坑洼洼,内心不满,便赔笑道:“现在不比当年,大海洋中毒瘤已除,你再去便是座上宾,尽可享受大海洋的清静和洁净。”又指着多力等人道:“他们人类有一句话:‘人生得一知己足矣!’你和新主肝胆相照,能不想念?” 石干这才点头。 宝珠王上前道:“大海洋各种珠宝,我这里应有尽有,且留一些作纪念。” 喜老阳道:“不可,请看身后这山,名为宝积山,系我族不贪光鲜之物,有则尽扔到这里之故,或许你们认为不值一提,但我凡族人,绝无此念。” 鱼师点头道:“你们有宝积山,我们有精华洞,天下致理归一,那就放过俗物,我这里另有礼物相赠,交由重华尊客安排。” 说完目视乌逊,乌逊当即奉上一只冷森森光晶晶的小瓶,笑着往致胜面前一递,致胜连忙摇头。 仁吉笑道:“尊客,我舅舅这金刀是奉师命随身携带,扶正降妖用的,非为贪恋,实为发扬其效力。” 鱼师叹道:“唯有效力的才是真宝。”自接过宝瓶,交于多力道:“此后数百年,地球将进入整理期,洪水冰寒,殊不可料,人类只能长期盘居高处,水陆来往不便,此是大海洋玉光山所渗仙膏,各位英雄豪迈,恭请分食,可延年益寿,维护地球清静和谐。”又发邀请道:“也请你们去大海洋做客。” 多力笑道:“那怎么去得?” 青干故意压低腔调道:“金先生神通广大,他会教你怎么做。” 众人都会意,却不敢大笑,又见灵姑背负祖灵圣身回来,既不敢看,也不敢留,二下依依不舍分开。 这边多力和众人轻轻上岸,遥见灵姑进了宫殿,又出来,在一旁盘腿坐下。湖水渐起,那里初时还有光亮,湖水越来越高,很快把她和宫殿淹没,直到先前位置,一切恢复如常。 第一百五十章 大主管的遗体 福老阳喜老阳早就悄悄布置好,族人一切从简,在湖边安安静静祭祀过祖灵,便即返回。族人一路上虽然不敢喧哗,但一则大仇已报,大患已除,二则湖水复原,祖灵得到安顿,人人难隐脸上兴奋之情,待翻过宝积山,这才欢声笑语,载歌载舞。 直到太阳广场边上,人群又聚集起来,互相打听什么时候举行太阳大会,福老阳、喜老阳被人群簇拥,虽然极度疲累,也是红光满面,大声宣布:“大伙儿回去各自准备,这次要大庆祝,不光要庆祝胜利,还有其它大喜事!” 当此之时,多力伫立在湖边,望着灵湖,久久不动,光少阳与风云少阳站在他身后,不敢打扰,直到看到他以手拭目,才发现他在抽泣流泪,三个人都有点发慌。 光少阳猜测到:“大正阳打了大胜仗,一血部族血海深仇,他也有些激动。” 云少阳点头道:“他身系部族存亡,这段时间殚精竭虑提防强魔,刚才决斗时又全力以赴,他的压力太大了。” 风少阳也道:“我在决头时一点也不害怕,浑身勇气,但是仗打好了,却越想越害怕,现在退肚子还在发抖。” “谁不是这样?” 几个人心有灵犀,一起上前劝慰:“大正阳,你太累了,还是多休息一会。” 多力没有回头,轻声道:“我听到你们的说话了,你们以为我是在为胜利哭泣吗?” “难道不是?” “不,我是为妈妈哭泣。” “安老阳?” “是。” “这是为什么?” 多力吸一口气,幽幽道:“我小时候,不知为什么为族人摒弃,和妈妈远离部族独居,母子相依为命,过着孤独的日子。在这个世界,在大高原,一个人要求吃饭求穿着,不知有多难。所以我哪怕吃饭掉了一粒谷,穿衣划了一道口子,妈妈都严厉呵斥,甚至打骂,更不要说我贪玩调皮了。但那时候我一点都不恨妈妈,每次她生气完了,我都会和她保证:‘妈妈,我错了,下次不会了。’求她原谅。后来孤师父教我学艺,她总是掩身在后面倾听,完了让我边练习边解说心得,偌若哪个地方练错或忘了,当然又是一顿暴打痛骂。” 多力抬起流着泪的头,向往道:“可是我觉得那个时候特别温馨。” 他接着说:“我长大后,妈妈为了让我修习太阳功,又悄悄搬近来,默许我和你们一起玩。” “可是那时候我们都嘲笑你、挖苦你。”风少阳惭愧道。 多力摇头道:“我慢慢的知道族人不容妈妈的原因,是她偷了太阳石,害得外公战死、出征族人全军覆没。我顿时觉得身上如同背了一座大山,胸膛里如同塞满了石头,难以超脱,难以喘气,我恨妈妈,恨她懦弱、恨她自私、恨她狭隘,恨她害了全体族人!我鄙视她、不理她、顶撞她,甚至随便找个借口不回家,不回到她老人家身边。” 多力掩面呼泣:“我不知她那时候有多伤心?也不知她这么多年心中受着多么大的煎熬?又是怎么扛过来的?她唯一的亲人,亲生的儿子也抛弃了她!” 多力又抹了一把泪:“可是今天,我听那灵姑长辈一讲,终于明白,她没有错,我错怪她了,我太不懂事了!我这就回去和她认错。” 光少阳几个听得泪如雨下,围着多力道:“我们都误会妈妈了,她是一个伟大的妈妈!” 风少阳更拉住多力道:“大正阳,你先别急,妈妈她老人家这么多年受尽磨难,不是一言数语能够报答了的,我们以后要各尽努力,完成她的愿望才是。” 多力猛然省悟,和光少阳道:“你快去找找,福德山的英雄现在哪里?都把他们安顿好。” 光少阳道:“放心,大正阳,还有金老爷。” 说完又看着风云少阳,风少阳道:“你就快去,我去给妈妈报喜信,云妹,你在大正阳身边守护,要小心些。” 当下光少阳和风少阳各自离去。多力这才由云少阳搀扶,去刚才的脚桩窝站定,吸收地力调养。 他斗郝大帅时心无旁骛、全力以赴,先天精气几乎耗尽,得胜后又强撑着和众海客周旋,祭祀祖灵,直到众人纷纷散去,身子已虚脱得几乎要归于大地,但他一旦站定脚桩窝,身归心,心归神,神归大地,精力便如刚才灵湖水复原一样,渐渐的沛然汪然。 他精力逋足,看看天已过午,人都已走光了,也不等体力完全恢复,连忙出发,边走边呼吸阳光地力,翻过宝积山时,更加精神奕奕了。再行一阵,遇着前来迎接的福老阳喜老阳和古少阳,几人见了他的精神面貌,都很欣慰,喜老阳道:“刚才大伙儿纷纷打听,什么时候开太阳大会,我还怕你太疲惫,要休息上一阵子,哪知你恢复得这样快,看来可以趁着这股气势召开了。” 云少阳反对道:“不行,老阳,大正阳还很空虚,得静养一段时日才可。” 多力一摆手,问道:“你们看那个海洋老人和石老前辈的话是否可信?” 喜老阳道:“我看他们古朴归真,也没有说谎的经验。” 福老阳问:“你想问什么?” 多力道:“他们说他在大海洋中一困十五年,如果这样,也是身不由己。” 福老阳恍然道:“那肯定是。” 喜老阳悔不迭道:“我还提出个馊主意为难他,哪知误会他了,回头就和他道歉。” 多力问:“可知福德山的英雄现在在哪里?” 喜老阳道:“我们忙于疏散族人,倒不曾注意,古少阳,你快去找到他们。” 多力点头道:“不用了,我已让光少阳去找了,那边好像是石老前辈。” 众人顺着他的目光,也都看到山脚下石干高瘦的身影,他身边又有好几个族人,分散在他周围,猫着腰,四下转悠,不时有人直起身来和扬手,他便大步赶过去。 “他们像是在找什么东西,我们过去看看。” 多力的话刚说完,光少阳从山下飞步赶上来,喘着气和他报告:“大正阳,我找着他们了。” “哦,在哪里?” “在英雄桌,他们怕影响我们祭祀祖灵,早就过去了。” “你都给他们安排好了吗?” “我让人把帐篷都清扫整理,里面添足水、食物和干粪,火堆燃上,只是-” “只是什么?” “金老爷却不在。” “他也不在那?”多力停下脚步急问。 光少阳忙道:“是的,而且他们也在打听金老爷的下落,很着急。” “为什么着急?” “那个先来的大主管已力竭而死,他们拿不定主意把他的尸体就地安葬,还是带回基地?还有,金老爷好像答应那个叫宝月的姑娘什么事情,还没做。” 多力没有再问下去,却掩不住脸上的惆怅和焦急之色。 喜老阳见状忙道:“大正阳莫忧,石老前辈就在前面,他和重华关系密切,我们赶紧去问过他。” 几个人连忙抄近路斜插过去,光少阳已先将在此的米少阳唤过来,一问原因,米少阳道:“石老前辈要寻美石,但他腿脚不好,我们路过,都停下来帮他寻找。” “美石?要什么样子?” “不知道,他说这里有宝石气息,我们找了半天,却没有几块,石老前辈都不合适,有的被他一气之下吞下肚去。” 多力笑道:“石不过太阳石和大天珠,你将大天珠拿去送与他,看他可喜欢?” 他们边说边走,来到石干身边。 石干自从上岸,忙于找重华,没有好好的补石,寻找神兵下落时,在小天地外过于激进,闯入高等生命的天火圈,虽然在外围,也被烤得受了内伤,全身更无一平整之处,粗糙斑驳,人也无精打采,因此在众英雄大战郝大帅时,他发出的石头大阵威力大减,连白旗枪都不能打断。 他一进太阳谷,就嗅出一股浓郁的奇石气息,从所未闻,却不是太阳石那种天外之物,因此太阳王部族祭祀时,他便独自一人在宝积山寻找蛛丝马迹,待到米少阳一伙人路过,问起原因,石干实话相告,米少阳等便自告奋勇,帮他寻找起来。 只是他们除了年轻,眼睛灵光,腿脚便捷,对石头品味一无所知,一通闹腾咋乎,只收获得几块小石料,却都不是石干所要,只能扔进口中果腹。 石干本来喜欢年轻人,又念他们是满后后裔,又和重华有亲,也不烦恼,权当母鸡带小鸡觅食一样消闲时间。 待多力带人到来,米少阳献上大天珠,石干接过把玩过,感慨道:“太难得了!” 多力笑道:“前辈喜欢就留着。” 石干摇摇头,又道:“不是,还有。” 多力不明白他的意思,只好道:“那我们都帮前辈找。” 古少阳大声道:“大正阳,找石头,到打石场找老石头就行。” 不等多力问话,他接着道:“老石头痴迷石头,隔个三五天便出去一下,山上水里,看到合适的石头就带回去。” 众人看石干时,他摇头道:“不必。” 喜老阳忍不住问他:“石老前辈,我们在找金先生,他去了哪里?” 石干犹豫片刻回答:“他走了。” “走了?” 众人大惊,多力更是着急问:“他去了哪里?” 石干一字字道:“可能还没有走,他有愧,来帮忙,已破雾除凶,将送一故人归,然后隐居。” “故人?这里有他的故人?” “哪个是他的故人?” “石老前辈知道吗?烦请带我们速去。” 众人纷纷急问,石干摊手莫答。 众人不知如何是好,福老阳道:“重华既然在大海洋爱困十五年,刚刚获得自由,石老前辈所说的故人,必定也是十五年前到此,我们只要好好回忆便可。” 喜老阳略一思索,失声道:“难道是孤先生,他是十五年前到此,又见识不凡,除了他还有谁?” 多力年轻,但听了喜老阳的分析,心中瞬间将孤先生的言行理遍了,也觉得是他。 古少阳又大声道:“大正阳,二位老阳,也可能是那个老石头。” 福老阳问他:“那边的事情都归你管,你知道什么情况?” “老阳,他来的时候我还小,并不清楚,多是听别人说起,但有一件事我却亲眼见到:那个大主管前几天便是由老石头带回来养伤。” “真的?那个大主管本来就是受重华之托,来还太阳石,他如果和老石头相识,重华很可能和他认识。” 多力听了忙道:“那我们就先去打石场。” 一行人连忙下坡,石干也跟上。 路过英雄桌,冈邦大呼:“太阳王,谢谢你的招待。” 多力大声回答:“好兄弟,该说谢的是我。” “你们现在要去哪里?” 多力不好回答,光少阳大声道:“我们去找金老爷,你们去吗?” 冈邦几人连忙商量,仍让泰山留下看顾大主管遗体,其他人都即刻跟上。 福老阳一面使人去叫孤先生前来,一面让人忙去取来食物和水,让饥饿的人边走边吃,队伍一下子变得浩浩荡荡,喜老阳又和古少阳道:“你给大正阳说一说那个老石头的事情,我对他没有什么印象。” 古少阳于是说起老石头的来历来。“没有,你怎么问起这个?” “咳,她可是人未到胸先到,脾气比胸还大,嗓门比脾气还大。” 福老阳打断他的话,责斥道:“你是太阳王内族,之所以有内外之分,无非是内族能专注清修,让你过去管理外族事务,已经是告诉你定心不够,你可别自己再变得低级趣味了。” 古少阳尴尬道:“之所以说起她,只是为了让你们知道那老石头的处境。” 福老阳气犹未消:“哼,说吧。” 古少阳侃侃道:“我听说十多年前,也是这个时候,外族牧畜支一个大帮从峡谷外趟羊回来过冬,途中发生了一桩离奇的事情,却是忽然有一批牲口倒地不起,不能行路,他们仔细查看,牲口没有任何伤口,也找不出生病的原因,就是全身瘫软,眼睛无神,皮毛无光,只知深睡。族人心疼得要命,因时间不等人,只好拖着它们赶路,过不几天,又有一批牲口出现这种病状,这下族人怀疑遭到某种灾难,都惊恐起来,又拖带不得这许多牲口,空自着急。正在一筹莫展之际,老石头出现了。” “莫非和他有关?”光少阳问。 古少阳呵呵笑道:“没有,他那时候骨瘦如柴,筋疲力尽,烂命一条,一只脚都踩进坟坑了。” “你怎么老这么说话!”福老阳又责备他。 古少阳争辩道:“是这样的,我们族人救下他,问过他,知道他从千里之外来,不知翻过了多少座山才到此,都觉得惊骇。” “那时没问他来这里干什么?”喜老阳问。 古少阳手一摊:“这个就不知道了,倒是他吃饱了食物,睡了个长觉,就恢复了精神,见我们族人处境不妙,便开口相问,然后让族人带他去看那些生病的牲口。” “他看出来什么?”喜老阳脱口问道。 古少阳啧啧道:“老石头一看之下,便拍手惊呼:‘莫非它来到此处?’说完连忙找一处高地往四周搜寻,族人见了,怎能不跟着紧张,急向他请教,他一脸郑重道:‘这是遇到兽精了。’见族人不解,便让他们提了二只病羊去宰,先告诉他们说那羊的肉不鲜不嫩,颜色灰暗,泥土味道,人吃得再多,还觉得不饱。族人半信半疑,去围过去看验,等见到宰出来的肉果然如他所说,由是惊悚,慌问原因。” 古少阳说到这里,口气不自觉地庄重起来,众人见他如此,虽然明明是大白天,也都心中发毛。 仁吉见致胜要开口,忙摆手阻止,示意他先听古少阳往下说:“老石头说得越发玄乎,说附近可能有一头猛兽跟踪,这头猛兽已经具备了一定的灵性,它不吃生灵,只吸纳生灵的精气,来增加自己的修行,而受害的生灵,没有了灵气,都命不长久,很快就会变成尘土。族人一听之下,能不恐惧,计划逃走,老石头却又说出一番道理,才打消他们的念头。” “什么道理?”仁吉问。 古少阳道:“他说猛兽之所以没有害人,只因为它知道人会帮它驱赶牲口,如果人要逃走,便失去了利用的意义,它会首先吸纳人的精气。” “太恐怖了!”众人齐声惊呼。 古少阳点头道:“所以族人虽然害怕极了,却也不敢逃走,眼巴巴地等着老石头想个法子。老石头嘟咙一句:‘可惜宝贝没有带在身边。’皱起眉头想了半天才道:‘我试试。’他让族人把无用的牲口扔下,赶着畜群急行,直到走到一棵大棘树下才停下。” “他可能要凭借这棵大树施展计策。”闫合猜测道。 古少阳赞赏地望了他一眼道:“是这样的。他吩咐族人把畜群赶到大树后面远远的休息,自己身披羊皮带着一小群牲口在大树下安顿。族人虽然害怕,但知道猛兽暂时不会来害人,也还安静,悄悄地等那猛兽出现,看它怎样作孽?看老石头怎样对付它?据说那天夜色清澈,随着一个眼力好的族人一声惊呼:‘来了。’一头妖兽果然现身。” “是头白虎!”致胜忍不住小声提醒,众人听得出神,以为他是猜测,都“啊”的一声惊讶,也不知是他提醒的缘故,还是古少阳讲得精彩的缘故,仍聚精会神地穿插在古少阳身边,听他往下说。 这古少阳天生乐观,缺少静意,说话做事大大咧咧,常常令人难堪,他脚程强捷,人又称他股少阳,所以此时嘴上讲述,脚步飞奔,说话走路二不误。 多力一边在听,一边在前面引着,之所以没有发声,惊动古少阳,实是借他来测品冈邦致胜的真实脚力,此时见不光他们二个步履轻松,便是仁吉和闫合,看上去文身玉质,也是轻轻松松地紧随古少阳身边。 另有光少阳在前,石干在旁平行,倒是福老阳喜老阳二个气喘吁吁使尽全力,再也没有余力批评古少阳,和骑着他那头大牦牛的宝月姑娘,勉强跟上,其他人都被甩在后面一大截。 他虽然仍不明白之前比试脚力时,石干和冈邦二组人怎么会后发先至,先到灵湖,此刻也暗暗点头称许,稍稍压慢了脚步。 众人哪里得知,心思都用在听古少阳讲说:“那妖兽因有了灵气,进入牲口圈中时,牲口都不觉得,任它吸气。深夜、寂静、妖兽,远远监视着的族人虽然看不清,却明明知道一道道生气被偷走,只剩下躯体,哪曾见过如此诡异的事?一副副牙齿上下撞击,如同炒豆子一般,还好隔得远,妖兽没有注意到。” “那老石头也在牲口群里,他倒没事?”多力忍不住问。 古少阳连忙答腔:“大正阳,此时又发生了一桩奇事,那妖兽忽然纹丝不动,然后又慢慢地立起身来,巨大的头颅一俯一仰,如痴似醉。” “怎么回事?” “据后来老石头讲,他当时也没有注意到,牲口群中,不知什么时候又多了一头瑞兽,就在他身边,全身雪白,中等身材,颈粗头大,高鼻大口,四肢粗壮,安然蹲坐,抬头微笑,将那妖兽又制住了,那妖兽自以为在吸纳精气,却不知自己的精气反被瑞兽吸走。” “那是贝思卡!”石干忽然停下来道,不等人问,又道:“取太阳石的是它,还太阳石的也是它。” “它现在在哪里?” 多力顺口问道,石干眺望远处,没有回答,多力怅然若失。 仁吉心有同感道:“老石头就在他身边,都没有发现它,妖兽那么机灵,也没有发现它,来无影,去无踪,真是神兽!” 光少阳大声道:“怪不得那天晚上我见到白光一闪,就不见了,大正阳也是如此。” “后来呢?”致胜问。 古少阳又道:“后来忽然起了一阵风,把那妖兽惊醒,一个趔趄,猛地吼一声,仓皇逃走。” “哈哈,原来如此!”致胜大笑道。 古少阳停下来问他:“你有什么话说?” “那是不是一头白虎?” “是的。” “被我打死的,我说这么容易,原来是只病虎。” “呵呵,就算是头病虎,那也是十多年前的事了,你说你把它打死了,反正我们也没有见着。” “是真的,不信看宝月姑娘身边所带的行李便知。” 众人都看宝月,才见她骑着的牦牛肩上正搭着一捆白虎皮毛,当下围住她打开来一看,见那毛皮又宽又厚,无不相信。却是江南怕她夜间不惯大高原气候,将白虎皮拿出来给她御寒用的。 众人看完,又连忙帮着收起,多力疑问道:“可是这时间和地点也不对啊?” 仁吉道:“那当是妖兽为贝思卡所伤,狼狈逃窜,辗转至菜花峡,恰好我和舅舅回去,妖兽被舅舅打死。” 众人听了,无不信服。 古少阳接着道:“老石头其后便生病不起,被一对老羊倌夫妇带回太阳谷照料,那对老羊倌年龄大了,不再外出,留在打石场干些杂活。老石头一二年才恢复,先在集市处帮着临时照应,后来自到打石场,他寡言实行,对挑选石料眼光独到,制作器具往往有神来之笔,渐渐的成了大匠。老羊倌夫妇去逝前,把独生女儿羊姑托付给他,直到现在。他为人不太彰显,所以虽然手艺高超,其实名声大半来自她女人,他那女人-。” 福老阳面色不愉道:“行了,无关的事就不要说了,大正阳,我们还是快走,别耽搁了找人。” 第一百五十一章 里面的世界 多力道:“好,仁吉兄弟,让你们辛苦了。” 仁吉笑道:“我们不累,一想到马上能见着金老爷,劲头大着呢。” 二人并肩而行,仁吉道:“恭喜太阳王,诛灭巨凶,得报大仇!” “非常感谢你们的援手!” “非勇敢不正义,遇上这种事,我们怎么可能退缩!我想你不光给祖先和族人血恨,还有一个地方的人如果知道,也很欣慰。” “你莫非说的是灵姑老前辈带回的那支族人?” 仁吉道:“正是,我是想帮灵姑完成心愿,不知你对他们的今后有何打算?” 多力慨然道:“他们本来是为部族出征,又全都负伤,仍然千里迢迢赶回,这是何等的壮举,难道不是英雄?何况本是同根一脉!他们现在怎么样?” “整体凋零,人人可怜。” 多力又停了下来,面色不愉,和喜老阳福老阳道:“二位老阳,之前有众海客在,我也不好相问,现在身边的福德山的朋友都是自己人,我想弄明白,人家恨不得把心都掏出来给我们了,我们为什么这么冷漠?为什么要拒绝接受失败的族人?你们为什么不告诉我,让我前去以太阳功为他们拔毒!” 喜老阳和福老阳互看一眼,都点了点头,喜老阳道:“大正阳,这事因为牵涉到安老阳,我们从不深谈,好在今天听那灵姑老前辈一说,我们才都知道安老阳是无辜的,大家都冤枉她了,因此我现在把这件事的缘由详细说与你听:当时阴老阳因为临近生产,来不及出征,留了下来,后来族中事情便由她主持,前大正阳带着出征族人走后,太阳谷中一片死寂,空荡荡的异常恐怖,阴老阳三天二头带人去灵湖,求祖灵保佑出征族人平安归来。但是不久发生了一件令族人更加恐怖的事情,这我就不说了,二年后噩耗终于传来,出征族人全体覆没。” “等一下。”仁吉打断他的话,不好意思道:“可是,消息是怎样传来的?还有出征族人没有太阳石,是怎样找到那强魔的呢?实不相瞒,我之前听灵姑说时,心中都不相信这是人力所为,要知道当年我和舅舅以及泰山三人去福德山,还走了二三年。” 喜老阳看了看多力,多力道:“你就先说这个。” 喜老阳才道:“好的,仁吉贵人,说出来也不稀奇,一是我部族中有一门知识修习法,叫掌上云雾针,有了它,便不会迷失方向,碰到高山大川时,就能判断出越过的捷径,这次去昆仑山基地救援,就是大正阳亲自出马,送一个黑衣巨人到达后又即刻回来的;再者当时队伍中有一个叫和少阳的族人,擅长养鹰,通过飞鹰,将失利的消息传回。” “哦。”仁吉和其他人听了连连点头。 喜老阳看着多力,又接着刚才往下道:“噩耗传来,族中所遗老幼痛失亲人,太阳谷呜暗失色,在大高原上如同失连的枝叶处于风雨飘摇之中,是阴老阳带着大伙儿一天天熬了下来,直至少年崛起,渐至恢复。” 多力知道他说着族人的事,又在暗示自己的遭遇,更加觉得妈妈的坚忍不拔,也和他点点头:“你再往下说。” 喜老阳继续道:“可是又过了一年,忽然有失利的族人回归的消息传来,阴老阳亲自迎出去老远,但是见面之后,确实狠心拒纳,将他们赶走。” “啊!真的是这样啊?”众人听他说到问题的点上,齐声相询。 喜老阳黯然摇头道:“形势所迫,我们现在都以为她处置得当,非此不可。” 福老阳接过话来道:“果真如那个海洋老人所说,当时阴老阳见回归族人功力全失、神智错乱,一来担心对头有什么阴谋,主要还是族中已无有力之人,无法为他们拔毒根治,担心他们将身上的疾患传遍太阳谷。” “噢!”众人听到这里,便恍然大悟,无不点头理解。 仁吉又将福德山所救的基地失智人的事情说了几句,多力叹道:“这也难怪阴老阳前辈。” 福老阳和喜老阳听他这么说,也很欣慰,喜老阳眼泛泪花道:“是啊,阴老阳虽然为着全族的血脉安全着想,但是眼睁睁地看着一支族人历尽艰辛,辗转归来,又将走向不归路,心头大恸,郁郁难安,她心中的巨大压力又与谁说呢!” 福老阳叹道:“我们长大后也曾纳闷,他们怎么会消失得如此之快?今天才知原来是祖灵显灵,那么说来阴老阳没有错,因为她没有怪阴老阳,没有怪我们。” 致胜也道:“怪不得灵姑如此虔诚,一定是她见到祖灵显灵,可惜她当时没有想到也来不及请求祖灵救治族人,不然他们就不会沦为食肉族,那么恐怖。” 喜老阳道:“嗯,他们也吃尽苦头,现在好了,等大正阳恢复了,就可以过去为他们一一拔除遗毒,恢复常人。” 仁吉大声道:“不要让他们多受一天苦,也不要太阳王多辛劳,这里有能救他们的人了。” “谁?” 仁吉一指冈邦闫合:“就是他们,福德山基地队员就是他们救的,若不是为福德山大妖绊住,就是不遇上你们,我舅舅也要请他们二位到菜花峡走一趟的。” “太好了!先谢谢几位英雄。” 多力等人又添一喜,齐兴奋道。 喜老阳更道:“若是再找着重华,太阳谷可算是苦尽甘来,喜气吉祥了!” 众人又都欢笑,纷纷称赞祝福。 一旁的石干忽然怪声道:“还苦尽甘来!你们布置比武抢亲一事是什么意思?” “咳,老前辈不要生气,这里又有个误会,你先听我说。” 喜老阳忙走到他身边,拉住他的手臂,讨好道:“二年前,祖灵突发谕示,太阳石失踪,要我们全力寻找。” 他又掉头和多力道:“你那时候刚被推举为大正阳,要留在谷中由族中遗老加紧教习纠正太阳功,所以这事由我和福老阳几人商议的,没打扰你,大正阳,有些事并非我们不尊敬你,我们只不过想让你突飞猛进,应对更大的事情,至于心中对安老阳的疙瘩,现在已经完全解开,我们也觉得愧疚,刚才我和福老阳也已安排人去给她报喜,照料她了。” 多力笑道:“这不是很好吗!你说。” 喜老阳咳嗽一下,清声道:“我们全族精干之人,轮番外出,全力寻找,只是这洪荒世界,少有人烟,所到之处,若遇着有人,也不便明问,只都说族中长公主待嫁,邀请对方前往比武成亲,一来观察他们颜色,辨听他们口风;二来我们本来从小和安老阳一起长大,内心亲近不断,祖灵既然为她平反,大家也都关心她的生活,想借此广传消息,希望重华听到,即刻回家。” 石干不满道:“你们对什么人都这么说,要天下人都来凑这份热闹?” 喜老阳笑道:“老前辈,这个你不要担心,人本来不多,能来得了的更少。” 他顿了顿,遗憾道:“可是该来的没有来,不该来的确实来了不少。” 仁吉笑道:“还差点给你们撞下大祸。” 喜老阳道:“可不是,这些人良莠不齐,各怀心思,但是我们的话已经说出去了,人家既然来投奔我们,也不好推脱,只能和他们讲明规矩,真心想投靠的都编入外族,身怀绝技想比武的后果自负,因此受伤无法回去又不愿进外族劳作的都驱逐到谷地一隅的流浪地。” 石干厉声道:“我不听你们讲得好听,事情总要有个收场,等到比武结束,你们还不是又要赔又要折,怎么办?” 喜老阳亲热道:“放心吧,我们的石老前辈,我们都商量好了,如果他道德优秀,我们会另选一名女子嫁他;如果品格低下,那不更好解决了,嗯,石老前辈,你说这样行不行?” 石干也不看他,又和往常一样冷冰冰的道:“快走吧。” 众人心中的疑问解开,走得更快。 仁吉又低声和多力请教他迫退冈邦、打败强魔眼中神通的原理,多力只道:“口中吐火吐丹、掌中能发热气热力都还好练,但是眼中射热射火难练多了,虽然有眼光目光的说法,多数要借助其它肢体,才能形成威力,但是真正练得精纯流畅,蔚为大观的只有我一个。” 仁吉羡慕道:“我看那强魔和乌将军也都神通广大,若不是由你占据了天时地利人和,大阳破大阴,换其它任一地方任一人,都不能抵挡。” 多力问道:“兄弟,你说地利人和我明白,但这天时是怎么回事?” 仁吉笑道:“他们若早一些时候发动攻势,我们没有到,或者你的太阳石没有回来,胜败不就难料了吗。” 多力恍然道:“好险!真是天助我也!”一行人快走到打石场时,远远听到有争吵声,再近一些便看清,是二个人扭打在一起,却是一男一女二人,女的跪在地上,披头散发,死死抱住一个壮男的大腿,壮男大声喝斥,拳打脚踢,却不得脱身,女人的上半身和壮男的下半身的衣袍都松垮着,二人皮肤都白,非常晃眼,边上又有一群装束一致的人在围观。 古少阳厉声大喝:“你是谁?敢到此行凶!羊姑,老石头呢?” 那壮男抬头见来了许多人,心中着慌,忙提醒女人:“快放开,有人来了。” 女人的头可能被他打得紧了,埋在他腿下,口中反复咒骂:“死骗子!奸贼!我决不放松!” 壮男跺脚道:“你男人又没有死,你快放开我,我去救他。” 女人哪里听他,那壮男累得直喘息,双手上护下挡,都快要急疯了。 古少阳见他们二个纠缠得紧,不听话,忙道:“大正阳,老阳,那就是老石头的女人羊姑。” 羊姑发觉不对,一抬头,看到面前来了一大群人,个个气宇轩昂,英气逼人,连忙爬起来,双手抱胸,跑进石屋去了。 壮男这才得空,弯腰束了下衣,神色慌乱。 太阳谷大小首领无不着恼,福老阳责备道:“古少阳,让你到这边来管事,这样的人这样的事,我族从无先例,这狗东西是从哪里来的?” 古少阳满头大汗,正想上前喝问,仁吉早瞧出那群围观者的端倪,大声发问:“你们是基地队员吗?怎么不跟着大主管,却在这里?” 那帮人正是基地队员,由郝大帅和生相强逼而来,一路上受尽折磨,生不如死,待看清生相和郝大帅是一伙,对他的崇拜之心荡然无存,因此见他和羊姑扭打,狼狈不堪,不仅不上前相帮,反而幸灾乐祸地在一边闲看。 及第众英雄赶到,又慌乱起来,听到仁吉问话,也不敢回答。 那壮男正是生相,见仁吉没有认出自己,又神气起来,大老派派道:“哈哈,现在我是基地大主管,他们不跟着我跟谁?” 队员中闪出一人大呼:“仁吉公子,你还认识我?” “你是谁?” “仁吉公子,我是穆班。他不是大主管,他是生相,他害死大主管,毁坏基地,你千万不要放过他。” “穆班?生相?” 仁吉二边看看,他认出了穆班,却看不懂生相,乃至运动天视,怎么也不敢相信生相无论修行多么高超、福报多么完美,轮回都不会如此之快,他旋即想到一切都有天数,微微点头,置之不理。 生相知道仁吉是大灵魂转世,见识卓越,见他骇然之后又微笑点头,惴惴问道:“不错,仁吉,我是生相,你看出了什么?” 仁吉叹道:“生相,我真羡慕你的运气, 天数屡降大运在你身上,你却仍然不守道、不尊规、不知足,就不怕天佑越多,天谴越重吗?” 生相看到面前众英雄如同一堵正义之墙,知道他们已经打败了郝大帅,本来害怕,但听了仁吉义正辞严的训斥,恼羞成怒道:“仁吉,你多大年纪,敢教训我?” 仁吉冷笑不答。 生相自知失言,更大声道:“我知道你们来的目的,总要叫你们都有求于我。” 仁吉不再理他,转问穆班:“你们看到金老爷了吗?” 穆班正要回答,生相闪电般绕到他前面,从怀中掏出一样物事来,对着他一晃,旁边的二个队员来不及反应,也遭了他一个照面,三人同时惨叫出声,摔倒地上,双手捂脸,如同被扔到岸上的泥鱼一样剧烈地翻滚扭曲,撞击抽搐,只一息功夫,三人露出来的身子部分全都血肉模糊,白骨毕现。 躲在石屋里偷看的羊姑看得惊叫起来,但此时却无人理会到她的大嗓门,余下的队员也连滚带爬,一哄四散。 众英雄大惊失色,各自退后,凝神戒备,宝月和云少阳腿脚发软,被多力一手一个抓起,藏到身后。 生相缓缓转身,嘴角噙着狞笑,一一扫视众英雄,看着他们如临大敌的样子,兴奋得全身发抖,几乎要飘起来,他耸一耸肩膀,神气活现地去整理上衣,准备好好地奚落一下众英雄。 就在此时,他怀中的宝贝不翼而飞,跟着整个人就此消失。 原来他手刚到胸前,众英雄以为他又要亮宝行凶,一齐出手,致胜的劈空刀,闫合的紫油胶藤鞭先砍下他的头颅,打断他的手臂,跟着多力的正阳丹落在他的身上,熊熊燃烧。 冈邦这次落后,很不服气,挺杖上前道:“待我看看,什么东西这么邪门?” 石干喝道:“都不要动,让我看!”小心翼翼上前,从地上捧起一只石匣,慢慢打开,眼睛竟都被刺激得掉下一滴泪来,失声道:“我说不止那二样,原来是你!” 冈邦忙问:“石老爷爷,是什么宝贝?” 石干又连忙合上匣子,摇头道:“太难得,我也只是听说,今日才见着。这是石源,一直在地心,不知怎么翻上地表,它蕴含的毒质很强,无论对着哪个生灵一晃,都能无声无息地将他毁身灭迹。” 他说完,示意众人散开,打开石匣对着身边草地一晃,本来挺翘雪白的茅草即刻变黑蔫倒,连被扫到的几块小石头的颜色都明显变暗。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想到还好生相太嚣张,如果他趁人不备,悄悄施展,只怕谁都难逃毒手! 福老阳大声道:“石老前辈,你快把它收了,不要让它留下害人。” 石干点头。 仁吉问:“石老爷爷准备如何处置它?” 石干道 :“这里东南方向有一处地方,地下热流涌动,将要爆发,我先去将它卡在一个合适的地方,火山爆发时,由它滑进去。” 仁吉道:“就怕被喷出去,我知道喜峰口那边有个大风洞,春夏时放风,秋冬时吸风,直通地底,不如我着暗象现在就将它存放到洞口,以便吸入,归于地心。” 喜老阳道:“不需要这么着急,我有一个办法,大家都眼见着放心。” 石干和仁吉齐道:“你快说。” 喜老阳道:“去年有二个从喜峰口来的客人,他们热衷手艺,不愿去石桌边凑热闹,却和我说附近有座山上的石头特殊,他们愿帮我们砌洪炉、炼红水,制器械,我起初没在意,但他们真的制出来一些器具,黑亮黑亮的,又非常坚固,我见过那过程,乃是那洪炉中红水冷下来后锤打而成。” 仁吉点头道:“那是炼铁,基地以前也有。” 喜老阳接着道:“我昨天去看过,听他们说今天要开炉,不如将这恶物投入红水中,待这红水自然冷下来,将它包裹其中,它的毒质就再也出不来了,也不要费心费力,以后随便什么时候石老前辈或者仁吉公子得空,再按计划处理。” 石干仁吉一听就懂,其他人也都赞成。 正好石干的同宗赶来,由他拿着版石,喜老阳又吩咐鱼少阳:“天色将晚,你速陪这位前辈去办成这事,看看还来得及?” 二人正要前往,仁吉道一声且慢,和闫合悄声说了二句,闫合即刻转到石屋后面,须臾从帐篷中搜出一个圆鼓鼓的皮袋来,仁吉笑道:“石老前辈,这里还有一样好东西。”打开来与石干看了。 石干圆睁双眼,惊诧道:“洞石?怎么一下子全到这里来了?” 仁吉道:“这个好像没有毒质,但也是个害人东西,我就曾差点被它迷杀。” 石干这才认真地看着仁吉,良久道:“这是个空的,毒质是没有了,但是里面的世界大得很,慧根越高的人,越想去探索,很容易陷入其中,它和版石同宗,用它来催发版石,版石释放的毒质更强更远,是那生相不会运用。” 仁吉又将口袋扎紧,问石干:“那将它们一起处理可行?” 石干叹道:“只有不重宝的人,才不易遇害,这样最好。” 他们早先对话,潜伏在洞石里的生相听得一清二楚,犹心存侥幸,此刻听得要将洞石也要投入铁水中,惊得动弹不得,不顾一切地叫起来:“仁吉,你快放我出来,我以后就跟着你,专做好事善事,无论苦累冤枉!” 只是他就是喊破了天,仁吉不答,其他人也听不见,仁吉却又暗中念动大普罗醒世咒,令他悲怆恐惧,懊悔不堪,无力逃跑,当下由石干的同宗和鱼少阳,二人一个捧一个拎,去按法办理。这二人一走,喜老阳马上朝着石屋大喊:“古少阳,怎么样?” 原来刚才石干与仁吉处置迷幻石的当口,多力和福老阳忧虑重华遭到生相的暗算,已让古少阳带云少阳和光少阳去石屋探看,盘问羊姑。 古少阳应声出来,抱着一个人的身体来到众人面前道:“大正阳,二位老阳,这个就是老石头,他也中了毒害,怎么也叫不醒。” 众人都围上去看,见老石头浑身无损,呼吸顺畅,虽然放心,却都不解,先让古少阳把他放到一边,着人施救。 :。: 第一百五十二章 羊姑信以为然 又见光少阳和云少阳正把羊姑架过来,光少阳在前面拉,云少阳在后面推,二个人还要为她遮挡身子,忙出一身汗来,那羊姑垂着头,哭哭啼啼,任由他们喝斥拖拽,直到众人面前。 福老阳被一个羊姑一个生相在仁吉等人面前出丑,早已恼怒,此刻喝道:“你这个女人疯疯癫癫,怎么在太阳谷住得?快老实答话。” 羊姑也不知有没有听得,只是瑟瑟发抖。 喜老阳硬着头皮上前道:“你快说到底是怎么回事?说出来,我们才好救你男人。”见她只顾抽泣呜咽,又耐着性子问:“你说,老石头的故人来了没有?”连问二声,羊姑终于点头。 喜老阳更加笑眯眯地问:“他有没有中毒?” 羊姑又点头。 “好,他怎么中的毒?现在人在哪里?” 羊姑突然抬起头来大叫:“我不知道,不是我做的!” 她这一声喊,众人无不惊骇,不亚于刚才见到生相暴起伤人的程度,纷纷退后哑笑。 羊姑不顾一切地冲到老石头身边,扭头看到众人都在注视着她,人人笑容不一,惶急之下,竟然晕了过去。 喜老阳转过头对着大伙儿苦笑摇头,众人正在想办法,那帮队员不知什么时候又悄悄地靠拢过来,有一个队员听到这边的问话,上前大声道:“那个人跑了。” 仁吉大喜问他:“你说的可是老石头的故人?” 那个队员摇摇头:“可能是,生相布置好的,要抓住他,他中了毒逃跑,生相让我们去追,我们没有追着,只好回来,被他大骂一顿。” 仁吉打断他话问:“往哪个方向去的?” 那队员手往西一指:“自然往那个方向,但是出了谷口谁知道?” “是什么时候的事?” “上午,那边喊声震天,他们在这屋里密谈,然后那人一声大叫,慌不择路地逃走,像在地上滑行一样,一溜烟就跑了。” “行了,我们知道了。” 仁吉见这个队员很是健谈,只好阻止他,与多力道:“那就不要紧,金老爷没毒伤、没迷倒,他大概逃得远了,回来也要时间。” 那个队员插话道:“未必,生相说准备了三支追兵,我们没追着,但还有二支。” “还有二支追兵?是哪二支?”众人又紧张起来。 那个队员倒不往心上去,呵呵笑道:“这我们哪里知道,但是肯定比我们厉害。” 石干道:“重华能跑就行,他往土里一钻,谁也没办法,等我来叫他。” 他伸出长臂在地上刨出一个洞来,很吃力地趴下,朝着里连喊数声,却都没有动静。 太阳谷的人都以为他荒诞,等仁吉把重华和石干隔地通话的能耐一说,众人才都信服。 但是石干在地上喊了多次,都无回应,大伙儿都不好意思再看下去,只好说:“石老前辈,你别着急,先起来息一刻再试。”一起将他拉起。 仁吉命暗象搜寻,暗象不知不觉把世界看了个遍,也没有发现重华的信息。 众人由是又心慌起来,多力着急,顾不得脸面,和二位老阳道:“你们安排客人休息,我再去找找。” 致胜率先道:“这说什么话?我们都是为金先生而来,大伙儿一起去找。” 福老阳和喜老阳本来想说天色已晚,看不清,见大伙儿齐声赞同,不好意思退后,当下众人或骑牲口或步行,往谷口方向找去,直到天黑,大伙儿又饿又累,又实在没有头绪,福老阳喜老阳苦劝多力回来。原来老石头在英雄桌一开口,生相便听出他来,他知道老石头和大主管都和重华关系密切,老石头假着随意救走大主管,骗得了石桌英雄,却没骗过他,但他不动声色,要看看老石头究竟有什么意图,因此老石头在前面走,他在后面跟。 老石头丝毫不知,到家安排好大主管,又和羊姑吵了一架,甩手而出。 生相趁机入内,他一进石屋,羊姑就大叫起来:“你是谁?你进来干什么?你快出去!”声音之大,恐怕整个太阳谷都听到了。 生相大惊,连忙冲上去捂她的嘴,羊姑拚命挣扎,二人就在黑暗中扭打起来,那羊姑泼辣惯了,毫不畏惧,使出种种女人招数,生相防不胜防,胆战心惊,只好痛下重手,将羊姑打得七荤八素、晕头转向。 二人都累得不轻,相对喘息,生相威吓道:“我是老石头的故人,听说你一向蛮横耍泼,特地来教训你。” 羊姑听了,想起自身的委屈,不由得嚎啕大哭起来。 生相又慌了神,却不能再打,连忙道:“你不要哭了,你不知道,老石头不简单,他是很有经历的人,所以冷落了你,但是我会让他重视你的。”羊姑也知道老石头不简单,听他这一说,果然止住不哭。 生相道:“你说话这么大声,谁不烦心,我教你读语术,你只要边听边看他嘴巴,就知道他说什么,你自己再注意压制一点,你一温柔,老石头自然会疼爱你。”羊姑听他说得精辟,又松懈下来。 生相见羊姑这么简单就对他信任,不免得意忘形,开始对她动手动脚,他这一次倒不是因为好色,而是他天生有个恶习:最喜欢害人坑人,人家越着急越气恼,他越高兴。他存心想要勾搭羊姑,就是要痛痛快快地气气老石头,扎扎实实地让大主管难堪。 他以为自己高大帅气,有经历通世故,也有迷惑女人的手段,对付羊姑这等山野女人还不是手到拿来的事情,哪知他刚碰到她,她便正色道:“我虽然生在太阳王外族,又身世坎坷,嫁给老石头这种石头一样的人,过着石头一样的生活,但这是命运,这么多年下来,我也认了,所以你教不教我无所谓,我的心要向高贵的生命看齐,决不会做这种苟且丑事。” 生相被她一番正气凛然的道理说得哑口无言,一只手就那么悬着,难得的面孔通红,恼羞不堪。不曾想连羊姑这等粗鄙的女人都在奢望做高贵的人,自己呢?躯体也是稀里糊涂不明不白来的,哪里谈得上高贵!再者自己做的事自己最清楚,无一不是阴暗龌龊,如此人格确实再低贱不过,就是和眼前的羊姑一比,也觉得她比自己高贵多了。 他大为泄气,讪讪的缩回手,也不知怎么退出屋来。 他在荒野转了很久,寒风吹在他 的身上,他打了个寒噤,心头顿生从所未有的寒冷和恐惧:自己来世界上转了这么大个圈子,得到什么?悟到什么?以后怎么办? 他自己心里也明白,这一趟轮回,自己算是白来!如果当初历次轮回肯听独腿的安排,依自己的条件,未必不可以既可做一个高贵的人,又能圆满完成轮回修行,就像仁吉那样! 结果自己和他一再赌气,这次被他判了个不具相无依着,其实就是再低贱不过,别看现在人模人样、光鲜潇洒,可是所有的人不知道,唯独自己知道,自己这副躯壳根本不是自己的,自己连行尸走肉也不如! 生相悲愤到了极点,又钢硬起来,哼,高贵的生命!等我打败太阳王部族,我就掌握了太阳谷和基二处地球上最大最重要的人类力量,到时候我就最有权力、最富有,就当然最高贵! 然后他又想到自己跑过来本来是想要给老石头和大主管好看的,却被一个山野女人奚落一通,他越想越不服气,又折了回来。 羊姑很不乐意地打开门,没好气的说:“你又来干什么?我家老石头没回来。” 生相赖住她,一个劲地说好话:“我就看在老石头的面上,真心帮你,教你改变一下自己,好和老石头下半辈子舒舒服服地过日子。你放心,我对你没有想法,也不要你回报。” 羊姑打了个哈欠道:“那就明天吧,我要睡觉了。” 生相巴巴的道:“那我呢?要不你就让我趴在这桌子边上过一夜。” 羊姑摇头道:“不行,要不你去后面帐篷,那里有一个老石头带回来的人,你和他挤挤。” 生相恨得牙痒痒的,无奈退回,又不愿和大主管去挤,只好自己在寒夜里将就了一宿。 第二天一早,生相就上门,那羊姑因为老石头常不在家,懒散惯了,很晚起来,见了生相,一副爱教不教的样子,很不热心。 生相只好把好话说得天花乱坠:“你花几天学会了,到时候老石头不光不嫌弃你,宠你还来不及,二个人赛如一个人过日子,多好!”羊姑这才肯学。 二人隔着石几对面而坐,那石几也是由一块大方石上搁了一块大石板而成,生相先问她:“老石头可有什么宝贝?” 羊姑撇了一下嘴:“没有,你要宝贝,自己去宝积山找。” “就没有什么值得他珍惜的东西。” “他叫老石头,回来一有空闲就捣鼓那个,都是些小孩子玩的东西,他却当成宝贝,还不让我轻易碰。” “都是什么,你给我看看。” 羊姑从里面拿出一个小羊皮袋子递给他:“都是这样,这个最宝贝,你小心些。” 生相拿出来一看,就认出了是重华的刻像,暗暗 点了点头:“怪不得,果然精美!你看,这不是学得很轻松,你就按我教的来。” 他虽是真心相教,却不忘要从羊姑口中套话,当他让她说老石头的往事,羊姑不愿意,他便劝她:“你得说话,我才好教你怎么压低嗓子?怎么看嘴形。”羊姑才又肯说。 二个人就这样有问有答,羊姑时间一到,就要吃饭睡觉,对生相却不闻不顾,生相一肚子气,累累和自己发誓:“等我打败太阳王部族,到时候只要我一跺脚,太阳谷也要抖三抖,你就是趴着求我,要给我**指头我都不肯!” 他气归气,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还是求着哄着羊姑跟他学。 这一天二个人正在练习,听到外面有人说话,一个人道:“这就是老石头的家。”另一人道:“烦你帮我问一下,我那朋友在不在?他是从昆仑山基地来的大主管。” 生相只听得这一句,便知道重华来了,忙往桌下一缩,只留一个脑袋在上面,和羊姑急打手势连说哑语。 羊姑这几天没有白学,居然明白了他的意思,再听到外面带路的帮工问起:“老石头在家吗?”便到门口回道:“不在。” “有个人来找他带回来的那个人。” “你到后面的帐篷去看看,要不然散步去了。” 她说话时忘了生相所教,自然非常刺耳,好在那帮工离得远,也不愿和她多说,带了重华自去。 生相又惊又喜,听得二人走远了,这才起来,欢声道:“不想我运气还是太好,碰上这么好的人!” 羊姑听了,以为生相说的是她,在讨好自己,头一扬,露出雪白的脖子道:“不要你说得这么好听。” 生相咽了咽口水道:“刚才那这个人很重要,有他来,包管老石头听你的话。” 他想了想道:“我们说了半天了,先喝口水。” 却偷空在水中放了一种解药,让羊姑喝了,然后又让羊姑把重华的刻像拿出来,趁她不注意,在羊皮上涂了从郝大帅处要来的大海洋强鱼岛的迷药,和她道:“他是老石头的恩人,一定还会来,到时候,你听他们说话,就知道老石头对他尊重不尊重?老石头是不是大有来历的人?” “那我怎么办?” “唉,这个雕刻这么精美,他又这么宝贝,你说那人在他心中的位置怎样,你到时候只要把刻像拿给那人一看,他肯定感激,老石头也会赞你懂事。” 羊姑信以为然,把那皮袋又轻轻地放回原处。 生相道:“你现在赶紧去找老石头,顺便试试我教的灵不灵,千万不能先和他说起,要让他以为这是你自己心中所想。” 当下羊姑兴冲冲地去找老石头,他也连忙悄悄地去跟踪重华。 生相找到重华,见他和大主管正在谈话,生怕被他发现,只能又作个阴暗人远远地偷听他二人对话,直等到天黑,重华和大主管分手,他连忙召来白眼黑峰驼,赶回宝积山找郝大帅报信。 也就是见着重华这份惊喜激动,让他不知疲倦,一口气爬上宝积山,却也是气喘吁吁。 生相见这么晚了,郝大帅双手撑在一块大石上,俯着身子,还在密切监视太阳广场和太阳山那边的动静,知道他一向狂妄自大,此时也是压力深重,小心翼翼地上前问:“尊主,有动静了吗?” 见郝大帅没有理他,又道:“尊主,他们现在已经是瓮中之鳖,束手无策,何不来一场暴风骤雨,将他们一网打尽?” 郝大帅站直身子,晃晃腰,扭扭脖子,眨眨眼睛,仍然紧盯着山下道:“他们有太阳石,随时可以看到我们的动静,我只有用雾气压迫,令他们喘不过气来,他们如果忍不住,一慌乱,太阳王自会跳出来,我才能以逸待劳,打败他们,夺取太阳石。” “那要等到什么时候?” “应该也快了,这任太阳王,不是太强,就是太弱,如果他才干平庸,拖不了多久,就会分崩瓦解;如果他有大才,才会如此能忍,必是劲敌。你去看什么了,累成这样?” 生相却卖个关子,先不提见到重华的事,表功道:“尊主,我今天不辞辛苦,又深入太阳谷腹地一趟,那里有好多人畜。” “哼,他们和这下面的流浪人一样,无关紧要。” “不是,尊主,他们可是太阳王部族的物资所在,我想请你把那些基地队员解开昏迷,让他们到那里去大肆骚扰,那太阳王肯定会分心,我再让石桌英雄冲锋陷阵,来个火上浇油,太阳王顾此失彼,尊主便可以稳操胜券。” “这都是些无关痛痒的事情,你去安排好了。”郝大帅不耐烦地道。 生相忙道:“尊主,我今天还有更大收获。” “说。” “我见着了金重华。” “那个与地精有关的二足人?” “正是他。” “真的?” “确实,他和那个大主管密谈了很久,准备马上就来对付我们。” “大主管?我不是让你看紧他的吗?不行就除掉他,他是个危险人物。” “尊主放心,他身体倒是恢复了,但是他手中确实已经再无神兵,这是他亲口说的。” “好,这样我就可以全力对付太阳王了,你去叫上军师,将金重华抓住,不要再让他跑了。” “尊主,金重华很是神秘,说不定现在就在我们脚下。” “什么!”郝大帅吓得跳起来。 生相忙道:“我是说他如要查黑气来源,就可能查到这里来。” 郝 大帅瞪了他一眼道:“哼,就怕他不来。” 生相谄媚道:“尊主,金重华神出鬼没,只好计取,我之所以来和尊主报信,是要取那帮基地队员去作一支伏兵,如此,这里有尊主镇守,英雄桌有乌将军把关,他要是去外族那边,我已安排好了内应,他必不能逃脱。” “好,健足将走得快,就让他过去助你。” 郝大帅当即叫上健足将交于他,又把掳来的基地队员恢复了神智。 生相想到如果现在就走,到了打石场那边还早,羊姑夜里又不开门,自己还得在外面野转,不如在此多待一会。 郝大帅见他磨蹭,以为他又想软磨硬泡,获取仙膏,假作不知,也不理他。 熬过半夜,郝大帅指挥长颈婆龙布施雾气,又令黑脚龙四下侦探过,皱着眉头催生相道:“你既有计划,怎么还不走?” 生相讪讪搭腔,忽然指着太阳山那边道:“尊主,那里有一篷火。” 郝大帅看时,太阳山面对这边的山峰上果然有二簇明亮的火光,沉吟道:“隔这么远,还这么清楚,当然是二足人有意而为,待我用打龙鞭消灭它。” 那打龙鞭又名无极鞭,可长可短,有坚软如意之功、移山倒海之能,是郝大帅最为依赖宝物,从不离身。当下他解开打龙鞭,涂上脑壳神油,瞅准方向,一鞭砸下,那火灭了一半,郝大帅掂掂手臂,又是一鞭挥出,不料那一头忽然有一股大力猛抽,他不及提防,打龙鞭脱手而出,手中空空,呆立当场,等他回过神来,那边的火也灭了,黑夜中哪里有其它动静? 生相见郝大帅如同一尊巨大的石雕一动不动,呼吸汹涌急促,心想都是自己一句话,让他失了至宝,唯恐他清醒过来,将自己生吞活剥了也不甘,哪里还敢停留,更不和他招呼,赶紧溜下山来。 他于途中顺道取了自己埋藏的二样宝贝,摸黑赶到打石场,和一帮懵懵懂懂的队员道:“这里和基地一样广阔,天快亮了,你们赶紧行动,看看能不能捞点什么,先别弄出太大动静,好了以后还在这里集合,那边有个石屋,我去看看。” 那帮队员每天吃一些郝大帅扔过来的食物,也不知是什么,吃多少吐多少,苦不堪言,又被生相押着,走了半夜的路,正一肚子怨恨,经生相一提醒,顿时嗅出一种熟悉的味道来,呼啦一下散去,连健足将也跟着凑热闹去了。 生相独自往老石头居所来,他知道大主管此时已不再是一条虫,而是一条龙,但自己有奇宝在身,也不怕他,反而想如果要得到重华,必须先扫除这个障碍。 至于老石头,还是要留着当重华的钓饵,一旦如愿,拿住重华,他就不要再去死乞白赖求郝大帅赐给他一点仙膏,甭管自己出身来历怎样,都可以成为 高贵的人,永生的人,和郝大帅、独腿甚至宇恒平起平坐。 他打着如意算盘,鬼魅一样来到老石头的居所,进了帐篷一看,里面空空如也,但火堆仍在,显然大主管已经起了个大早出发了。 他知道大主管去了哪里,冷笑道:“你倒溜得快,就让你多活些时刻,到了英雄桌那边还是个死。” 他又悄悄走到石屋前,见门关着,里面静悄悄的,低声诅咒了羊姑几句,再回到帐篷中,躺下来休息片刻,可能是疲惫,可能是紧张,他很快就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迷迷糊糊中,他看到老石头悲痛欲绝、呼天抢地、羊姑抱着自己的腿在求恳,被自己一脚远远地踢开;金重华气度从容,正谈笑风生,忽然萎倒在地,被自己一脚踩住,露出惊恐的表情来;自己因吃了金重华的肉,对郝大帅施舍过来的一点点仙膏不屑一顾,郝大帅难堪懊恼后,对自己曲意奉迎;自己驾临灵魂谷,高举洞石,遍走一圈,灵魂谷乱作一团,多臂尊者法器落了一地,目瞪口呆…,自己的运气怎么这么好!他得意地呷呷直笑。 忽然有一脚踢在他腰上,他气愤地一蹴坐起,发现是那帮队员过来,挤满了帐篷,而刚才自己不过作了一场梦,被他们打断。 他生气道:“不是让你们在原地等待的吗?” 一个队员道:“大师,我们久等你不至,才找过来的。” 生相这才发现他们手里拎着,肩上扛着,脚下还有不少,都是新鲜的肉食和喷香的烤饼,其中一个队员不小心踩到了他。 他惊奇道:“你们出手倒神速,这么多食物都是从哪里弄到的?” 队员们眉飞色舞,抢着和他道:“我们正好找到他们的集市,有人起早就在那里宰剥牲口、烤制谷饼,说是准备天亮了送到什么英雄桌,被我们全都放倒绑住,老实不客气地连吃带拿,那几个人气得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就是动弹不得。” 生相大乐:“啧啧,干得好,天亮后不知有多热闹,可惜我有要事在身,看不到好戏。” 一个队员道:“大师,天早已亮了,他们已经大乱了。” 生相笑问:“怎么个乱法?” “他们人人手拿器械,倾巢而出,往我们来的方向奔去,想是要去找我们报复呢。” 生相忽然醒悟,失声道:“天已经大亮了?” “是啊。” 第一百五十三章 福先生许久不醒 生相咳嗽一声,大摇大摆进屋,在老石头对面坐下,一看之下,不禁揉了揉眼睛,眼前的老石头身板挺直,坚毅的脸上略带忧伤,哪里有英雄桌前卑躬屈膝、低三下四的模样? 他不敢造次,试探道:“老石头,你回来了?” 老石头没有理他,低头看着一个羊皮包袱,似乎在犹豫要不要打开它。 生相见他小看自己,大声道:“老石头,我在这里等你很久了!” 老石头翻眼看了他一下,冷冷的道:“知道,我去帐篷看过了,你来有什么事?” 生相立时心虚,他到此本来是想给老石头好看,没想到自己久等他不着,他倒趁自己酣睡摸到自己身边,却又当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自然根本没把自己放在眼里。 他脸上发起烧来,偷偷瞄了羊姑一眼,见她脸色恬静,没喊没吵,知道这几天的心血没有白费,只要这支伏兵在,金重华来了保管自投罗网。 想到这一层,他脸上略和缓了些,右腿架上左腿,开始抖索起来,摇头晃脑道:“我来找你有二件事情。” “什么事?你没看到我正有事!” “嘿嘿,第一件是想让你给我看一样东西;第二件是要告诉你一件重要的事。” “你这么大的能耐都看不懂,我能看出什么?再者我活了大半辈子,什么事情都看开了,不劳你告诉我什么。” 生相笑道:“先不忙拒绝,你看看这个。” 说着从怀中掏出迷幻洞石来,老石头瞥了一下,眼睛一亮,当即拿了过去细看,又忍不住站起身来,走到外面,将洞石在阳光下照来照去,看了好一阵,回到屋中,将洞石还推到生相面前道:“好石!好工!好意境!” 生相笑道:“你再仔细看看。” 老石头摇头道:“此乃成品,我再看有什么用?” 生相大失所望,心中咒骂老石头禀赋低下、眼光拙劣,只好又要和他说另一件事。 老石头烦他道:“你没看到我想着心思,该什么干什么去 。” 生相悠然道:“我知道你想的什么。” “是吗?你的能耐还真不小!” “你想回家。”生相盯着老石头道。 老石头的心灵被深深地触动,喟然长叹。 生相咄咄相逼:“可是你回得了家吗?” “我能来得了,就能回得去。” “哈哈,你想得太简单了,你以为你这么多年在此安安稳稳地过着日子,你的家乡也平安吗?” “嘿嘿,不劳你操心,我对我的族人战胜一切困难有信心,何况他们还有一个大靠山。” “啧啧,你这样想我真是怜悯不及,还大靠山!” “你想说什么,就痛痛快快地说出来,不要故弄玄虚,我的眼里揉不得沙子。” “好,我就怕你接受不了,你的家乡族已灭、人已绝,你已经是无家可归!” “你胡说!” “你要是只想听好话我也没有;你要是只往好处想我也无奈,我说的是真真切切的事实:自你走后,福德山前后遭逢三次大妖袭击,已经全族覆没。” 老石头腾的站起身来,厉声道:“你说的可是事实?” 生相微笑道:“当不当真,那个病大主管没和你说?” “他还来不及说!” “他不是来不及说,而是没有话说,人都没了,(生相双手一摊)说什么?他不会没和你说,他也参加了斗妖?只不过没有成功,被打得大败,灰头土脸、装老装病,逃到这里,随从不保,他和你二个真是难兄难弟,惺惺相惜。” 老石头冷冷地盯了他一阵,忽地眼前一黑,瘫倒于地。 羊姑一直在旁边看他二个说话,此时也慌了神,生相忙道:“快弄醒他,别坏了我大事。” 羊姑怒道:“原来他受了这么大的苦难,你却还拿话气他!” 生**笑道:“我先说出他的心结,再给他解开,这叫先苦后难,你按我说的做就行。” 羊姑忙去盛水喂老石 头喝了,又拍又喊,好不容易将他弄醒,老石头又是一阵猛烈咳嗽,满脸涕泪,痛不欲生,忽然抓起石板上的洞石,往头上砸落。 生相一把夺过,和他脸对脸皮笑肉不笑道:“你难道不想知道是谁招的大妖?一点报仇的想法都没有?” 老石头霍地站起,脸上青筋暴露,恶狠狠地问:“是谁?” 生相笑眯眯地看着他,心中直要唱出声来,直到看见他眼中如要喷出火来时,才不紧不慢道:“你知道这个世界上谁有这个能力?” “你!还有那个乌将军!” “嘁!我们又不知道福德山在哪里。” “那会是谁?” “你说的那个大靠山啦。” “他?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你不是铁打的,也没有长翅膀,在这个洪荒世界,相隔千山万水,若没有人引着,怎么到得了这里!” “哼,那也另有原因。哎,对啊!他怎么把我带到这里来?他怎么能到这里?” 生相不知道他口中说的是德先生,但是见他被引上钩,忙添上一把火道:“嘿嘿,不管是什么原因,最后都通在他身上,你哪里知道,他和太阳王部族的公主本来就是夫妻!” “啊呀,原来如此,我只顾提防他,却没有提防他。”老石头闷哼一声,直墩墩地坐下,却又不甘心地问:“他这样做是为什么?” “为什么?”生相眼珠一转,反问他道:“石桌英雄为什么来此?宝积山遍地是宝,哪里来的?你是不是有什么宝贝藏着掖着,他把你带到这里,早该是翻脸的时候了。” 老石头目光一闪,不易察觉地瞄了桌上的羊皮包裹,吱唔道:“我哪里有?便有小东西,他哪里看得上!” 生相冷笑道:“我该说的都说了,反正他要来的,有些事你大可问他。” 说完飘然出门。 老石头呆了半晌,一拳砸在石板上,恨声道:“莫非他是个巨贪,早就打着王书的主意?真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啊!”“族长,别来无恙!” 原来老石头就是福先生!就在他焦躁不安过后,打算再去英雄桌找大主管的线索时,随着一声清朗的笑声,重华翩然而至,飘入屋中,也在他对面欢然坐下。 福先生浑身颤抖,强抑怒火,如同刚才打量生相一样打量着重华,只觉得他身形太显眼!只觉得他声音太刺耳! 他猛的站起,身往前探,右手手臂递出,重华见他神情冷峻,已然心中防范,在他暴起时,身随意动,风一般飘出屋外,又风一般飘回,愕然问:“族长,你怎么了?” 但见眼前寒光一闪,福先生收转臂来,横着一划,琢玉刀的锐气将大石板凭空切成二半。 他又盯着重华看了一阵,终于坐下,废然道:“总是我错了,也不差我一个人,你要我命,这就来取吧。” 重华见他态度突兀,一腔高兴化为乌有,不悦道:“福先生,生死苦乐由命运审判,你若问心有愧,自有上天取你性命,我为什么要你的命!” “你真的毫无惭愧之意、怜悯之心?” “福先生,你也这样说!你上次突然翻脸,这次更划石决绝,我真的不明白这中间的原因,好,我既为你耿耿于怀,你却有不告心思,不知你对你的族人还有关怀之情,若有,我就将你族人情况说上二句;若无,我这就告辞。” “说与不说怎么样?人已没,徒增悲伤。” “哦,原来你已经知道了,那你怎么不明白,正因为他们的死,才有了后人的壮大,也许正因为他们的榜样示范,才有了更多的英雄涌现。” “太动听了!可是我不要听什么名利,我要的是他们活生生的生命!”福先生嘶声道。 重华见他如狮子般暴怒,全身如要喷出火来的样子,痛心道:“福先生,我不知道你对我的态度为什么变成这样?容我接着把话说完,我不来打扰你就是。” “我正洗耳恭听。” “只要你心中还有你的族人就行,你可以到外面去听,怒吼变成了欢笑;你可以到外面去看,黑暗变成了蓝天,这里的族人已经消灭了前来侵犯的大妖,从此过上安定的生活。你的族人虽然屡遭大妖困扰,也和他们一样,也和你以前在的时候一样,百折不屈,英雄辈出,今后只要他们能战胜自己,自然会成长壮大。” “英雄辈出?”福先生讥诮道:“你说,都有哪些?” “你的儿子福孝、你的外孙冈邦、谢家兄弟、小眉、福阳、甚至福慧、冰黎、闫合,还有许多我没有记着的,无不一腔热血,舍身为公。” “你是说我的族人还在?” “你以为呢?” 福先生脸上肌肉跳动,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重华。 重华面不改色地和他对视,心中暗自惕惧,他知道福先生目力通神,但他此时已完全不惧,他怕的是自己一旦反击,会摧毁对方的目力。 福先生忽然扑通跪倒,痛声哀求:“金先生,你快告诉我,我的族人怎么样了?” 重华怒气稍息,责备道:“你既然还记挂着你的族人,这又整的哪一出故事?” 福先生诚惶诚恐、泪如雨下、低头迭声道:“都是我错了,金先生,你就不要问了,快说说我族人的事情吧。” 重华已大致明白他出走的原因,只是无论如何也不肯相信当年光明磊落的福先生,会沦落为一个鄙卑贪婪的小人,他本来可以运开天视,观察福先生的以往事迹,但是一想到上次看到的景象,终是不忍,叹息道;“你起来吧,我这就说与你听。” 羊姑在一边瞧得大气不敢出一口,此时见他们和好,也松了一口气,小心翼翼上前,收拾落到地上的东西。 重华问福先生:“她是?” 福先生抹了抹脸上的泪汗,不好意思道:“羊姑,我在这里娶的。” 重华叹道:“可怜福嫂一生心意,也被你置于脑后了。” 福先生忙道:“金先生,天日可表,我在这里无日不想的是文英和族人,对她从未有过应景之心。” 重华不悦道:“那你更加不对,福嫂你已辜负了,若无心意,就不要娶她,娶了却又弃之一边,不是糟蹋她吗?” 福先生又是连连点头认错,羊姑捂着嘴,呜呜哭出声来,人也温婉了许多,试探着站到福先生身边,依在他身上。 福先生扭捏了二下,也没有发作,听重华讲述这十多年福德山发生的事情:当重华讲到伏桀、福旭为所欲为、祸及族人时,福先生拍案大呼:“这个畜牲,我本来是留他作臂膀,他却是烂泥糊不上墙,屡次闯祸!看来不能光看他的材力,更要看他的品行。”他激愤之下,手掌使上力气,将半块石板压翻,还好及时伸手抬住,重新安放好。 当听重华讲到福嫂带人去了宁湖,饥寒无靠,每日挣扎在死亡线上时,他又涕泪滂沱,边哭边咳:“文英,我对不起你啊!”羊姑忙弯腰为他擦脸,被他粗暴地挡开。 当重华讲到福松、福顺无惧妖威,锐身赴难时,福先生痛心自责:“好孩子,都是我害了你们啦!” 重华听了,暂时不讲,又责备他道:“我就想不通,先不论谁对谁错,你却是怎么想的?有什么比你的伴侣更重要!比你的子女更重要!比你的族人更重要!比历经千山万水相遇的朋友更重要!比你肩上的担子更重要!扔下这许多不管,千里迢迢追踪德先生至此,我不相信你是那样的人!” 福先生剧咳急喘,双手抱头,恨不得埋进胸膛中去,瘦小的身子抽动不停。 羊姑大怜,忽然想起一事,走到重华身前,手指内室,着急道:“你到里面看。” 重华听她奇腔怪调,以为她不善讲话,或者是羞赧之故,也未起身。 羊姑自去里面,兜了一堆石雕过来,都放在重华面前的石板上,重华拿起来细看时,都是福嫂、孔定、谢旦、小福孝等人的雕像,他最后打开一个羊皮口袋,一看那玉刻小人,就知道是自己的雕像,惟妙惟肖,形态逼真,玉质更是一流。 重华明白了她的意思,也明白了福先生心中深藏的故人之情,他一时犹豫自己是接着往下说,还是先将德先生的消息告诉他,却看到福先生身体一摇,倒了下去。 重华吃了一惊,连忙起身去扶,发现自己也是头昏眼花,知道情形不妙,即刻迸住气息,冲出石屋,往谷口方向急奔而去。 羊姑不明所以,大惊失色,抱着福先生的身体嚷嚷起来。 她情急之下,大嗓门一露,躲在后面的生相知道阴谋已成,绕上前来,把石屋里外看了,手一招,身后的基地队员呼啦围上来。 生相急将重华的雕像擦过,给他们看了,不可一世道:“就是这个人,往前跑了,你们快去把他拿回。” 队员们凌晨刚干成一件大事,兴头正足,早已憋着一股劲,不待他说完,一个个大呼小叫,嗷嗷的追了下去。生相自去小道口张看,太阳广场上的黑气早已荡然无存,刚才传来鼎沸声浪的宝积山那边现在静悄悄的,只看到点点串串的人群正往这边而来。 他摸着下巴嘀咕:“战斗怎么这么快就结束了?又怎么发生在那里?看来大局已定,是郝大帅和乌将军赢了,这不太阳王部族的人正往回溃逃,这金重华跑得倒快。” 当下和身边健足将道:“大战已经结束,你快回去看看情况。”健足将听他吩咐,飞速去了。 生相望着他的身影冷笑:“想监视我,哼,走着瞧。等我抓到金重华,我就犯不着再求你,你回你的大海洋称王,我做我的陆地之主,嗯,你上得了岸,我却下不去海,还得瞅个机会让你有来无回。” 他心中盘算,双手兴奋地搓来搓去,口中连声轻咳,又开始在想自己到时候怎么享受、怎么摆排场了。 他这一激动,竟有些头晕目眩,几乎不能站稳,连忙稳定下来,自我怜惜地抚摸一通,又扪着胸口自言自语道:“这段时间用脑过度,好在鸿运高照,一切顺利,大愿得成!” 却不知物极必反,这是他要倒大霉的兆头。 他自调理一番,走回石屋内,见羊姑坐在地上,抱着福先生的身体,正在默默地凝视、轻轻地抚摸,便提醒她:“他又没有死,你伤心什么!” 羊姑抬起头来,憋着声道:“你快救醒他。” “弄醒又怎样?他又不理你。” “你骗人!”羊姑一着急,又吼出声来。 生相吓了一跳,忙道:“你急什么?我肯定能救他。” 说着便在重华刚才的位置上坐下,将羊皮口袋放入怀中,不满道:“你没有按我说的做?怎么让他给跑了?” 羊姑气道:“谁知道你在上面捣什么鬼,我拿出来给他一看,不光我男人晕倒,他也立时变色,冲出去跑了。” 她本来是赛狮吼,此刻又如泼妇发作,生相只觉得二耳轰鸣,头昏脑胀,双手在石板上一按,起身要走,却不知这石板已被福先生的琢玉刀划成二半,他这一用力,半块石板滑下,实实在在地砸在他一只脚上,当时就疼得弯下腰去,狂嚎惨叫,推开石板,捧着伤脚呲牙咧嘴,哎哟喂叫个不停。 羊姑也暗暗吃惊,连忙将福先生的身体拉到里面。 生相疼得适应了,见羊姑在一旁冷冷地看着自己,生气道:“你还不扶我起来!” “你活该!我是女人,你是男人,怎么扶?” 生相又被气得差点昏过去,怪笑道:“哟,想这么多,好像你多受欢迎似的。” 羊姑气恼道:“我不管,你这个骗子,快救我男人” 生相自扶着墙壁起来,恨恨道:“好,你等着,我马上来救。”单脚跳了出去。 只一点路,他又扶又跳,好不容易回到后面帐篷,将伤脚稍稍包扎,怀惴了版石,要来害福先生夫妇,却见吊睛黑峰驼不招自来,已在帐篷外等他。 生相这时疼痛劲已过,也能将就着走路了,拍拍骆驼的脖子:“好伙伴,真懂事,不过这一点路没必要爬上爬下,你让我扶着就行。” 骆驼边走边问:“主人,你让那些人类追赶的是不是地精人?” “地精人?嘿嘿,这个名字倒贴切,你是怎么知道的?” “咳,这事多少年前就传遍动物界了,只有人类不知。” “是这回事,你想告诉我什么?” “你让人类去追,不是让一群狼去追一只羊,让一群狗去捡一只包子吗?” “啊呀,你说的倒也是。” “所以,主人,你谁也不要轻易相信。” “对,我这就亲自去追。” “主人,你告诉我那地精人长什么样子?我也好帮你张看。” “好,你先趴下来,让我上去。” 生相上了吊睛黑峰驼,又到刚才头晕的地方,找到重华的雕像,指点道:“看仔细了,就是他。” 不防白眼驼忽然一扬前蹄,卟通把他颠落于地,虽然没碰上伤脚,屁股却似摔破了一样剧疼,他不顾一切吼叫道:“畜生,你这么兴奋干什么!” 白眼驼扔下一句:“告诉你谁也不要相信,你还不听!”一溜烟地跑了。 生相忘记了疼痛,望着它疾驰而去的身影,目瞪口呆。 他在地上哼哼唧唧捱了半天,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得站起,眼看身边一个人也没有,又气又急。 正没个计较,健足将的确快,已经回来,挥舞着二条巨臂,气急败坏道:“大师,不好了,他们不见了。” 生相摸着屁股,虚踮着一只伤脚,没好气道:“谁不见了?” “尊主,乌将军,还有锤头他们。” “你去哪里找他们了?” “宝积山。” “英雄桌呢?” “也没有。” “那些石桌英雄呢?” “都死了,还有那个病大主管,也死了。” 生相明白了,不是郝大帅和乌将军赢了,而是人家太阳王部族胜利了。 他原来对健足将还有些讨好巴结,此刻见他落魄,便沉下脸来奚落他:“你们几个,有多大能耐,到陆地上来横冲直撞,还想到这里来碰个大运,知道吗?陆地上顶儿尖儿的人类都在这里,能让你们讨得了好去?” 健足将二个眼珠滴溜溜地看着他,可怜巴巴地问:“那现在怎么办?” 生相心思一转,伤脚朝重华的雕像虚踢一下问:“看清楚这个人吗?” 健足将点点头,生相道:“他是尊主要拿的人,我叫人去追,还没回来,你快去追到他,我带你一起去见尊主。” 健足将本来如丧考妣,只好把生相当作依赖,听了他的命令,二话不说,八脚翻飞,也是一阵风地追了下去。 生相不得不重新忖度:这样也好,太阳王部族虽然赢了,但大主管已死,金重华又负伤而逃,剩下太阳王部族的力量估计也不怎样,我到这里几天都没看到他们露面,只是我现在受了伤,腿脚不便,不如还找个地方躲起来,等伤养好,看看能不能还和上次在基地那样的搞法,由我来当太阳王。 他一边打着如意算盘,一边观察到太阳王部族的族人簇拥着回来,已经很近了,担心被他们看见,频频回头张望,口中喃喃咒骂:“这帮蠢材,怎么还没回来?” 还好,很快,去追金重华的队员回来,虽然二手空空,却也不见得沮丧,全部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生相伸着脖子问:“叫你们去拿的那个人呢?” 一个队员漫不经心地回答:“大师,没追着。” “你们这么多人,连一个受伤的人也追不着,有什么用!” “大师,我们追着追着,忽然刮起一阵狂风,吹得我们眼都不能张开,脚都不能站稳,只好回来。我们也从高处看了,没见着一个人影。” 生相虽然七窍生烟,见形势紧迫,只好道:“哪有这个怪事,你们站几个出来,抬我去看看。” 队员们不知他受伤,以为他又在摆谱,正要上前,那羊姑在石屋内见福先生许久不醒,又怕又急,又见生相前前后后在屋外闹出好大动静,只不进来救人,顾不得克制,跑出来大呼:“你这个骗子,怎么还不来救我男人!” 生相心想今天倒霉全都是因为她,恶狠狠的道:“救不了啦,死了算了!” 羊姑怒吼一声,扑了上来,和他厮打。 生相气力还是有的,手一伸,把她重重地推倒在地,羊姑毫不气馁,发了疯地扑过来,抱住他的腿,口中大骂:“你这个骗子,我和你拼了!” 她一用力,竟把他的下衣扯了下来,生相大急,连忙双手拉住,大声喝斥。 羊姑把他死死抱住,哪里肯放,他只好一手拉住衣袍,一手去殴打羊姑,因她和自己缠在一块,不好用版石照射,怎么也不得摆脱,狼狈不堪,直到多力和众英雄赶到,给他解了围,却也就此被镇压,再也不得超生。 生相在最后时刻,终于想到:“其实我运气很好,得到也很多,干嘛去抓那金重华?舒舒服服地做个基地之主,带着洞石版石修行,哪样不好!” 第一百五十四章 消耗多少修行 多力虽然排除了生相这颗毒瘤,但是没找着重华,心中不快,一声不吭地走在前面。 福老阳待把事情安排好,赶上来安慰他:“大正阳,我刚才劝你先回,并非心头不急,但欲速测不达,磨刀不误砍柴工。” 多力停下来问:“嗯,你的想法是?” “一是当着石老前辈和福德山英雄的面,话未挑清,找得太卖力便名不正,言不顺;再者他们虽然正义豪侠,但有的说挖坑喊人,有的凭空了望探测,也不知是真是假,此处是太阳谷,难不成找一个人,我们倒束手无策,坐看他们作法!” 多力点头道:“对,还是以我们为主,自己的事情自己来。” “所以要先劝回他们,而且我们也要稍作安排。” “你准备怎么安排?” “我已让古少阳和云少阳再去盘问羊姑;又请喜老阳跟随基地队员回去,向他们了解详情;然后不但不让身边的族人散去,还要回去召集所有的老阳少阳齐在太阳山下聚集,只说白天走了一个敌酋,须即时缉拿。” 多力听到这里,才兴奋道:“妙,这里是必经道口,三路消息都近,也不要再回太阳山,就在此处停下来等。” 福老阳道:“也行。”随即作了安排。 众人散开休息,多力又问:“老阳,其它三个方向是不是也要安排搜寻力量?” 福老阳道:“我看不必了,重华来此,之前肯定了解过地形,他情急之下的反应,必是向西。” “可是那些基地队员也是即时追赶,却没有追上?” “大正阳,本领不同,决心不同、境界不同,结局大不相同,他们搜不到的,未必我们搜不到。” “说得好,我们准备怎么搜寻?” “虽然放开其它三个方向,但外族居处和游荡地方向也不能忽视,分别着古少阳和鱼少阳各回自己的区域一一排查,余者都随我们悄悄铺开,估量重华所行路程,去时由河南面向西,回来时却从河北面反向搜寻,大正阳,这样行不行?” “嗯,这样最好,唉!” “大正阳,你也不必过于担心,你不曾听他们说,重华曾失陷大海洋十五年,这样的灾难都熬过来了,这次的灾难对他也许算不了什么。” 多力哽咽道:“我就是不知道怎么和妈妈说?” 福老阳又安慰他:“等古少阳和云少阳回来,再让云少阳去和安老阳说,就说大伙儿都去找敌酋去了,先拖一拖,说不定找到了呢。” “嗯,还有,就不知道那是什么迷毒,会不会致命?” “应该不会,那个石老头明显有气息,就是昏迷,再说他怎么可能和重华相比!不管怎样,先找到人再说。” 二个人边安排边商量,福老阳又不忘让人再去检查了皮筏浮桥。 不久,古云二人先回,古少阳此时不敢快意口舌,长话短说道:“都是那羊姑糊涂,留下生相这个大祸害!” 倒是云少阳道:“我问了她半天,她也很可怜,虽然和老石头成家,但老石头对她不看不说,也很少回家,她年龄比他小很多,对他好奇、爱慕、着急、生气,她越来越大声,老石头却越来越沉默,这次生相谎称可以帮她得到老石头的心,她才上当。” 多力问道:“就是说她也不知道生相怎么使的毒?” 古少阳恼道:“她本来就糊里糊涂,现在又痴痴呆呆,还怪我们杀了那阴奸人,说这下找不到救她男人的人了。” 多力哼了一声,福老阳忙道:“大正阳,不要着急,我们仍按布置行事。”又吩咐云少阳速去安慰安老阳。 这时太阳山上得到消息的族人已纷纷赶赴过来,人头攒动,再过片刻,喜老阳也赶到,喘息道:“问过基地队员了,原来他们的基地被生相和黑洞占有破坏,他们又中了黑洞的手段,被裹挟到此,也是昨天才被解开手段,生相又骗他们到打石场埋伏,要抓重华,他们都说亲眼看到重华进入老石头的家,不久逃出,往西去了,他们奉命去追,但途中遇到障碍,又听了那个穆主管的约束,退回来的。” 福老阳拍手道:“那就是没追到,人都到齐了吗?” 光少阳道:“大部分都赶过来了。” 福老阳道:“天黑,夜间又冷,不等了。” 他看了看多力,见多力和他点头,大声对族人道:“白天河那边走了一个敌酋,必须尽快找到,大家都不必问,二人一组,过了外族居处,向西铺开来查,但有陌生人或异常情况,互相号角通知。” 又道:“古少阳和鱼少阳留下,后来的人由你们分配,各去自己的范围安排铺查。” 一个好事的少阳问:“ 老阳,那个敌酋厉害吗?” 福老阳道:“怎么,你害怕了?” “不是,如果他厉害,我们也不能倾巢而出,说不定他就隐藏在太阳广场或者太阳山脚下,也要留下力量寻找。” 喜老阳一本正经道:“他一点都不厉害,只不过跑得快而已。” 几个知情的少阳都忍住笑,喜老阳又提醒道:“大伙儿如果发现他,不要出手,大正阳还有重要大事问他。”众人齐声答应。 月明天清,四野静寂;人影憧憧,脚步匆匆,太阳部族子弟边走边饮食,福老阳和喜老阳穿插在人群中,低声点名,嘱咐族人如何分组排列、保持距离方向,让他们既能相互呼应,又能不重不漏,一一说了。 族人一通疾驰,趟过河,再过太阳广场,很快又过了外族居地,便按福老阳和喜老阳所教,南北铺散开来,多力居中,喜老阳在北领头,福老阳在南提携。 夜更深,风更厉,天高冷,地广怜,太阳子弟不怕冷,能夜视,他们睁大眼睛,支起耳朵,边搜寻边低声通气,他们呼唤重华的名字,组成一道低沉的声浪,和风声夹杂在一起,如一张大网,向前推进。 多力白天消耗太大,又大费心神,见福老阳和喜老阳安排得天衣无缝,便不再过问,只是低头走路,边走边吸收地气,恢复体力。 正走着,负责到处查巡的光正阳过来报告:“大正阳,那边石老前辈也在。” “啊,在哪里?” 光少阳一指西北方向:“前面不远。” “快去看看。” 二人连忙靠近,远远地听到石干悲怆的声音:“重华!重华!”这才发现他又趴在地上呼喊,然后又侧过头去倾听,一阵停顿后,才艰难爬起,又迎风向前,仍是边走边喊:“重华,你在哪里啊?” 只是他大概喊得久了,苍老的声音早已模糊;内心悲痛,脚步也明显蹒跚。 光少阳抹着眼泪道:“大正阳,石老前辈的眼睛不好,我们去带着他?” 喜老阳也听到动静赶来,动情道:“好一个忠心老人!” 多力道:“不要打扰他,派一个人跟着,我们回头的时候再来安抚他。” 附近的几个族人看了,无不感动,只按多力的吩咐,避开石干,继续前行。又走一阵,多力的力量渐渐恢复,便能登上高处,运金眼相看,只见巨大的夜幕下,族人虽然众多,但在广阔的地域中还是显得微不足道,而且时间久了,大伙儿的脚步和喊声已经变得麻木,无不是在被动坚持着。 多力沉默片刻,忽然将上身的衣袍扯开,高昂着头,向前疾冲,寒风吹打在他的脸庞上、胸膛上,从他的耳边刮过,他越跑越快,只希望风越来越大,将头脑里的忧虑、焦急和憋屈一扫而光,要不是他的族人就在他的身后,他早就想痛痛快快地长啸或者放声大哭了。 他也不知跑了多远多久,自觉离族人已远,正想伏倒地上,悄悄地发泄一下,却听到前面一声清亮的问候声:“太阳王,我们在这里。” 多力一惊,忙安下心神,运金眼看时,前方离他还远,有三人正站立等他,他听出喊他的人是仁吉,心中诧异他怎么也能在黑夜中看清自己,一时又庆幸自己还好没有失态。 他没有应声,内心却升起一股温暖,将所有的浮躁都化去了。 等到光少阳也赶上,二个和仁吉会合时,却见仁吉很是放松,一点儿都不显得着急,他身边的致胜和泰山也是如此。 多力问道:“仁吉兄弟,你们怎么会在此?” 仁吉笑道:“我们也是在找金老爷。” “哎!不是请你们好好休息的吗?” 泰山大声道:“太阳王,金先生不光是我和舅老爷的故人,又有提携之恩,也是少主的至尊长亲,我们若不把他找到,怎么吃得下饭,睡得着觉?” 多力感激道:“没想到你们一路跋涉辛苦,白天又经历激战,竟比我们还快,气概巍巍,不输于大高原!” 致胜笑道:“还有二个在前面呢。” 多力失声道:“莫非是冈邦和闫合兄弟,快叫他们也过来休息一下。” 仁吉笑道:“他们以为跑得越快越远,就越容易找到,离这里远着呢,听不到我们的喊声的。” 多力奇道:“你能看到他们?” “能。” “你刚才不是听到我的奔跑声,而是看到我的?” “是的。” “就是你说的暗象?” “对。” “它能看到多远?” “很远。” “太神奇了,你能让我见识一下吗?” “冈邦在河的北面,闫合在河的南面,正往返寻找,二个人跑到现在竟然不累。” “我们这就追上他们。”多力要求道。 “自然可以。”仁吉欣然答应。 泰山当时在一边照顾大主管,也见到过多力之能,唯有对自己的脚力很有信心,当下踊跃道:“我来给太阳王带路。” 致胜批评他道:“泰山,你这一天也没怎么动,倒是劲足,也不想想太阳王大战强魔,又领着大伙儿会奸妖生相,比你多消耗多少体力?比你多担多少心思?怎么和你比?” 泰山连忙收住脚,赔笑道:“舅老爷说得对,我因 见太阳王绝世英雄,自己又没有什么可拿得出来,一时脚痒,太阳王别见怪。” 多力笑道:“先不说其它,能从福德山过来,哪个不英雄了得!光少阳,你这就陪尊客先行去通知冈邦闫合二位兄弟,让他们停下来等我们,我陪致胜长辈和仁吉兄弟随后便到。” 仁吉拍手道:“太阳王英明,这样最好!” 光少阳和泰山二个自然乐意,飞一般窜出,消失在黑夜中。 仁吉问道:“太阳王,你们怎么也这么不辞劳苦地寻找金老爷。” 多力心中早就准备好答词:“他既为海洋老人推崇,又被你们追随,来到太阳谷,我们怎么能怠慢不理” 仁吉叹道:“是啊,他是个高贵的人!” “你所指的高贵有哪些突出的地方?” “玉质光辉,正气巍然!” 多力听了用心品味过,神往道:“你说的简单,他真的没有瑕疵,你们此前曾见过他?” 仁吉道:“没有,我也是白天见到过他,第一次。” 致胜道:“我在十五年前还见过他一次。” 多力又追问:“他与你们有什么恩惠?” 仁吉道:“没有他就没有我。” 致胜道:“没有他,就没有今天的我。” “那冈邦和闫合呢?” “也是。” “泰山呢?” “也是。” “那基地的大主管和石老前辈呢?” “不知道,可能也是。” “嘿嘿,他都做了什么?” “也许他能力强大,但主要还是对众生有情,不负所遇,全力为之,所以对于当事之人,无不披惠。” “那就未必了,他对我部族长公主的态度摆在那里呢,我看比那老石头还要恶劣!” “太阳王,你不能这么偏激,他对常人那样,对于至亲至爱的人怎么会轻视?即便有表面误会,时间会证明一切。” 多力听他讲得隽永,触动心思,轻叹一声道:“唉,以后,以后他自己还不知怎么样呢?人人受惠?我看是人人遭累!” 致胜道:“我们不累,太阳王累了,可以先带人回去休息。” 多力苦笑道:“你们有暗象,当然不累,我们出动的族人虽然能夜视,但目光凝而不散,要这一片片地搜过来,不知要消耗多少修行?我与心不忍!” 仁吉道:“原来太阳王是体恤族人,应该如此,我们却因金老爷出逃在外,就怕他像那老石头一样昏迷,为猛兽动物啃噬,和夜寒所害,所以不能放心,出来寻找。” 多力点头道:“夜寒不必担心,妈妈曾传他修习太阳功的心法,这又不是天寒地冻的时候,他应该可以抵御,就怕碰着猛兽动物,只是如果遇到那种情况,就算有暗象,我们也不一定能即时赶到。” 仁吉见他说漏了嘴,也不理会,忙和他道:“太阳王,我有一个请求。” “兄弟,不用客气,有事你尽 管说。” “你先闭上眼睛,放松思想,片刻就行。” 多力依言做了,仁吉启动暗象,只一息功夫,将他和自己二人换了地方。 多力是地之子,与这凌空的举动很是敏感,只等仁吉说:“好了。”睁开眼睛看时,虽然没有觉察出异样,还是疑问道:“兄弟,你刚才是不是让我离地了。” 仁吉赞道:“太阳王果然不比寻常,我们在此等泰山和光少阳。” 多力大是惊讶,忙运金眼看时,不光见泰山和光少阳正向这边疾奔而来,二边果然看到冈邦和闫合的身影,骇然道:“兄弟,你这是怎么做到的?” 仁吉笑道:“也是暗象的功效。” 多力恍然大悟:“太好了,我这就让族人休息,只留我们几个等候暗象消息,等天亮后我再唤苍鹰黄狗帮忙。” 仁吉随口问道:“苍鹰黄狗?” 多力哈哈大笑:“你有你的无上之宝,我有我的贴切帮手,我部族中有人善于豢养苍鹰,苍鹰飞得高,眼睛锐利,在这峡谷中找一样东西对它来说很容易,我族外围又流浪着一只大黄犬,常带其它犬来谷中,到时候让它来嗅踪辨迹,比我们找起来快捷多了。” 说话间,泰山和光少阳二人身形已露,泰山边跑边喊冈邦闫合,冈邦先听到,回应道:“泰山叔叔吗?我在这里。” 仁吉这才大呼:“都快过来,太阳王也在这里。” 泰山跑这么远也未觉着累,见他们三人在前面好整以暇,不由得惊呆了,结结巴巴道:“舅老爷,这是怎么回事?” 致胜大笑道:“不关我事,是仁吉施用的手段。” 多力赞道:“泰山叔叔年纪大了一轮,一路不停喊话,仍这么轻松,让我部族中第一跑手自叹不如,了不起!” 不多时,冈邦和闫合都过来,冈邦问道:“你们怎么都来了?” 致胜假作生气道:“还不是为了你们!” 冈邦挠头道:“为了我们?” 致胜更加摆起架子来教训他:“你们二个小鬼,一转眼间就不见了,害得大家吃不成饭,睡不成觉,连忙出来寻找,连太阳王都惊动了。” 冈邦急道:“咳,我们可是出来找金老爷的。” 众人都听出致胜在消遣冈邦,多力正想劝说,仁吉忽然手往下一按,嘘了一声:“有消息了。” 众人心头大震,都静下来看他,只听他道:“奇怪,有一只大骆驼,上面坐一个童子,拿一面小旗,指着方向,好像在找什么?” 冈邦问:“找什么?” 闫合大声道:“我们在找什么,它们就在找什么!” 多力听了大急:“仁吉兄弟,是不是这样?在哪里?我们赶紧过去。” 仁吉道:“且慢,离此地还远,来不及了,哥哥,我们还像刚才那样过去。” 多力大喜,忙和众人道:“大家都站好,闭上眼睛,思想放松。” 仁吉微笑点头,启动暗象,又是片刻换了地方。 第一百五十五章 福德山 冈邦一落地,就大叫起来:“好啊!仁吉,应该和你一起来的,又快又省。” 他话一说完,就发现大家都全神贯注地看着前面:在皎洁的月光下,一个巨大的黑影从地上叼起一具躯体,仓皇而逃,它背上又有一个黑影,却不是一个童子,而是一个猴子,正张牙舞爪,急得吱吱直叫,声音凄厉得让人震颤。 众人刚才听仁吉所说,只觉得惊奇,此刻目睹寒夜中的这一幕,无不毛骨悚然。 那庞然大物确是一个大骆驼,很是笨拙,大概听懂了背上灵猴的提醒,口一松,吐下躯体,慌里慌张转了个圈子,又冲了回来。 这里多力早运金眼相看,料它回来又要去叼另一具躯体,飞身赶上,架住它的脖子一扛,硬生生把他它推倒,就在这一眨眼的空档,泰山已然冲上,将那躯体抢在一边。 众人都围到泰山身边看那躯体,果然便是重华,都松了口气,却人人出了一身冷汗。 仁吉道:“刚才好险,暗象说,幸亏有人伏在金老爷身上挡住,幸亏我们及时赶到,金老爷才没有被大骆驼咬着。” 众人又转头看时,那骆驼已然站起,一瘸一拐在前面走,灵猴则一步三回头抹着脸在后面跟着,一大一小二个身影慢慢消失在黑夜中,颇显悲凉沧桑。 致胜问:“冈邦,你怎么也没想到驱逐它们?” 冈邦摇头道:“不知为什么,我觉得他们挺可怜的。” 致胜叹道:“我自小生活在大高原,了解动物习性,我看到它们流泪了,很是伤心。” 他们二个在这边说着,那边光少阳在大喊:“大正阳,是孤师傅。”已把先前那具躯体抱了过来,众人看到他身上二排新旧伤口,更奇的是双手各握着一颗硕大的动物眼球,又都惊呆了。 闫合失声道:“这人早就死了,这次又被那骆驼深深地咬了一口。” 泰山惊道;“还好他挡了一下,这一口要是咬在金先生身上,那就凶险了。” 多力道:“我想起来了,那个骆驼眼睛坏了,才步伐笨拙,全靠它身上的猴子指挥。” 闫合接着道:“那就是说这眼珠就是那骆驼的,它之前就来过,咬死孤先生,孤先生在临死之前摘下它的眼珠,它后来不甘心,才又找来猴子帮忙。” 众人越说越觉着玄乎、恐怖,又仔细查看了重华身体,见他身子被皮毛结结实实地捆住,无一道伤口,面色如常,也有呼吸,都放下心来。 泰山道:“太阳王,金先生已经找到,还是赶紧回去施救。” 致胜笑道:“还让仁吉施法,回去也快,只说要到哪里?” 光少阳道:“大正阳,英雄桌那边,白天刚刚收拾了好几顶帐篷,一应物资俱全,不如先去那里。” 多力点头,和仁吉道:“兄弟,还要请你再施一次手段。” 仁吉回答道:“哥哥,你尽管安排。” 当下多力请仁吉先把众人送到石干身边,请他同回,再留下光少阳,让他去通知福老阳和喜老阳收队,又叮嘱他将孤师傅的尸体处理好,然后才齐回英雄桌。 那孤师傅正是德先生,可怜仁吉眼看着亲祖父就死在眼前,却没能相认。福老阳和喜老阳听说已找着重华,都松了口气,福老阳问:“人在哪里?” 光少阳道:“老阳,大正阳怕这个时候打扰其他人,先回英雄桌那边去了。” 福老阳道:“很好,重华怎么样?” 光少阳道:“人没事,就是险象环生,多亏了这个人。”说着指了指脚下德先生的尸体。 那古少阳安排好自己的事情后,赶过来帮忙,也在身边,听说情形惊险,很是好奇,忙问道:“啊,快说说看,怎么回事?” “先是亏了仁吉尊客,是他发现了金老爷的身体所在,又施神奇手段赶到,那时正有一大一小二只野兽,气势汹汹地要去撕咬金老爷,被大正阳挡住大兽,那个叫泰山的尊客冲上去将金老爷抱开,就差了半句话的功夫,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啊!”福老阳等人齐声惊呼:“果然有夜走的野兽,就怕这个。” 古少阳也指着德先生的尸体问:“你不是多亏了他吗?怎么说的却是福德山来的英雄?” 光少阳咂咂舌头道:“是啊,当时那大兽一口咬下,叼起身体便走,你猜它叼的是谁?” 古少阳道:“你刚才不是说泰山尊客把金老爷的躯体抢走,那就是这个人了。” 光少阳点头道:“正是这个人趴在金老爷的身上掩护了他,而且,最惊险的是前面还有故事。” “什么故事?” “后来我们发现,这个人身上早有几个伤洞,双手各自抓了一只动物的大眼球。” “啊!那不是说前面已经有一个动物袭击过金老爷,这个人奋身挡住,同时扯下它的眼球?”古少阳抢着道。 光少阳道;“是的,那时我们都还没有到。” “他是谁?”喜老阳动情问道。 “孤师傅。” “啊!老孤?他怎么在那里?”喜老阳这才认真看过,随即又道:“啧啧,先不问这个,他如此舍身救人,不但是重华的恩人,恐怕与他也缘分不浅。”当下和福老阳道:“不如你和众弟子先回,老孤英雄行径,与我族有恩,虽死不可轻慢,我和他有些私交,就留下来送他一程,然后再赶往英雄桌。” 光少阳道:“大正阳也是这个意思。” 当下福老阳自去安排,喜老阳问古少阳:“此处这里离你处最近,你看看怎么安排?” 古少阳笑道:“你白天看到的,老石头的居所后面有一顶空帐篷,不如先 到那里安置,待天一亮,我便叫上几个人来将他安葬。” 喜老阳道:“就这样吧。” 当下古少阳和光少阳轮流扛着德先生的尸体赶往打石场。 未至小石屋,远远的听得一个人在问:“古少阳,找到金先生了吗?” 古少阳应声道:“找到了。” 随即一愣,大声问:“你是老石头?”赶紧疾步而上,果见福先生正伸着头在殷切相望,除了身相萎靡,与常时无异。 光少阳奇问道;“你怎么醒过来了?” 福先生惨笑道:“我知道我现在的生命与己无味,与人无益,若不是记挂着金先生,我哪里有勇气见人?” 古少阳忙道:“老石头,你误会了,我们想问,你中了那奸阴人的迷毒,本来昏迷不醒,我们也一时不能相救,奇怪你怎么醒过来的?” 老石头摇头喃喃道:“是我女人因见我和金先生都被迷倒,她却无恙,她脑中搬来搬去,想通她身体能克制迷毒,便割腕放血,让我喝了,将我救醒。唉,这个世界上珍爱我的人太多,我却所负者众,我以后怎么办?以我微薄的生命,怎么报答得了太多泱泱情义!” 福先生想到这一层,脸色大变,全身冒出汗来。 古少阳等人不知他情绪变化,听了他的话,一个个恍然大悟,心花怒放,光少阳忙问:“你女人呢?” 福先生道:“她失血太多,当时昏迷,我已将她包扎好,现在在里面睡着了。” 喜老阳止住光少阳道:“老石头,我们有事要你帮忙。” 福先生知道他的身份,忙道:“我流浪到太阳谷,蒙你们收留,生命便是你们的,有什么事说好了。” 喜老阳道:“嗯,这个,金先生虽然找到,但不知道有没有救醒?如果不能,恐怕还要让你女人再割血一次。” 福先生道:“这是应该的,我现在就因为他活着,我这就回去叫醒我女人。” 喜老阳忙拉住他道:“且慢,一个人哪能失血太多,再等等,光少阳,你这就去英雄桌看看金先生怎么样了。” 光少阳答应一声,飞奔而去。 福先生连声道:“谢谢老阳体贴!” 喜老阳和古少阳齐道:“这是应该的,为什么要谢?” 福先生竟有些忸怩,吱唔莫答。 原来羊姑自服下大海洋强鱼岛的魔药,耳聪目明,声音也变了,一切自然 不过,她见福先生久久不醒,情急之下,想到割血救夫的法子。福先生头脑一醒,见她舍命相救,大是感动,也连忙起身为她包扎,完了又伏伺她睡下。 他本来也想等羊姑睡醒后再去如法救重华,却又怕喜老阳误会,所以内心不免为难,待发现自己竟自然而然地怜惜羊姑,又有些不好意思。喜老阳和古少阳不知道他的心思,又见他不咳嗽了,也觉得他有些反常。 古少阳笑道:“老石头,还有一事要烦你。” “不用客气。” “这里有个人因为舍命救护金老爷而死,我把他的身体先放在你后面的帐篷里,然后去叫几个人来把他安葬掉。” “这还用说什么呢?何况他是英雄、恩人!我来扛。” 古少阳道:“你身体刚好,先歇着,还是我来。” 说着将德先生的身体扛到后面去了。 喜老阳这时安下心来,口中却道:“重华醒了就好了,省得还要割血。” 福先生道:“哪里,救人事大。” 喜老阳拍了拍他的肩膀,和他亲近道:“老石头,我既要和你道歉,又要感谢你呢。” “为什么?” “你在这里许多年,我也是刚刚得知你是重华的故人,我们招待不及啊。” “没有,我这已是惶恐不安了。” “而且,你救了那个基地大主管,他也是难得一见的英雄,帮我们收拾了英雄桌那帮烦嚣之辈。” “这我不知道,但我们二个,都已是黄金成烂铜,同病相怜而已。” 喜老阳更加安慰道:“重华非同凡人,和你关系又非同一般,你就有什么伤心往事,都可由他出面解决,不要如此灰心丧志。” 福先生深叹道:“哪里,当初我和他有着相同的理想和目标,无话不谈,肝胆相照;虽有烦恼,付于微笑,那真是一段灿烂时光,其后他的灵魂愈磨愈亮,而我却自陷下流,暗淡无光,境界一上一下,已有鸿沟,相遇已然无语。唉!” 他们聊着聊着,不知不觉天已发亮,后面有族人来叫:“老阳,都已准备好了。” 喜老阳道:“我这就去送老孤上路。” 福先生已然听说过孤师傅的事迹,欣然道:“既是金先生的恩人,我也去送他一程。” 二人齐往后面来。福先生又想起自己忽然之间不咳嗽了,心中也不确定是不是羊姑割血喂他的原因。帐篷狭小,容不得几个人,德先生的尸体被搬出来,古少阳道:“老阳,脸已经擦过了,你要不要再看看?” 喜老阳蹲下身,掀开德先生脸上的羊毛巾,看着德先生的脸庞,低声道:“老孤,你安心去吧,你这辈子是孤家寡人,但愿你下辈子心愿得成。” “是德远哥哥!” 他话刚说完,身后的福先生惊呼一声,冲上前来,扑到地上,将毛巾扯开,仔细看了,旋即抱着德先生的头嚎啕大哭起来:“真是德远哥哥!哥哥,你怎么会在这里?都是我害了你:我猪油蒙了心,害了族人;害得你离家出走,惨死他乡,我不是人,我是畜牲,我猪狗不如!” 他跪在地上呼天抢地一通痛哭,突然放下尸体,双手乒乒乓乓在自己头脸胸前乱捶乱打,直打得口鼻流血,摇摇晃晃,仍不住手,神智疯了一般,周围的人都睢得呆了。 古少阳问道:“老阳,看来这个老石头和孤师傅相识啊。” “岂止相识,关系非同一般。” “但又好像从未见面。” “哼,他们二个不知道,我们更不知情,你先上前劝劝。” 古少阳上前拉劝道:“老石头,人死不能复生,我们还等着将他安葬呢。” 福先生手臂一摔,嘶声道:“别动我哥哥!” 古少阳也是少阳辈中佼佼者,尤其腿脚雄健,此刻却蹬蹬蹬退了几步才站稳,没想到一向蔫不拉几咳嗽如病鬼的老石头力量如此之大,他恼怒之下,冲上来要训斥福先生,被喜老阳拦住。 福先生浑然不觉,又双手上上下下狂击地面,以头坠地,身体如要蹦跳起来,只是责悔号哭:“哥哥啊,你待我那么好,帮我、教我、救我,我到哪里找你这么好的哥哥?我这是吃了石头、瞎了眼、中了什么邪?要什么破书!什么能抵得上你?全世界所有的宝贝加起来也抵下上你这个好哥哥啊 !” 他哭着哭着,突然抓起地上的泥土,也不管石子沙子,就往嘴巴里塞,一边发狠道:“我叫你贪!我叫你贪!” 古少阳看着他扭曲疯狂的脸,也惊得张大了嘴巴。 喜老阳忽然大声道:“老石头,我们还等着你救金先生呢!”福先生顿时住手,整个人直挺挺地僵住,好一阵才瘫软下来。 喜老阳才又劝他:“老石头,人死,入土为安,还是早点将他下葬吧。” 福先生已是无力再哭,无泪可流,却坚定道:“不行,这是我哥哥,你们不能动他!” 喜老阳盯着他缓缓道:“你纵有迷天错误,哭有什么用?哀有什么用?还是多想想怎样尽善后事吧。” 福先生神智为之一清,抬起头来郑重道:“老阳,我有一事求你?” “你说。” “这是我至亲哥哥,因路途遥远,我不能背他回家,想改地葬为火化,我将他骨灰带回老家,让他时时可看到家人。” “好。” 古少阳在一旁早已感动之极,听了他的要求,不待喜老阳吩咐,当即安排人去抱来柴薪。 福先生也不要他们帮忙,自己摆布好,将德先生的尸体小心翼翼地安放到上面,喜老阳本想主动发出火苗帮忙,但福先生一生和石头打交道,多明其理,随意找了二块石头,在干草中间,搓刮二下,烟火腾然而起,柴薪噼噼啪啪地烧起来。 福先生凝望着大火中的尸体,悲痛呜咽道:“哥哥,你死之前还做成了一件大事,我无地自容,先带你回家再说。” 这边的动静大了,惊醒了羊姑,起身抱着伤臂过来,看到福先生的悲惨模样,连忙问他:“老头子,怎么了?” 福先生道:“你大伯死啦。” “什么?” “我哥哥死啦!”福先生大吼道。 羊姑点点头,在他 身边站了一刻,却又回去,不一会,端来一个石匣子,仍安安静静地站在福先生身边。 喜老阳看看古少阳,古少阳明白他的意思,但自己也不明白羊姑怎么会变成这样,只能和他摇头。 火势渐灭,风一吹,灰烬尽散。 福先生此时已经情绪平静,独自把骨殖一一拾起,放入盒中,捧在胸前,和喜老阳道:“老阳,我女人已经恢复,我们这就去看看金先生?” 喜老阳也着急道:“这光少阳怎么到现在还不回来,难道重华在那边已经救醒了?” 福先生道:“金先生有大能,应该没事,但我看了才能放心,然后定定心心地送我哥哥回家。” 喜老阳感动道:“老石头,我佩服你这样的重情重义,但马上大雪封山,路途遥远,恐怕一出谷就无路可走,不如等明春,我们为你准备好驼马物资,派人远远相送,你若还想快些,我再请求大正阳相助,他有掌上云雾针,只要在云雾中找准方向地方,那针便如仙人指路,又快又省。” 福先生摇头道:“谢谢,我太想我的族人,我哥哥的族人就是我的族人,我也想让他早点能看到他的族人,我现在归心似箭,爬也要爬回去,死也要死在福德山!” “福德山?” 喜老阳惊讶出声,正想再劝,福先生和他固执地一摆手,蹒跚而回,口中犹喃喃念道:“哥哥,你在天之灵,若肯原谅我分毫,请保佑我和你一起回到家乡。” 羊姑在一旁搀扶,他又叮嘱道:“你注意点,别惊着了你大伯。” 喜老阳情不自禁地跟在他后面,眼眶再一次湿润,他明知老石头不对,见他固执,也无计可施,更不知英雄桌那边的情况,忍不住大发牢骚:“都是什么人?做的什么事?到现在也不来个信!” 古少阳道:“老阳莫急,我这就去看看。 第一百五十六章 瞎眼骆驼 英雄桌旁,闫合来看宝月:“妹妹,你没事吧?” “没事,你们才走,太阳王部族便有人来,聊了很久。” “是谁?” “那个叫风少阳的,还有一个长者,说是生病,蒙了脸。” “都说了些什么?” “多问的是金老爷的事,对了,哥哥,金老爷找到了吗?” “找到了,但人却昏迷形不醒,大伙儿看了,都没有办法。” “哥哥不用担心,金老爷有救。” “嗯?你有什么办法?” “不是我,我听从打石场过来的太阳王部族的人说,那个老石头醒过来了。” “真的?怎么醒的?” “他女人割开手腕,喂他喝血。” “啊呀,这倒可能,金老爷和那老石头都昏迷,她却没事,也许她想到这点,这才割血救夫,了不起!走!” 当下拉了宝月回来,大声道:“金老爷有救了。” 众人正愁眉不解,见他喜气洋洋,忙问原因,闫合把话一讲,众人高兴坏了,当即收拾要去打石场所,请那羊姑施血救重华。 风少阳忽然进来,在多力耳边说了一句话,多力出去,片刻又回,和众人抱歉道:“我族另有救金老爷之法,各位先请休息,事情一毕,我就来和大伙儿相聚。” 冈邦忍不住问:“还有什么好办法?” 多力含糊道:“我族长者将去灵湖求祖灵施救。”说完匆匆出去。 冈邦一撇嘴道:“这个明显不靠谱,我就不信。” 仁吉道:“多一个法子也好,就是不行,还可以去打石场啊。” 泰山又催他道:“少主,金老爷已经无忧,你还是速拿主张,怎么处理大主管的身后之事,基地不知道怎么样呢?” 仁吉问:“大主管的遗体还好?” “有扬子和队员看着呢。” “是不能拖了,咱们过去看看再定。” 安老阳骑牦牛,多力在旁边照顾,二人跟着抱了重华身体疾奔的黑衣巨人。 多力有点不高兴:“妈妈,你真的要去求祖灵?” “是啊。” “能行吗?” “你是太阳王,怎么这么问?你不是从小就相信祖灵长大的吗?” “可是这事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这件事比哪件祖灵显灵过的事情还难?” “妈妈,我们何必惊动祖灵,找那老石匠夫妇很容易,以后我们记着报答他们不就行了?” “你不懂!”安老阳生气道。 二人闷声赶路,直到上了宝积山,安老阳忍不住道:“我不想让他身上有其他人的血!” “噢。”多力心中恍然,讨好地问她:“妈妈,你眼睛不好,路又远,怎么想到来这边的?” “嗯,你们走后,我后来想起一桩事情,到这里来查看。” “什么事?” “我听说石桌英雄中有母子二人身藏剧毒,生相这段时日又在英雄桌活动,我便怀疑你父亲身上的毒质会不会是生相从他们处获得的。” “啊呀,这个我们倒没有想到,妈妈,你查到什么了吗?” “我一面着云少阳带你巨 人伯伯再去找那老石匠的女人调查,自己和风少阳到这里来找那使毒母子,但那二个人已经死了。刚好有个小姑娘认出风少阳,她不会讲话,却聪明得很,帮我们找来一个叫扬子的基地队员,她一直在英雄桌,被石桌英雄欺负得疯了,我们怎么响都不成,又是那个小姑娘,啧啧,她也不说话,就一边抚摩扬子,一边打着简单的手势,扬子这才肯说。原来那生相主导英雄桌,领彩夫人一门心思地想贴上他,生相却装呆不理,估计生相也看不上她母子的藏毒。后来那个大主管回来,他可能也知道领彩夫人母子防不胜防,一上来就痛下杀手,将二人毙了。” “那就是说他身上所中的毒,不是领彩夫人母子的。” “这也难判断,我让风少阳去搜母子二个的尸身,那小姑娘又是帮忙拿火把,又是在一旁提醒,啧啧,她的眼力似乎比我们还好。” 多力笑道:“妈妈,好像你看见似的,是听风少阳说的吧?她叫宝月,也是从福德山来的,你都说几遍了,后来怎样?” “风少阳找到几根小管,晃一晃,有水质的,有粉末的,正想找二个小动物来试试,你巨人伯伯回来,说那个老石匠已经得救了。” “这下你放心了。” “唉,是他们放心了,在一旁高兴,我却感到泄气,到外面想着办法,想来想去只能去求祖灵,正想着呢,你们就回来了,怎么这么快!” “妈妈,这都是仁吉兄弟的本领。” 当下把仁吉驱使暗象的神奇一说,安老阳点点头,欣慰道:“昨天你勇斗强魔,族人全体出动,哪个不在为你呐喊助威?有几个外来英雄也在奋力拼搏,一个黑小子和一个使刀大汉尤为勇猛。” “妈妈,那是冈邦兄弟和致胜叔叔。” “一个使长鞭的少年和那宝月姑娘一样,沉静聪明,不慌不忙,只挑要点打。” “妈妈,那个兄弟叫闫合。” “还有一个古怪长大人,不知使的什么魔法,那石头便如冰雹般砸向敌人。” “妈妈,那是石老爷爷,他对-他最忠心,这不又到大海洋去寻解药去了。” “又有一人全神贯注,在一旁统领全局。” 多力不答。 安老阳又问他:“儿子,没有他们相助,你能赢吗?” “妈妈,我我斗强魔时心无旁骛,之后想起来却心有余悸,不是福德山英雄帮忙,不是族人做我的坚强后盾,不是诸般巧合,恐怕我们这次又要吃败仗。” “嗯,四十年前,你爷爷带着先辈族人去讨伐强魔,无一生还,祖灵谕示:我部族愈斗愈弱,若无其他英雄力量注入,抵敌复仇永无希望,才设下这一长局,让我去救你当时身陷困境的父亲,他系上一纪先进人类遗留,又有奇遇,能至各处山川,祖灵寄望他能挖掘别处英雄。” “祖灵怎么能笃定他一定能找到福德山英雄?”多力赌气问。 安老阳悠然道:“人的境界不同,审看事物的观念差异很大,祖灵也许并没有什么神通法术,只不过她审辨事物的目光比我们深邃广阔太多,遇到问题往往能迎刃而解。我现在才知道,你能打败强魔,于太阳部族是生死攸关的事情,但从昨天到场的奇人异客来看,这场斗争极有可能是关乎海陆命运的大事情,比较而言, 我们的事情反而微不足道了。” 多力曾身临其境,听了母亲的教导,即刻信以为然,诚服不语。 黑衣人将重华的身体在灵湖边摆放好,自行退开。 多力解下皮袋,从灵湖中汲了水,母子二个将手脸洗过,安老阳拉着多力跪下,面向灵湖开始祈祷:“祖灵,你有辉耀的太阳石,可以照见重华已往的踪迹;你有清净灵湖水,可以映出重华从来的心志,这么多年来,他没有享受到家的安定,家的温暖,因为他是为了心中那个家的安定,那个家的温暖,他忍受劳累、深藏委屈、历经灾难,只为了播下强壮的种子,带回强大的力量,今天,他做到了。祖灵,他今天又遇到了一点小灾难,请你念他的心是忠诚的、忠贞的、忠实的,让他不再受冰冷昏迷,起来沐浴阳光,享受天伦吧!” 当安老阳接着在说一些许愿的话的时候,多力转过身来,默默地看着重华的身体,他从冷遇苦寒中来,随着年龄的增长,他越来越盼望重华的出现,也越来越气恨他,因为在自己最需要依赖的时候、最需要温暖的时候、最需要启发的时候,他没有在自己的身边带自己、教自己、保护自己,哪怕是责打自己,光阴悄然逝去,自己失望地发现自己的人生已不再需要他了,他的父亲的形象也越来越冷陌。 可是就在刚才,母亲在赞美祖灵睿智的时候;现在,母亲在理清父亲贡献的时候,自己一下子明白此前认知格局的自私狭隘,父亲不在自己身边,因为他有他的职责,他有他的分担,因为他背负太多,所以才走得越远,离开越久,而自己扎根太阳谷,已经够幸运的了。 多力的思路豁然开朗,心中的气恨化成了敬慕,他连忙起身,又去灌了满满一皮袋水回来。 这时安老阳也已许愿完毕,回过身来跪下,几乎要趴到重华身上,一点一点地抚摸着重华,当她摸着重华的面庞时,用手指一捻,责怪多力道:“脸上这么多土,你带回来这么长时间,也不知道给他擦洗一下。” 多力道:“妈妈,我们光想着怎么救醒他了。” “嗯,你来倒,我来洗,你看你父亲胸中亲怀了多少心思,肩上挑了多少担子,都这个样子,眉宇间还有淡淡的忧郁,脸庞上还有隐隐的沧桑。” 多力疑惑地看了妈妈一眼,再用心去看重华时,皮袋倾斜大了,水哗哗洒下一大片,全落在重华脸上。 安老阳责怪道:“我让你倒在我手上的,谁让你往他脸上倒的?” 多力正想分辩,冷不防重华打了个喷嚏,把安老阳吓了一大跳,惊叫一声,想也不想,起身就逃,多力惊慌之下,扔下水袋子,也跟在后面奔跑,母子二个头都不敢回一下,一口气奔上山坡,直累得气喘吁吁,赶紧找个地方先藏好身子,这才探头张望。 多力忍不住笑道:“妈妈,你眼睛又不好,跑得比我还快,你怕什么?” “他醒了。” “那不好吗?” “这么多年没见面,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那以后怎么办?” “不知道,看看再说,妈妈有你就够了。” “哼,你骗我!你不是成天都在想让他以后带你去外面的世界看看吗?” 二人直看到重华坐起身来,才轻轻离去。重华梦见自己死了,被人扛着,不知走了多远,也不知去了多少个地方,最后被扔到大海洋中。 他一下子醒过来,觉得脸上冷嗖嗖的,伸手一摸,脸上脖子里全是水,衣服也浸湿不少,自觉有些狼狈。 他没有即刻起身,先把自己这一次的遭遇回忆了一下,这才想起自己中了迷毒,然后狂奔逃命,他清楚地记得当时完全是凭着一口气冲出多远是多远,一口气过去,自己就麻木无知,连钻入大地的力气也没有了。 那时候他还想起这种全身无力的痛苦和当时在强鱼岛中毒时的感觉何其相似,这种毒肯定来自郝大帅一伙,可是又怎么在福先生的石屋内发挥作用的呢? 他坐起身来,这才看清自己在宝积山下。面对灵湖,还在不久之前,这里刚刚进行过一场大恶战,郝大帅已被歼灭,难道是生相?他想起了大主管说的另外一个大患,但一直没有露面,这是一个无处不钻最喜在暗中使坏的妖患! “信龙在吗?” “早在啦。” 他刚喊出声,信龙就窜到他跟前,重华有点不悦道:“你平时口口声声表忠心,这次我遭遇生命危险,却没有见到你伸出援手。” 信龙漫天叫起屈来:“你那时跑得比我还快,我追都追不上,后来一直守在你身边,寸步不离。” “哼,我怎么到这里的?不会是你的功劳吧?” “不是,你也是刚被救醒,你昏迷时我有什么办法,只能守候在你身边保护。” “那是谁救了我?” “太阳王部族的人。” “嗯,怎么救的?” “咳,其实很简单,用一点湖水洒在你脸上就行,早知道这样我就立大功了!” “哦。”重华舔了一下嘴唇,心中明白,当时从强鱼岛逃脱,他还讶异自己怎么会迷毒自解,原来那迷毒只为了毒害陆上生灵,一沾上海水,毒质自解,而这灵湖水也是咸水,和海水无异,所以自己才得救。 “嗯,看来这个救我的人倒是个知识大家,他在哪里?” “他们回去了。” “走了。”重华一阵失落,又问信龙:“可知我当时中毒是怎么回事?” 信龙气愤道:“都是那奸阴人生相,骗你那个揪心朋友的女人使的毒。” “哪个揪心朋友?” “就是那个福先生,我看他最不让你省心。” “这中间有些曲折,你不知道就不要乱下结论,我又是怎么被救的?” “过程非常惊险!你虽然一口气逃到荒野,普通人难以想象,但是不要忘了你的对手是生相,他布置了三支追兵,可见他的必得之心。” “喝!听你这一说,我都紧张,是哪三支追兵?” “第一支你无论如何都想不到,是一群基地队员。” “基地队员?一群?” “对啊,他们怎么堕落成那样,大呼小叫,丑态百出,一个个中了邪一样为生相卖命,拚死追赶,我一气之下,刮起大风沙,将他们吹打得东倒西歪,泪水直流。风沙过后,他们还不知天高地厚,叫嚣着要追赶,被一个头领喝住,那头领道:‘大伙儿想想,我们这一年多来都变成什么样子了?’众队员问:‘穆主管指的是 哪个方面?’那头领道:‘我们还像一个队员吗?’众队员沉默;那头领又问:“我们的所作所为有意义吗?”众队员惭愧;那头领又问:‘我们为所欲为,如果这里的族人胜了,他们会容得下我们?如果黑大怪一伙赢了,他们会给我们好果子吃?’众队员害怕,都问那头领怎么办,那头领斩钉截铁道;‘悬崖勒马,为时未晚,回去!’这一支追兵才退了。” “你倒学得过瘾,第二支追兵又是什么?”重华笑问。 信龙道:“第一支让人气愤,第二支倍感惊险,我当时势单力孤,忙唤鸣龙过来帮忙,由它在你身边守护,我却远远地在外围巡逻。幸亏我安排得当,那帮队员退去不久,又有一妖物风卷残云一样过来,生相称他为健足将,他前后各有一排长腿,奔跑时唰唰有声,竟比我还快,我重施故技,刮起大风去阻挡,但他却不惧风,似乎追得更起劲了,我情急之下,贴身去挡,但他来得太快,差点儿破了我的相,我见他厉害,只好挡一下,躲一下,退一下,和他周旋,正疲于应付,还好来了一只大黄狗,照着那怪物后面‘笃’的一口咬住,任他张牙舞爪,喀嚓喀嚓吃得津津有味,都嚼着吞下肚去,这一支追兵也化去了。” “呵呵,你看看,你这一紧张头脑就不灵了吧。” “怎么啦?” “遇到他你不能竖着吹,要横着吹,才能将他吹翻。” “哎,对啊!真是学无止境。我还以为我施的风只对人有用,对其它生灵无用呢。” “知道就好,第三支追兵又是什么?” “这一支追兵不光恐怖,我怕说了让你伤悲。” “嘿,事情不都过去了吗?我没事,你说。” “当时夜深且冷,我又怕又急,这里龙本来就少,又都被黑大怪吓跑,我急得在原地团团转,还好你那个德朋友来。” “德先生?” “是。” “他怎么会在那里?” “听他口气,他急于回家,用骆驼驼了东西,正好走到附近,听到这边的动静,赶了过来,他见到你的样子,非常吃惊,忙用皮子将你包裹严实,先保护住你,主人,你这个朋友是个大好人啦!” “嗯,然后呢?” “然后他也无计可施,望着来路方向,口中喃喃道:‘这是太阳王部族被打败了,连金先生都逃到这里,也不知多力怎样?’又道:‘我不辞而别本来不对,就算归心似箭情有可原,但太阳王部族有难,这就不能走,何况金先生这样!可是我怎敢冒险送他回去,怎么办?’他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我又不能和他沟通,告诉他太阳王部族赢了的消息,二个都空自着急。就在他愁眉苦脸,不能决断的时候,偏偏他那乘骆驼忽然叫了一声,脱缰跑了,德朋友连忙去追,可是他年纪大了,天又黑,哪里追得着,不一会儿就垂头丧气回来,就坐在你身边,一会儿看着你,一会儿又看着这个方向,长吁短叹,我见了都觉得可怜,主人,你有什么感觉?” “我知道他发愁的不是他自己,而是替我发愁,他太忠心了。” “所以说主人,你刚才说我在你受难的时候无动于衷,我是有点伤心的,他的事迹有我告诉你,而我当时的表现有谁和你说呢?” “我还不知道你忠心?只 不过想激你把事情的经过说出来而已,后来怎么样?” “这还差不多,不过德朋友的的忠心在后面表现得淋漓尽致,我自愧不如!” “你说快点。” “好,后来我们二个都愁得晕头转向,各自打了个盹,德朋友忽然站了起来,原来他发现骆驼又回来了,他高兴得连忙上前去迎,我却看得清楚,那不是他的骆驼,要大得多,而且一脸凶相,昂然而来。” “怎么个一脸凶相?” “他的二个大眼珠惨白兮兮的,挂在眼眶外面,张开的大口中二排牙齿尖利粗壮,硕大的鼻孔不停地喷出恶气。” “嗯,骆驼本是善类,它倒奇特,然后呢?” “我知道来者不善,又施大风去阻挡它,但也是一点儿用处也没有。” “确实没有办法,它这一类是最不怕风沙的。” “是的,德朋友也发现了不对,毫不畏惧地上前阻拦,那凶恶骆驼脖子一甩,将他撞翻在地,远远的张开大口,朝你冲了过来,德朋友见情势危急,顾不得伤疼,飞身扑上,挡在你身前,被它一口咬住,德朋友身在它的嘴中,奋力伸出双手,一手一个,把凶驼的二个眼球抠了下来,那骆驼又疼又惊,口一松跑了,德朋友深受重伤,仍拚尽最后一点力气,挣扎着护在你的身上。” “啊!” 那信龙只图口利,一口气讲完,声色俱茂,重华听得矫舌不下,半天才捂起脸来悲呼:“德先生,都是我害了你。” 信龙安慰道:“不,主人,你也不要自责,这一切都是那奸阴人生相造成的。但是德朋友对你的忠诚是无可置疑的,因为他临死前的一个动作又保护了你一次。” “嗯,你说。” “到了后半夜,那骆驼又回来,竟拉上了福德山的猴王,这真是神了,我们能来,它们也能来!我被几件事累得一点力气无,刮起的风沙对它们更加没有作用,指望德朋友再跳起来拉下那猴王也不可能。” “不许你以这样的口气拿德先生来说话。” “是,是,还好那大黄狗又赶来,它吃了健足将,劲头正足,将它们抵挡一阵,猴王和它一阵大吵,什么犬王吃里扒外的话我就不说了,那瞎眼骆驼竟似拚了命也要将你吃掉,但是它一口咬住的又是德朋友,等它得到猴王提醒再来咬你时已经来不及了,太阳王和仁吉带人从天而降,,将它们赶跑,又救你到此。” 信龙说完,深深地埋下身子,缩成一团,似在抽噎,重华和它靠近,抚摸着它,感动道:“他是好样的,你也是好样的,我们都是好朋友!” 等它平静下来,才又问它:“德先生现在在哪里?” “在你念念不忘的福先生那里。” “啊,他怎么样?” “他也醒啦,是她女人割腕放血救的他,主人,我发现了一个道理。” “嗯?” “现在世上好女人要比好男人多得多。” “还要你说!我知道你的意思了,那个生相老奸巨猾,得赶紧把他找到铲除。” “放心,众英雄在研究你身上的毒质的时候,也猜测到和这个奸阴人有关,说起他早被镇压,永世不得超生了。” “太好了,我们快去。” 第一百五十七章 向祖灵请求太阳石 福先生的居所前,喜老阳远远地来回踱步,不停地二下张望,一边是英雄滩方向,一边是福先生的石屋前,口中啧啧发着牢骚,重华到了他身边也没有发觉,直听到重华询问:“老阳,他们准备搬家?” 却是他也看到福先生夫妇正里里外外默默地收拾行李,好奇相问。 喜老阳吓了一跳,连忙转过身来,恨不得把重华里外都打量透了,抵制住心头的激动,生气道:“怎么该来的人没有来,不该来的人倒先到了?” 重华笑道:“有人在这里死等,有人抢着先到,谁叫我们二个最热心呢?” 喜老阳笑了,叹息道:“我就这点本事,只能死等,不像你有大能,神出鬼没。” 重华答道:“善良没有大小先后之分。” 喜老阳不答先问:“老孤你也认识?” “就是多力的师傅孤师傅?” “是的。” “他和这个老石头一样,都是我的故人。” “当之无愧!老孤遇害,我本来把他带到这里来安葬,老石头请求将他的尸体火化,又死活现在就要将他的尸骨带回福德山老家,我拦也拦不住,老石头走之前又要让他女人也割血救你,一个劲地催促,我这才远远地避开,又不知那边你的情况,这才着急。” “嗯。”重华沉默一阵叹道:“道理都知道,为了欲求,还是赔上后半辈子来验证。” 喜老阳不解地摇摇头。 重华道:“借你腰间皮索用一下。” 喜老阳是豁达之人,想也不想解了束带,一手掩住袍衣,一手递上,重华凭空拴了几下,又递与他道:“你拿着去和老石头说,让他跨坐在这皮索上,便可回家。” 喜老阳尴尬道:“这个,他不理我怎么办?” 重华笑道:“不会,他如果不信,你就说是我送他回元宝山的法子。” 喜老阳这才点头,又问一句:“你也不想和他说几句话?” 重华苦笑摇头,喜老阳感叹道:“还真是境界有差异,知己成陌路。” 自去办理,重华又吩咐了信龙二句,掩身观看。 重华就在福先生的居所住了下来,他闲来无事,就在太阳谷到处转悠,遇到认识他的人,都对他恭敬有加,不认识的人也和蔼可亲。 几天下来,他便发现此处地方虽大,但地形瘠薄单一,天气又冷,除了牛羊和草,谷蔬少有。 这里的人比福德山族人还少,虽然是牛羊成群成片,但生活紧迫枯躁,看上去牛羊和他们的生命一样宝贵,因此少动少食,他们可能还不知道大高原以外有很多沃野千里草木丰茂的地方,如果之前因为要躲避郝大帅的追杀所致,那么他们现在就应该 赶紧物色地方,将族人压迫已久的生命本能尽情释放,才能休养生息、繁衍壮大。 重华这一为他们的前途操心,就开始埋怨,都好多天了,多力喜老阳他们全都没有露面,心中暗暗焦躁。 一日,喜老阳和古少阳联袂来访,喜老阳照例打着哈哈,和重华含糊称呼过,这才问候:“这几天过得还好?” “不好。”重华冷漠地回答。 喜老阳问:“哦,有什么不顺心的事?” “亏你们自称太阳王部族,没有热情,缺泛诚信。” “嗯?这可能是误会,你说出来听听。” “先说没有热情,你们做首领的,可不能和普通族人一样只知道闷头干活,闲来不计,现在外界压迫已除,你们要抓紧商议怎么找个好地方,让族人过上好日子。” 喜老阳一怔,笑道:“谢谢,我回去就和大伙儿说,到时候还要请你帮着拿主,我刚才问的是你自己有什么想法?” “当然有,第二点就是你们不注重诚信,亏你们还虔敬祖灵,竟然有用!” “不,不,你说错了,我们部族最讲诚信。” “那好,我问你,比武抢亲的事情是你们搞的?” “啊。” “现在英雄桌那边还有谁?” “都没有了。” “那胜者是谁?” “嘿嘿,这个不好说,反正都是自己人。” “这不是自我蒙混吗?就算胜的不是一个人,甚至还有人为此而死,他们从福德山千山万水赶来,难道以为你们这里好玩,你们若不按当初说的来,岂不是不尊重他们?” “绝对没有,大主管、石老前辈,致胜、泰山,二个老英雄,二个中英雄,还有仁吉几个小英雄,包括基地队员,我们全都铭记在心,感激不尽啦!” “斗强魔他们撞上了,那是英雄的职责,他们来此的初衷,你可知道?是来帮我抢亲的,他们赢了,就是我赢了,你们却一个个都不露面,真是长辈没有长辈的风度,晚辈没有晚辈的规矩,还在标榜最讲诚信!”重华一口气说完。 喜老阳先连连点头称是一通,然后不慌不忙诚恳道:“事实是这样,但我们也有难处啊。” “你们又有什么难处了?” “我们这几天没有来看你,就是去劝安老阳了,可是她怎么也不愿意。” “她为什么不愿意?”重华大出意外,连忙问。 喜老阳苦笑道:“这个也是事实,你想啊,你现在丰神如玉,就和他们一样(喜老阳一指古少阳),可是二十年过去,安老阳是什么样子,你知道吗?你们二个在一起,就算你情愿,十天半月行,一年半载可以,可是终究不是长 久之计,你能保证你心中不失望,你能保证你不消极不逃避,就算你是完人,这是全都不在话下,安老阳怎么办?难不成她狠得下心厚得起面皮每天陶醉在白发绕玉身、枯草伴嫩芽的生活中?好,就算这二个都没有问题,大正阳怎么想?本来他以为安老阳身苍老头白发很正常,也一向很孝顺,现在你们二个在一起了,他会不会觉得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了呢?” 喜老阳也是一口气说完,目光灼灼地盯着重华。 这下轮到重华张大了嘴巴说不出话来了,他也想到二十年过去,芒芒也应当像当年的福嫂那般中年模样,因为眼睛失明,境况又差,只怕还要老相,他只有心疼,只有愧疚,一有空就想等团聚了,什么都不让她操心,怎么哄她开心?盼望让她青春回驻,待看到多力,又放一层心,就算夫妻二人有差距,但有儿子在,天伦之乐就有了中心。 他唯恐见到芒芒时机掌握不好会好事变僵,盼着她部族来二个有头有脸的人来撮合一下,哪知道喜老阳是来了,但被他这一说,才明白自己孤身这么多年,全不知道芒芒有这么多心思。 他困惑一阵,见喜老阳仍在全神贯注地看着自己,大声问道:“多力呢?你快去叫他来,我叫他回去怎么劝他娘!” 喜老阳轻笑道:“他不在,去基地了。” “去基地了?” “大主管身故,仁吉要把他的遗体带回基地安葬,又唯恐基地被生相和那强魔侵扰,早已混乱不堪,邀请大正阳前往帮忙压阵。” “他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算那边的事情了掉,还有一件大事等着他去处理。” “什么事?” “唉,我们有一支遗留族人,就在灵湖对面,当年中了强魔手段,个个如行尸走肉,又如饿死鬼一般惨不忍睹,四十年了,据仁吉讲,还有数十人在,大正阳要去以太阳功为他们拔除毒害,恢复常人理智。” “这都是大事急事,只能等他回来了。”重华无奈点头道。 “所以现在外面的事你就不要再操心了,还是想着怎么打消安老阳的顾虑,早日团圆,我们真是无能为力啊。” “早知道她有这个想法,我就不等了,让她头脑搬来搬去伤神,好,我现在就去找她。” 重华自责一番,起身要走,喜老阳连忙拉住他道:“你这样去太随意,她又要多心,以为你不重视她。” “那还要干什么?” “你还是洗漱整理一下,不着急,时间还早,我陪你一起去。” 重华听了他话,便去盥洗整顿,古少阳见状大声道:“老阳,金老爷,你们忙,我去做事了。” 喜老阳冲他点头道:“你去吧。”喜老阳看着重华整顿,以为差不多了,二人这才并肩赶路,仍是边走边谈。重华接过刚才的话说:“其实我都没有想到这些,偏她想这么多,你们也不会劝,这夫妻相处,心灵相处比身体相处更重要。” 喜老阳呵呵笑道:“劝了,我又不是光棍汉,也是过来人,哪能不明白这道理,无奈她太固执,我们也不好太勉强,因为这中间有个误会,重华,你以后也要多谅解些,不要记恨我们。” 他真情流露,终于不自觉地直呼重华名字。 重华瞄了他一眼问:“什么误会?” “唉,还不是强魔造成的,四十年前,老太阳王率领全族精壮去寻找强魔报仇雪恨,那时候我们都小,安老阳最得老太阳王宠爱,她也知道此次出征危险,便一直缠着老太阳王哭闹,不让他离开。她见老太阳王对一件宝贝异常重视,就偷偷地把它藏了起来,想以此留下老太阳王,但是老太阳王还是连夜出发。她等了多日,也不见老太阳王回来,连忙把那宝贝拿了出来,族中遗老见了,大惊失色,派人去追老太阳王,已然不及。二年后,老太阳王战败身亡的消息传回,族人悲痛之下,对小安老阳恨之入骨,虽不能伤害她,但全都忍不住责骂她、诅咒她、唾弃她。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情绪也未曾稍减,大人们对她动辄呵斥,孩子们竞相嘲笑捉弄,她终于被推出内族。” 喜老阳似乎不能再往下说,停了下来,重华心疼得要命,但是他知道族人也没有错,悲惨的命运无论落到谁头上,旁人再着急伤心也没有用,只能等它过去。 “后来呢?”他唏嘘着问。 喜老阳看着远处,麻木地说:“她后来流浪到外族,又过了二年,外族知道了这件事,也不能容她,对她更是视如狼鼠,打骂驱赶。她被族人彻底抛弃,如同一片从大树上落下来的树叶,过着无亲可依、无家可归的生活,我现在还记得,那时候,每当夜深人静,常能听到,从灵湖那边、太阳广场、以及河边隐隐约约传来凄苦的哭泣声,令人怜惜,但是就是有人心中不忍,又有谁愿意接受她呢?” 他又停了下来,重华掩面啜泣,虽说那个时候自己也正处在人生最低谷最无望的时刻,但是相比芒芒千钧重负、万重之堵的绝望处境,自己可算是不幸之中的大幸了。 “她的眼睛可是那时候毁坏的?”他轻声探问。 喜老阳羞愧地摇摇头:“不知道,她后来简直被大家遗忘,再后来才听说她可能被黑衣巨人收留。” “黑衣巨人?” “他们也是我们的恩人,千辛万苦护送受迫害的族人回来,却被我们拒之门外,那批族人一夜之间不翼而飞,黑衣巨人也不知所措,只好转头回家,半年后又返回,原来他们已找不着回家的路了,我们见他们身体高壮,力量强大,一来想如果强魔再来,他们也可以帮助我们抵敌,二来我们的精壮劳力已经损失得差不多了,而他们勤劳实诚,可以弥补我们,所以就收留了他们。他们其实不住在太阳谷,只有我们需要他们帮助的时候,派人去寻找他们,或者他们找不着食物的时候回来求助,其它时候他们自己过自己的生活。” “芒芒后来可能已经流浪到太阳谷外面了?” “可能是 ,嘿嘿,她再回谷的时候,我们才想起她,虽然不再那么痛恨她,但拿她和那些黑衣巨人差不多,那时候多力已经六七岁了吧。我们后来明白,她回来是有目的的。” “什么目的?” “为了让多力学习太阳功心法。” “她自己不会吗?还教过我。” “那是另外一个话题了,嘿嘿,她很聪明,但是多力更加聪明。” “哦?” “他一回来就成了孩子王,连一些大孩子也恨不得成天和他在一起,大人们拦也拦不住。” “哈,他是怎么做到的?” “他本来看上去就比同龄孩子大个好几岁,又常常和黑衣巨人一起玩耍,有时候去爬宝积山,有时候玩追逐游戏,从早到晚,往往黑衣巨人累得蹲下,他仍劲头十足。” “那也没什么。” “是没什么,但是我刚才说了,安老阳带他回来的目的是想让他学到太阳功心法。” “噢,她是有意放任多力接触其他孩子,从他们身上学习?” “你太小看她和多力了,重华,我现在知道这个体的学习,中间差不多,但是有奇快,有奇慢,差异大着呢!有的你就是在他身边盯着,教上十遍八遍,还是左耳进右耳出,没有印象,让人急死;但也有偏偏像多力这样的孩子,记忆超群,一点就透,一想就通,还能自己发挥。” “呵呵!那也得有人教才行。” “嘿嘿,所以说安老阳的心思深远,多力又争气,他通过和玩伴一起玩,先把口诀和要点记下来,然后把教授的大人都逼疯了。” “怎么啦?” “他眼睛尖,学得快,时不时有疑问,却让玩伴们去问教授,有些难题连教授也没有达到那个认知层次,无法解答,能不着急?” “呵呵,这也不是坏事啊。” “这倒是,孩子嘛!但是和太阳谷沉闷的气氛相比,他倒是一日千里,越活越精彩,后来就开始发力了,每年都要搞出大事来。” “你都说了,他再出色,还是个孩子,能有多大作为?” “不是,我们后来都在看着他成长,十一岁那年,他自己花了三个月的时间,给安老阳垒起了石房,又齐整又结实,还很宽敞,光那些石头,也不知他从哪里搬过去的;第二年秋天,黑衣巨人抬来一只巨大的人熊,我们还以为是他们捕获后赠送给我们的,后来才知人熊闯入太阳谷,被多力发现打死,让族人分享;下一年,中秋太阳大会上,他一出场,众青年心悦诚服,无一上台和他对抗,一天的场面被他搞得一会儿大家就没事干了。他发力太快,我们又喜又忧,觉都睡不着了。” “哈哈,是不是发愁不能像驱赶他妈妈那样对付他了?” “不是,你误会了,打从老太阳王出征不归,族中人丁凋零,三十年过去,部族中虽有新人长成,却一直没有太阳王的人选,这没有头领,族人就容易变杂、变乱、变懒散,我们为此整日忧心忡忡、唉声叹气,而多力这一发力,只三五年间,老少族人,无不觉得大正阳的位置非他莫属,可是大家又有顾虑,空自着急。” “顾虑什么?” “一是毕竟藏匿太阳石的事情后果 严重,放谁心里都会怨恨深刻终身难以磨灭;二是不知多力知不知道这件事情的前因后果,他的态度怎样?” “嗯,是很复杂,而且对他来说不啻是一种痛苦,也是一种考验。” “但是还好,大前年的太阳大会之前,祖灵谕示了二件事情,一是让族人推选与太阳石最有缘的人为太阳王;二是说明当年老太阳王实力远不及强魔,如果带走太阳石,必为强魔所得,族人将会遭到灭顶之灾,小公主藏匿太阳石,反倒是救了族人。我们一听之下,心中的石头落地,一致认为多力和太阳石最是有缘,推选他为大正阳,又推选他妈妈为老阳,并连忙安排几个有辈份的人去劝安老阳。” “啊,太好了,她怎么说?”重华兴奋地问。 喜老阳又苦笑着摇了摇头:“她不肯和大伙儿见面,口口声声称:‘结果归结果,我总是错了。’” “咳!她要是这么想,就没有办法了。” “是啊,但是说实话,我们只要多力能胜任大正阳的位置就行,也没有对她一再劝慰,毕竟她所说的也是大伙儿所想的。” “不怪大家,只怪命运,这怎么办?” “不,还是怪我们,是我们对不起她。” “这又是什么说法?” “我们全都糊涂啊!直到这次得那灵姑长辈的传话才豁然开朗,羞愧难当。” “究竟是怎么回事?” “多力打败强魔,我们和众海客交谈的时候,可能你那时候已经走了,不知道仁吉邀请她来,她把老太阳王让她捎的话一说,我们即刻明白,老太阳王何等明事历练,他向祖灵请求太阳石,是为了鼓舞出征族人的士气,并未真的想带上此宝,否则这么重要的大事他会糊涂?” “啊呀,太对了!这个真的不能怪芒芒,是老太阳王有意为之。”重华击掌大呼,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喜老阳叹息道:“当然,不然老太阳王除了借小安老阳之手,还不知道怎么另外设局呢?可叹我们这么多人,这么多年,都没能看出事情真相,让安老阳背了那么多年祸,吃了那么多年苦。” 重华拍拍他的肩膀,欣慰道:“这不都过去了吗?剩下的都是喜悦了。” 喜老阳仍是摇头:“没用,我们把这个喜讯告诉给她,也和她认错,她仍是那人口气:‘不管怎么样,总是我错了。’只是不肯和大家见面。” 他望着重华,眼角泛着泪花:“所以重华,就看你的了,你不光要想办法解决自己的事情,还要想办法让她放下这层心思,不然,我们都不安心啦。” 重华犯疑道:“你这一说,我心中也没底了,可不可以让她身边的人先劝劝?” “不行,她安静惯了,只有一个小女娃在她身边照应,那个小女娃叫月月,和安老阳少年时候长得很像,就是小时候误食了一种草药,伤了喉咙,不能说话。” “呀!”重华搔了搔头:“这又不好沟通,看来困难。” 喜老阳鼓励他道:“患难见真情,就看她在你心中有多少份量了。” “唉,这话应该反过来说才对,要是不成的话,我只能还回到打石场的小石屋,做下半辈子的光棍了。” 第一百五十八章 以前归以前,现在归现在 他们说了很多,直到遇到风少阳,才知道话说得差不多,路也走得差不多了。 风少阳拦住他们问:“老阳,金老爷,你们这是要去哪里?” 喜老阳道:“金老爷要见安老阳。” 风少阳当即伸臂道:“不行啊,我刚从安老阳处来,她说她年纪大了,一个人过习惯了,不想被打扰,要安安静静地过下半辈子,让我不管遇到谁,都帮她拦一下。” 喜老阳不悦道:“不懂事,你知道金老爷的身份吗?” “知道,但是以前归以前,现在归现在。” 重华见那风少阳细脸尖下巴,说话又尖又快,心相这太阳王部族怎么一个比一个能讲,不由得心中焦躁,板起脸来教训她:“你想不想我和你们安老阳好?” 风少阳被噎得无话可答,却仍不肯让路,重华怒道:“你们太阳王部族的人是怎么啦?老的打退堂鼓,小的作拦路虎,光剩下嘴巴了。” 一把推开风少阳,大步前去,风少阳和喜老阳相视而笑。 重华遥遥看到显新的石屋,心中激动,脚步一滑,就到了屋前,却也不敢鲁莽,先观察一通,见石屋前很是平整宽阔,一个女子正低头翻着干草。 他咳嗽一声,那女子听得,似乎吃了一惊,连忙跑过来,也是拦在他面前。 重华见了她模样,活脱脱便是当年的芒芒,但他既知芒芒已然一把年纪,眼睛也盲了,又听喜老阳说过她叫月月,当下笑问:“你主母在吗?” 月月红着脸,先是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重华笑道:“你不要紧张,去和她说一声,她就知道了。” 月月冷静下来,一个劲地打手势拒绝,重华耐着性子道:“你让我进去,你主母怪你的话,有我。” 月月哪里肯听。 重华急了,大呼起来:“芒芒,我是重华!我进来啦。” 里面也无应答。 重华着慌,只得又和月月求恳,月月只是不让。 重华和她说了半天也没有用,又焦躁起来,忍不住在她肩膀上一划拉,他情急之下,力气大了点,月月受不了,啊的叫出声来,摔倒在地,等她爬起来再去拦阻时,重华已经进屋。 屋子里的光线有些暗,重华安静一刻,便看到一个人背对着门,盘腿而坐,头上身上都裹得严严实实,连手上也包了手套,左手作挥的姿势,右手抓着一根石锥。 重华被她这一身打扮搞糊涂了,轻轻的喊了一声:“芒芒?” 芒芒左手手臂轻挥,示意他出去。 重华心中凉了半截,但他早有准备,柔声道:“芒芒,我是重华啊,你这是怎么了?” 刚要上前,芒芒右手将石锥对准了自己的咽喉,作势要刺,重华大惊,连忙站住。 他这时倒不着急,耐下心来安慰她:“芒芒,你真的不想见我?我自与你分离,无不按你说的做,无有一日不想你,至于久无音信,实是命运弄人,身不由己啊。” 当下把自己在天竹山遇到福族人、带他们到福德山、陷身大海洋、上岸后巧遇太阳石、回福德山除大妖、为猴群所困、火急赶来太阳谷的事原原本本地说了,芒芒却是心如磐石,只要他一停下,就挥手赶他,直待他说完,都没有丝毫变化。 重华知道她心思,又和她吐露衷肠:“芒芒,岁月流逝,谁能不老,你放心,我们的爱是心灵之爱,我不管你白雪沟壑,爱你如初,你若嫌我跟不上你,任你也把我折磨成骆驼老鸭,无论苦累,决无怨言!” 无奈他表尽心思,芒芒却无动于衷。 他怔怔地望着她的背影很久,痛心道:“芒芒,既然你心意已决,我也不勉强,只要你说一声要我走,我马上出屋,离开此地,再也不来烦你。” 说完目光如炬地看着她的反应。 芒芒不易察觉地忸怩了二下,轻咳一声,终于挤出声来道:“你,走吧。” 重华 失望之下,愤愤出屋。 那月月本来正贴着门外倾听,此刻连忙摆动伤臂,一副很生气的样子。 重华站在她身边,指着屋内道:“患难夫妻是难以分割的!” “我经历过你的热情,不信你如此冷漠!” 他吼完后,忽然问月月:“她的眼睛怎么好了呢?” 月月一愣,连忙摇头。 重华又追问:“她怎么也不老呢?” 月月满脸通红,慌里慌张地后退二步。 重华跟上她,目光如春风一样凝视着她:“你刚才只一发声,我就听出来是你了,等她发出声来,我更加相信她不是你,你才是你!” 月月全身呆住,都忘记了摇头。 重华突然弯下腰,一把将他抱起,月月大叫起来:“你干什么?快放手!” 重华哈哈大笑:“还不承认!如果是我错了,你就用那石锥先刺死我。” 他抱着芒芒,返回屋内,大声道:“月月,你还不出去!” 月月也被惊呆,不知所措,芒芒笑道:“月月,你先出去吧。” 月月扯掉身上的衣服,往地上一甩,冲了出去。 “你的眼睛真的好了?” “嗯,和你分开不久就恢复了。” “真是爱情的力量啊!” 芒芒轻轻地顶了他一下。 他又假着不高兴地问:“你怎么还想出这个法子来试我?” 芒芒仍依在他的手臂中,笑靥如花:“这是为了给族人和儿子一个交待,要不然他们心中不服。” “那比武抢亲又闹的是哪一出戏?” “那一年太阳石失踪,但不好明找,正好他们借着我和你的事,一边观察寻找太阳石,一边放出风声,呼唤你回来。” “嗯,原来你内心洞烛宁静,族人其实也没有错,你就不要记恨他们了,这都是命运弄人。” “从来没有,尤其是和你相遇,有了儿子以后。” “为什么?” “心中有你,身边有儿子,脑子里有祖灵。” 重华感动,搂紧了她:“这么多年,你不但辛苦,我一回来,还给了我一个大惊喜。” “是什么?” “一个非常优秀的儿子啊。” “知道就好,那你以后可要好好待我。” “当然,忍受过这么多年的煎熬,我们虽然不再年轻,但更能,你说是吗?”“芒芒。”他轻声呼唤。 她含笑看着他,没有回答,眼睛却越来越明亮,脸庞越来越 “也不。” 他们互相后才松开,凝视着对方,都开心地笑了,为能享受这种最上乘的方式而欣慰。 事毕,他们并肩而坐。 “芒芒,你受苦了。”他握着她的手道。 “没有啊。” “我都听喜老阳他们说了。” “嗯,当时是苦难,事后就是 经历。” “是啊,这样的经历,让人坚强,但是再坚强的人,心中都有一个根,我的根就是你。” “我也是。”芒芒反过来握住他的手道。 二人稍稍沉默,重华又问:“芒芒,你心中有什么愿望?” “我呀,一辈子白长了这双眼睛,你就带着我,看遍你去过的每一处地方。” “好,你想先去哪里?” “听说你在大海洋呆了十五年,那里又是祖灵的家,对了,她就是我当年和你说的外婆,她怕你不相信,才让我这么和你称呼,我想去大海洋看看。” 她见重华好一会没有答话,忍不住转过脸来问:“怎么啦?” 重华深深的叹息一下道:“芒芒,大海洋是很恐怖的。” 芒芒点头道:“嗯,我听说了,你怎么掉到大海里去了?” “唉,开始想到救人,没想到它的广袤无边和深不可测。”重华这时想起大海洋中的种种经历,仍忍不住打了个颤栗,又想到强鱼岛的遭遇,轻轻的把她的手推开,双手抱着头,深深地埋下去,痛苦道:“芒芒,我还是对不住你,在那里,我没有经受住诱惑。” 芒芒抚摸着他,动情道:“重华,这么多年,我一直相信,无论你遇到什么灾难挫折,都能回来,但是肯定会有遗憾,那是命运,我深有体会!” 他痛心疾首道:“可是我明明知道那几条鱼的诡异,为什么没想到它们施放迷毒?为什么在关键时刻把你忘记!” 芒芒又摇了他一下,感叹道:“在这个洪荒世界,何处没有沧桑!我刚才更加体会到,爱人之间最重要的是灵魂相处。” 重华听了,直起身来,又捂住了芒芒的双手,却一时说不出话来。 又过一会,芒芒见他终是悒悒不乐,抽出手来叹息道:“我刚才问你,是因为向往大海洋,看你这个样子,是不想带我去看海了。” 重华知道她的心意,怎能还不释怀,和她笑道:“再去,大海洋的朋友多了去,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 “就是嘛,刚才不是说了?过去的就是经历。” “是的,但是现在不能去。” “为什么?” “这些年来,何曾安安心心地睡上一觉,现在只想先睡个舒服觉。” 芒芒浅笑道:“倒也是,你这一说,我发现我还真早有这个想法,那就先睡足了觉再说。” 他们携手出来先活泛一下身子,这才发现风少阳和月月正站得远远地看着这边,芒芒和她们一招手,她们就连忙跑过来,先大声赞道:“恭喜老阳,金老爷一到,你的眼睛也好了。” 芒芒脸上一红,不悦地问:“你们有什么事?” 风少阳笑道:“我们想问老阳还需要什么?” 芒芒板着脸道:“我现在最想要的就是不想见到任何人,这次是真的!” 二女忍住笑问:“那要到什么时候?” “到时候我会去找你们。” “知道了,老阳!”二女和她一躬身,欢快地去了。 芒芒看着她二个的背影,皱着眉头道:“二个皮东西。” 重华劝她:“现在大家身上都是喜事,你也不要总给脸色人看。” 芒芒白了他一眼道:“知道了,大老爷,睡觉去吧。” 他们心意相通,又携手进屋,更不讲究,倒头便睡。 他们一个自从大洪水后再生,一个自从懵懵懂事起,还真没有睡过一个开心觉,做过一个甜蜜梦,此刻放松身心,呼呼大睡,倒也畅酣,中间有一人先醒,便可以欣赏身边侣,等到另一个醒来,二人或谈论这些年来各自原经历故事,或一起到外面散散步、晒晒太阳;或者互相安抚,讨论各自的修行境界,当然也有人类闻所未闻!那信龙随重华已久,知道主人心意,一阵风将福先生夫妇送到福德山,又急急赶回去了。 福先生依喜老阳的吩咐,将身上的毛皮扎紧,蒙住脸面,只当睡觉,不去多想,他心中有事,无意感受,恍惚之中,发现已经着地,连忙扯掉包裹物,眼前登时一派黑暗模糊,胸腔中七荤八素,几乎不能站立,调息了好一阵,才由羊姑扶起,恢复如常。这都是羊姑得服大海洋强鱼岛魔药,不光比福先生醒得早,福先生曾得她喂血,只难受得一刻,否则十天半月都恢复不来。 他既已清醒,稍一辨认,便看出落脚地是善元居,百感交集之下,推门而进,里面除了正中添了块大方石,上面有一盏无油灯火外,几无变化,他不看都知道一头墙上挂着碧玉船刀,另一头的案石上摆着一只竹篮,里面满是松软整齐的干草,草下面自然有孔定为重华准备好的换衣,只不知自从分手后,重华有没有用过。他心中有愧,恭恭敬敬朝着竹篮和船刀拜了一下,自行退出。 善元居前面的天地仍是那么空旷宽阔,一派安静祥和,他贪婪地看了好久,才转身向族人的住所走去,羊姑背了行李,默默地跟在他后面。 他虽然已是天命之年,却腰不弯、腿不软,目力还是超强,轻轻地走在房舍中间的小道上,心中都能记得哪一处住的是哪一家,就是有些变化,也不以为奇,毕竟十多年过去,何况这中间屡次有妖魔侵袭,当是族人屡坏屡建。 他心中唏嘘,边走边看,忍不住多绕了几个圈,最后到了他心中最熟悉最思念的地方。 他提步直奔至门前,却也不敢稍动,抑制住心头的激荡,默默地开始打量:家没有变样,只是前面的空地比以前宽敞多了,非常平整干净,二侧都有均匀一致的大树排列,空地中间有水缸、有火盆、有石台石几,在居所的旁边,整齐地堆放着柴垛和一些较长的竹木。他细细打量过一圈,目光再移到居所时,眼眶再次湿润,居所的大门已变,紧紧关闭,是因为爱妻已逝?还是针对着他呢? 正在伤感,羊姑轻轻地推了他一下,指指他身后角落的石台,他这才注意到,有一个人趴在石台上睡着了,还睡得很香。 他心中一动,轻轻凑上前看了,连忙先带羊姑到角落里的柴火堆里藏好身,再回过来,又想上前推门,又想为那大汉扯上毛皮覆盖好,二处来来回回好几趟,都没敢行动,正在逡巡,听到有人说着话而来,忙也退到柴垛处躲下。 “老头子,你走慢点。”一个熟悉的声音喘息道。 “叫你不要来,在家里陪得得睡觉多好。”这声音更加熟悉,一听就知道是孔定。福先生眼前又模糊起来,不用看,从口声就能听出,孔定和胖嫂也老了,不禁心酸。 胖嫂又道:“你倒好精神,白天忙来忙去,晚上也睡不多,一点也不觉得累,还天天这样。” “呵呵,这恐怕是小冈邦的药效力大,等他回来,我再和他要点给你吃,到时候你就不会这样吃力了。” “不想,就几口药,哪有那么神,我现在只想痛痛快快地睡上一觉,自从我们来到这里,就没有睡过一场安心觉。” “那都是大妖造成的,等到这场收成结束,再把修葺房舍的事忙好,就没什么事了,到时候过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日子,随你怎么睡。” “呵呵,那也不能,老族长在时定的族规可有一条,不得贪睡呢。” “我是说可以安心甜美地睡觉。” “那就好,就不知道还会不会再有大妖来?” “不会了,德族人那边的仁吉说这次大妖是最大的,再有大妖来,我都可以上前斗斗了。” “呵呵,老头子,你真是越活越得劲,不过别逞能,还是留给得得他们吧。” 二个边说边上来,福先生听他们说得温馨,自觉懊恼不如,又见孔定朝自己走来,很是慌张,急出了一身汗,恨不得身边有个地洞可以钻进去。 还好胖嫂在后面大喊:“老头子,你快来,孝孝在这里!” 孔定本来要到柴垛旁取扫帚的,听胖嫂这一喊,忙转回身去。 福先生一听果然是福孝,眼见他这么高大,一时心中又喜又怕。 福孝已被惊醒,站起来道:“孔叔、婶,天还没有亮,你们就过来了!” 孔定道:“这段时间活计紧,每天回来得很晚,我们只有趁早到你母亲墓前来打理,你怎么回来了?” “孔叔,我们才跟了一小段路,就再也找不着记号,转了几圈,只好回来,我先到,已和族长报信,让他派人去接福阳他们,自己心中着急,来这里和母亲说话,不想犯困睡着。” “没找着大家再想办法,也不能不回家啊!”孔定责备道。 话音刚落,下面有人喊道:“是谁在上面说话?” 胖嫂大声道:“谢光,是我们。” 又一个声音问:“孔叔,胖婶,福孝兄弟在吗?” 福孝连忙回答:“族长,我在这。” 说着话,一行人已经上来,一个小男孩蹒跚着步奔到福孝身边,抱住他的腿大声喊起爸爸来,福先生在暗处看得清楚,知道自己有了下一代后人,眼睛又迷离起来。 谢一道:“兄弟,你一路辛苦,让你先回家睡上一觉的,怎么在此过夜?” 福孝道:“族长,我心中着急,便到此处和母亲倾诉。” 中间又有一个女子问:“弟弟,也不知闫合、冈邦他们怎样?” 福孝转身道:“冰黎姐放心,他们走得快,必定跟上去了,要不然也早回来了。” 胖婶嗔他道:“那你还这么着急!” 福孝动情道:“金老爷与我族有莫大恩德,且和父亲是至交,又是我师父,我怎么能安心躲在后面,族长,你们快想想法子!” 一个大男孩大声道:“叔叔不必忧虑,我有主张。” 福孝忙问他:“谢显,你有什么办法,快快说出来。” 谢显不慌不忙道:“叔叔,你们走后,德族人阿汤常来找我,他后悔自己没有跟仁吉一起走,又说他们族人都以为仁吉走北地沙漠不靠谱。” 谢光点头道:“那肯定不行,他说要怎么办?” “二叔,阿汤想我们再起一波援手,他说他已经和二个善走山路的族人说好,到时候肯定能找到闫合和冈邦的踪迹。” 福孝拍手道:“这倒能成,你天亮后就去找他,越快越好。” 谢光道:“兄弟放心,我和小显一起去。” 冰黎道:“我们这里还要准备一拨人带上物资接应。” 谢一点头道:“那就这样,大家都在心中酝酿着,明早还在这里确定人员物资,这次我也去,孔叔你多辛苦些。” 孔定笑道:“我正想和你们说这样的话,还要天天在金先生和老嫂子灵前为你们祷祝。” 一众人散去,福孝也被劝回,只有冰黎道:“你们都去忙,我在这里再坐会,顺便打理一下。” 福先生虽然害怕,仍然专心聆听众人说话,待听得诸后辈小子朝气蓬勃、计议得体,又是欣慰又是愧疚,他既知族人心思,就在身边找着一块石头,飞快地在上面刻了二行字。 他好不容易等得众人离去,听到冰黎要独自留下来打扫,心中叫苦不迭。 冰黎只坐了一刻,便双手抱臂,在留芳处前慢慢踱起步来,福先生提着一颗心,只觉得她的脚步很慢很慢,直要把时间留住;她的脚步又很沉很沉,似乎要把心思一点点踩掉。 这时天已半亮了,福先生做贼一般窝藏着,身上的衣服全湿透了。 冰黎终于在芳菲洞前停下,叹息一声道:“姑姑,我也要回去了,不知不觉,我来此已有三个年头,我本来想再为你守墓一年半载的,但是这段时间看到族人忙得热火朝天,谢一孔叔他们安排得合理有度,我想起了我那头的族人,他们没有人带路,不知道我在哪里,不知道我现在怎样,心里肯定急坏了。姑姑,你要原谅我,我现在如同当初很想见你时的心情一样,也很想见到他们,所以我必须马上回去。” 她停了片刻,又娓娓而言道:“我回去什么也不用带,就只有一样,那是你的心思,你闷在心里,无人可告,当年告诉了我,现在难不成我把它也带回去?” 福先生慌乱之中,听她要说起一桩心思,也是福嫂的心思,更加用心倾听。 冰黎的口气透露出幽怨和怜惜来,似乎在扪心自问:“他那么稳重睿智,为什么会犯这种不可理喻的错误,害人害己!” 福先生怦然心动,已经有所预感。 冰黎接着道:“那时小慧已经把话挑明,这也不是他有意为之,只要和德族人说清,无非留下一个遗憾,真想不到他为什么会走极端:刺激金先生、嫁祸德族人,害得人家家破人亡,自己妻离子散,二族从此势如水火,你才心中对各方内疚,愧奔宁湖,等到人家德族人找到宁湖,又为他以身偿命!他这样做,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冰黎越说越激动,越说越伤心,忍不住哭出声来。 福先生心如刀绞,哪里敢往深处想,但他于亲历之事情又怎能蒙蔽,往事一幕幕呈现在眼前,他痛悔万分,呆若木鸡,任由老泪簌簌而落。 冰黎又忍不住在痛诉:“难道他仅仅是为了自己的面子,忘记了老家亲人的嘱托!不顾中途留下族人的守望!无视闫族人和德族人的期待!忽视族人生者的信赖和死者的遗愿!“ 福先生连连摇头,脸上涕泪滂沱。 冰黎的声音越发凄厉和尖锐:“他为什么要那样做?他怎么会是那样的人!” 福先生再也坚持不住,以手抱头,呼呼哭道:“不是那样的!不是那样的!”发疯一样冲了下去。 冰黎的哭声紧紧跟在他的身后,那么伤心,那么绝望! 他跌跌绊绊地一路狂奔,直到奔跑不动,一头扑倒在地,继续放声痛哭,边哭边呼喊:“我为什么要那样做?我怎么会是那样的人!”直哭得麻木了,才爬着坐起,眼睛空洞无神,脸上汗水、泪水、鼻涕和泥巴和在一起,比一只刚从烂泥坑中打过滚的野猪野狗也不如。 羊姑背着行李,深一脚浅一脚的赶上来,站在他面前直喘粗气,却不敢说话。 他却使劲地和她挥手,粗暴道:“你来干什么?我是坏人!我是恶人!我是罪人!你快离开我!”见羊姑不动,又爬过去推她:“我求求你,你离开我吧!我罪大恶极!我死有余辜!我天理难容!” 羊姑被他推得连连后退,只好放下行李,跪在他的对面,扶着她的肩,流泪摇头,一副楚楚可怜相。 福先生赶不走她,竟然伏在她怀里大哭起来,羊姑搂着他,由他哭泣,任身上的衣服也都都被湿透,直到他昏昏睡去。 “我和族人在老家时,无论多么努力,都是常常饥寒交迫,在自然灾难面前,只能感慨人类的柔弱和渺小,就是金先生带我们来此的途中,也曾困于水、阻于雨,经历过严寒酷暑,他也没有办法。 直到到达这里,遇上德族人,知道他们凭着半部王书,便能越过千山万水到此;看到德远哥哥凭着所习书中的技能,轻松击退来犯的海妖,我才知道人类也可以和自然抗衡,甚至利用自然。而我又自负自己的天赋要强于德远哥哥,如果我能够得到他那半部王书,成就肯定在他之上,那样的话,我的族人就不用担心自然灾害的威胁了。 第一百五十四章 老族长在大高原遇到的 我心中盘算怎么能够取得德远哥哥那半部王书,正好他一家都看中了小慧,希望书和小慧结合,我利用他们的迫切心理,先尽量从书口中套出他们那半部王书的信息,再设法挤走金先生,然后趁书情迷意乱的时候陷害了他。 我那时没有想到过亲情、友情和恩情;没有想到由此引发的灾难后果;没有想到自己灵魂畸变暗弱后的可耻可悲,我全部的思想都落在那半部王书上。结果,我害惨了德远哥哥的族人,害苦了我的族人,许多可亲可敬的生命因此陨灭,我自己也来到大高原,昏昧十年。” 福先生说到此处,痴痴地问羊姑:“我可恨不可恨?可恶不可恶?可耻不可耻?” 羊姑泪眼婆挲,只是摇头。 福先生凄笑一下,又道:“我当年蒙你父母救命,又和你成家,却从未给你夫妻名分,你不恨我?” 羊姑虽然哭出声来,仍然只是摇头。 “你应该鄙视我!唾弃我!不要拿我当人看!”福先生狰狞着脸,嘶声吼道。 羊姑捂住耳朵,惊恐地看着他,拚命摇头,眼泪四下乱飞。自从她小时候见着他,心里就猜到他身上背负了太多经历、太多的心思,只不过不知道是什么罢了。奇怪的是,当福先生把这些罪过说出来以后,她不但不害怕,不失望,不轻蔑,反而忍不住扑向他,紧紧地抱住了他。 福先生没有拒绝,由她激情过后,趴在自己身上睡着,心中却反复默念:“金先生,我听你的,她是我妻子,我必须给她名分;德远哥哥,你不要生气,我没有时间了。” “老头子,我们现在要去哪?”羊姑起来,整理好行李问。 “我哥哥族人的住所就在那边,”福先生面向北面的隽秀峰,漠然道:“我们今天赶到山脚下,等明天把他的尸骨还给他的族人,我们另找一个地方生活。” “嗯,最好还是回老家。”羊姑满怀期望。 福先生没有回答,因为他知道自己和她说的乃是谎言,但这个时候他已经一点选择都没有了。 他们默不着声地赶路,在离隽秀峰还有一段路时息下,掏出随身携带的干粮应付嚼食了,福先生便开始教羊姑明天上山时应该做的事和应该说的话,羊姑听到自己要一个人上山,很是紧张,但是她看到福先生悲痛冷漠的表情时,只好无声地答应。 是夜,羊姑第一次抱着福先生而睡,虽然是露天,夜间很冷,二人一夜无话,但是她还是感到很幸福。 来日一早,羊姑按着福先生所教,背着包裹上山。 行至显隐石处,一个异常灵活的少年跳出来,大声盘问她道:“你从哪里来?到这里来干什么?” 羊姑此时倒镇定下来,回答道:“我受金先生的朋友所托,来送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 “一样是宝物,一样是德长老的遗骨,要见到你家长辈才能面交。” 那少年正是阿汤,听她所说,不敢轻视,忙道:“你随我来,去见老祖宗。” 到了半山峰上一处开阔地,阿汤远远喊道:“妈妈,有人送东西来啦。” 一个女人正在拾掇,闻声上前迎接,自然是雅雅,先让阿汤接过包裹,然后请羊姑在石几上坐下。羊姑见她和自己差不多年纪,端庄温婉,也松了口气。 雅雅也不看包裹,先问她道:“尊客从哪里来?” “大高原。” “哦,该是很远的吧?” “是的,常人根本来不了。” “那你是怎么来的?” “依赖金先生的神通到此。” “金先生!”雅雅站了起来,阿汤也立时醒悟,娘儿俩异口同声问道:“他在哪里?” “大高原太阳谷。” “他还好?” “本来出了点意外,但他非比常人,已经脱困。” “那比武抢亲的事情怎么样?” “这个不大清楚,只知道有大妖侵袭太阳谷,但已被太阳王部族打败。” “太好了。”母子二人都放下心来,又问了仁吉和冈邦二组族人的事情,羊姑一无所知。 “金先生认识你?”雅雅又问。 “不认识,他认识我男人。” “你男人呢?” “在山下。” “他为什么不上来?” “从大高原到这里,一下子很不舒服,他还没有缓过来。” “你怎么不会?” “他年纪比我大了很多。” 雅雅点了点头,想了想道:“阿汤,你去请德昭爷爷、红英姑奶奶,还有德琳叔叔过来。”又问羊姑:“这包裹里都有什么?” “一件是你们老族长的遗骨,还有一件是他的宝物匣子。” 雅雅听了,大是惊讶,连忙称谢过,又打了上碗水给她道:“你先喝口水,我把包裹拿进去看看。” 羊姑既知福先生和德族人的事情,能不紧张,连忙起身道:“没事我先走了。” 雅雅道:“再等半刻,我对金老爷印象不清,叫几个人过来对了才放心。” 羊姑听了,只好坐下,雅雅自捧了包裹去了居所里面。 无一时,阿汤带人过来,也都先进了居所里面,好一刻才出来,都是脸色凝重地走开,只有那个叫着红英的上了年纪的女人笑眯眯的在她面前坐下,问了一些重华的问题,羊姑虽然如实回答,只觉得口干舌燥,坐立不安,几次起身要走,红英安慰她道:“没事,金老爷于我们有大恩,十多年未曾见面,我们多问些才放心。”羊姑又有些放松。 红英亲切的拉过她手道:“我看你脸上血气充足,手掌柔润,当是没有吃得苦,足见得你男人疼你。” 羊姑通红着脸,羞赧地点了点头。 红英又问:“他是做什么的?” “石匠。” “哦,手艺怎样?” “非常精湛。” “最擅长什么?” “大件小件,人物山水,无不惟妙惟肖。” “做这一行,身体可要高大壮实。” “不,他中等个头,来的时候就很瘦,后来一直忙个不停,从来没有胖过。”“原来他不是大高原上人。” “嗯,也是从这里过去的。” 红英问得很关切,羊姑说得越来越顺口。 红英又问:“你男人认识我们老族长?” “不认识吧,我要走了。” “好,真不知道怎么感谢你们,可是你还要叫你男人也上山一下。” “干什么?”羊姑慌张问。 “刚才我们把包裹打开看了,宝匣里的半部书不是我们的,也不知是不是金老爷搞错了?” “哎呀,怎么有这种事情!那我下山问问他。” “我们见你太累,天色又不早,已着人下去请他,你只要在大石处等他就行。” 羊姑走后,福先生六神无主,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大妖已灭、族人已然安定,妻子为自己偿命、福孝已长大成家、重华安好无事、德先生的尸骨和被他偷来的王书也已归还,他现在已经没有心思,可以按照计划结束自己的生命了,所以昨天羊姑感情爆发主动求欢时,虽然当着德先生的遗骨,他也没有拒绝,他要把该给她的给她,这样才能够死得安心。 可是正因为如此,他现在心中便多了一桩心思,羊姑是一个陌生人,自己一死,恐怕二边族人都容留她不得,她又回不得大高原,无处可去,怎么生存?为着这点心思,他才没有走向荒野深处。 天色已晚,羊姑还没有回来,隽秀峰上也没有动静,如果等到天黑,还没有她的消息,也许德族人为了感恩,会挽留她,那 样的话,自己就可以毫无牵挂地走近黑暗了。 他这样想的时候,一个高大少年跑了过来,客客气气道:“尊客,请你和我上一趟山,我的家长有重要事情问你。” 福先生心中一咯噔,脱口问道:“什么事?” “你女人带的那半部书不是我们的。” “什么!怎么可能!我女人呢?” “她走不动了,在上面等你。” 福先生为这个突然的消息糊涂了,口中喃喃道:“怎么会有这种事情?我一动没有动过的呀。” 他讶异了一通,心中忽然一亮,暗地里反复回忆,当年自己随手将王书藏过,之后的事情发展得太急促意外,自己一直没有机会收拾王书,难道王书真的被书偷走?这也太离奇了!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他一时想都不敢再往下想,不由自主地跟在阿汤后面,急急赶路。 他绝处逢生,全身都是力量,行程极快,上得隽秀峰时,天色也黑下来了。 羊姑不知是祸是福,心中惴惴不安,早就在翘首以待,见得他来,连忙迎了上去。 福先生先和她问详细了,对她说的几个德族人都没有印象,重华说过,书早已不在,这么多年过去,德老夫妇恐怕也早已去世,按这几个人的年龄和问话内容,无疑是德族人中的耆老能人,那么自己的猜测未必不真实。 他的心又踏实一些,并且越来越激动,又想自己的模样和当年已然大变,除非自己说出,谁知道自己真实身份!所以现在他竟非常急迫要见到那几个德族人了。 “他们让你在此等我的?” “嗯。” “没说我来了以后怎么安排?” “没有,老头子,我们回去吧。” 福先生没有答话,心中却想,如果那几个德族人出现,如果那半部王书是自己的,自己就可以堂堂正正地回家了。 但是那几个德族人一直没有出现,连那个少年也找不着了,他们似乎已把他二个忘记,四下里只有风声和小虫的鸣叫声。 天已经黑透,也开始变得寒凉,羊姑打了个噤,疑问道:“他们怎么又不理我们了,又没有什么害怕的。” 福先生心中又是一动:难道他们冷静下来,自觉惭愧,甚至想索性将王书据为己有?那样的话,他们当然不想再问下去,也当然不想再见到自己了。他精神一振,问羊姑道:“你还记得和他们说话的地方?” 羊姑道:“记不得,但地方不大,也能找到,老头子,他们不想见我们,我们还是回去吧。” 福先生仍没有答应她,反而和她道:“你先带我去看看。” 他既有心寻找,精神大涨,反而主动搀着羊姑前走,羊姑哪里还有怨言?他既有心寻找,怎么能找不到?不久就看到一篷亮光,连忙走过去,羊姑扯着他的胳膊道:“就是这里。” 福先生对书祖母的居所已经没有印象,何况他现在根本无心回忆,居所外面也没有动静,洞屋的里口却摆了一张简易案台,上面奢侈地点了一排亮晃晃的羊油灯,一支支灯火跳跃不停,一道道黑烟袅袅而上,福先生虽然觉着诡异,却一眼看到案台正中摆着的王书匣子,他稍稍愣得一愣,急步上前。 匣子已被打开,福先生走到案台面前,顿时呆住,头脑里一片空白:匣子里哪里有什么书,只有一摞整齐叠着的油木片! 正惶惑间,黑暗中一个阴恻恻的声音喝道:“奸贼,叫你今日知道报应!”他闻声抬头,疾风响处,忽地面上剧疼,大叫一声,捂着脸倒下身去。 羊姑本来心中害怕,一直跟在他身边,此刻低头看时,魂飞魄散,但见他满脸是血,面孔上戳着一把亮灿灿的金剪刀!她呼的扑到他身上,大声号哭起来。福先生趁着还有余力,奋力把她推开,拔出金剪刀,往喉咙窝中一刺,立时气尽。 那天清晨,冰黎因为极度的伤心和怨恨,对福先生的突然出现竟不闻不问,事后也未提起。 倒是第二天,老眼昏花的孔定,竟然在模糊的晨曦中摸着了一块石头,他觉着蹊跷,打扫完芳菲处,也不走开,直等到谢一兄弟过来,将石块拿给谢光鉴定。谢光一看之下,惊呼出声:“这是老族长的手迹!”说着一字一字的指念给众人听:“金安好,无须找;三子安,不日还。” 众人都围上去争睹过,知道重华和冈邦、仁吉等人无恙,齐都放心。当天也不出活,急忙散开队形,寻找老族长,直到天黑,只无消息,谢一福孝只好通知族人呼应而归。 福孝没有回家,直接来到留芳处,在芳菲洞前跪下,和母亲求恳:“妈,你一定知道父亲在哪里,叫他回来吧,别让他再在外面受罪了。”然后坐到石几上休息。 他此刻也是累极,心情却最为激动,他已经长大成家,也度过了人生中最为困难的阶段,但是父亲是他心目中的偶像,是他生命中不可逾越的高山!十多年前,因为父亲的误判出走,使得族中巨变,损失惨重,族人由是对父亲毁过于誉,但从小在父亲身边耳濡目染的他,知道父亲是正直的,无私的,睿智的,所为无不是为了族人着想,只有他对于父亲的出走,最是心疼和怜惜,所以他盼望父亲能回来,和族人消除误会,安度晚年。 他正想得出神,谢一兄弟过来,跟着福云、福阳、小眉都来,众人围坐在着石桌,借着月光,议论白天的搜寻情况、商量下面的办法来。 小眉先道:“老族长回来又出走,身上肯定还有事情,难道去了德族人那边?” 谢光摇头道:“我和谢显前一天刚去那里,没听阿汤和德琳说起。” 福阳问:“会不会去了宁湖?” 谢一道:“我已经请孔队长去那边看了,明天应该有消息。” 谢光又道:“其它也没有地方了,难道去了大船破坏处或者大妖消灭处?”众人都不能确定。 谢一道:“现在不要去帮金老爷了,大家全力找到老族长,明天请小慧和冰黎向东走一趟;二弟,你再去隽秀峰问问;福孝兄弟,你就在此处候着,说不定他老人家又突然回来;其他人还如白天这样找法。” 众人都点头,福阳道:“地方太大了,还要派人登高了望。” “这个主意好!” 正议论着,福孝忽然惊讶道:“有哭声?” 众人随即住声,侧耳倾听,果然听到北方传来哭声,声音很小,却很凄厉,一丝一丝的,直刺人心,众人汗毛倒竖,全都站起来,面面相觑,心生不祥。 “快去看看。”福孝喝一声,率先冲进了旷野的夜幕中。 在山坡下面的总路口,他又碰上闻声赶来的福慧,慌慌的和他道:“弟弟,怎么回事?我的眼睛一个劲的猛跳。”福孝不能回答,拉住她的手疾奔,福慧却没能感觉出他手中也是湿漉漉的。 越向前跑,哭声越清晰、越凄厉,众人越惊心。 众人白天搜寻累了,一通急奔后,都是气喘吁吁,还好前面传来问话声:“前面是谁?我是阿汤。” 谢光听了忙答道:“阿汤,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们都在。” 说话间,双方已走到一起,众人连问带看,对方除了阿汤,还有雅雅和德琳,雅雅也在哭泣,但却不是众人听到的哭声,那哭声还在前面。 “雅雅妹子,不要紧张,发生了什么事情?”谢一安慰道。 雅雅止住哭声,看了一眼福慧姐弟,和谢一道:“族长,我先和你说。” 福孝已知大事不妙,却镇定道:“雅雅姐,你就当着我面说,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情,我都能承受。” 雅雅又哭出声来道:“弟弟,老族长出事了。” “他怎么了?” “他,人没了。” 福孝大叫一声,仰面便倒。一边的福慧愣了一下,号啕大哭,随即又向前奔去。 众人无不悲痛呜咽。雅雅等谢一悲痛劲儿童稍缓,把隽秀峰上白天晚上发生的事情长话短说了,然后抽抽噎噎道:“老祖宗随后也走了,她临走前让我们即刻将老族长的遗体包裹好,连夜送到元宝山,又叮嘱族人:‘一事归一事,此事已了,大伙儿要对福族人像自己的族人一样。’” 谢一哽咽着点头,一时也没有主张。 先前的哭声还在,前面又传来猛烈的号哭声,众人都听出是福慧的声音。 谢一忽然想起,忙和福孝道:“兄弟,你赶紧冷静一下,前去看住小慧,防止她发起狠来,再闹出大事。” 福孝已被人扶着坐起,脸孔更加扭曲,双手乱拍乱打,听他一劝,仰面嘶吼道:“为什么都是我!” 众人听了,又都为他痛哭,谢一却等不得,继续劝他:“兄弟,老族长当是见德族人的怨气还没有化解,才要以生命排除旧恨,他的想法和做法和当年主母一样,你是他们的儿子,一定要体会到他们的良苦用心啊。” 福孝咚的一拳砸在地上,爬起身来,向前飞奔。 众人都跟上,谢一边跑边问雅雅:“那个女人是谁?哭得这么伤心。” 雅雅忍不住掩面道:“她叫羊姑,是老族长在大高原遇到的,老族长一倒下,她就也趴在他身上号哭,不让人近身,我们没办法才将她拉开,她就一直跟着哭,晕过去好几次了。” 说话间,众人已见着福先生的尸体,都扑上去悲哭,羊姑知道他们是自己男人的族人,一口气松下,又晕了过去。 福慧仍哭得呼天抢地,她因为自己的任性被双亲赶出家门,再见面时,竟都是阴阳二隔,她此刻真的哭得很伤心,但她心中一点儿都不后悔,只是伤心!这一天重华先醒,悄悄出门看看外面的天气,他溜了一圈,无意中瞥见信龙蜷缩在墙角一隅,看到他却连忙扭过头去,假着不见,脸色还有些不屑。重华想起一件事来,走得再远些,和它招手,信龙很不情愿,故意让他多等一会,才爱理不理上前。 重华批评它道:“你这是什么态度?瞧你这副懒懒散散的样子!” 信龙也不看他,头往下一耷,嘟咙道:“见色轻友!” “你说什么?”重华责问它道。 信龙连忙回答:“我是说这不没什么事嘛。” “怎么没有事?多力和仁吉他们回在基地怎么样?福德山怎么样?不都是事情!你怎么也想不到趁空去看看?” “操那么多心干嘛!” “哟嗬!”重华见它一副不服气的样子,怪叫道:“你这是长本事了,不想做事,还说风凉话,上次的事还没有和你清算!” 第一百五十五章 大妖的尸骨 “我做错了什么?”信龙不服气道。 “你明知道是你主母救了我,又知道她的眼睛已经好了,却故意装糊涂,告诉你:无论是谁,只要不诚实,我都不喜欢!” 信龙委屈地垂下头去,一边连连摇动,一边唉声道:“好心没有好报啊,我挖空心思要为你和主母的爱情添上精彩一笔,没想到你非但一点儿不领情,反过来还要怪我,没情趣!” 重华火气消了些,挥手道:“好了,不和你计较,就是你为我们二个好,我问你,你跟着我这么多年,不明白我的心思?基地经大妖摧毁,现在境况怎么样?福德山大妖虽除,族人建设怎么样?你要是肯主动去看看,回来告诉我,我不就可以少担心,多睡几天安心觉?” 信龙听了,反而得劲,身子一撑,侃侃而谈道:“主人,你这些天冷漠我也好,误解我也好,我都不怪你,因为主母受了这么多年苦,所以当你们卿卿我我,又是回忆又是安慰;又是憧憬又是规划的时候,我其实已想好了一切。” “哦,你且说给我听听。” “好的,你以为仁吉、多力、致胜和泰山等人怎么样?” “仁吉、多力,冈邦、闫合少年英雄,出类拔萃;致胜、泰山如日中天,这几个人我都很喜欢,也很信任。” “那好,大主管的后事,他们已经在操办;基地的运营,他们已经在动作,他们年轻,又有能力,你大可不必操心,更不要轻易插手,不要以为自己有经验,处事老到,但这也往往限制了事态的发展速度。他们几个人有能力、有朝气,就是中间可能会走弯路,也会很快发现、更正、总结、创新,如此事态越往后就会发展得越快越好,所以你不要老是想做太久的事情、太多的事情,而是想到找到合适的年轻人,让他们大胆地接着干下去,这样才能充实思路,保持新鲜的活力。既然主事人现在已经有了,你还担心什么!再说福德山那边,本来危险已经解除,你那个族长朋友又回去了,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你不是在提醒我不要去干预他们?” “正是,我就是怕你想到这些事情,要在主母面前逞英雄,要去倚老卖老,瞎搅和!你的责任就是行无为而为之事。” 重华稍稍一想,口服心服,忍不住叹息道:“这闲人真可怕!” “你这话什么意思?” “你看你又没有地方学,又没有谁教,全凭自己琢磨,却也是见识卓越,令人悦服。” 信龙纠正他道:“你说得有些偏颇,我琢磨的可都是实事好事,有什么可怕了!” “是,是,我是说多亏了你这个好帮手,你进步很大嘛!“ 信龙谦虚道:“我也琢磨着,这做好人、行善事多好,受人欢迎,还自身愉悦。” “那这二处的事情我就不管了?” “不用管它,你听我的,没错!你现在和主母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好了,你们不是商量好了的,要去海边踏浪;要去圣湖看野花;要去福德山访友;要去基地参观重华宫,等等等等,该退后就退后,少管事就行。” “嗯,这样也好,咦,我们要去哪里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我听你和主母二个讨论的呀。” “我们在里面睡觉,你一直在外面偷听?” “你这话说的!我又没有把耳朵伸到里面去,是它自己飘出来的。” 重华顿时拉长了脸,想到和它争辩下去,只会更加难堪,转念一想,亲切地拍了它一下,和颜悦色道:“是的,我们一起这么多年了,还会在乎这个?” 信龙受宠若惊道:“对,对,我们是一体的。” “嗯,眼下也没有什么事情,你可以自己去活动一下。” “我不要什么简单幼稚的活动,其实勤于思考学习是最好的活动方式。” “哦,你不想念你以前那些亲戚朋友,和他们叙叙旧,也有收益啊。” “我有摇铃幡,想要谁过来,随时可召。” “你不想回你美丽的家乡看看?” “等你们去的时候一起去,不是更美?” 重华咽了咽喉咙,耐着性子道:“那你就找个清静的地方思考去吧。” “主人,这学习只要自己上心,随时可行,站着、坐着、躺着,甚至睡着都行,比如-” 重华再打断他话道:“好了,我不管你怎么去琢磨,别让我看到你就行。” 信龙被他兜头泼了一盆凉水,不解地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离开我们越远越好。” “为什么?” “我说了,我现在不想看到你。”重华板着脸道。 “你,喜新厌旧!”信龙气急败坏道。 重华狠下心来和它一瞪眼,信龙慌慌张张地退后一通,绝望道:“我诅咒你!你会遇到比我还腻烦的伙伴。”说完抽抽噎噎的去了。 芒芒听到动静出来,问他:“你刚才在和谁说话,是不是龙龙?” 重华心中有些愧疚,只点了点头。 “它呢?”芒芒问。 “被我赶走了。” “为什么赶它走。” “它一直粘在我们身边,很不方便。” “都老夫老妻了,有什么不方便的?” “生命不息,运动不止嘛。”重华开玩笑道。 芒芒讥笑道:“哟,你还想大干一场啊!” 重华讪然莫答。 芒芒接着责备他:“你这些年到处奔波,身边不就一个石老前辈和龙龙,他们对你忠心耿耿、不离不弃,你用起他们的时候,心不疼、嘴不软,不用他们的时候,一言不合主狠心赶走,你以后对我不会也是这样吧?” 重华连忙小心地和她陪话道:“我这是气话,过二天就唤他回来,还得它带我们出去玩呢。” “也不知你是不是成心不想带我出去,这个事那个事的,算啦,还是先去灵湖祭拜祖灵吧。” 重华点头问她:“应该的,我们什么时候去?” “还是不要惊动其他人,我先让风少阳把牦牛牵来,明天天不亮就去。” “好。” 天色微亮,他们就到了灵湖,开始祭拜祖灵。 重华跪在芒芒身边,看着她一会儿虔诚地匍伏在地,一会儿跪直身子祷祝许愿,口中嗫嚅着,声音很低,内容根本不能听清,他看着她认真严肃的样子,不明白这样是她麻木的生活方式呢,还是对神灵习惯的敬畏? 他既然不受拘束,时间一长,便感到无聊,只有默默地四下打量,幸亏他这一看,竟发现了一处异常来-他们面前的湖水下有一大片明显的黑影,在他注意的时候,忽然消失,湖水的颜色马上又恢复了正常。 他揉了揉眼睛,总觉得不安,连忙起身,测度一通后,选中了一个位置重新跪下。 恰好这时候芒芒祭拜完毕,转过身来,轻声责备道:“你转来转去干什么?对祖灵一点儿都不尊敬!” 重华趁机提醒她道:“芒芒,你不知道,祖灵已经死了。” “我知道,但她的灵力还在。” “芒芒,我知道你心中有憋屈,但是有事情就说出来,我们一起去努力实现,这种方式不仅没有用,可能恰恰是对祖灵的不尊敬。” “哦,你为什么这样认为? “她活着的时候,能帮助相求的人实现愿望,当她已经死了,无论对她忏悔还是诉求,她都不能再给予帮助,那岂不是让对她相求的人反而心生怨恨呢。” “嗯,原来你是这么想的,但愿你这是站在大众众生的角度,而不是自己的内心见解。” “有什么区别?” “神灵如同 一片精美的绿洲,在它的外围,却是广阔的沙漠,普通人根本无法靠近绿洲,甚至不知道它,能在沙漠中感受到一点水汽或者一丝凉风就沾沾自喜了,只有拥有良多善意识、修行境界高的人,他们才孜孜以求,并且能够靠近绿洲、融进绿洲,从而得到更多的善、提高自己的认知境界。” “芒芒,你是在说?” “普通人向神灵祁求的是各种欲望,神灵并没有,他们最后还是靠自身的领悟寻求生存法则以维持秩序,神灵那里只有最高的善!所以你刚才理解的是我在和祖灵祈求欲望,你还是只看到我的身和脸,没有看到我的眼和心。” “芒芒,我?你?” “我是在和祖灵交流,希望祖灵以灵力点化我、启迪我,使我思想光明、没有阻碍。当然也包括怎么提高你、多力、族人的境界。” 重华大悦道:“确然如此,信龙就曾批评我没有达到普视众生、提升自我的境界。”又道:“我知道了,原来你不是古板,而是超越,可是芒芒,你也不用总对族人那么不苟言笑?为什么不能对他们脸色好一点、口气婉转一点?” “我不想我因为自己的插科打诨而降缓自己的修行,同样,我也不想教导后进者这样。” “哦,这样的。”重华心中明白,芒芒这么多年来,表面上在承受各种冷遇和苦难,其实一直在钻研苦修,所以虽然生活闭塞,境界一直在提拔。 他和她的内心更加贴近,欢愉道:“我明白了,芒芒,我以后当放下包袱,和你并肩修行,一起到达沙漠绿洲!你教我怎么唱讼祖灵吧。” “我们先起来,把祭品投到湖里去。” “好。” 重华去扶芒芒起身,眼睛不自觉地朝湖中一瞥,果见那黑影倏忽又来,他心知不妙,沉稳双脚,刚刚将芒芒拦腰抱住,身边寒气骤起,呼吸陡地急迫,眼前一黑,似乎一湖之水湖都翻卷而起,将他们完全笼罩住,若不是他之前就选择好地方,暗自提定地力;若不是他判断得快,不但不逃跑,反而紧紧地贴住地面,此刻已被卷进湖中。就在水柱砸落的刹那间,他脚下一蹬,拔身向后急退,落地后更不停顿,又向旁边飘出。果然那水体还未落尽,湖中呼地窜出一条劲疾大黑龙,只往前一贴,他刚才站定的地方的山石草木全被它被一吸而光!重华胆战心惊,他虽然知道情势危急,无奈在裸石上几乎吸不到地力,手臂上又抱着芒芒,刚才这一避便不远,堪堪差了一点,就要被大黑龙吸入腹中。 那大黑龙正是黑脚龙,它因在多力大战郝大帅时自不量力,上前为郝大帅助阵,反被二人身上激发的气流打昏,跌落湖坑。其后湖水恢复,它醒来后,发现郝大帅已死,但身上的脑壳神油和黑金丹还在,它虽然不似生相那副小人得志的蠢蠢样,却也是头晕脑胀,语无伦次道:“因祸得福!因祸得福!这下发大了!”狼吞虎咽,尽数吃下。没想到神油和黑金丹的效力巨大,差点没把它给撑死烧死。它不敢多动弹,只能老老实实地呆在原地消化吸收。它本来是海洋中大力魔龙,被称着海霸王,因得着神油和黑金丹之力,威力骤增,每一时都自感今非昔比。 这一日正自用功化食,忽然发现岸上有人在活动,只一瞧,心中更喜,原来其中一个正是它熟悉的地精人,如果能够得到他,自己又会长生不老,加上郝大帅脑壳神油和黑金丹的威力,自己早晚能够成为海主。它激动之下,顾不得体内的化物还没有被完全吸收,悄悄靠岸蛰伏,等待时机。重华和芒芒只顾祭拜讨论,哪里知道面前湖水中有一张恶口正等着他们。 黑脚龙在间不容发之间,全力一扑一吸,气势汹汹,志在必得,它此时身上的劲力已经大到自己都不敢相信的地步,以至过犹不及,急得吼叫连连。恰恰相反,重华情急之下连续纵跃,又是在山石之上,根本来不及吸取地力,因此连站稳身子都不能够,也是又骇又急。 黑脚龙腾起身来,尾巴一扫,将宝积山突出的一角都打烂了,扑面而来的疾风也将重华掀翻在地。 芒芒刚才被呛了一大口湖水,此刻清醒过来,见情势危急,用力从重华手臂中挣脱,大声道:“别管我,它的目标是你!” 重华虽然听到,却身不由己向山脚滚去,他这一滚,正滚到之前多力站立的地窝子上,手无意在里面一撑,立时感到了大地的力量,当下想也不想,起身在地窝子上站定,这才稍稍平定恐慌。 那边黑脚龙也发现自己太过猛烈,缓下身形,如同一座黑色的小山,狞笑着向重华逼近。这时候,重华已经能提上地力了。 黑云覆压山欲摧,烈风如堵人不呼。黑脚龙势大力彰,仿佛充塞了天地,重华只如巨石下的一粒危卵。 黑脚龙瞅准机会,猛扑过来,直如苍鹰扑雏,但重华遇强则强,他的身子忽然长大和巨人一样,他的眼中如同装入了太阳,在黑脚龙惊诧的瞬间,他倏地抓住了它的二只铁脚,往下一撅,只这一下,黑脚龙气势顿失,全身拖迤在地,天空中又恢复了光明。 但黑脚龙原来就是海霸王,此时又得郝大帅神油和黑金丹之力,力量已经大到神鬼莫测的地步,它连连挣扎之下,半面宝积山都被震开,大小石块滚滚而落。 重华心无旁骛,只不松手,竭尽全力,要让黑脚龙最后折服,全然不知自己脚下的脚窝子越来越深,腿股都陷了进去。 黑脚龙或者张口喷出黑色水柱,恨不得要把重华打烂;或者吹出一股刀风,直要把重华绞碎;或者扬起巨尾狂扫,想把重华带出地面,但凭它使出百般手段,重华都岿然不动,他的身体已经和宝积山连成一体,宝积山更加和大地连成一体,黑脚龙越是狂躁发力,他手上贯注出来的气力也越强大,几乎把黑脚龙摁到地上。 他在这边和黑脚龙贴身剧斗,那边芒芒见他一动不动,而黑脚龙频频发威,她看不出情势,连滚带爬过来,朝着黑脚龙的主管脉,张口咬下,一股咸涩辛辣的流体强大得直冲她的喉咙肺腑,令她窒息,几乎将她的身子顶立起来,但她全然不顾,死死咬住不放。 黑脚龙体内的神油和黑金丹本来就没有被完全吸收,全身饱胀难受,此刻被芒芒这一吸,竟然舒坦了些,身上的力道气势也松了下来。重华因始终全力以赴,此时终于能够趁隙换手,也抓住了它的后颈主脉,这个地方正好是黑脚龙的要害,在他的紧握之下,黑脚龙的全身力量被控制,身子也慢慢收缩。芒芒这才松口,瘫倒在一边喘息。 但是这黑脚龙也当真厉害,重华只要稍微一松劲,它的力量便勃发出来,乱挣乱扭,要摆脱重华,重华换了几次手,使再大的劲,都捏它不死。芒芒在一旁看了,找了石块在它身上乱打乱砸,只如对水火空气发力一样,毫无结果。 黑脚龙狂笑道:“地精人,你杀不死我,等你累了,我倒要吃掉你,哈哈!” 重华笑道:“不要嚣张,看我怎么将你关在此处,先磨你杀气,再去取天火壶漏慢慢烤你。”当下奋力将黑脚龙握成一小团,塞进地窝子内,以衮土覆盖。 芒芒不放心,要去搬大石镇压,重华摆摆手,示意她安静观看。 那黑脚龙怎么肯服气,一脱开重华手掌,即刻活跃起来,但禁止不住衮土显露的神奇威力,它只一稍动,身上的水分便被衮土吸收,衮土吸收到水分后,变实变重,而它反而越来越无力。它试过几次,不敢再动,只能老老实实地呆在地窝子里了。 重华这才放心,却还是找了块石头将地窝子遮住。 “它这就服输了?”芒芒不解地问。 重华拉过她走开些,扶着她坐下问:“你没事吧?” “不要紧,你呢?” 重华点点头,和她轻声道:“这个妖物很是怪异,像是被关押很久,又像是学步婴儿,它如能和常人一样协调身体,我们今天恐怕就要大祸临头了。” 芒芒深以为然,紧张得连连点头,她忽然也想起一件事来,拉了拉重华手臂,手指湖心,重华即刻脸上变色,他明白芒芒的意思:这个妖物如果不是今天碰巧和他们遭遇,假以时日,它身子灵活了,转到湖心祖灵居处,取得太阳石,那就更加成了难以制服的大祸害了。 二人想过之后,齐都庆幸,一时心安,这才觉得疲泛,甜蜜地依偎在一起,休息了好一阵,才默默而返。 黑脚龙被镇压在宝积山的地窝子中,动弹不得。直到多力回来,将它放出,却不许它居住在灵湖,黑脚龙自然不服,又与多力大战一场,被多力设计以眼锥射住,白天由烈日烤它,夜间令人用无极鞭不停地抽打,前后和它熬了二十来日,但它倒也强硬,宁死不折,最后听到多力的讥讽:“得道多助,失道寡助!你真和 你的主子一样,又臭又硬,留你何用?”它这才幡然醒悟,后来成了正道中的护法大玄龙。 再说芒芒和重华回去,不再提出游之事,二人心中忧虑,如果不等多力回来镇守太阳谷,他们二个外出,万一再冷不丁地冒出一个狠角色的大妖来,族人就要遭大殃了。二人只在太阳谷里外转悠,芒芒自从吞吸了黑脚龙气血,身轻气足,在重华的指引下,也能踏风飞行,如此二个或并肩携手于云中,或依偎慢步在草甸,舒息闲观,没身自然,神仙伴侣一般。 太阳谷不大,很快就转遍转熟了,当他们在谷里面走访时,所遇之人,无论外族内族,男女老幼,见了他们,都争先上前和他们施礼致意,热情亲厚,重华又在意和他们的礼数,就更加让他们尊重盼望,芒芒经历一多,也受到感染,脾性也不自觉地缓和了。 一天他们回来,在上次喜老阳送重华遇到风少阳的地方,喜老阳几个人正远远地等着他们。 风少阳先上前道:“安老阳、金老爷,二位老阳有要紧事要和你们商量。” 她此刻不但口声很甜,而且因为知道重华好说话,所以看上去在和二人称呼,其实在和重华一个人讲。 果然重华问:“什么事?” “大正阳怎么到现在还不回来?”喜老阳接着道。 “哦,他既然去有事,路又这么远,总要有些时间。” “可是家里还有大事在等他。” “什么事?” “召开太阳大会啊。” “这个不可以再等一等?” “不太好,这可是几百年不遇的大事情!” “是吗?” “大妖已灭,大患已除,大伙儿必得热烈庆祝一下,还要祭拜祖灵,纪念祖先烈士,考评先进族人,计议今后大事。” “嗯,你们的意见是什么?” “想请你去基地走一趟,通知大正阳。” “我?”重华看看他,又看看芒芒,有些为难。 喜老阳不知他的心思,诚恳道:“对,你最合适,因为只有你去过基地;你又有大神通;你和大正阳父子相隔太久,正好路上可以增补一下感情。” 第一百五十六章 担心多力 重华听他说得在理,不好拒绝,只好道:“我先准备一下,顺便再等等看。” 二个和喜老阳等人告辞,一路商量,因为有着前车之鉴,仍是觉得去也不是,不去也不是,不能决定。 回到家中,重华埋怨道:“这个多力,也不想着家里一点。” 偏偏芒芒听了喜老阳一说,心中又担心多力起来,听得重华发牢骚,也自恼火,责怪他道:“都怪你,把龙龙赶走,它在的话,岂不容易?” 重华回道:“我当时也没想到后面有这事。” “那你还等什么?快把龙龙招回来啊!” 重华反驳不得,只好出来,他心中郁闷,走得几步,一抬头,却见信龙竟又在墙角那个位置窥视着他,摇头摆尾,又兴奋又忸怩。 重华喜出望外,朝屋中望了一眼,连忙走过去,低声急问:“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前天,主人。” “前天?你现在不光长本事,也长脾气了,前天就回来,也不吱一声!” 信龙头摇得如同拨浪鼓一般,赶紧声辩:“主人,不是,我这不也要察言观色嘛。” “还察言观色,是又躲在这里听热闹吧,是不是听到我和你主母吵架很高兴啊?” “不是,不是,主人,我现在不怪你对我有误会,是我以前做法不对,但是我现在已经想通了。” “想通了什么呀?” “啧啧,这个光努力思考也不行,成功者不光要有智商,还得有情商,我以前只以为对你赤胆忠心、忠心耿耿,内心想你也应该平等待我,其实不然,你是主人,境界又比我高,我应该摆正位置,不是要你来牵就我,而是我要时刻适应你。” “哼!”重华咳嗽二下,拖长声音道:“这样才对,你以前那样跟着我,其实很多时候我很不舒服,将心比心,如果我用绳子把你拴住、用笼子把你关住,你会高兴吗?人最重要的就是要有起码的自由,就像双雕追求的那样。” “对,对,我之所以有这样的认识,其实就是这次回去遇到了小灰,和它一番探讨,才得出新的认知境界。” “哦,它怎么样?” “还好,不过有了家,这事那事的,没空陪我,我也不好意思多打扰它。” “嗯,这就对了,那你知道以后怎么做了?” “时刻等你命令,适当保持距离;多为你分忧,少添你烦恼。” “你要能想到这一点,我们主仆二个就有得处了,你刚才想要和我说什么事情?”重华和颜悦色道。 信龙摇头晃脑道:“主人,我既然想通了这点,便趁着空闲,去福德山和菜花峡去打探了一下,还真发现了二个情况,连忙回来告诉你。” “嗯,是什么事情?” “一件是太阳王可以说已经回来,也可以说不会回来。” “啧,你看,你以后少用这样模棱二可的讲话方式。” “主人,你听我说,那太阳王现在就在菜花峡,他为那里的族人排除了毒害,说还要留下来教化他们一段时间。” “咳,他怎么也不说一声,让大家着急!”重华一拍大腿,大声埋怨道。 芒芒在里面听到,忙出来看个究竟。她因吸食黑脚龙的气血,也可以见龙听龙,此刻看到信龙,犹不敢相信,试探的问一声:“是龙龙吗?” 重华忙道:“是的。”又和信龙道:“快去见过你主母。” 信龙有些畏怯,反而将身子收缩了。 芒芒欢喜上前,爱怜的抚摸它道:“龙龙不怕,龙龙乖。”又责备重华:“你是不是又和龙龙发脾气了?看把它紧张的!” 重华分辩道:“没有啊。” “哼!一定是你和龙龙耍大牌了,龙龙不怕,以后他敢乱批你,你告诉我,我帮你评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嘛!是不是?” 那信龙先见芒芒很是亲热,就感动得瘫软不起,待芒芒又说了这么多亲切话,更加在地上扭动抽搐,号啕大哭起来。 重华连忙喝道:“你干什么?人来疯是不是?快起来!” 芒芒一推他:“你还这么凶,就是你把龙龙吓的!” 信龙爬过去,匍伏在她跟前,一边摇头一边哽咽道:“不是,主母,我是太感动,长这么大,从来没有谁对我这么好过!” 芒芒又和重华一翻眼:“听到了吗?” 重华哭笑不得,但是眼见得她和信龙这么投缘,心想这样也好,说不定又能将她的心暖化一些。 芒芒着实安抚信龙一通,待它安静下来,一问起,也知道多力已在菜花峡。她心中清楚,多力迟迟不归,其实是怕回来见了重华局促,内心盘算一下,和信龙道:“龙龙,你带我们去,把你大哥哥换回来。” 信龙又活泼起来,盘曲在芒芒身边,俯首贴耳道:“主母,我听你的。”说完莫名其妙地白了重华一眼。 重华很不痛快,皱着眉头问它:“你不是说还有一件事吗?” “是的,差点忘了,另一件是福德山的族人又遇到了麻烦事。” “什么事?快说!” “福族人中的小孩子不知道怎么回事,都生病了,日夜啼哭不停,大人毫无办法。” “你可查看到是什么情况?” “我怀疑是大妖的尸骨太多,毒气弥漫过去造成的,就怕过了春,风向一变,二边族人更要遭大殃。” “他们的族长不是回去了吗?” “他死了。” “死了?怎么死的?” “不知道。” “哎呀,这倒是件大事情,我得过去把大妖的尸骨给收拾了。” 芒芒道:“先去菜花峡换多力回太阳谷,如果那边的族人不要紧,我陪你一起去,回来再陪伴教化他们,他们也受了很多苦。” 重华叹息道:“二边族人俱都可怜,不可再让他们担惊害怕了,你留在菜花峡,我和信龙去福德山,几天就回。” 信龙大声道:“主母,那个地方我不要太熟悉,到了那边,主人指挥,我或调火龙烧毁尸骨;或让鼠龙掘洞埋了它,应该不会耽搁多久。” 芒芒这才放心,搂着它道:“龙龙,你主人心软,常常用为事情羁绊,你这次看着他点,事成即回,好一家人团聚。” 信龙连连点头:“主母放心,我一直提醒他要大家也要小家的。” 第一百五十七章 传承王书 当下信龙载二人,先送芒芒到菜花峡,不稍停留,就和重华奔赴福德山。 主仆二个赶至泥涂尸骨处,信龙扬幡欲招诸龙听命,重华止住它道:“不急,大妖又名不死泥涂,身上必有奇能异质,我先用宝盒收它尸骨,回去慢慢提炼,留下有益成分,再斟酌分给生灵大众,以补偿它们为人类糟蹋之苦。” 信龙点头道:“主人,你这样想,才不愧为地主公公,我想不服你都不行。” 重华笑道:“到时候也有你一份,享用了后,或可成不朽之身。” 信龙惊喜道:“主人大智慧、大肚量,那样的话,下次有危难事,我更加可以勇猛直前了。” 当下重华掏出无相宝盒,晃了二晃,收了泥涂尸骨,吩咐信龙道:“我先去看看二处族人,你看着收拾清爽,完事后再来找我。”信龙高高兴兴答应了。 重华回过身来,走不多久,一则事情顺当,心中高兴,二则他在太阳谷多时,不见深厚土息已久,此刻心有所往,身子一沉,钻入地下,恰如洗澡一样,先享受一番,然后出土现身,迎风而行。 他才走一阵,便发现这风与别处竟有不同,有时如搅着;有时如翻滚;有时又如推搡,暗暗称异,内心警惕。直到离福德山近了,这才分辨出这风有二股,一股是自然之风,自然风向;一股是天降之风,从上往下,源头从隽秀峰来,却先绕过元宝山,再向东刮去。 他猛可想起,前不久福德山英雄大举赶赴太阳谷比武抢亲时,有一人想去却没有去成,他就是书的另一个体儿子阿汤,因他身具一件神奇宝贝,能够呼风唤雨、飞砂走石,仁吉便让他留下镇守福德山,旨在以宝邀风,阻止泥涂尸骨气息污染福德族人。 重华顿生感慨,仁吉、阿汤、冈邦、闫合、多力,甚至福孝,这帮少年英俊,人人从逆境中来,逐步成长,却都坚忍不拔,内心从善,因此才天佑地眷,都有奇遇,成为各自族中的栋梁。他既心生羡慕,便忍不住要去看个究竟。 恰好信龙赶来,说已督促鼠龙在泥涂埋尸处下面掏出空洞,使其下沉后,以新鲜土壤覆盖住表面,再无毒害。重华拍了拍它的脑壳,以示嘉勉,然后让它载着自己,悄悄上了隽秀峰,绕到大孤台。 大孤台一角,竖立着一根高高的木杆,上面挂着一件晶莹剔透的宝贝,在宝贝下方,几个人正围坐在一起讨论事情,重华来时,其中一个身材高大的英俊少年正要离开,口中直嚷:“反正我不做,我要打猎去了,你们商量你们的。” 他身边一个文静的中年女子沉着脸喝斥道:“阿汤,你坐好,你德昭爷爷和红英姑奶奶来和你说话,你敢离开!”重华一听,便知她是雅雅。 阿汤只好站住,不耐烦道:“为什么非要我来做,那样以后什么事都要来问我,什么事都要我管,我就更加没有机会出去了。” “你整天想出去,要到哪里去?就在我身边呆着!”雅雅和他喝道,又和德昭红英赔笑道:“他还年轻,不懂事,整天就想着往外跑。让他来挑这个头,不合适啊。” 雅雅对面一个雄壮大汉,却不似德昭红英笑眯眯的,和雅雅摇摇头,正色道:“他不年轻了,大前年昆仑山基地大主管来这里,其中一个目的就是邀请仁吉回去接班主持基地。他兄弟二人一般大,那三年前仁吉还要年轻。”又瞪大眼和阿汤道:“你也曾受过福族太夫人的教诲,也曾和仁吉、谢显、闫合、冈邦等激论理想 志向,怎么事到临头却没有担当!你若有担当,以后族中有事,自然要你出面解决,若没有担当,谁会来邀请你?你就是出去了也冷冷清清,有什么意思!年轻人若肯担当,会越来越坚;若无担当,会越来越烂!” 重华不知那大汉就是德琳,但听他说得慷慨在理,不由不点头。 阿汤似被德琳说中,仍嘀咕道:“那为什么不叫仁吉来担当?” 德琳道:“仁吉自然也合适,你又不是不知道:他身上有基地一摊子,又有他舅舅那边一摊子,就怕有什么说不准的事,让他也为难,他难道可以看着他无法分身,自己却无动于衷!” 德昭也在一旁道:“阿汤啊,你以后就会明白,一个团队如果有一个好的头人,就能无往而不利;如果头人不强,就会越来越败落。我们看好你,实是因为你有能力,让你来挑头,我族才能像福族人那样兴旺。若是你年轻,有什么不懂的地方,我们难道会袖手旁观?可是你,唉!” 阿汤热血上涌,挺起胸膛道:“爷爷、姑奶奶、德琳叔叔,我听你们的,愿意接过这个担子。”又和雅雅道:“妈妈,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雅雅眼中泛出泪花,和德昭等人相视而笑。 红英欣慰道:“少主,你肯挑起这副担子,大家心里都高兴,过二天再召集族人举行一下仪式。” 阿汤连忙摆手道:“姑奶奶,你们还叫我阿汤好了。” 红英点头,又示目雅雅,见雅雅脸含悲色,连连摇头,只好叹一口气道:“嗯,眼下有一件事,要由你来决定。” 阿汤奇道:“什么事?” “你还记得老祖宗去世前发生的事情?” “记得,老祖宗那天好像年轻了三十岁,又好像等到了等了三十年的事情一样,精神抖擞,双眼发光,智审羊姑、定计让福族老族长上山观书、再以金剪刀重伤他、最后自己精力耗尽而死,每一件事都沉着冷静,毫不拖泥带水,让我在一旁看了又紧张又害怕,到现在一想起来还心惊肉跳。” “嗯,但她老人家临走前留下几句话,你却没听着,当时只有我和你妈妈在她身边。” “太祖母说了什么?” “她当时满腔悲痛,简直捶心泣血,呛声道:‘要王书,可以来借,可以来问,何必要行此鄙卑龌龊手段!” “这话是什么意思?” 红英没有答复,却道:“老祖宗接着叮嘱我和你妈妈:‘一事归一事,福德二族人走到一起不容易,你们今后一定要像人家太夫人讲的那样,遇事互相忍让,最好成为亲密兄弟。’” 她边说边抹眼泪,其他人无不动容。 阿汤大声道:“本来就要这样。” 德昭点头叹息道:“二支族人千难万难,有缘走到一起,不料却从兄弟变仇人,从朋友变敌人,殊为可惜!” 阿汤问:“德昭爷爷,这究竟是什么原因造成的?” “王书。唉,我们二支族人确实有缘,碰巧二边各有祖上留传下来的半部王书。” “哦,那纠纷是不是也由它引起的?” “是的。”德昭赞许地和他点头,又犹豫片刻,才缓缓道:“可是,福族人称你父亲偷了他们的王书。” “胡说八道!我不相信。”阿汤腾地站起来,大声道。 德昭三人也齐声道:“我们也都决不相信。” 稍后德昭又接着道:“可是我们起初很被动 :他们又一次一次的上山找说法,而我们这边,你父亲和老族长都出走了。” 阿汤听了,很是泄气,一屁股坐下,低着头生闷气。 德琳忙道:“可是后来,有事情证明,我们是冤枉的。” 阿汤眼睛一亮:“是什么事情?” “你还记得仁吉回来那年,我们一起去元宝山闯山?” “啊,怎么啦?” “他们的态度明显低调多了,以至他们的太夫人都撞石自尽,以身偿债。” “可是我们后来讨论都以为她老人家那样做是为了舍身化怨。” “现在想来,不是那么简单。”德昭摇头道。 “主要的是,”红英接过话来道:“我们这边老祖宗使劲压着,其他人根本不知道事情真相,但老祖宗最后一天所说的话和所做的事,无不说明我们是冤枉的,至少双方在什么地方误会了。” “可能还是误会。”雅雅含泪低头道。 重华听到这里,也暗暗点头,心中更加确定自己对福德二人行为的判定,又继续往下听。 德昭咳嗽一下道:“阿汤,我们今天劝你挑起全族这副担子,又把各自知道的事实全都告诉了你,一来为你以后如果遇到这件事的争执纠纷时,好心中有底;但主要还是为着另外一件实事。” “爷爷,是什么事?”阿汤动容问。 “还是王书的事。”红英接着道:“老祖宗一直藏着王书,她临走时才说出,但是你父亲和老族长都已不在,王书上的字无人能识,恐怕只能眼睁睁地由它失传了。” 德昭道:“她临走时叮嘱要和福族人和好,也许就是想趁着我们目前和福族人的热乎劲儿,以及他们族中有人能识得王书,利用他们让王书得以传承。” “怎么利用?”阿汤问。 “我们商量来商量去,不外乎低下腰身请他们帮忙,哪怕答应他们的条件,只是唯恐王书的内容外泄。” 他说到这里,几个人竟都不由自主地看着阿汤。 阿汤笑道:“所以你们也不能决定,要我来拿主意。” “是这样。” “我无论怎么决定,你们都同意?” “那是自然。” 阿汤抬起头来,看着十方连珠,想了片刻问:“王书里面的内容,都是正道?” “没有邪术。” “那好,等仁吉他们回来,再叫上福长老、谢显、闫合、冈邦,把二本书放在一起,大家一起参祥,既能传承王书,将它发扬光大,也好消除二族老一辈之间的隔阂。” 德昭几人先是一怔,随即都抚手赞成:“我们都选对了,你虽然年轻,但胸襟广阔,反应敏捷,就这样了。” 重华听到这里,觉得德族人决策英明,德老后继有人,无须忧虑,便放心退下,悄悄下了隽秀峰。 他一路感叹福德族人的恩怨波折,直到此时,终于有望平息,从此可以走上繁衍壮大的轨涂,心中大慰。 信龙问他还要去哪里,他看看前面不远就是善元居,便吩咐它道:“你再去泥涂埋尸处,让火龙在那里烧上一日一夜,我去福族人处看看。” “都埋好了,为什么要烧?” “好让德族人看到了放心,不必天天放宝借风。” “知道了,我这就去办。” 第一百五十八章 天佑者! 信龙走后,重华提一口气,在清冷的夜色中,赋风而行,只是他胸气郁积,身子不得轻灵,飞行不久,便落下来。他心中更憾,赌气使出错步法,几下一滑行,便到了善元居前。 他低头看看脚下,这里本应该有路,但现在却没有,如果不是福德族人生冲突,十五年了,现在肯定是宽阔的坦途。 他惋惜、痛心,甚至鼻头酸,在这个世界上,因为人过于稀少,乃至他一邂逅福族人,便生依附之意,而他们的族长-福先生既胸怀博大、威严睿智、正直无私,又能居安思危,让自己如得良友,难舍亲慕。但是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心愿得偿的时刻,福先生却鬼使神差地动了一念之贪,从此确实像一条狗一样,到处流窜,然后在太阳谷中被任意呼喝指使,最终被残酷的命运吞噬。直到现在,都让自己无法理解、甘心和忘怀。 他缓缓地吸一口气,正要吐出,忽然听到一阵极其轻微的抽噎声,似有似无。 他心中一凛,用心聆听,呼泣声有声无音,短促尖细,断断续续。他壮胆四顾,但四周远近黑糊糊的静穆一片,乃至他运起金眼也看不出丝毫迹象、凝神感觉分明四周无有移动生命。 他毛骨悚然,情急之下,张开天视,这才看得清楚,松了口气,却又暗暗诧异,原来是福先生的灵魂! 灵魂呈透明的褐色,微微泛出光泽,映照出干瘪暗淡、饱经沧桑来,细辨之下,更可见其上有一显明暗斑。 它不停地跳跃着,光泽一闪一烁,又依附着一具暗影,暗影的身材和行动举止,都与福先生生前符合无异,因此重华才一望得知。 重华屏住呼吸,站立不动,密切注意,唯恐惊吓着它。 灵魂飘进善元居,收了身影,在空中飞舞了好一会,中间反复落在自己的衣衫篮子上,如同蜂蝶对鲜花一样亲密接触,最后才落到屋子中间的座石脚下,安安静静地睡着。 它睡不多久,便猛的惊醒,一跳老高,又篷出影子,急急出门,向着族人居所的方向飞去。 重华怕有族人遇着,渗入地下跟随。 灵魂谷的灵魂一旦爬出谷关,多臂尊者根据它们的命运安排,马上用法器将它们送到各自的投胎处,力道运用时和行程对应,投胎途中分毫不差,以减少灵力的损耗。等到这一次轮回结束,灵魂都能如大雁南飞一样风雨无阻地赶回灵魂谷,不敢有丝毫耽搁,既避免在外面的时间越长,被风吹日晒和人间的烟火血气削减自己的灵力,又要最快回到观心台上反省自参,防止记忆遗失点滴。 福先生这一次轮回,大圆满中出了个大漏洞,他幡悟过后,怨尤悔恨太巨,竟忘记灵魂本性,不能放开眼界,先赶回灵魂谷,而是不管以后是尘是土、是珠是玉,只要永久地看顾追随他的族人了。 它痛悔之至,竟能气贯魂影,抒悲声,因此一路跌跌撞撞,呼号凝噎,所到之处,阴风习习,哀声切切,天地间骤显凄凉。 重华心下雪亮,虽感恻然,却也无奈。 魂影先到了留芳处,芳菲洞前顿时风声大作,迷影道道。重华看得清楚,却是福先生的魂影一圈又一圈一遍又一遍绕着芳菲洞飞舞撞击,近乎疯狂。他也明白,那是福先生的灵魂在向一个人忏悔,在对一个人泣诉,他在这次轮回的生命中,曾经有一个和他珠联璧合的爱侣、有一个和他志同道合的追随者、有一个娴慧体贴的贤妻良母,她和他心心相印、相濡以沫,她对他情比天高、爱比海深,她将他的每一部分看得比自己的全部生命还重要,而他竟因为半部王书背叛了她、抛弃了她,留给了她巨大的恐惧和痛苦、悲哀与绝望,更让他无地自容的是,她为了替他偿还亲情债、友情债、责任债,默默地把他的耻辱压在心底,犹借他之名,忍辱负重,以绝大的毅力、无私的爱心,力挽狂澜,屡克妖魔,将他的族人从惶乱迷离中拉回,带上正途,恢复了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和信心。 福先生的灵魂对于烟火血气示曾有半分留恋,但是曾经的深情挚爱思之越浓,忆之越愧,他的魂影忘神地在空间飞舞,他的灵魂密集地往墙壁上叩击,直到筋疲力尽,才又匍匐在芳菲洞前喘息。 重华在后面看得惊心动魄,心中自忖:说不定人类社会最原始的舞蹈就是这样源的。 福先生的灵魂又是片刻便醒,却未一蹦而起,一边在地上盘旋,一边嘤嘤嗡嗡、如泣如诉,很久才动身,熟门熟路地向一家居所飞去。 重华贴地跟踪,却没有随鬼魂进屋,只在墙角外面静听。 他还不知道这是福孝的居所,这时一家三口已经睡着,福先生的灵魂飘至铺头,一遍遍地呼唤:“不能睡啊,有危险啦!” 这种阴声福孝夫妇听不到分毫,但他们的孩子还小,灵魂的灵气还足,所以能听到一些,抖然而醒,吓得哇哇大哭。 福孝和柳柳被吵醒,忙都起身,抱住他连声安慰。可怜的孩子满头大汗,使劲往柳柳怀里钻,一边哭一边喊怕,二个大人怎么哄都哄不住。 柳柳怨恨道:“爷爷,你又来,吓着你孙子了!” 福孝不耐烦道:“别瞎说,怎么会是爸!” “以前怎么没有这种事,自从他回来出事,儿子便天天受惊吓。” “那其他人家的孩子呢?” “这还想不通!他是老族长,对哪家的孩子都一样爱惜。” “没有这回事,你这样讲,只会让儿子更加害怕。” 柳柳不再和他理论,忽然脱光身上的衣服,在屋子里四下走动,福先生的魂影这才不敢逗留,连忙退出屋子。 重华不知小屋内情况,正在想用什么法子带走魂影,见它冲了出来,颇有慌张之态,也是诧异。 魂影略一逡巡,又向另一居所飘去,重华仍悄悄跟随,半路上看到信龙过来,怕它惊到福先生的灵魂,忙迎上去拦住它,和它道:“你回去看看多力有没有回太阳谷。” “怎么啦?” “上次斗黑大怪时,漏掉一个黑脚龙,它如今修行大增,还好被我和你主母镇压,但是我不放心,要多力回去监视,防止它逃出后难。” “这边事情已毕,你还不回去?” “我已找到这里族人孩子生病的原因,帮他们治好便回。” “喂,主人,你可要悠着点,别又弄出个大刺激的事情来。” “说什么话?你也看到了,这里有什么大事了?你去,我过二天就回。” 重华边吩咐信龙,边盯着福先生的魂影,见它飘进一处据所,不久出来,向东而去,他也认出来这次福先生灵魂造访的是孔定的家。 福先生的灵魂飘进孔定家中,又是围绕在他们的床头呼喊:“不能睡啊,有危险啦!” 孔定夫妇年纪虽大,但血气尚未衰老,灵窍没有松动,阴阳相隔,便听不到福先生灵魂的呼唤。但是他们的儿子小得得是老来得子,和福孝的儿子一般大小,又入世较慢,灵气未被血气全部薰染,一缕灵魂竟被福先生的灵魂引出灵窍,随它飘飘而出,向东飞去。 重华支走信龙,追上福先生的灵魂时,它已过了善元居。重华见它后面又引了一颗灵魂,心中大惊,连忙错步上前,去拦二颗灵魂。 福先生的灵魂急急赶路,本来阴不挡阳,阳不挡阴,但它飘忽了几次,都不能绕过面前生人的身影,不禁抬头去看,这一看,怎么认不出是重华!当即收了魂影,跌落地上,颤抖不已。 重华责备它道:“你这般慌慌张张、忙忙碌碌,究竟想干什么?” 也只有他,是地精之身,因此福先生的灵魂虽然大受磨砺,灵力大减,口声不清,噫噫呀呀一通,他还是能听懂它的意思,仍是冷冰冰的和它道:“你着急有用吗?你带了一个小孩子的灵魂去看了又能怎么样?” 那灵魂只是在可怜兮兮地蠕动,但已非常力弱,还不如一旁的小灵魂那样微有光晕。 重华见之不忍,又念它曾在善元居和留芳处狂舞忏悔、呼天抢地的悲痛之举,叹息道:“大妖的尸骨已被我收了,又以土覆火焚,毒质已经没有了。” 福先生的灵魂听了,情不自禁地跳动起来,这次却很温柔亲切,在重华脚下盘旋飞舞很久,才停下来。 重华待它安静,和它道:“你生命已了,轮回已过,就不要在此大耗灵力,也弄得族人人心惶惶,还是快回灵魂谷去吧。” 灵魂身子起伏道:“我不想回去。” “为什么?你是怕回去受惩罚太重吗?” “不,文英还以为我是为女儿悔婚,陷害德族人,其实我是一见那半部王书,心生大贪之念,害人害己,这样的罪过很大,惩罚很重,但我没有去想,我痛心的是我的族人曾经以心系我、以身托我,我却妄动贪念,行奸作伪,和对不住他们,必先为他们作墙作土,弥补我的过失,哪怕灵力沦落于无。” “你不要再固执了,你要受惩罚的地方,不在这里,也不是由你来定,还是赶紧回去听候审判吧。” “不,金老爷,你有大能,看在我生前和你有肺腑之交的份上,请帮我完成一个心愿:先让我在福德山无论做一草一木,得看护我的族人,待这份罪忏消除后,我再回灵魂谷接受审判。” “他回不去啦!”一旁的小灵魂道。 “怎么啦?”重华这才又注意到它的存在,连忙问道。 “它逗留时间太久,已经没了光翼,飞行不远,以后只能一点点地熬回去,不知道要吃多少苦呢!” 重华不等它说完,忽然想起来,惊道:“啊呀,你怎么还不回去?”一手把它绰过,弯下腰来,将福先生的灵魂也抄在手中,看看天色将亮,赶紧奔孔定的居所来。 孔定的家里,里里外外聚满了人,老远就听到胖嫂撕心裂肺的号哭声。 有族人看到重华,连忙呼喊福孝,福孝出来迎上,惊喜道:“师父,你老人家来啦!” 孔定闻声出来,揉着眼睛,也是恭恭敬敬施了个大礼,重华和他点头道:“让众人都回避,你赶紧回屋喊魂。” “喊魂?” “你准备一只碗,在里面放些谷粒,然后用筷子敲碗,口呼孩子回家即可。” 孔定想也不想,依言回屋,和胖嫂作准备,外面福孝连忙让众人也都回避。 于是孔定敲碗,胖嫂抱着得得的躯体,轻声呼唤:“得得哎,快回家啊!” 这里重华松开手,放出小灵魂,吹一口气,轻声喝道:“快回去,别误了修行!”那灵魂不敢怠慢,又嗅出熟悉气息,听出亲密声音,飞进屋中,找着自己的肉身,费了一通-功夫,钻入灵窍,小得得哇的哭出声来。 重华在外面问:“得得回家了吗?” 孔定在里面喜道:“回家了!回家了!”连忙赶出来相谢,却已不见人影。 重华见小得得的魂已安,福德山事态平静,不等有人上前,脚步一错,已远远避开。 他走到一处开阔地站定,再运起天视,找着灵魂谷位置,手中虚握福先生的灵魂,收敛心意,腾空飞起,凭风而行。 原来他可怜福先生生前因为一念之贪,从此心生千层之堵,身负万钧重压,羞不敢抬头、愧不愿再生,只愿沦为族人的身边草、脚下土,能为族人挡风焚火,哪怕日日被践踏、遭唾弃,心念和他曾经相识相知一场,要想带他的灵魂到灵魂谷找大灵魂求情,非为减轻对福先生灵魂的审判,宰是为了满足它的愿望。 他本以为当年遇队员、得气龙、访灵魂谷的那处大草地和福德山相距不远,不用多久,就可到达,但他没有想到虚界时间距离的概念和人间迥为不同,上一次因为有缘,他暨望可达,这一次他有念无缘,要到灵魂谷,反而千难万难了。 他置身心于虚界,按下记忆,屏住五官,忘了人间景象,专心致志而行,有时候觉得全身如沐春风,有时候感到周围冷嗖阴森,一会儿感觉世界静止孤寂,天地中只有自己存在;一会儿感觉在风驰电掣,穿梭飞越于层叠气团中。直到他微感运用天视困难,心中一比较,这才现异样,那灵魂谷本来就看似在眼前,但现在还是那么远,和没赶路一样,而他判断他已经飞行了很久,按理说十个灵魂谷都可以到达的了。 他一着急,天视关闭,肉眼睁开,幻境马上消失,惊见自己正处于云端之上,身比山高,又让他奇怪的是,这时有二种感觉模糊交替:他的身子既像是在向前疾奔,又像从绝高处往下俯冲,以至于一停下来就头昏胸闷,他一边调息一边思忖,可能还是自己刚才意念转换太急的缘故,但对于这种上下运动转换成平移运动的道理他却不能理解,却不知道他既然能进入虚界,运行时便能不自觉地遇高则飞,遇低而落,这种转换完全突破了人的五官的感知范围。 他静下心来,四下张看,现自己正处在一个群山环抱的凹地中,身边也都是莽莽苍苍的密林树木,几无空隙。他虽然用心感应到周围并无移动生命存在的迹象,还是心中惴惴,觉得处境和当年陷身于-大海洋仿佛,因此连忙吸收地力,待身体约略恢复,又运开天视,找着灵魂谷,飞身而起。 这一次的情形和上一次如出一辙,灵魂谷看着便在眼前不远,他仍是心无旁骛,不知飞行了多久多远,落下身来,仍是进境不大,只能无可奈何。 第三次的情形更让他沮丧,灵魂谷一开始就给了他一个下马威,好像跑到了天边一样,让他难以企及。 他倒吸一口凉气,头皮都绷了起来,却也只能憋足了劲,全力施行。等到天视不及,落下来一看,脚下更是一处大沙漠,一望无际,根本不能判断身在哪里。 这时他已经后悔一开始不应该心急,如果先到大河边上的大草地,然后再找灵魂谷,恐怕已经到达了。这几趟奔波下来,全不计时,但是看着福先生的灵魂已经缩成一点,不稍一动,当是过去了不少光阴,想到这里,他连忙吸足了地力,又运开天视,要找一条气龙来,返回当初见龙得龙的地方。 他这一看不要紧,面前蓦然现出一大片青草地,安静和谐,生气盎然,中间正是他熟悉的鸿沟大渠,不是灵魂谷是哪里? 他犹不自信,揉了揉眼睛,确然如此,这才松了一口气,当下不敢怠慢,整肃身形,平心静气,身随心往。 他行走一阵,觉又是先前劳而无功的情形,灵魂谷就在眼前,他却似在原地搬步,无法靠近。正心慌间,头顶上突有一声令人心颤的尖锐声划过,把他吓了一跳,他情不自禁地抬头,却什么也没有现,目光落下,面前赫然出现一个巨大的乳白色的穹顶物。 穹顶物上为水幕覆盖,在一派幽静宁和之中,水流密集落下,却不闻水声。 重华心中惊疑,正不知所措,掌中灵魂忽有异动,凝看它时,只听它道:“大恩人,就是此处,你只管进去。” 重华依它言,进入水幕中,里面也是空旷寂静,无有生命声迹,他小心翼翼观看,现幕墙 四周都有一幅幅画面,很是模糊,有的像黑洞巨口,静静以待;有的恶气翻涌,备显狰狞;有的变幻多端,令人迷惑;有的华丽妖彩,夺人心魄,种种各异,竟有十一幅之多。他正自思忖,掌中灵魂又低声请求道:“大恩人,这些都是炼魂之门,你进如黑洞的那一个。” 重华又依言进去,意念飘渺间,只觉得头脑被水雾涮了一下,用手扪摸时,却又干净,再注目前看时,身前忽生一汪无边的大湖,湖水清澈黑,泛出点点落落的寒光。 他心中大奇,疑为幻觉,弯下身来,正要探手一试,旁边无声无息闪出一个魂影来,白身白装,上前问他:“天佑者,你一心想到灵魂谷,有什么事?” 重华见它客气,也鞠一下躬,低声请求道:“和蔼的使者,打扰清静了,我为着我的朋友有一个强烈的愿望,前来向金光尊者请教。” “天佑者,灵魂每一次出谷入谷,不过是修行中的一节,你还是不要妄加干涉,以免误它全程。” “是的,冒犯规矩,确实不好,但是我不是要影响灵魂谷对它的审判,只为了一个忏悔的愿望相求来着。” “天佑者,你若执意要携归灵前往,请你自己度过这弱水吧。” “弱水?它分明是刚刚出现的,莫非是使者要阻挠我?” 那灵魂使者摇头道:“每一个犯了贪欲的灵魂回来,必须要度过弱水、穿过阴火、突破魔障、拔出极欲池、熬出黑暗圈,方可归谷。这里是弱水,只有灵魂能漂浮其中,你再仔细看看水中间。” 重华仔细一瞧,果然水中有无数灵魂出现沉没,恰似有无数条小鱼透出水面换气一样,当下忍不住问:“这水无边无际,怎么才算度过?” 使者道:“弱水苦涩咸腥、不载稍重,灵魂在其中徒劳挣扎,它们不停地吞入弱水,然后吐出,等到贪欲全部吐出后,弱水自会消失。” 重华还和它解释道:“使者,我刚才说了,我只要找到金光尊者请教一件事,然后还带我朋友的灵魂至原处,它应该怎么归谷,我决不循私。” 使者摇头道:“天佑者只需放下灵魂,便可轻易得过,若要带着它过去,你又没有信物留下,谁敢破坏规矩!” 重华听了忙道:“使者索要信物,心中也有贪念哦!” 那使者听了,使劲跺脚,恐惧道:“我这是怎么了?我怎么有这种想法?”垂头丧气之下,不敢再阻拦重华,招来一只小船,悄悄送他过了弱水。 重华既上岸,立刻觉气氛迥异,但见面前五色浓烟滚滚,呼吸也难;轰隆烈焰腾腾,难以观睹,身后是浩淼阴冷、寒气阵阵的弱水,面对张牙舞爪般的阴风毒火,偏偏退无可退。 他正在观看,一个红身红装的灵魂使者跳到他面前,大声道:“天佑者,我火舞倒要看看,你度过弱水,可能穿过我这阴火?” 第一百五十九章 太阳谷,打龙鞭! 重华惊慌未定道:“使者,这里的阴风毒火怎么如此激烈?” “哈哈,凡犯了贪欲的灵魂回归灵魂谷,都要经过这里熏烤,直到八世贪迹也无。” “哦,使者,我是带我朋友的灵魂来找金光尊者请教一件事情,事后还将它带回原处,决不干涉灵魂谷对它的审判,所以请求你让我过这阴火区。” “天佑者,放下灵魂,任你来去,你若执意要带它前往,我只有在一边看你的智慧神通。” 重华心中一动,问道:“我使什么方法都行?” “随你用什么办法,那是你的本领。” “不管什么方法你都同意?” 火舞不屑道:“自然。” 重华悠然道:“我本来想以宝盒收了弱水,浇灭你的阴风毒火,可是-” 火舞气焰顿灭,忙道:“对,对,天佑者,你还有其它办法嘛。” 重华笑道“那好,我想让你送我穿过这阴火区。” 火舞一蹦老高,叫嚣道:“那怎么成!我怎么可能帮你!” 重华提醒道:“可是你刚才已经答应了,无论我想出什么办法,你都会同意的。” 火舞张口结舌,全身火光又篷又灭,旋即平静笑道:“天佑者,你这个办法好轻松啊。” 重华赔笑道:“我只为见金光尊者一面,事后一定将灵魂带出,由它自回。” “天佑者,请。” 当下火舞急用滚地风火团趟出一条荫凉道来,由重华从容穿过阴火区。它中了重华的逻辑,很是恚怒,即刻消失。 重华容不得多想,赶紧前走,但走不多远,又被迫停下,却是前面又出现骇异景象来。但见眼前一下子全都陷入黑暗,目不能视,好像亮光忽然被吸走一样,中间隐隐有各样低吼嚎叫、妖风呼啸。 他正要再运金眼观察,一个黑身黑装的灵魂使者急窜过来,喋喋怪笑道:“天佑者,我是噬嗑,这里是魔障,你休想再凭嘴上功夫穿越过去。” 重华微微点头道:“是啊,光是这黑暗,进去就是伸手不见五指,我还听到里面有好多悲惨凄厉的声音,不知道还有多少可怕之处。” “嘿嘿,里面除了绊道陷阱、尖刺弹石,又有愁云惨雾、阴声恶气,中间有一处更要黑上十倍,能成无形之墙,叫黑牢,关满了各种魔鬼猛兽,它们痛恨被关在里面,痛恨犯过贪欲的灵魂,所以凡犯过贪欲的灵魂回归灵魂谷,经过这里,都要遭到它们的撕咬嚼食,直到那些灵魂百世不敢再沾贪欲。” “啊,好可怕!它们现在还没有被放出来?” “是的,我出来迎接你,先把它们关住,如果你非要携带灵魂走进魔障,我马上放出它们。” “我是来找金光尊者请教事情来着,事后必将所携灵魂带回原处,决不敢干涉灵魂谷对灵魂的审判,请使者高抬贵手。” “嘿嘿,我已经说过,你休想以话语打动我。” “唉,那怎么办?” “你现在确实进退二难,就算要回去,也不能够了,因为水鉴和火舞已经中过你的逻辑,怎么会有第三次!” “哈哈,我好歹也来过灵魂谷,见过大尊者,这次一遍遍和你们相求,你们总是千难万难,看来我真的只有靠自己的腿脚不成了。” “我看着,谁都信服有真本事的人!” “那你还不快回黑牢释放你的死党?我要进去了。” “嘿嘿,不急,我先看看你怎么进去?怎么破障?” 重华不再多说,自行掏出无相宝盒,轻轻筛动几下,从中拣出一根泥涂尸骨来,运开金眼,以棒开路,脚不沾地,凌空而行,直似闲庭散步一般,把噬嗑看得目瞪口呆,久久不动,脸上一丝得意表情也无。它既不知重华当年在木王大森林中就曾以金眼法破除妖风障气,此刻情势固然更加切峻,但泥涂是万妖之祖,就是一根最普通的尸骨棒,也是最具克妖降魔的威力,重华借它或点或撑,或扫或击,所往无不通畅,噬嗑哪里还敢去打开黑牢,释放魔兽,眼睁睁地看着他突破魔障,从容去了。 重华连闯三关,觉得时间紧迫,趁着光明,加前行,虽见前面的空气乳白中呈现出粉红之色,明显怪异,也不畏惧,只是用心留意。 他走着走着,便觉得身边的空气异常密实,如灵动之水,又因他闯入其中,引起动静,马上出气味来,这气味醇厚暧昧,非常滑腻,他只吸入一丁点,立刻闭了气息,却已感觉到熏熏然暖哄哄,全身躁动。 他暗自警惕,正在悄悄排除吸入的异味,不防噬嗑狡猾,早在他背后神不知鬼不觉地布置了一枚黑风团,他一停下,风团爆炸开来,形成一股大力,将他向前推出很远,却也脱离了那道厚厚的气味墙。 他知道这又是一处灵魂炼狱地,却没有现有灵魂使者出现,便四下寻找起来,但见放眼全是青翠大地,到处芳草鲜花,也有矮树山石点缀其中,让人心旷神怡,又有佳人丽影散落其中,或徜徉、或闲卧、或安坐,个个不着缕衣,肌肤如雪,摇曳生姿。重华恍若梦中,心中生奇,他这一关心,那些人影立时齐至身前,更加清晰,所见全都是美貌女子,无不步伐款款、笑容晏晏,肌体美妙、顾盼有情,青春气息浓郁,令人痴迷,重华因为刚才过气味墙时吸进去一丁点气息,也感到压力,忙将头转至一边。不料这边风景更加令他窘迫,却是有几对人影似远似近,已经胶着在一起,出阵阵勾魂摄魄的声音,他惊骇之下,脑中顿惊雷,视而不见,起步前行。他心火一灭,那些胴-体即时全部消失,脚下即刻多出一大片躯体来,一个个如风中残烛、瘦弱无力,腰弯背驼、缺口流涕,皮肤松弛、枯面焦,眼神昏浊,颤颤抖抖伸出柴棒一样的手来够他,口中含量糊不清道:“大能者,恩造者,带我离开这里吧,我再也不会贪求这种欲望!”重华暗暗点头叹息,昂阔步向前。 他离了色欲界,所行不远,即感到有萧萧凉意,眼前景色又有变化,到处都有参差茂密果树,都是果实累累。在一大片空地上,各种奇异瓜果堆积陈列,蜂舞蝶绕。重华早已不即饮食,但有时遇到好的瓜果也偶一尝之,他连闯三阵后有些疲惫,此刻既见珍馐,不禁咽了一下喉咙。他既有此心意,那些瓜果便看得更清,个大形正,光泽饱满,无一不是上上之选,诱起他的食欲。他正观品惊叹,另一边又飘来阵阵热气,转头看时,放眼之下,案几上堆满了肉食,都是颤巍巍热腾腾,令人垂涎欲滴,但是重华一见此架势,反而兴趣缺缺,毫无胃口。他思想这一转变,那些瓜果肉食即刻全都不见,他也不以为奇,反而松了口气,正待要行,听到脚下有异常动静,低头看时,不由得又吓了一跳,但见地上一片狼藉,有剩汤残食、烂肉断骨,一摊一摊的呕吐物、泄秽-物,和在腐草污泥中,倍加令人恶心,而一群魂影无不大腹便便、肥头胖脑,目痴神昏、气息粗浊,肤油腻暗淡、口中挂痰粘涎,也是一边挣扎一边来够重华,重华只有落荒而逃。 他如逃命一般跑得远远的停下,眼前的景象却又蹊跷,到处都是金光闪闪、珠光宝气,但是他此刻已经顾不上去观品,因为他越来越感到呼吸的急迫,他一进来就感觉到这里的气味怪异,暗中戒备,一直屏住呼吸,但是连续被二处恶心龌龊的场景一刺激,触动了他平静的意念,以致他虽然还能屏息,但是脸上身上却像有无数条粘腻的小虫在不停地爬行一样难受,他知道那是因为这个洼地里的气味非常厉害,正在寻找他身上的空隙,伺机进入。 他不愿意再在此处多停留,摸出宝盒来,正要打开作法,一个紫身紫装的灵魂使者急飞过来,从他身上摘下几颗灵魂抛得远远的,和重华施过礼,又打手势又作表情地交流起来,重华理会得他的意思,当然愿意,责怪他道:“我也知道弱水区处罚灵魂的方法,是要它们吞没弱水;我也知道阴火区处罚灵魂的方法,是要它们扑灭阴火;我也知道魔障区处罚灵魂的方法,是要它们突破魔障,可是你这里却唯恐激不起灵魂的欲望,这算什么!” 那紫炫使者微笑表达道:“前面三关是要反复锤炼归谷之灵,让它们彻底恐惧贪婪之念,到了这里,还要考验一番,若它们在烟火世界贪色,就让它们在这里尝遍贪色引起的痛苦、悔恨和耻辱;若它们曾在烟火世界贪食,也让它们在这里尝遍贪食引起的痛苦、悔恨和耻辱,同样,我们现在落脚的地方是要让曾经在烟火世界贪财贪货的灵魂尝遍痛苦、悔恨和耻辱,再往前走,还有贪权贪势、贪奇贪杂等。” “那怎样才算通过考验?” “你觉察到这里的气味怎样?” “我不敢尝试,但我能感觉到它是最难被接受、最有诱惑力,也最有穿刺力。” “说得对,它是各种欲望混和后的气味,很强大坚固,就像一堵厚厚的墙,又像长了眼睛的绳索,进入这里的灵魂,只有能抵抗得住它,才算通过了考验,你也看到了,我都不敢轻视。” 重华点头表达道:“气味本来难以抵抗,何况外围还有厚厚的气味墙,好像也还没有能通过考验的。” “是的,没有办法,它们只能在此处呆下去,也许到永远,所以请你放下携带的灵魂,否则对它们不公平。” “我带它到金光尊者面前问一件事,到时候还原路带回,决不干涉灵魂谷对它的审判。” “唉,那就有劳你在此忍耐些了。” “不,我已经不想接触这贪婪的味道了,我身边还留着木王的几粒种子,想用衮土培育它,长成大树,把我托出去。” “了不起,天佑者果然神通广大,既然这样,不劳费心费力,请随我来,从通天气道上去即可。” 重华欣然称谢,由紫炫使者安排,脱离了极欲池。 他忽然想起福先生的灵魂好像一直没有动静,摊开手掌,见它安静不动,又是心慰又是讶异,却不知道他在连闯三关后,手心已沁出微汗,被福先生的灵魂嗅着,恰如一道保护墙一样将欲气挡住,因此才能镇定。 他又往前行,所行不远,到达一处空荡荡的所在,想起弱水区的灵魂使者的话,知道还要过一关,才可到灵魂谷,前面四关一关比一关难过,这一关也不知有什么大阻拦,便停下来运目观看。 这时一个青身青装的灵魂使者翩翩而至,和他仰慕道:“天佑者果然不凡,连过四关,看来我这里也阻拦不住你。” 重华赔礼道:“不好意思,扰乱了你们的规矩,这里是什么地方?” “魂游。” “哦,我眼中不见,心中着慌,还请使者告诉我这里将会有什么恐怖现象。” “并没有,只不过如你仍然固执己见,只好和归谷的灵魂一样,由黑暗圈带着你去消逝磨砺一番。” 重华从没有听说过黑暗圈,更不知它的威力,只好问:“黑暗圈?在哪里?” “虽说是黑暗,你其实不会看到它的。” “那它会带我到哪里去?” “不知道,它无所不至,也不知道多远,也不知道多久。” “啊!”重华听魂游使者一说,毫不觉得玄乎,越心慌,急问他道:“为什么要这样?” 游魂使者道:“归谷的灵魂经过前面四关的考验,已经很纯洁了,但是因为这个世界的多样性和变化性,灵魂谷还要让它们再接近死亡一次,才能让它们安、定、坚、慧,从此生不出贪念来,所以要再最后一关请出黑暗圈打熬它们。” “可知道将会是什么感受?” “就是你将在无边的黑暗中翻舞磨砺,忍受等待,直至灭寂,无限久远。” “自己消失自己?”重华大是惊恐,又问那使者:“我都看不到它,怎么破它?” “破!”那使者冷笑道:“你太小看黑暗圈了,整个地球上就只有三个,移动的只有一个,从它遨游宇宙,亿万年不增不损,你就知道它的能量。” “它什么时候来?” “也许已在你身边,你还能看到灵魂谷吗?” 重华这才恍然道:“啊呀,我怎么什么也看不到了。” 他这时才 现不光天视已被阻挡,身体也如同在梦中一样软困。正危急间,又一个灵魂使者飞奔过来道:“黑枭,金光尊者说了,天佑者历经过海6生死劫,就不要为难他了。” 魂游使者听了,即刻领命消失,重华的身子陡然放松,神智为之一清,再看时,诸多阴晦景象全无,眼前尽是葱葱绿绿、光明和谐,正是当年经历的灵魂谷,金光勃的大灵魂赫然安坐其中。 重华此刻心情才得愉悦,又听到大灵魂亲切的问候:“天佑者,别来无恙啊!”连忙趋步上前,郑重施过礼,请求道:“至尊者,我固执到此,实是有事情要向你请教。” 大灵魂微笑道:“我已经知道了,不过我是闲散之身,做不得主,还是请命运尊者前来商量吧。”当下令一名使者去请多臂尊者。 重华连忙感谢过,又趁空和尊者抱怨道:“尊者,灵魂回谷这么艰难,这灵魂谷哪里来的这么多灵魂?” 尊者笑道:“设限摆卡的,都是针对有修行能力的灵魂,至于普通灵魂,要么还沉浸在基本修行中,要么对一些不符合天道的行为无能为力,就像你在烟火世界见到的花草泥石根本没有人去在意,只有高木大材才会引人注目。” 重华恍然点头。 二个说不上几句话,多臂尊者不动自行,在清风和鸣中威势赫赫而来,远远的埋怨道:“金光尊者,你有什么事情,直说便了,非要我过来,这得耽误多少灵魂出谷。” 重华听了,很是不安,又见他魂身高大肃穆,面孔蕴藏光芒,身披密集金光,越具足威仪,连忙和他打躬施礼,才要解释,金光尊者出金光一闪,止住了他,自和多臂尊者笑道:“尊者,一个老朋友千辛万苦到此,前来请求,有一颗灵魂要断绝修行,永留烟火世界,却不知如何处置,这不请你来拿主嘛。” “它有此决心,谁管得着,用得着我拿什么主?我还有正事呢。” “呵呵,尊者,它也是因为犯了贪欲。” “嘿嘿,大家都这般乱,我就无事可做,只好跳着到烟火世界去捞魂了!” “灵魂之所以是灵魂,脱离肉身都是清醒的,知道灵魂谷才是永久唯一的家,它也是个特别,尊者还是快想个办法吧。” “金光尊者,以你的身份,我也不好回绝,但灵魂谷有灵魂谷的规矩,只要多几件这样的事,那灵魂谷还不乱套了!唉,谁想到这规矩就是从制订规矩者那里坏起的呢!” 金光尊者的金光忽然一收,脸色大暗,但很快又恢复正常,微笑不言。 多臂尊者只如不见,仍板着脸问:“不经灵魂谷,便不能进血气之躯,能有什么办法?除非像-”他说到这里,停下来改口问重华道:“嗯,它虽然得你提携到此,这么沉静,修为也是可以的了。它是什么想法?” 重华摊开手掌,注视着福先生的灵魂,福先生的灵魂早已战战兢兢,不敢稍动,此刻鼓起勇气道:“大尊者,恩人,我本想化着族人身边的腐土小草也愿意;化着族人身边的牛羊也甘心,但是都不如化着一只犬,可以保护看顾族人。” 多臂尊者听了,似在凝神沉思,金光尊者问他:“命运尊者,你在想什么?” 多臂尊者道:“我在想从哪里取得好土,捏成一条犬,以血气浸透它,再着安魂使者把它唤醒,只是这样也只一二十年,意义不大。” 重华猛省道:“尊者不劳思想,我曾见过一只石犬,浑然天成,已有玉身,可作成品。” “哦,可是在木王身边的那只?” “正是。” “妙,真是天意,只不过这样更难。” “为什么?” “如果只制土狗,可将灵魂和在其中捏成,但是玉狗是成品,怎么将灵魂安置进去?怎么疏通脉络?都很为难,比灵魂谷重新投胎还难。” “啊呀,那怎么办?”重华忍不住着急问。 多臂尊者不理会他,和金光尊者埋怨道:“你这一多事,我只有动用一线通了。” 金光尊者动容道:“啧啧,没想到这点小事,倒要动用灵魂谷的至宝!” 多臂尊者嘿嘿一笑:“那有什么办法,你金光尊者话,我能不给面子?不过一事归一事,尊者既然对外面的烟火世界生情,这次恐怕也要屈尊去过一下血气通道了。” 金光尊者一怔,旋即悔不迭道:“啊呀!我管什么闲事?坏了灵魂谷规矩,这下惩罚来了。”言毕不见。 命运尊者朝着金光尊者逝去的方向无声的微微一笑,又缓缓的转过身来。 重华看到了他的这个举动,揶揄道:“命运尊者,你也行奸使诈啊!” 命运尊者又不苟言笑道:“怎么说?” “你好像给金光尊者设了个套,而他也如你的愿钻了进去。” “是吗?烟火世界经过这一大劫难,始终不能生气蓬勃,必须得有大灵魂出去,仗着神明,任劳任怨,还不知要努力接棒多少代,才能让地球队上的生命活泼起来。” “原来是尊者高瞻远瞩,是我不智,误会尊者了。” “不,天佑者,你不是也有此心,何况你曾经帮了我们一个大忙。” “这又怎么说?” “你还记得生相这个灵魂或者这个人?” “记得,它非常邪恶,也非常走运,但最终被镇压,恐怕永世回不得灵魂谷了。” “哼!它迫害了数不清的善灵,丧尽天良,它若不死,灵魂谷的灵魂就出不去,乱成一团,你带领人类将它铲除,是帮我们除去了一个心头大患,对我们有大恩,所以你这点小事,我又怎么可能不答应!” “可是你好像并不乐意。” “哈哈,天佑者,那是做给金光尊者看的,你看,我这样一表演,他只好准备去烟火世界走一遭,他们这一去,把地球上的人类和其它生灵整理兴旺了,我这里的灵魂才有出路,有进有出,才有活力嘛!” “哦,命运尊者,你这可是一箭双雕啊。” “不客气,你才是我们灵魂谷的福星。” “那我这个朋友今后的命运怎么安排?” “有点小复杂。”命运尊者从身上掏出一只透明的小盒,递给重华道:“主要靠它,一线通。” 重华接过小盒,看了犹豫道:“这不就是一条干瘪暗淡的小虫嘛,怎么能成?” “噫!我给你的宝贝,不可轻视哦。你回去找一处土息深厚、干净干燥的地方,挖一口深坑,将那石犬放入,小灵魂虚放于它的头顶。” “这个容易。”重华道。 “再找一些个健壮的生灵,供一线通吸饱了血,差不多和你的拳头大小就成。” “这也能做到,尊者。” “嗯,不过这里有点讲究,小灵魂本来是要对它前世的族人感恩,如果能吸到他们身上的血,它以后自然会亲近忠于人类,如果吸收的是其它生灵的血,除它之外,或者自它之后,就没有这个效果了,它们将是一个有独立个性的生灵品种。” “哦。”重华若有所思。 “此后,只要将一线通放在石犬后下腹,用土覆好,隔天洒水就行。” 重华不明白一线通乃是一个无形生命,能啃噬石质、钻入成品体内自生自长,只留下石犬最薄一层,直至充满定形后,自觉迎接灵魂纳入的奥妙,仍在沉思。 “天佑者,你还有什么需要我帮助的?” “啊。”重华惊醒过来,深躬身道:“多蒙尊者教诲,只是我回去还得像来时这样费时费力吗?” “哈哈,天佑者,灵魂谷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你再走走看!” 重华一手握灵魂,一手握一线通,依言起身,也行不久,收了天视,睁开眼时,已在福德山下,只觉得好不轻松,心中高兴,便开始唤龙。 那信龙也来得快,却无精打采,苦巴着脸,身子在重华面前一横,也不吱声。 重华知它委屈,将手中的灵魂和一线通纳入怀中,撸-着它问:“干嘛愁眉苦脸?我这不回来了嘛。” 信龙无动于衷,木然道:“去哪?” 重华一时不能决定,问它道:“你主母还好?” “她也在福德山。” “啊!她怎么也过来了?” 信龙拉长了脸道:“你有大能,想走就走,想回就回,她老人家都快急疯了,只能追到此处。” “咳,我不是都和你说过了的嘛,你也不劝劝她!” “我!”信龙哀怨道:“主母本来拿我当儿子看,我就像生活在蜜糖罐里一样,就是因为把你弄丢了,她对我大雷霆,还说如果在太阳谷,她就要抢过大哥哥的打龙鞭把我打死!” “啊呀,不好意思!这次主要是有突情况。” “没事,我已经说过,我要随时紧跟你。至于你怎么待我,我只能看自己的造化了。” 重华料它和芒芒心中气大,再怎么赔不是也不管用,不如还用苦肉计。当下放下信龙,转过身子,前后踱了二遍,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信龙果然被吸引,皱眉道:“你还有什么委屈了!” “唉,当年我失陷大海洋十五年,生不如死,虽能够大难不死回来,到现丰都心有余悸,但是这一次,又是差那么一点,我就不是十五年,而是一百五十年、一千五百年才得回来,那时恐怕你和你主母都不在人世。太可怕了!” 信龙果然动容问:“主人,主人,是挺吓人的!到底是什么危急事情?我实在想不出在这个地球上还有什么能让你如此为难的力量。” “嗯,虽然我有时候突然失踪让你们担心,但是你觉得我是好事者吗?是性格冲动者吗?是想表现自己吗?还是我不知轻重?将心比心,如果你碰到这类事情会回避吗?除非你很自私、或者你说你一直想做好人只是在说说而已。” “啊,不,主人,我相信你是在行正义之举,这次到底生什么事?” “我的那个族长朋友,他生前本是完人,却因为一个纰漏,铸成大错,死了也不肯饶恕自己,要以弱小的灵魂来保护看顾它的族人,我看着不忍,就带着它到灵魂谷去向那里的主宰求情,让它化成犬身来完成它的心愿。” “这也太玄幻了,我觉得不可思议。” “我这样做却破坏了灵魂谷的规矩,必须要过五道关口,才能进入灵魂谷,前面几关的凶险就不说了,到了第五关,当时我忽然全身软无力,眼看着就要被关进时间隧道,危急时刻,还好灵魂谷的主宰看到了我,赶紧派使者前来阻止。如果那使者晚来一刻,我就得在时间隧道里度过成百上千年,我们主仆二个也不会在这里相聚了。唉,这里离福德山不远,我可以自己过去,之所以马上呼唤你,是因为我心中实在害怕,乃至想大哭一场!” 信龙听得大惊失色,忍不住热泪盈眶,不住在重华的身边围绕摩挲,口中连连安慰:“主人,能回来就好,先坐下来休息一下。” “好。唉,让你们也跟着紧张委屈,我更不安心。” “我不要紧,关键是主母那边,你也知道爱有多深,恨有多深。” “你很聪明,帮我想个法子,让她能消消气。” “主人,你受了大惊吓,我本来不忍心讲,但是你既然不顾自己,关心主母,也让我感动,要不你就听听我的分析?” “你说。” “你看你冒这么大的险,还捞不着好脸色、好评价,为什么?因为你都是独来独往,你忘了你的伴侣、你的爱人,就是主母!如果你告诉她,和她商量,她会支持你、关心你、帮助你,但是你却没有这样做,那么你冒再大的险、做再大的事、取得再大的成就,和她有什么关系?” 重华连连点头,热情招呼它也在身边坐下,再问它道:“你说得太好了,以后多提醒我,下一步我该怎么办?” “你先想一想下面还有没有什么重要的事,和主母一起时说出来,再和她多交流,哪怕诉诉苦,比如力不从心啦、感觉烦躁啦、很难成功啦等等,总之让她有被重视、被依靠的感受。” “好,下面倒真有几件事要做,一是族长朋友的灵魂要尽快安置;二是提炼泥涂尸骨;三是到基地看看状况如何;四是到大海洋访问朋友,顺便以宝盒收了罪恶沟的毒物,让他们省心,先这四件吧,我都和她好好商量,多听听她的意见,这样可以了吧?” “行是行,不过现在我们先要想一想怎么和她见面,才能化解风雨,你现在精神怎么样?” “怎么啦?” “你最好表现出一副精疲力竭的样子,好让她见了先紧张爱怜。” “不行啊,我已吸收过地力,精神好得很,装不来的。” “嗯,我想想,那你就表现出一副再紧张不过的样子:一见到她,就要情不自禁地拥抱她,把你刚才说的差一点不能和她见面的恐惧情绪照样宣泄一次。” “这样是不是有点难为情啊?” “必须这样!如果旁边有其他人在,你千万不能顾忌,人越多,越要逼真,这样她的气才消得越快。” “我知道你的意思,就是要尽量给你主母面子。行,咱们这就去见她,你主母现在在哪里?” “家里。” “家里?” “就是后山洞。” “她怎么知道后山洞的?” “呃,主人,主母和我赶到这里,四处找你不着,只有去和族人打听,你也知道主母不爱讲话的脾气,况且又是生人,所以问来问去问不出名堂,族人也不明白她的身份。我情急之下,灵机一动,告诉她你可能在那里。” “这恐怕不好。” “真是的,我们又赶到那里,不曾想那族长女儿还在,她一听主母问起你,异常激动,疯疯癫癫、扯这扯那、问个不停;主母心中疑惑,却不肯多开口,只是盯着她不放,二个人赌气相耗,间或争吵哭闹,乃至数日,我见那族长女儿凶悍泼辣,生怕主母吃亏,便自告奋勇上前,询问她要不要惩治那族长女儿,不料她忽然朝我大脾气,让我快滚!说不找到你就不要回去见她。主人,你说我冤不冤?” “你活该!谁叫你嘴快?还灵机一动,你这是不经脑子。” “对,对,我后来也检讨了,现自己虽然爱思考,但是长于总结分析,急智却是没有的。好在你回来了,大家都没事。” “行了,快走吧。” 主仆二个一息息赶到再生洞,悄悄上前,远远的听到里面有人讲话:“公主,当年我家聂峰和你家重华可是亲兄弟一般,他们来自先进,自然有我们想象不到的责任要去落实,我们还是安心等待吧。羊姑,我说得快,公主听不明白的地方你再和她解说一下。” 第一百六十章 生命力的急剧流失 ‘咔嚓!’ 扬天双拳陡然紧握,顿时他的身中都像是传出了连绵不断的的响声。 在七百二十股龙卷席卷魔海中所有的能量后,扬天刚刚稳固下来的四段境界,此时竟瞬间到达了五段,就是九转练体也是来到了第三转大成境,只差一步,就可达到圆满境。 他从来没有感觉到自身有今天这么舒畅,这么强大,神秘能量入体后,他浑身气血澎拜之极,心肺如皮鼓般震动,跳动有力。 他缓缓伸出了右手,掌心慢慢摊开,顿时他的掌心涌现了一股吸力,天地灵气纷纷入他体中。 “嗯?”他感觉到眉心突然发热,手指触摸上去,顿时感觉到眉心也是有着吸力出现。 他凭空用灵力幻化了一层水幕,他震惊的看见他的眉心正中,有着黑洞纹身在缓缓旋转着,当他使用吞噬之力的时候,他发现他眉心就会出现栩栩如生的黑洞纹身。 反之,不使用吞噬之力,眉心的黑洞纹身就不会出现。 “小子,恭喜你在今天终于获得这一脉的传承,以后这吞噬之力将是你的一切。” 小猪的声音适时的出现在他的脑海中。 听闻后,扬天深以为然的点点头,人的身体中一共有七百二十个穴道,平时有许多穴道都是闭塞状,就是大能者也无法全部洞开这些穴道。 然而扬天此时浑身的七百二十个穴道都被打开,在穴道深处都有一个微型黑洞盘踞在里面,无时无刻的吸收着天地灵气。 这意味着他日后的境界将会突飞猛进,只有有能量,他的修为境界就会一直进阶下去。 他眉头微微皱起,在他成功感悟了吞噬意境后,获得了传承,他隐隐感觉到他身体中深处的构造已经被改造了。 尤其是最后一股龙卷中的大量血液化为一抹红影钻入他眉心中,这种感受才最为明显。 只是他身体中的一些枷锁没被打开,他感觉他肉身强度一旦达到一定强度的时候,他将会进行脱天换地般的变化。 突然,扬天面色大变,他感觉到有极多的强者接近这里。 他心中暗道不好的时候,果然有着铺天盖地般的神识扫了过来,使他瞬间暴露了自己所在的地方。! 魔海上空几十道身影迅速出现在上方,此时魔海中央还是有着千米的漩涡,只不过此时漩涡早已没有了恐怖的吸力。 在千米漩涡中有的只是一道身影凌空而立,此时目光正投向上空。 “是你!”突然一道怒喝声响起。 “你竟然没死,看来圣虚宗隐瞒了真相!”一名老者,双目竟是血色,他阴冷道:“小子,你杀了我姬家的姬玄,今日我姬家将拿你试问。” 说完之后,他的身后突然出现了一道血河,血河中无数白骨漂浮,顿时杨天觉的自身动弹不得。 血之意境! 扬天眼前的世界瞬间变换,像置身血海之中,血液之浓稠使得他寸步难行,闻之欲呕。 就在扬天束手无策的时候,他眼前血的世界突然掀起了一阵阵狂风,瞬间他感觉到他浑身一轻。 “哼,姬阴,我圣虚宗的弟子岂是你想动就动的吗!”突然一道喝声响起,随后扬天感受到一股风之意境瞬间包裹住他,当下一刻他看见白老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出现在他的身旁。 “白长老,这个小子确实杀了姬家的姬玄,理应有个交代。”这个时候,人群中又是一名老者,双目如剑,他看向扬天的目光有着冷光。 “鹤飞长老!”白老低喝,双目略有怒火。 眼下除了血骨宗,姬家找扬天的麻烦,就是冰家,鹤家的强者都眼光闪烁。 总之在场的所有人看向扬天的目光都有着火热。 在场的都是灵宗强者,能修炼到这个境界,都不是脑袋愚蠢之人,之前的七百二十股龙卷肆意魔海上空,甚至有着一名堪比灵宗一段的角魔族强者丧生魔海之中。 而眼下只有扬天一人完好无损的活了下来,并无大碍,想到这里,众人的眼睛更加火热,甚至都不加掩饰。 “哼,今天这小子我血骨宗拿下了!”血骨宗一名红发老者怒喝道,姬家老祖是血骨宗其中之一的太上长老,血骨宗的意思自然可以代表姬家的意思。 “八长老?”白老皱眉看向身边的一位老者。 这名老者是在场的一名灵宗七段的强者,是圣虚宗的太上八长老,而白老则是太上九长老。 八长老双目看向四周,他看见兽王宗,天阵宗,霸刀宗等强者此时都眼神火热,甚至不加掩饰。 尤其是血骨宗和姬家的强者。 轰! 在这时,血骨宗红发老者陡然间出手,瞬间天地宛若置身血海,意境之力疯狂的渗透每一个角落,就连虚空都扭曲了起来。 “谁敢挡我血骨宗,今日死!”那红发老者双目血红,如深渊恶魔,眼绽红光,瞬间跨过虚空,掌心握拢间,扬天身周的虚空瞬间扭曲,使得这片天地被禁锢了般。 “那我看你血骨宗今日有何本事!”白老眼看八长老无动于衷,他身影一晃,瞬间消失,顿时恐怖的风之意境弥漫,无数的风刃瞬间刺破那被禁锢的空间。 “你找死!”血发老者大怒,当下血袍中有着无尽血云涌出。 当他准备和姬阴联手时,远处顿时有着大片魔云涌来,当下所有人的面色都是微微色变。 “交出那个人类小子!”魔云中头长七角的摩坨,双眸中绽放黑芒,瞬间急掠到众人面前。 轰! 魔云瞬间滚动,如有妖龙出世,瞬间一只千丈魔手瞬间凝形,轰隆一声,穿过空间的距离,朝着扬天抓去,那狂躁的魔力波动就是灵宗初期的武者也可能会瞬间惨死。 更何况扬天,他更是直接被压伏在虚空之中,面目中全是血迹。 魔坨心中满是暴躁的杀意,他从小就听老一辈的人说过,当有一天‘圣迹’降世,这意味着魔族的主人也会降世。 这本该是一件大好之事,但是他又想到其他方面,比如日后魔族会听取一个人的命令,生死全在一个人的手上,他突然感觉到一阵不安。 尤其当他看见‘圣迹’之人竟然是一名人类小子,他心中的不安立马转化成了杀意。 他决定要杀了眼前的人类小子,那怕真如史书记载,这是魔族的主人,他也会毫不犹豫,因为他不允许一个人类小子来统领伟大的魔族。 扬天死死咬着牙,他的内心在野兽般的嘶吼,他又一次面临着生命的威胁,然而他却没有办法,在七角魔族的出手下,他此刻动都不能动,更不要谈进入噬天戒中了。 “摩坨,我们人族的事你们异族休要插手!”圣虚宗八长老此时终于动了。 他一步跨出,顿时出现在那千丈魔手之下,他凌空挥拳,顿时虚空无故扭曲,一股压碎天地般的重力瞬间涌现,轰隆一声压碎千丈魔手。 重力意境! 摩坨狰狞面庞上的鳞片陡然间抖动,无尽的魔气从他鳞片下方喷出,他低吼一声,脚踏魔云,瞬间拍向八长老。 “你没事吧。”白老来到扬天面前,风之意境弥漫,瞬间摧毁了扬天身上那恐怖的气息,使他恢复了行动。 扬天颤巍的站立了起来,双目喷火般的看向血骨宗,姬家,最后他的目光看向了那七角魔族。 “白老,这次真的谢谢你了!”扬天恭敬的对着白老道。 要不是白老一开始阻挡姬阴的出手,他很有可能会被姬阴一招毙命。 “别急着谢我,我只能尽量帮你。”白老摇头低低的叹了口气。 远处那些各大势力的武者,此时一个个眼神闪转,显然内心都是有着想法。 “嗯。”扬天点了点头,他知道白老的意思。 眼下在场的人,现在恐怕都恨不得当场抓住他,然后单独剖解了他,因为之前的天地异象,都是跟他有着莫大的关系。 轰! 远处圣虚宗的八长老单拳轰出,顿时天地都像塌陷,与那半边天的魔云瞬间轰撞,那无尽的恐怖能量顷刻间肆掠开来,虚空都是出现了一道缝隙。 两人再次交手,轰隆一声,随后立马分开。 角魔族的强者见状,立马走向摩坨的身后,体中魔力瞬间鼓荡,眼神冰寒的看向八长老。 “哼。” 人类强者纷纷低哼一声,下一刻一道道身影凌空而立,那恐怖的灵力激荡着天地。 “白老,我有话要跟你们说。”就在气氛剑拔弩张的时候,扬天突然擦了嘴角一丝血迹,大声的喊道。 白老皱了皱了眉头,不过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扬天冰冷的目光看向摩坨,之前这七角魔凝聚千丈魔手要捏爆他,如果不是八长老突然出手,他肯定他现在绝对不会站在这里。 不过扬天心中清楚,八长老之所以出手,恐怕是不想要他落在异族手中。 那天地中的异象,让在场的强者对他都有了想法,除了白老,他能感受到那真切的帮助。 他心中略略感激,虽说白老之前跟他有矛盾,认为他是异族人,但之后白老查清后,却丝毫没有以强者的身份来压迫他,反而赔偿了他。 他的心中慢慢开始恭敬起了白老。 “魔族要和大泽冥地的冥人联合打碎虚空壁垒,通过空间通道在大泽冥地外围举族降临!” 扬天灵力运转,顿时音浪滚滚,传递这片空间。 陡然间,这里的所有人全部安静了下来,仿佛一时间没有消化这个惊天消息。 “人类,你休要祸众!”摩坨陡然间一声怪叫,轰隆一声,他右臂迅速变大,如天降魔手要砸碎扬天。 “拦住他!”八长老面色终于变了,恐怖的重力意境疯狂的席卷而出。 顿时,这里的强者再次交战,虚空都是扭曲,出现了一道道缝隙。 “摩坨,没想到你们魔族竟然要从大泽冥地降临!”八长老怒吼道。 此时所有的人类武者面色都是变了,联系到大泽冥地半年前虚空陡然间脆弱,甚至在大泽冥地外围的雪龙山岭的上空出现了一道百米的空间缝隙,那道缝隙,久久不能愈合。 想到这里,所有的人都是瞬间相信了扬天的所言,没有追查这消息来源的真假。 “所有灵宗强者跟我去大泽冥地!”白老一声怒吼,他轰隆一声,如一道光束,迅速的消失在天际。 因为他知道大泽冥地空间的脆弱程度,恐怕已经没有多长时间,一旦魔族和冥族降临,他简直不敢想下去了。 “啊,小子,你该死!”摩坨怒吼。 然而扬天却被白老一手提起,瞬间远离了这里。 在风之意境下,白老很快的就接近最先离开这里的八长老。 灵宗强者和角魔族强者见状,瞬间疯狂的提速,半路中也是发出恐怖的攻势。 但是他们的方向却是直指大泽冥地!天际处,陡然出现了一道空间缝隙,紧接着便是大片的魔云喷发而出。 轰! 恐怖的能量涟漪凶猛的冲撞在一起,能量弥漫的地方,一座小山瞬间被摧毁,地势出现大恐怖的沟壑。 “交出那个小子,他必死!”角魔族摩坨站在魔云上,神情凶恶的说道。 在那片魔云中有着恐怖的杀意在疯狂的汇聚着。 众人从魔海离开已经近两月时间,本来以灵宗中期强者的速度,从魔海赶往大泽冥地只需要一月时间即可,但是众宗强者一路上一直和角魔族纠缠大战。 因此本是一月的路程,硬是花了两月时间,可离大泽冥地还是有着一段距离。 “留下一部分人拦住他们,其余人先去大泽冥地封印空间!”圣虚宗的八长老面色大急,他看向大泽冥地的方向,面色越来越沉。 两月时间一直大战和赶路,众人早已疲劳不堪。 轰! 八长老浑身中陡然间弥漫出恐怖的重力意境,瞬间压碎了大片的魔云,他神情冰冷的看向摩坨,双目中有着杀意。 “九长老,麻烦你带人先去。”八长老说道。 白老点头,他毫不犹豫瞬间提起了扬天,风之意境弥漫,速度恐怖的对着大泽冥地赶去。 在他的身后鹤飞,姬阴,血骨宗,兽王宗,冰家等强者纷纷跟随,人数有五人,其余人则全部留下与角魔族人大战。 他们心中都知道,如果真如扬天所说那样,那大泽冥地外围空间脆弱的程度,绝对撑不了多久就会被打碎。 咻! 白老身周被一层青芒覆盖,他提着扬天如一道光速,从天际一处瞬间出现在另一处,速度恐怖之极。 “到了大泽冥地,离我近点!”白老在青芒之中,看着扬天淡淡的道。 扬天转过目光看向身后姬阴,鹤飞等人那冰冷的眼神,心中了然,这几人跟着来绝对不会发生什么好事。 几人速度如一道神辉,朝着大泽冥地快速接近,但论起速度在场的所有人恐怕没有一人都能比得上白老,甚至八长老都是不行。 毕竟风之意境,速度就是一个重要组成部分。 十几天时间瞬间而过,六人已经隐隐能看见一块巨大的陆地轮廓出现在他们的视线中。 然而他们的面色都是瞬间沉了下去,因为那块大陆上空已经被一层灰雾蒙蒙的雾霭覆盖住了。 “希望能来的急。”白老声音低低的道。 因为如今龙岭冰岛的龙族早已降临,只不过和人类强者签订了条约,因此没有到处肆掠。 而九头蛇域的美杜莎一族已经全部举族降临了,现在各大宗门的宗主和各大家族的家主已经全部在九头蛇域和美杜莎一族恐怖交战。 假如魔域魔族和冥地冥族也举族降临,他已经很难想象这些异族会如何侵蚀北域,到时候整个北域恐怕都会变成异族的地域。 ...... 大泽冥地外围的雪龙山岭,终年下着漫天大雪,鹅毛大雪如树叶般大,远处的冰山雪脉更是散发着恐怖寒意。 这里的温度常温是零下两百度,正常人来到这里会被瞬间冻成坚冰,这处地方也只有灵师境的武者才敢涉足这里。 ‘呼!’ 雪龙山岭的高空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道道空间缝隙,每道缝隙像是一轮轮弯月,此时都是在喷吐着淡淡的灰气,那灰气弥漫了整个冰天雪地。 远处几道人影迅速的接近这里,他们通体散着光辉,仿佛这里的低温对他们没有什么影响一般。 “不好!”白老等人赶到这里时,当目光看向高空那一道道十几寸长的空间缝隙时,面色顿时大变。 几人都是不语,沉着脸,神识从他们身中传递而出,静静的感受着这里。 白老皱着眉头,不一会他像是感应到什么,身影急速对着雪龙山岭深处的山脉急速飞去。 其余人见状,也是提速。 一处巨大的冰脉如环形倒扣在大地上,地面全是坚冰,鹅毛大雪急急降落,一眼望去,这片世界犹如冰雪世界一般。 只不过此时在环形冰脉的前方,一道千米大的空间缝隙如一道拱门横亘在空中,其内部时刻在扭曲变化着,像是水旋般一样。 这百米缝隙中时不时的喷吐着一丝丝灰气荡漾在天地之中。 咻! 远处白老几人瞬间来到这里,当他们看见半空中横亘着千米的空间缝隙时,他们的面色全都变了。 “域门?”小猪突然惊咦出声。 被白老提在手中的扬天目光微微震惊的看着那千米缝隙,心中疑惑问道:“什么是域门?” 小猪沉默了一会,缓缓的道:“在上古时代,这片天地有许多世界共存,每个世界中都会有一个通道互通,而域门在上古时代相当于一个中转站,它能通往许多世界。” 扬天目光再次沉重,心中有着震撼的看向那划破空间的千米拱门形的域门。 “小子,从那缝隙流露出的是冥气,如果我预料没错的话,冥人和魔人将会在半年之内降临这片地方。” “咦?”小猪突然发出惊咦声。 “怎么了?” “小子,我...我好像感应到那个叫冰诺依女娃子的气息。” “什么!”扬天心中一震,他本来就想要来雪龙山岭寻找冰诺依,在此时听见冰诺依的消息时,他心中更加不平静了。 “小子你别急,我只是微微感应到,不过那道气息却是在域门之中,这证明着那女娃子肯定进入了域门。” 扬天双拳缓缓紧握。 “希望你没有事。”他心中暗暗祈祷着。 “小子全是你的错,这么大的秘密你为何不提前说?今天我必须要杀了你!”就在此时,姬阴陡然间杀意滔天,双目嗜血的看向扬天。 轰隆一声,一道千丈血手瞬间出现,迅疾的抓向白老身旁的扬天。 轰! 白老双目阴沉,脚下瞬间出现了无数的风刃,明晃晃般,瞬间割碎血手。 那恐怖的能量涟漪瞬间掀起坚硬的冰地,巨大的坚冰巨山轰隆一声炸碎,能量交汇处更是出现了一道数十米大的缝隙。 “姬阴,都这个时候,你难道还想要交手?”眼前的情况众人心中都是清楚,他们知道这数千米的缝隙绝对封印不住,这也就是说魔人和冥人会在很短的时间降临。 “白通,你今天休要拦我,这个小子杀我姬家姬玄不说,而且深藏如此重要的消息到现在才说,他该死!”姬阴阴冷的道。 白通是白老的本名,此时他目光很是不好,他看向鹤家和冰家的两名两者,然而两人也是阴冷着看向扬天。 “九长老,这个小子跟我鹤家也是有点矛盾,今天他确实该死。”鹤飞目光寒冷,他脚步微微一跨,出现在白通身前。 而冰家的那位老者,目光却遥遥看向扬天,双目中也是有着冷光。 “你们!”白通大怒。 “你趁机离开这里。”白通传言给扬天,下一秒他浑身衣袍猎猎作响,涌现出恐怖的风刃,那风刃竟割碎了虚空。 扬天双拳紧握,他知道他今天真的危险了。 “哼!”血骨宗老者突然低哼一声,下一刻陡然间飞掠向扬天,掌心对准扬天,瞬间有着血河浮现,那恐怖的血之意境当头笼罩向扬天。 白通面色大变,他迅猛后退,脚下出现了巨大的丹湖,恐怖的灵力陡然间如山岳般席卷,凌空截取那血河。 砰的一声,能量激烈对碰,瞬间摧毁一座座山峰,冰面更是出现了深不见底的沟壑。 在场的众人,冰家老者,鹤飞,血骨宗老者,姬阴现在全都双目冷冷的看向白通,要说在场还没有动手的就是兽王宗的老者了,只不过他的目光却一直停留在扬天的身上。 白通没有说话,一丝丝杀意从他身中荡漾而出,在场的人都是灵宗六段强者,但要论起实力,绝对是他最强,他在这个境界已经停留了近二十年,实力远远不是在场众人可比。 他想过带扬天离开这里,但是他知道一旦跟面前几人大战,扬天可能会在大战中被能量涟漪给击毙,与其这样,他决定拦住眼前这些人,为扬天争取离开这里的机会。 他脚下的丹湖疯狂激荡着,恐怖的灵力汇聚成恐怖的风刃,下一刻他脚踏丹湖,瞬间掠出。 风之意境弥漫,顿时这冰天雪地都是化身为风的世界,五道恐怖的风刃龙卷从他脚下丹湖冲出,瞬间罩向五人。 “快走!”白老陡然间对着扬天喝道,扬天闻言立马浑身间灵力鼓荡,要对着远方天际飞去。 然而在他准备离开这里的时候,白老的面色却突然一变,只见一道风刃龙卷此时突然破碎,一道血河瞬间出现在天地间。 血骨宗老者阴冷着目光,他手中握着一把短刃,刃尖处血光闪烁。 “极品宗器!”白老震惊,然而下一刻他对着扬天大吼道:“小子快离开这里!” 轰隆! 那极品宗器闪烁着恐怖的血光,血光千丈多长,划过天际,当头席卷向白老,与风之意境激烈的对冲着。 血骨宗老者冷冷的看了白老一眼,下一刻他瞬间消失在原地,身形如蛟龙般带起一片血海要笼罩向扬天。 “不好!”小猪大惊。 扬天更是满脸着急,那血海牢牢的锁定着他,要使得他动弹不得。 “快进入域门,快!”小猪大声喝道,因为它力量有限帮不了扬天,只能希望扬天进入域门之中,能躲过这一劫。 血之意境疯狂的锁定着他,使他动弹不得。 下一刻他陡然间大喝,阴阳意境疯狂的鼓荡而出,但稍一抵触他的阴阳意境瞬间破碎。 但是他却可以动弹了,扬天浑身青筋暴跳,七百二十个穴道,此时里面盘踞的微型黑洞急速旋转。 “吞噬意境!” 他心中大喝,一股比阴阳意境更为强势的能量瞬间鼓荡出,顿时天地间的鹅毛大雪被恐怖的牵引。 那奔雷般的血海在此时终于降临,顿时笼罩向扬天。 ‘呜呜!’扬天浑身穴道中的黑洞疯狂的旋转着,吞噬意境被催动到最大。 那恐怖的血之意境竟被堪堪抵挡住,但要不了几秒就必定破碎。 但这几秒却足够了,扬天不敢停留,脚下丹湖中的灵力疯狂席卷,他的速度一下子提到了极致,瞬间要没入域门中。 远处的血骨宗老者双目爆出浓实的震惊之意。 “两...两种意境之力!还有一种意境我从来都没见过,他还是一个灵师五段的家伙!” 血骨宗老者心中翻起了惊涛巨浪,下一刻他杀意狂卷,手中短刃陡然间爆出一道血光,以光速般对着扬天射去。 轰隆! 那道血光射在扬天身上,但是他食指上的噬天戒却在此时散出蒙蒙的黑光,抵挡住那恐怖的血光。 但扬天面色却急剧的大变,他感受到体内的生机在急速的流失着,他的黑发此时正快速的灰白下来,短短几秒,他拥有了一头白发。 这是生命力的急剧流失! “快!快进入戒指中!”小猪着急的大声提醒。 扬天面色急变的瞬间钻入了噬天戒中,而噬天戒却化为一抹黑影,瞬间没入了域门之中。 而冰天雪地中却留下了扬天及其冰冷的话语,久久回荡在天地之中。 “血骨宗,姬家你给我等着,我要不死,总有一天,我灭你满门,还有在场所有针对我的。” “总有一天我会回来,到时候你们就准备接受我疯狂的报复吧!” 第一百六十一章 一头斑斓巨虎 莽莽昆仑,气势磅礴,四季寒冬,银装素裹,群山连绵,万仞云霄。 自古以来,昆仑就素有万山之祖,众神之乡的称号。 《山海经》记载,在昆仑首次出现西王母传说,同时上古时代更有黄帝战蚩尤、升驾于昆仑之宫的传说,总之昆仑是覆有神秘色彩,现代科技都无法全面剖解。 硕大的夕阳徐徐降下地平线,夜幕如约而至。 在昆仑深处有一处坍塌的山脉,其山脉遗貌浩大,万丈之云霄。 轰隆! 废墟般的山脉深处陡然间传出九天惊雷之声,万丈雷霆陡然间从昆仑山深处映照了整个夜幕,在夜幕中如张牙舞爪般的蛟龙,经久不散。 “快点走,别打扰神的休息。”远处漆黑的夜幕下,一群牧羊人急急的赶着牛羊回往住处。 他们时不时的回头,看向身后那遍布整个夜幕中的恐怖雷霆,面色有点畏惧,牛羊则比平时更加焦躁惶恐的乱窜。 废墟中,一处虚空陡然间荡漾起了一丝涟漪,起始如石入大海,但是瞬间就如山峰坠入大海,泛着狂猛的涟漪,虚空有更多的雷霆涌现而出。 这处废墟有九口巨井,井中漆黑如深渊,巨大的黑色铁索顺着井上延伸至井中深处,那一丝丝雷霆正是从井底深处翻滚,顺着铁索攀爬而上。 九口巨井径直十米,其上以玉石为栏,并有九门紧闭着。 此时这九门在铁索雷霆的轰击下,缓缓打开,顿时一股尘封的味道扑面而来。 嗡! 九门开启后,虚空顿时嗡鸣不止,九道雷霆瞬间从九门中掠出,在九口巨井中央的地表上缓缓勾勒出复杂的图案。 砰! 勾勒的图案陡然间光芒万丈,虚空被撕裂一道缺口,有着一道人影被从中抛出,然后狠狠跌落在地面上。 “咳咳!” 扬天落地后忍不住狂猛的咳着,大片的血迹顺着他的嘴角流向了衣襟,瞬间被染的嫣红一片。 “血骨宗,你们给我等着!”扬天咬着牙,双拳握的紧紧,浑身中的杀意狂泻不止。 在最后一战中,他被血骨宗的灵宗老者给寄出极品宗器重伤,那宗器法宝其中飞射出的红芒竟然可以使人生命力急速流逝,危急时刻要不是噬天戒突然荡出一丝黑芒覆住了他,他肯定自己的生命力会全部流逝而尽。 就这样他感觉自己也流逝了起码数十年的生命力,那双肩上的白发则是最明显的特征。 他现在伤势很重,之前在魔海中被鹤轩给神识偷袭,导致他识海边缘裂起了一丝丝裂纹,随时有可能会导致识海崩碎。 现在又是生命力急剧流逝,使得他的伤势更是加重。 扬天再次咳了几口血迹,慢慢打量向四周,顿时他浑身陡然间起了无数的疙瘩。 在他面前有着九口巨井,那打开的九门之中,在井中深处雷霆的映照下,有着九尊怪物石像时隐时现。 “鬼国、穷奇、阘非、环狗...驺吾、陵鱼、开明。”扬天看着四周突然惊叫了起来。 他抬起目光看向更远处,四周竟全是破碎的山石,宛若废墟。 “昆仑墟!”他双目爆发着不敢置信的色彩。 在他没有穿越前,他就是东方人,从小就听过无数的神话传说,而现在的眼前之景极像他看过的一段描述。 据《山海经》记载:海内昆仑之虚,在西北、帝下之都。昆仑之虚,方八百里,高万仞;上有木禾,长五寻,大五围。面有九井,以玉为槛;面有九门,门有开明兽守之,百神之所在。 “怎么可能!”他不敢相信,顿时识海鼓荡,铺天盖地般的神识飞出,他看见很远处有着成群的牧羊人在赶着牛羊回到住处。 更远处,他更是看见无数高楼大厦鳞次栉比的一座座竖起。 “地球!我竟然回到了地球!”扬天心中震撼,心情一时间不能平复下来。 然而就在他不知如何是好时,他突然感受到一股恐怖的气机牢牢锁定着他,接着他就感受到不可抗拒的因素在压制着他的境界。 轰隆! 九门之中陡然间爆出惊天雷声,道道雷霆瞬间从门中九兽嘴中喷吐而出,要劈打在他的身中。 砰的一声,扬天躲闪不及,瞬间被击飞。 哐当一声,远处一座破碎的山峰被扬天瞬间撞碎,他整个人更是没入其中。 他像被打懵了一般,一时间竟无措了起来。 然而门中九兽此时嘴中雷光隐现,更加恐怖的雷霆在酝酿着。 “艹,该死,这是昆仑墟的地狱门,难道传说是真的?”扬天瞬间想起以前听过的很多神话。 咻! 他瞬间从破碎的山峰中掠出身形,身绽光芒,急速的对着远方天际飞掠而去。 他不敢在留下,因为那门中九兽嘴中酝酿的雷霆太恐怖,甚至威胁着他的生命。 但是他的面色却更加难看了,一股神秘能量从天地中四面八方而来,他丹湖中的灵力竟慢慢被压制下来。 灵师五段、灵师四段、灵师三段... 他感受到自身的灵力境界修为被这片天地以一股神秘能量给强制的压制,正迅速的倒退着境界。 “该死!”他再次大骂一声,速度更是提升到极致,宛若一道流星从昆仑山脉飞掠。 同时他更是传讯给噬天戒中的小猪,但是让他面色难看的是,小猪竟毫无回讯,像是也被神秘能量给封印了一般。 轰隆隆! 昆仑墟之中,陡然暴掠出九道水缸粗细的雷霆,瞬间掠过天际,对着扬天急速着笼罩而去。 “靠你大爷的!”扬天一声暴喝。 丹湖瞬间出现在脚下,灵力剧烈的席卷而出,宛如山河洪流在天际中飞行,最终与那九道雷霆相撞。 “妈妈,妈妈,你快看,那里好像有流星。”昆仑山外围青海市,一座百层高楼上,此时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小女孩正激动的用小手指着窗户外面的空中,那里像是陡然间变成白昼,绚烂的光芒如烟花般绽放。 “小芳乖,等会下班妈妈带你去吃大餐。”女孩身后有着一个美艳的女人,正低着头不断的看着手中的方案,自始至终她都没有抬起头。 “哼。”小女孩撅着嘴,但也没有继续缠着妈妈,而是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窗户外。 灵力匹练与九道雷霆瞬间冲撞,那恐怖的涟漪瞬间荡漾而开,在扬天面色凝重之时,那爆炸的中心处,陡然间再次射出三道雷霆,对着他迅猛而来。 “艹!”扬天面色难看之极,他之前动用了所有的灵力,要知道他的灵力可是蜕变过,威力强大,但就是这样,在他全力以赴下,还是有着三道雷霆对着他而来。 感受着体中境界越来越低,他面色低沉的如黑纸一般,要知道一旦他跌落灵师境下,他就不能凌空飞行了,而且这么高的高度下,就是他练体大成境,也非得跌的重伤。 “阴阳意境!”扬天暴喝一声,掌心中陡然间疯狂涌出灵力,如一抹旭日升空,顿时数十米光幕从他身中飞出。 轰隆一声,阴阳意境蕴含着恐怖的炙热阴寒之力,此时与三道雷霆恐怖的相冲着,彼此互相消耗着。 但是没有持续多久,阴阳意境陡然间破碎,剩下的最后一道雷霆瞬间掠出。 扬天面色一变,身形对着远方急掠,他的速度在缓缓下降着,因为他一动用灵力,他发现他境界就被压制的更快。 他牙齿一咬,瞬间降低升空的高度,随后浑身灵力再次涌出,此时他身中七百二十个穴道之中的微型黑洞正迅疾的旋转。 “吞噬意境!”他的身中陡然间传出吸力,而在此时那最后一道雷霆终于轰中了他。 “噗!” 扬天再次一口鲜血喷出,只不过他身绽黑光,无尽的吸力从他穴道中传出,正快速的吞噬着那水缸粗细的雷霆。 他像瞬间置身一片雷海中,他骇然发现这雷霆之力很是强大,刺的他浑身生痛,要知道他自身也是有着雷属性的资质。 “不好!”扬天陡然间惨叫,他的境界终于被压制到灵师境以下,顿时他迅速被一片雷海给包裹着从空中跌落。 而也就在此时,他的眉心正中陡然间黑洞纹身绽放黑芒,瞬间吞噬了所有的雷霆。 没有灵师境的修为,扬天无可奈何的从高空中摔落而下。 他心中一片苦涩,这么高的高度跌落,可想而知,他必定会重伤,他苦笑着摇了摇头,闭着眼不再看离他越来越近的地面。青海市一处有名的公园中,在公园深处,这里人迹稀少。突然,一抹光亮瞬间照亮了两旁的道路。 哐当! 一辆宝马z8系列的红色跑车从转角处由于急速行驶,瞬间冲出了道路,哐当一声撞在了一棵粗大的皂荚树上,顿时树叶簌簌的从空中降落而下。 一抹青烟从车盖处冉冉升起,驾驶座上一名女子正艰难的想要从车里下来。 在女子刚打开车门时,又是五辆跑车从公园深处出现,他们瞬间围住那辆撞在大树上的宝马z8系列的跑车。 砰的一声,女子从驾驶座中摔在地面上,她的额头上有着血迹,从发迹处出现。 短裤下修长的双腿也被刮伤,有着血迹,至于上身的白色宫纱装更是有着点点血迹,可想之前撞在大树上的冲击力有多么大。 这是一名烫着卷发,酒红的发丝此时凌乱的披在双肩上,面容精致,一丝柳眉如点睛之笔,只不过美目中竟是愤怒之意。 盛夏的夜,草丛中的蝈蝈叫个不停,女子愤怒的看着眼前五辆跑车,此时五辆跑车的车门缓缓打开,从中走下了十人,她无力的靠在车上,紧闭的眼角有着点点晶莹的泪珠。 “哼,梦秀儿给你脸不要脸,我辉煌药业合并你天工制药厂,这是你们企业的福气,但你不肯同意,活该要被我辉煌药业打压!” 一名黑革装的中年,带着墨镜从人群之中走出,双目冷冷的看着靠在车上的梦秀儿。 女子不语,紧闭的眼角更加的湿润,她难以想象一个偌大的企业在慢慢衰落,她眼睁睁的看着昔日的员工被一个个暗杀,终于最后轮到了她。 “要是你同意和我辉煌药业的大少爷薛谦结婚,也不会发生今天的事,这一切只能怪你自找。”墨镜中年冷冷的道。 他冷笑一声道:“既然软的不行,薛谦少爷只能动硬的,放心,我们不会杀了你,我们只会把你带回薛谦少爷的身边,毕竟你可是他‘预定’的未婚妻,他对你的‘身体’可是有着极大的兴趣啊。” 墨镜男嘿嘿的怪笑着,身后的数十名黑衣人跟着他身后,缓缓靠近梦秀儿。 “刘毅你这个叛徒!”梦秀儿心中悲愤的喊道。 刘毅是‘天工’企业的一名董事,同时也是她的大学同学,但是她万万没想到刘毅竟然和辉煌药业的人有关系,和辉煌药业的薛谦谋划着要合并‘天工制药企业’,最后把她给卖了。 悲伤的睁开双目,梦秀儿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黑衣人,旋即她快速的从车中摸出了一把水果刀,寒光锃亮的水果刀握在掌心之中。 “薛谦,就算我死,我也不会让你碰我的身体!”梦秀儿心中低道,随后闪烁着寒光的水果刀对着她的心脏快速刺去。 几名黑衣人面色瞬间变了,他们是辉煌药业请来的杀手,暗杀了许多天工药业的核心成员,要知道身为国际知名企业的制药公司,自然也是有着无数高手。 最终的结局他们辉煌药业更甚一筹,在‘天工’内部一些核心成员的帮助下,他们辉煌药业已经慢慢腐蚀天工药业了,大多的核心员工最后纷纷投靠在他们辉煌药业里。 但对于眼前的女子,他们却不敢下杀手,因为这是辉煌药业大公子薛谦亲自吩咐的命令,要完整的带回梦秀儿。 就在他们面色急变,要伸手夺走梦秀儿手中水果刀的时候,突然他们眼前一道黑影迅速从高空中摔落。 哐当! 宝马z8系列的红色跑车顿时被砸中,就是梦秀儿也是一惊,手中水果刀被这突如其来的响声吓得掉在地上。 众人望去,发现这是一名二十来岁的年轻男子,有着齐肩的长发,只不过像是被染成了白色。 他浑身衣衫破碎,胸膛的衣襟处更是有着大片血迹。 半响这名年轻人正颤巍巍的站了起来,看向四周。 “给我杀了他。”墨镜男子看着这突如其来从天而降的年轻人,语气淡漠的对着身后的几人吩咐道。 咻! 顿时几名黑衣人迅疾的从原地离开,以虎豹之势,猛然飞冲向扬天。 扬天忍着剧痛从地上站起,他感觉到自身骨头都像被摔碎般,让他震惊的是,他现在一身的修为境界竟全都没了,也就是说他现在动用不了一丝灵力,连一个悟灵者的武者都是不如。 突然他看见面前的几名黑衣人以非常快的速度对着他冲来,那掩藏在黑袖之中竟是一柄柄锋利的短刀。 砰! 他忍着剧痛,左手迅疾的挥出,顿时拳如铁石,瞬间砸在冲在最前面的一名黑衣人,只听的他浑身骨骼脆响,被一股巨力给击飞在道路旁,不知死活的没有了动静。 刺啦! 一柄短刀突然从左侧出现,刺破扬天的衣衫,在他的左腹处留下了一道伤痕。 “找死!”扬天一怒,双脚迅疾的跺地,瞬间如鹰隼般升空,凌空跳起两米,右腿猛然急速踢在那名黑衣人的胸膛上,顿时他的胸膛也是传出骨头碎裂声,闷哼一声跌到在道路旁的常青树中。 “竟然还是一个修炼武术的人,给我杀了他!”墨镜男神情一惊,下一刻他的目光更加寒冷。 他微微弯下身子,从背后衣襟中抽出了一把半米长的弯月形砍刀。 砰的一声,他的速度比之前飞冲的黑衣人都要快上许多,他如一抹黑影,手持弯月形砍刀,呼啸之间,带起惊现的亮光瞬间劈砍向扬天的脑袋。 “啊!”靠在车上的梦秀儿一声惊叫,她看见那墨镜男正以非常迅疾的速度冲向扬天,那弯月长刀要砍上扬天的脑袋了。 面前突然传来一股冷风,扬天自然感受的到,双目微眯看向那泛着寒光的砍刀。 他再次击飞一名黑衣人后,身形迅速的后退着。 砰! 墨镜男弯刀瞬间劈在了车尾上,顿时激射出零星般的火花。 墨镜男低哼一声,那墨镜下的目光更是寒冷,崩的一声抽出弯刀,他身形越过车尾,再次攻向扬天。 咔的一声,扬天从道路两旁的栏杆迅速扭断了一根铁棍,随后右手用力之下,身体以不可思议的弯度,猛然抡砸起铁棍,带起惊人的破风声,化为一抹光影,狂猛的砸向眼前的墨镜男。 砰的一声,火花四溅,墨镜男瞳孔一阵收缩,他手中弯刀在扬天巨力下猛然被抡砸而断,在他面色来不及变化之时,那根铁棍以更快的速度抽向了他的胸膛。 “噗!” 墨镜男一口鲜血顿时喷出,那鲜血都是染红了扬天的白发。 此时还剩下的五名黑衣人陡然停住了身子,手中握着的短刀竟不住的颤抖着。 他们心中畏惧,这年轻人竟然重伤了他们的老大吴旭,要知道吴旭在他们之中,可是身手最为厉害的,没想到却被眼前的年轻人给重伤。 他们惊惧的后退着,顿时他们以极快的速度飞离了这里,消失不见。 哐当! 扬天手中的铁棍跌落在地,他双目一黑,浑身无力的跌在地上。 他现在的伤势很重,从进入域门中他就受了伤,识海边缘碎裂,生命力流失,以及被昆仑墟那九尊石像以雷霆之力击中,又从高空摔落。 这一系列的过程让他受了很重的伤势。 现在他感觉不到身体中的一丝灵力,除了反应迅疾,他跟普通人几乎一样。 “你...你没事吧。”女子带着哭腔来到扬天身旁,无措的要扶起扬天。 扬天身上的点点血迹很快就染红了她的衣服,这让她面色更加惨白了。 扬天艰难的睁开双目,抬起目光看向离他很近的女子,女子大约与他一般是二十岁左右。 他的右臂被女子扶起搭在她的肩膀上,正被女子艰难的从地上扶起。 “带...带我离开这里。”扬天低低的道,随后忍不住浑身的虚弱,眼青海市边缘一处落后的建筑中,一处八十平的一室一厅的户型中,一名女子面容憔悴,她倚靠在床榻上竟熟睡了过去。 床上躺着一名年轻男子,面色很白,有着一头白发,只不过此时他也是紧闭双目沉睡着,呼吸均匀。 半响后,这名年轻男子突然睁开了双目,顿时一片柔和的灯光撒在他的眼上。 “喔。”扬天缓缓低呼,脑袋还是有着点点眩晕,感到眼前的灯光有点刺眼,他想要抬手挡下。 突然他感觉到自己的右臂被压住了,他转过目光看去。 顿时他看见一名酒红色卷发的年轻女子正压在他的右臂上熟睡了过去。 扬天一愣,看着年轻女子那精致的面容,小巧的鼻梁,他苦笑着摇了摇头,也不在动弹了,而是静静的看着上方那熟悉的不能在熟悉的天花板,眼前的一切竟都是脑海中熟悉无比的现代装饰。 他慢慢陷入了沉思。 算算时间,他在北域呆了足足六年之久,他回想起当年在地球的时候,那时候他正在执行任务,在昆仑山一带比较着名的小镇里。 小镇名为纳赤台,海拔3700米左右,在小镇边境处有一口巨大无比的泉,那里的人都是俗称‘昆仑神泉。’ “昆仑神泉。”他低声道。 当时他就在那里与的情报特种人员发生了正面交战,就在任务即将完成时,昆仑神泉下方突然涌现一股吸力,把他吸了进去。 他在泉水中,他毛骨悚然的看见了他从没有见过的一头怪物,怪物像是一头斑斓巨虎,体长五米,恐怖的是长着九个如人脸般的脑袋。 就在他狠劲迸发拼命的时候,那怪物九个脑袋突然间爆裂开来,一枚狰狞古戒突然出现,带着他一路下降,在泉低深处他看见了一道恐怖的裂缝口,那是地震时的断裂口。 他跌落进后,就莫名其妙的穿越了。 “难道传说是真的?”扬天躺在床上,双目显出不敢置信,他之后想了很长时间,已经确认那就是《山海经》中所记载的‘开明兽’。 如果他现在不能修炼自然不会相信这些神话,但是当他接触到修炼时,所有的认知慢慢打破了他的常识。 “难道古时候,那些神话人物是真的?比如黄帝,炎帝。”随着修为境界的提升,他已经确定当人的境界达到一定程度的时候,确实有着神鬼莫测般的伟力。 “喔。” 第一百六十三章 接待着重要客人 突然压在他手臂上熟睡的女子蚊蝇般的出声,她睁开了睡眼看着周围的一切。 当她的目光触及到正在望向她的扬天,她又快速低头看向之前睡觉时所压着的东西。 “啊!”她一声惊叫,此时此刻她正压着扬天的右臂,而扬天的右臂正有着一滩水渍,那是她熟睡时从嘴角处流露出的。 “对...对不...对不起。”女子脸红般的转身从身后找来了一块毛巾,脸色滚烫的擦拭着扬天手臂上的水渍。 扬天双目清澈的看着眼前姿色很美的女子,面蓄着淡淡的笑意道:“没关系,说到底我还要谢谢你,要不是你,当时昏迷的我,恐怕会有危险。” “你好,我叫梦秀儿。”女子不好意思的看着扬天,但毕竟是一个大企业的掌舵人,脸色很快就恢复常态。 她美目中有着一丝异色,她发现扬天看她的目光很是清澈, “扬天。”扬天笑着说道,他自然看见眼前女子的小动作,他没有说什么,毕竟是人家把他给带了回来。 他从床上坐了起来,发现身上的衣服都被换了,顿时一愣,抬起目光看向了叫梦秀儿的女子。 梦秀儿面色平静的说道:“你受伤后,我带你去了医院,你身上的衣物全都是主治医生给你换的。” 随后她不好意思的看向扬天道:“因为一些原因,我手头上经济被控制了,在你伤好的差不多的时候,我就带你找到一个便宜的户型给临时租了下来。” ‘咕噜!’ 扬天的肚子突然发出了响声,随后他不好意思摸了摸鼻子,耸了耸双肩道:“我好像饿了。” 随后梦秀儿带他出去,盛夏的夜很美丽,夜景若星辰在远处闪烁着光芒,两人来到路旁的一个大排档中,大排档中有着很多人影,都在畅快的大吃着。 随后扬天也大快朵颐了起来,他感觉到他现在真的很饿,没有了灵力境界,他已经无法做到辟谷。 吃饭的途中,扬天很自然的问起了梦秀儿当时为什么会出现在哪里,场面看起来好像被人给追杀一样。 原来梦秀儿是一名孤儿,从小就被青海市的一家着名的制药企业给收养了,这家企业名叫‘天工’制药厂。 而梦秀儿也是两年前从大学里毕业,却突然收到他的养父养母被人杀害,随后她就继承了这家制药厂,两年时间下,在她的打理下,‘天工’制药厂成为国际上知名的企业。 然而好景不长,这中间发生了很多事,直到‘天工’企业被另一家知名制药企业给‘控制’了,而她自身也是有着危机。 说道这,梦秀儿就没有多说什么,神情很是低落,扬天也是知趣的没有再问。 两人吃了点东西,很快的回到了之前居住的小户型,在户型后有着一个很小的院子,里面种满了花草。 这处户型很是偏僻,属于郊外,一般没有什么人会来到这里,扬天心中清楚,梦秀儿恐怕在躲着危机。 扬天摇了摇头,他现在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大碍,但实则还是有着重伤。 在没有灵力之前,他强大的肉身现在也是脆弱如普通人一样。 他目光抬起,看向布满星辰的夜空,眉头瞬间拧起了,他能清晰的感应到这片天地无时无刻的都在压制着他的境界以及他的肉身强度。 “我先去洗澡,你自己找一个地方休息。”来到客厅中,梦秀儿柳眉轻轻皱起,她的目光略微防备着扬天。 “呃,我看起来像是一个坏人吗?”扬天无奈的耸了耸双肩,好笑的看着梦秀儿。 梦秀儿一愣,看向扬天那俊朗的面庞一时间竟也觉的不像,不过当她看见扬天那耀眼的白发时,她轻轻皱眉低哼道:“染着白发,怎么看都觉得你像社会上的痞子。” “呃,好吧。”扬天无奈的摇了摇头。 “哗!哗!” 扬天站在客厅中,四处打量着,不一会那小小的淋浴厅竟传来了水珠滴露声,汩汩的拍打在地面上。 扬天眼角余光看见那磨砂玻璃后有着一道模糊的苗条身影正在洗浴着。 “我这是怎么了?”扬天无奈着摇了摇头,怎么境界没了,他感觉他的意志都像降了下来,竟有着一抹火热从他心中涌出。 他四处走着,其实一室一厅,也没什么好走的。 “地球!”他低声道,虽然境界没有了,但是他能感应到这片世界也是有着灵力,只不过异常薄弱,薄弱到他都快要感应不到。 “等静养一段时间,我必须要想办法恢复一丝灵力,不然储物戒中的灵石我都没有办法取出。” 咔! 他身后淋浴厅的玻璃门突然打开了,梦秀儿裹着一身浴巾,裹的严严实实,那湿漉漉的头发还在滴露着水珠。 “你也去冲个澡吧。” 梦秀儿精致的脸,面色平静的看向扬天,随后低着头走进了卧室,砰的一声关上了房门。 扬天一人站在客厅中,面色有点怪,随后摇了摇头,简单的进入淋浴厅中也是冲了一个澡,顿时神清气爽。 回到客厅后,梦秀儿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是出现。 她尴尬的笑了笑,道:“那个不好意思啊,就一间卧室,要不今晚我睡客厅,你睡卧室吧,毕竟你身上的伤还没有痊愈。” 看了看卧室,扬天摇了摇头,苦笑道:“算了,还是我睡客厅吧,我都没来得及谢你。” “不,我睡客厅,说到底还是我要谢你,要不是你突然出现,说不定现在我已经自杀了。”说道这,梦秀儿的眼眸中,陡然间出现一抹怒意。 看着梦秀儿,扬天无奈起来,声音微大:“就我睡客厅,不然今晚我两睡一起,你自己看着办!” “你...”梦秀儿一瞬间发丝下的耳根子都是红了,从大学毕业开始,她就一心扑在企业上,她身边的异性同伴,从来还没有人敢这样跟她说话,她们大多都是敬畏加爱慕的看着她。 她再次看了扬天一眼,低哼了声,转身走进卧室中。第二天天刚蒙蒙亮的时候,扬天就发现梦秀儿就早早的起来了,两人分别洗漱了下,就出去吃了个早点。 回到小户型中,扬天就看见梦秀儿紧皱着眉头,站在客厅阳台上,在不断的打着电话。 扬天感觉的出来这个叫梦秀儿的女人在商场上应该非常精明和聪明,不然也不会两年的时间就把企业做大成国际企业,虽然她看起来只有二十来岁左右。 至于她的‘天工’企业内部像是出了什么问题,但是梦秀儿没有明说,扬天自然也不好意思问。 半响梦秀儿紧皱着眉头从阳台走向客厅。 “出什么事了吗?” “公司内部出了点事。” “需要我帮忙吗?” 梦秀儿看向扬天,半响后摇了摇头,道:“不过我要感谢你那天晚上救了我,要不是你突然出现,打走了那些黑社会的人,不然我真的很是危险。” 扬天对此笑着耸了耸肩。 梦秀儿从头到脚仔细的打量着扬天,扬天跟她差不多大,身高近一米八,很是修长,最为重要的,是眼前的扬天身手很不凡,要不然那天晚上也不会击退黑社会的人。 作为一个聪明的企业女强人,她没有特意的去询问扬天那天晚上为什么会从‘天上掉下来’,虽然她想不通,但是她也没有多问。 在梦秀儿打量他的时候,扬天也很是自然的看着梦秀儿,这个女子身高有着一米七五,属于很高挑的哪一类,面容精致,哪怕不化妆,那瓜子脸也是异常好看,至于那酒红色的卷发更是带着一股女性特有的韵味。 “咳咳!”梦秀儿突然咳了几声,看向扬天,双目陡然有着一点期待的道:“我今天会去公司,你要是没有职业,可以当我的保镖。” 扬天一愣,随后笑着点了点头。 “谢谢。”梦秀儿高兴的一笑,随后就带着扬天离开了这里。 两人找了一辆商务车,迅速的从郊外朝着青海市中心行驶而去。 在路上,梦秀儿也慢慢的向着扬天介绍天工制药的一些情况。 他慢慢了解到,原来在青海市中心同样的也有一家非常出名的制药企业,名为辉煌,两家自然就有着明争暗斗。 近段时间,天工企业下属有很多家连锁店都被辉煌企业给控制了,公司内部也有很多核心制药成员被辉煌企业给挖走了,至于一些不肯走的老核心人员,则是被辉煌企业请黑社会给暗杀了。 说道这,梦秀儿突然看向扬天,道:“要是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毕竟这里面是有着生命危险。” 企业正常竞争倒是没有什么,可一旦牵扯到黑社会的人,那可是会弄出人命的,扬天要是突然退出,她可以理解,但是她心中却暗暗期待着扬天不要离开她,至于为什么,她也说不出来,只是觉得眼前染着白发的青年,可以给她一点安全感。 扬天笑着摇了摇头,“我既然答应做你的保镖,我就不会半途离开的。” 梦秀儿闻言,那一丝柳眉绽开,心中很是高兴。 青海市是一个很大的城市,在东方是一个相当重要的一线城市,自然也是无比的繁荣。 两人坐着商务车,从郊区一直行驶了近三个时辰,才缓缓进入市中心。 又过了一会,商务车在一栋有着一百层高楼下停下。 扬天走下车中,抬起目光看向那异常高耸的高楼,外部全是豪华的玻璃钢架,能看见每一层都是有着员工在里面忙碌的身影。 至于最顶端上,则是‘天工制药’四个大字。 “跟我进去吧。” 梦秀儿从他身后走过,不知不觉中,扬天感到眼前的女子陡然间像是变了个人似的,也许这就是企业掌舵人那种气势吧。 “董事小姐!” 来到一楼,巨大的玻璃门前,保安人员对着梦秀儿恭敬的打着招呼,梦秀儿点了点头,带着扬天走了进去。 走进去之后,入眼全是清一色那种高级白的地板砖铺装在地面,各种装饰及其豪华,扬天心中暗赞,不愧是大企业。 走进来,梦秀儿一直是冷着脸,乘上电梯两人一直来到了九十多层,才缓缓停下。 这处楼层的员工很少,毕竟层数越高,没有一定职位的人是无法上来的。 “站住!”突然间两人的前面传来一声喝声。 随后就有三十多名黑衣人,统一带着墨镜,身形很是魁梧,挡住了梦秀儿的去路。 “这是我的企业,你们要挡我!”梦秀儿柳眉一拧,面色怒道。 其中一名黑衣人语气冷道:“董事小姐,刘董事在会议厅中接待着重要客人,他吩咐过,不能让任何人进去。” “我叫你们让开!”梦秀儿陡然间提高音调,语气越加寒冷了。 “那我们只能说声不好意思了。”黑衣人语气冷道,顿时三十名黑衣保镖的人,面色皆是寒冷的看着梦秀儿。 梦秀儿一怒,这个时候她的肩膀突然被人拉住,回头一看,发现扬天正一脸笑意走向那三十名黑衣保镖。 “扬天。”梦秀儿有点担心的喊道,他不希望扬天惹出麻烦,虽然她知道扬天身手不凡,但是对面可是有着三十名身材魁梧之人,她怕扬天吃亏。 扬天投去一个叫梦秀儿放心的眼神,随后转过头,一脸笑意的看着面前这些黑衣人,笑道:“你们难道连董事长的话都不听?” 一群黑衣保镖冷冷的看着扬天,冷道:“不要自找没趣。” “呵呵,那我今天就自找没趣。”扬天淡笑一声,随后看向梦秀儿道:“我们走。” 梦秀儿有着犹豫,但是她同样冷眼看着眼前的这群人,随后冷眼跟着扬天走向挡住前面的黑衣保镖,她已经通知楼下的保安队了。 “兄弟们,给我打残了这人,然后扔出去。”带头的保镖面色一冷,随后三十名保镖瞬间冲了上来,硕大的拳头要砸向扬天,更有人提起了脚,狠狠的对着扬天踹了过去。 “小心!”身后的梦秀儿面色一变,她没有想到这群人还真的敢在公司里动手。 然而下一刻她陡然张起了嘴,一双美目竟是不敢置信之色。 砰砰声响起,只见那三十来名黑衣保镖被扬天一拳拳给抡砸在地面上,一个个抱着肚子在那里苦叫不言。 就在这时候,楼下的保安队终于上来了,一个个拿着保安棍,当他们看见眼前的一幕,也是瞬间楞住了。 随后他们在梦秀儿的吩咐下,迅速的抓起地面的黑衣人,带了出去。 “你...”梦秀儿一脸震惊的看着扬天。 扬天耸了耸肩,道:“学过一些武术。” 梦秀儿点了点头,随后面色寒冷的走向走廊的尽头,推开了那紧闭的门。 一张环形会客桌摆在正中央,里面装饰的很是豪华,此时一名浓眉的年轻人正与一名脸型很瘦的老者正有说有笑着。 会客厅的门突然被推开,他们立刻停止了谈话,当发现进来的人是一名女子和一名年轻男子,那浓眉的年轻人面色微微变化,随后大笑着走来。 “哈哈,原来是梦董事,快快,我正在和辉煌药业的邱董事商量两家企业未来的走向。”浓眉男子大笑着为梦秀儿介绍眼前的老者。 然而那名叫邱董事的老者只是淡淡的向着这边看了一眼,随后就低着头喝着桌上的水,完全像是不知道梦秀儿是天工企业的董事。 梦秀儿冷冷的看着刘毅,双目着有着极其的厌恶之色,冷道:“刘毅,你不要在我面前虚伪了,下周会召开董事会议,到时候你就不用来天工企业了。” 她差点就被她眼前这个大学同学给害死,此时看见自然没有什么好脸色。 “还有那个辉煌药业的人,赶紧给我离开天工企业,否则等会请你的可是保安。” 同时梦秀儿语气寒冷,丝毫不留情面。 刘毅面色顿时寒冷了下来,都说道这个份上,他也不再掩饰,冷道:“想开除我?别忘了我也是董事,何况你以为现在的天工企业你还能掌控得了吗?” 梦秀儿面色微微变化,刘毅见状,甚至有着点讥讽,道:“正好下周有点事要商量,在董事会议上,我觉得你已经没有必要当董事长了。” “邱董事,我们走。”刘毅冷冷的看着梦秀儿,随后喊起辉煌药业的邱董事,当经过扬天时,刘毅冷笑着看了扬天一眼。 啪! 会客大厅的门被狠狠的关上了,留下了梦秀儿和扬天。 梦秀儿来到沙发上,突然间慢慢抱起了双膝,双肩慢慢耸动了起来。 正如刘毅所说那样,她现在只是名义上的董事长,这企业之中她所拥有的权力正被慢慢架空了起来,正因如此,她才会有着生命危险。 扬天无奈的摇了摇头,拍了拍梦秀儿的后背,看来眼前的女强人其实也是有着脆弱的一面。 “扬天...我很累,我真的很累!”梦秀儿双肩耸动的更加厉害了,顿时间就哭泣了起来。 扬天很是无奈,因为梦秀儿就是搭在他的肩膀上痛哭,他也只能一直安慰着。 第一百六十四章 一道流星冲撞出门外 到了晚间,扬天陪着梦秀儿从天工制药大楼中走出。 可能是有个诉苦的人,梦秀儿哭过一顿后,她与扬天的关系也是不知不觉的也是好了起来。 “那个,我能不能从你借点钱。”路上,扬天有点不好意思的看着梦秀儿说道。 “可以啊,你要多少?”梦秀儿回过头看着扬天窘迫的模样,顿时有点好笑起来。 “呃,先借我十万,后面我想办法还你。”扬天大着头说道。 他也是没有办法,一段时间静养,他看似恢复的差不多,但是身体中还是掩藏着重伤,这些伤势是无法靠静养。 只能靠灵力慢慢蕴养恢复,而要在灵气淡薄的地球上吸收灵力,在他目前不能动用储物戒的情况下,他只能通过一些特殊的方法。 比如购买一些特殊的东西,然后布置一个小型聚灵阵的‘雏形’,以此来恢复他身体中的灵力。 梦秀儿轻轻咬着指尖,旋即目光中有着一丝狡黠之意,道:“借你可以,不过这一个月你要保护我的安全,这算是你的工资,如何?” 扬天一愣,随后哭笑不得的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了。 接下来的几天,扬天一直奔波于各个商场之中,购买了很多稀奇古怪的材料,比如大量的榉木和玉石,当然最贵的是扬天花了一半的价钱从古董店淘了一块‘灵木’。 当灵木拿在手中,扬天都是能感觉到只有半米多长的黑色木头中有着不弱的灵气。 他忍着没有提炼灵木中的灵气,因为他要用这半米长的灵木来做阵眼,来尽量的聚集天地中淡薄的灵力。 而至于梦秀儿,这几天也是一直奔波,因为再有两天就要召开董事会议了。 而召开会议的地点则是郊区外一处很是偏僻的山庄,心思聪明的她自然意识到这可能是一场鸿门宴,因此她已经在动用不多的能量去请黑社会的人。 青海市郊区外一座山峰中,扬天来到一处陡峭的崖壁上,他眯着眼细细感受着天地中的灵气。 下一刻他来到崖壁的边缘上,取下背后的大包裹,顿时稀奇古怪的材料撒的满地都是。 “希望能管点用吧。”扬天的心中其实还是有着一点担心,他不知道只按其形布置聚灵阵的‘雏形’,能不能起作用。 天地中淡薄的灵气虽然存在,但是这点微弱的灵气对他来说一点用处都没有用,他准备在恢复一点灵力的时候,就去有名的大山,因为那里的灵气肯定要浓郁于现在。 半个小时后,扬天在地上埋了很多东西,全部按照特殊的方位来布置。 看了看掌心中最后一块材料‘灵木’,他迅速来到峭壁之上,将灵木一部分埋在了土壤之中,随后咬破指尖,一滴滴鲜血滴在了灵木上。 毕竟他是修炼过的人,哪怕自身灵力都被神秘能量压制,但是他体中的血液还是蕴含着点点灵力。 当鲜血染红了灵木上面的部位时,扬天顿时紧张的坐在原地,目光直直的看着面前的灵木。 然而五分钟,十分钟,甚至半个小时过去了,灵木仍然没有任何变化。 “难道不行?”扬天眉头紧皱,心中慢慢失望了起来,正当他准备起身离开这里,突然那灵木被鲜血染红的部位顿时有着一抹光亮闪现。 扬天顿时大喜,目光直直的看着灵木的变化。 起始灵木只是闪烁了一点光芒,随后那光芒慢慢有着节奏的跳动着,虽然很弱,但是扬天却能感受到天地中的灵气正在慢慢的汇拢过来。 灵气汇聚的速度很是慢,毕竟只是最低级聚灵阵的‘雏形’。 但是扬天却是大喜过望,他就怕不能成功,一旦成功,哪怕汇聚灵气的速度再慢,也总有一天他身体中的灵力可以支撑他取出储物戒中的灵石。 当下他急忙的闭上双目,灵台清明的去感受着天地中那若有若无的灵气。 那一丝丝稀少的灵气此时在染红的木头下正被慢慢牵引着,随后缓慢的钻入了扬天的体中。 顿时一丝丝灵力在他体内经脉中流淌,被他浑身血肉所吸收着。 一天时间很过就这样过去了,第二天一早,扬天同样来到这处地方,闭眼不急不躁的吸收着天地灵气。 当夜幕缓缓降下之时,扬天陡然间睁开了双目,像是有神辉闪现一样。 “悟灵者后期了。”他吁了口气,身体中总算是有一丝灵力了,而他也只差一步就能跨入灵徒境,做到灵力外放。 他看了看黑下来的夜色,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收起了那根灵木,随后他双脚跺地,顿时如一道利箭破空般急速。 当他回到青海市郊区外梦秀儿租下的那小户型中,发现梦秀儿也是在客厅之中,只不过客厅中此时却摆满了很多菜肴。 “你回来了啊,都这么晚了,你还跑出去做什么?”梦秀儿微微不满道。 她发现她现在很喜欢这种感觉,大学毕业两年后,她一心扑在企业上,很少能有自己的时间,而她也是第一次和一个异性朋友居然不可思议的住在一间房中。 “快,来尝尝我做的菜,这是我第一次做。”梦秀儿略微期待的道。 扬天目光看了过去,不大的玻璃桌上有着五菜一汤,色泽明亮,不禁使他胃口大开。 随着几天时间的交往下,两人早就成为朋友,扬天自然没有矫情,大咧咧的坐下来,在梦秀儿期待的目光下,筷子一夹,大块的红烧肉被吃入嘴中。 然而扬天面色却是大变,双目大睁了起来。 “怎么样?味道好不好?”梦秀儿期待的看着扬天,一双美目眨啊眨的。 “咕噜。” 扬天狠狠的吞咽那看起来色泽明亮的红烧肉,随后干笑着道:“那个...我看以后还是去大排档里面去吃吧。” “你!”梦秀儿一怒,瞬间怒意满面,双手叉腰,美目中有着怒意要喷出。 “呃,你理解错了,其实你做的很好吃,真的!” 扬天身子一震,在梦秀儿怒意的目光中,颤着嘴皮子苦着脸再次吃下了一块红烧肉。 梦秀儿又是一哼,也是夹起了一块放入嘴中,旋即她面色一变,连忙吐出了嘴中的红烧肉。 扬天低着头不看梦秀儿,弱弱的吃着白米饭,心中别提有多委屈了。 梦秀儿见状,顿时扑哧一笑,笑的前俯后仰的。 一顿饭就这样吃完了,随后梦秀儿面色却慢慢凝重了起来,因为明天就要召开董事会议了,她总感觉恐怕要出什么事。 “没事的,到时候有我在。”扬天看着梦秀儿缓缓的道。 梦秀儿双目中闪烁着异样的光泽,她看着扬天的目光,最后重重的点了点头。夜幕降临,青海市各大高档场所闪烁着五彩的霓虹灯,过往车辆川流不息,熙熙攘攘的人群簇拥着。 在郊区外一条蜿蜒的盘山公路上,一排排黑色的商务车像是融在黑幕中迅疾的如一抹黑影划过。 车上前排后排都是坐满了统一服装的黑衣人,约莫着有五十来号人,这些都是梦秀儿从黑社会上请来的一些能手,懂得一些功夫。 心思玲珑的她,知道这次可能是一场鸿门宴,但是她并没有像一个弱女子畏缩起来,而是亦然带着一些人前去,以防不备。 当她的目光不经意间看向靠在座位上小憩的扬天,她的目光闪烁着点点光泽,这个莫名其妙出现的男子,仿佛使得她的生活变得有趣了起来。 “如果他是我男朋友会怎样?”她的心中突然间冒出了一个这样的想法。 “呸,想什么呢,我和他认识也不到一周,只能算朋友。”梦秀儿脸上微微红了,迅速的转过头去不再想这些。 当夜幕彻底黑了下来时,黑色商务车终于是行驶出盘山公路了,此时扬天也是微微睁开了眼,看向不远处黑幕中那灯火明亮的山庄。 “雪花山庄。” 这座山庄占地很大,是一个项目在这里投资建设的,全部采用各种名贵的木材来搭建,颇有古代时的建筑特色,古色古香。 当商务车停下时,扬天等人纷纷从商务车中下来。 梦秀儿挎着黑色的小包,柳眉拧成一束,因为在庄门前有着上百的黑衣人,皆都带着墨镜,神情冰冷。 “待会靠我近点!” “嗯?”梦秀儿一愣,目光不解的看向扬天。 扬天眉毛一皱,看向山庄远处黑暗中,眉毛皱的更加紧了,声音略大了起来,“听到没?” “嗯。”梦秀儿虽是不解,但还是点了点头,同时她心中的那一丝不安也是慢慢消失,仿佛扬天在他身边,可以为她抵挡一切。 “董事长小姐,各位董事们都在山庄里,不过各位董事规定了只能带两人进去,以免人多打扰了会议。”此时山庄中有着一名黑衣人一路小跑到梦秀儿跟前。 “知道了。”梦秀儿淡淡的点了点头,不一会她身后中站出了一名近两米的大汉,身材魁梧,给人压迫感。 大汉和扬天不紧不慢的跟在梦秀儿身后,一路进入了山庄中。 在之前的那名黑衣人的带领下,梦秀儿等人来到了山庄深处,上了二楼隔层,一扇木门被打开。 “董事长小姐请,各位董事都在里面。”黑衣人恭敬的说道。 一进入之中,顿时那明亮的灯光层层从天花板上打下,五光十色,各种古色的装饰物更是别有一番古味。 厅中的人仿佛听到动静,此时纷纷站了起来。 “董事长小姐,你终于来了啊。”一名座位上的老者,满脸笑意的看向入门处。 “舒董事你好。”梦秀儿微笑的打着招呼,眼前五旬的老者跟她是同一个阵营的人,在舒董事左右两旁的董事同样如此,都是他这一阵营的。 天工制药企业除了她外,总共有六位董事,也就是说有一半是站在她这边的,加上她自己的票数,她有把握这次把刘毅给剔除天工董事会。 至于其他的家伙,她日后有手段能慢慢的扳下。 然而当她目光看向另一面的时候,她的面色瞬间沉了下来,冷道:“刘毅董事,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们天工企业召开董事会,谁让你带外人来的?” “呵呵,梦董事,谁说薛哥是外人了?说不准以后大家就是一个企业之下了。”刘毅一脸笑容看着怒意着的梦秀儿。 在他身旁一名二十来岁的青年,此时脸上荡漾着灿烂的笑容,双目明亮的看向梦秀儿,温柔的道:“秀儿,刘哥说的很对,以后我们可能会是一个企业下的人了。” 薛谦温柔有礼的笑道,他站起了身,笑容满面的走向梦秀儿,风度翩翩的要领着梦秀儿在他身旁坐下。 “滚!”梦秀儿突然语气生冷的看向薛谦,面色冷道极致。 她心中实在厌恶眼前之人,上次的事她还历历在目,她身旁很多关系很好的同事有着许多就是被眼前之人给派人暗杀了。 “薛少爷?”一名黑衣大汉冷着脸,一步一步走向薛谦身后,冷着脸像是在申请什么一样。 梦秀儿身后的那两米大汉也是面色一冷,直接站在了她的身前,顿时在场的气氛陡然紧张了起来。 哗! 在场的其余董事纷纷站了起来,除了每人带了两人进来后,这间古色的屋中,总共有着二十四人。 薛谦摆了摆手,双目微眯起,眼中一丝冷光闪过。 刘毅见状,急忙打圆场让薛谦回到座位中,不过此时他目光寒冷的再次看向梦秀儿,随后看向她的身后。 “梦董事,这次你召开会议,大家也都来了,可你带着外人来是什么意思?” 因为他在上次就见过扬天一面,以为扬天当时只是一个跟班,此时再次看见,他自然是要发难。 众人望去,发现扬天穿着极为随意,一身宽松的t恤套在身上,最为引人注目的则是他的那一头白发。 “外人?”梦秀儿怒极反笑,直接拉起了扬天坐在她的身旁,冷笑着看向刘毅:“难道我带我男朋友来算外人,那我想问你,薛谦没经我的同意,是谁给你的权力把他带来?” “你!”刘毅一怒,腾地站起,双手拍桌,冷着眼看向梦秀儿。 梦秀儿冷笑,随后看着再场的各位董事,道:“这次叫你们来,也没什么,只是想把刘董事给踢出董事会,大家投票数决定吧。” 她已经懒得看见刘毅那副嘴脸,直接开门见山的表达着自己的意图。 站在梦秀儿阵营的舒董事等人,没有犹豫,直接赞同的同意。 而剩下的董事包括刘毅则不赞同。 “刘毅你可以滚了,有些事我不想明说,大家心中都是明白。”梦秀儿双目闪现寒光,直接看向了刘毅。 ‘咔嚓。’刘毅双拳捏的咔嚓作响,下一秒他看向薛谦。 “薛哥!”他低呼。 ‘啪啪!’这个时候薛谦大笑着拍手,他不在掩饰了,直接站了起来。 他双目直接带有邪恶的目光扫向梦秀儿,狰狞的笑道:“梦秀儿,这次你们都不用回去了,我会让你们统统消失在这个世界,至于你,哈哈,我会在床上好好的玩弄于你!” 说完他和刘毅瞬间后退一步,就在这时候,山庄外陡然间响起了无数的惨叫声。 “你!”梦秀儿双目喷火,恨不得要杀了眼前的薛谦。 砰! 山庄外响起了连绵的枪声,薛谦则是哈哈大笑着。 “快走。”舒董事惊叫一声,在身后两名黑衣人的保护下,要立马离开这里。 然而当他们打开门的时候,他们身体陡然间僵硬,直直的倒立了下来。 “给我杀光了他们。”薛谦冷冷的看向冲进屋中的黑衣人。 他心中冷笑连连,此次他可是在山庄布置了近百人,每人都是带着枪,他和刘毅秘谋直接杀了天工的董事,至于梦秀儿他则会好好的玩弄。 砰!砰! 门前的黑衣人冷着脸瞬间扣动了扳机,顿时又是有几人死去,而跟随刘毅一起来的董事也是死不瞑目的倒地。 他们打算杀光这里所有人,不让消息外露。 虽然他辉煌药业在国际上排名三百多名,但是明目的杀了刚进入五百强的天工企业,这多多少少的会有点影响。 “扬天快走!”梦秀儿大声道,她已经后悔要带着扬天来,她万万没有想到薛谦和刘毅胆子这么大,竟然带了枪过来。 要知道枪支和杀人可都是违禁的事。 “哼,给我杀了那个白发。”薛谦冷冷的说道。 门前的黑衣人闻言,神情冰冷的扣动了扳机。 砰的几声,几颗子弹如光速般射向扬天。 “走。”扬天大喝一声,他在进山庄前,就隐约感到一丝不对,毕竟精神力和神识不能动用,但是他身体中的警觉性却很强。 他不犹豫的直接抱起了梦秀儿,飞快的对着门外飞奔而去。 顿时他身后的木墙被射穿,堵在门前的黑衣人双目一冷,再次扣动扳机。 “对不起,这次是我害了你。”这个时候,梦秀儿眼角有着晶莹,她直接抱住了扬天的胸膛,略带歉意的说道。 “我们死不了。”扬天说道,他身体中此时掩藏在血肉中的灵力直接被他给调动了起来,纷纷注入双脚之中。 他速度立马提升起来,轰隆一声,宛若一道流星冲撞出门外,而挡在门前的黑衣人则是直接被他撞得飞起,当空就喷了一口鲜血出来。 “什么,难道是世家之人!” 薛谦双目爆出不敢置信之色,看着冲出门外的扬天抱着梦秀儿飞快远离。 他心中震惊,身为国际上排名三百零三的企业,他隐隐知道世间有些非常厉害的人物,这些人不惧热武器,可以躲避枪弹的射击,简直堪称神人。 “给我杀了他!”想到这里,薛谦心中陡然间害怕了起来,对着外面歇斯的大喝着。 咻!咻! 顿时外面许多黑暗处陡然间亮起了一束束红光,朝着某处区域密集的射击了过去。 第一百六十五章 梦秀儿的心脏 一颗颗子弹闪烁红光,宛如红外线,梭梭的穿梭在黑夜当中。 此时扬天神情高度集中,经脉中的灵力被他最大限度的调用了起来,像是闪现一般,躲避着无数颗飞来的子弹。 在他不远处,那古色的栏杆上,一个个黑衣人浑身冒着血窟窿的趴在栏杆上,显然是之前被子弹密集的打中,死在了这里。 扬天怀中的梦秀儿此时双目大睁,一副见了鬼般的看着扬天。 “怎么...怎么可以能躲避子弹的速度。”她心中翻起了惊涛巨浪,实在难以相信人可以做到这一步。 下一刻她美目中则是爆发着惊喜之意,如果可以不死,她自然不会想死。 感受着扬天处的温暖,自己的身体正被他给抱着,在弹雨中不可思议的躲避,突然间她想一直待在扬天的怀抱中,想一直感受着这股温暖。 。 砰的一声,扬天一脚踢碎前面的一块巨石,顿时无数的碎石子飞入空中。 他空出的双手,迅疾的抓入空中,旋即指尖中夹着一块块尖锐的石子,在梦秀儿震惊的目光中,咻的一声甩了出去。 顿时远处的黑暗处响起了闷哼声,更有几名黑衣人在灯光下直接被尖锐的石子刺破眉心,顿时倒地不起。 “给我杀了他,不要放过他!”突然山庄中,再次响起薛谦的声音,语调略微疯狂。 咻!咻! 顿时在山庄外围响起了连绵的枪声,那一颗颗子弹都快连成了一条线,恐怖交织着射向扬天。 扬天面色慢慢沉了下去,这么密集的弹雨,就是他也是凶险。 ‘噗!’突然一颗子弹直接没入了扬天的小腿中,使得他急掠的身影顿时一个踉跄,差点摔在地上。 “扬天。”梦秀儿惊叫,非常担忧。 “没事。”扬天冷着脸,异常冷静的对着外围冲去,此时他已经快要离开山庄了,再有一会他们就彻底安全了。 毕竟他才恢复到悟灵者后期,本来就没有多少灵力可用。 “小心!” 梦秀儿突然一声大叫,只见一抹红线像是光速般从远处迅疾的要射向扬天的胸膛。 然而扬天此时身形却离开着地面,梦秀儿还在他的身上,他很难做出反应。 就在他准备咬着牙承受这一颗子弹的时候,梦秀儿突然从他怀中跃起,双手快速的缠上了他的脖子。 ‘噗!’ 顿时那颗子弹直接打在了梦秀儿的后背,直接没入了其中。 梦秀儿身体一震,嘴角出现了血迹,双手慢慢无力了起来。 “不!”扬天大喝一声,双目看向梦秀儿,此时这名染着酒红卷发的女子慢慢的在他怀中无力了起来。 “对...对不起。”梦秀儿无力的说道,她的一双美目直直的看着扬天,想要记住扬天的面貌。 “别说话,你死不了!”扬天大喝一声,他迅速看了一眼梦秀儿的伤口,发现那颗子弹是擦着梦秀儿的心脏边缘穿透的。 以现在的医疗水平肯定医治不好,但他是名修炼者,如果他可以灵力外发,必定可以救活梦秀儿,只是留给他的时间并不多。 “扬天,你...你说我会死吗?”此时的梦秀儿竟突然笑了,双臂无力,她被扬天给抱着。 “别说胡话,我说你死不了就死不了!”扬天怒了,直接喝叱道。 这段时间,他早已把梦秀儿当成他要好的朋友了,此时朋友性命垂危,他自然焦急。 而就这一会,扬天已经逃离出山庄,身后的黑衣人已经纷纷被他丢在身后。 “灵力灵力。”他心中焦急的喊着,因为梦秀儿已经在他怀中昏迷了过去,呼吸都是紊乱了。 他疯狂的调动着体中不多的灵力加持在双脚中,急速的奔跑。 因为他突然想到怎么恢复灵力了。 在青海市境外,有一座有名的大山叫‘元朔山’,而地球灵气本就淡弱无比,只有一些人迹少的大山中,有着浓郁的灵气。 而他要做的就是在最短的时间赶往‘元朔山’,希望可以找到灵气浓郁的地方。 梦秀儿为他抵挡一颗子弹,这让他心中非常感动,虽然要不了他的命,但是他脑海中却深深的印刻下梦秀儿为他毫不犹豫的挡着子弹的那一瞬间。 他疯狂了,速度提升到他能提升的极致,顿时土石在他双脚下裂开,而他的速度简直比飞机还快,迅疾的像是一道光。 在如此拼命的速度下,半个小时后,扬天终于来到了‘元朔山’,他没有丝毫犹豫,直接朝着深处而去。 他一路神情专注的感受着天地之中灵气的动向,很快他来到一处山顶,他的目光快速的顺着山顶峭崖往下看去。 ‘元朔山’主峰近三千米海拔,而扬天站在最上面,看向悬崖的中部位置,因为他感受到悬崖中间部位有着浓郁的灵气。 他快速的在山上找了一处隐蔽的地方放下梦秀儿,然而他的面色却是一变。 因为梦秀儿面色白如雪,呼吸都快断了。 “不好。”扬天大急,他看了看梦秀儿被洞穿的伤口,下一秒没有丝毫犹豫的直接把梦秀儿的上衣给撕裂了下来。。 他瞬间咬破自己的指尖,顿时鲜血汩汩流出,将流血的手指放入梦秀儿的嘴中,因为他的血液也是含着一丝丝灵力。 会发现扬天的白发在此时竟然出现了一点灰白之色,因为他将自己心肺中的都是逼出了一点,喂入梦秀儿的嘴中。 顿时梦秀儿那惨白的脸都是出现了一丝丝血色。 为了救梦秀儿,扬天已经顾忌不了什么,哪怕逼出,生命力再次流失,他也不会犹豫。 因为他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一个为了救他的女子,在他有可能救活的情况下死去。 很快的,扬天的面色也是惨白了,他那满头的白发此时竟然变成了灰发。 随后他撑起了梦秀儿,看着没有知觉的梦秀儿,他的大手直接放在她的右胸上,顿时他掌心间劲力喷发。 噗的一声,那颗射在梦秀儿心脏边缘处的子弹被逼出了体中。 可能子弹被逼出,使得梦秀儿在昏迷中被痛醒了,当她看见自己上半身一丝不挂的时候,而扬天的左手却放在她的右胸上,正抵着她的那个柔软东西。 顿时她的面色从白变成了红润润的,这个时候她还不知道自己体中的子弹已经被扬天逼出了体外。 “扬天,我是不是要死了?”梦秀儿血红着脸,低着头不敢看扬天。 “别胡说,你在这里等我,你不会死的。”扬天低喝道,虽然他逼出了梦秀儿体中的子弹,又喂了她喝自己的精血,但是还没有脱离生命危险。 如果一两个小时他还无法做到灵力外发,那么梦秀儿必死无疑。 因为那颗子弹是擦着梦秀儿的心脏,她的心脏表面几乎破损了,而他的精血也只能缓住一两个小时使梦秀儿不再内出血。 一听扬天要离开,梦秀儿像是回光返照般,双手突然有力了起来,紧紧的抓住扬天的双臂,抬起目光近乎祈求着道:“能不能不要丢下我,我一个人好怕,我不想这样死去。” “傻妮子,你不会死的,我就离开一会,马上就回来。”扬天只能安慰着道。 “扬天。” “嗯?” “你...你能不能做我男朋友?”梦秀儿脸色顿时更加殷红了,她像是用完了力气,再次昏迷倒在了扬天的身上。 扬天浑身一震,发现自己的鼻尖突然很是酸涩,随后他将自己的t恤撕了下来,包扎梦秀儿那继续血流不止的伤口。 将她缓缓放平,用衣服盖上,扬天立马退出这隐蔽的地方。 看着那零散月光下的悬崖,扬天双拳一紧。 “梦秀儿,我答应你了,我不会让你就这样死去的。”他低声道,随后纵身一跃,瞬间从悬崖上跳了下去。元朔山主峰近三千米高,山体上攀爬满了各种藤蔓和草木,山石横陈,怪石嶙峋,险峻陡峭。 此时在主峰近一半的高度,黑漆漆的夜幕下,一道人影正迅疾的踩在横陈出的石块上,速度迅疾如猿猴般。 扬天脸色着急,他迅疾的踩在一块块横陈出的石块上,右手上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把短刀,在纵横着劈砍挡住他的藤蔓。 藤蔓杂乱的交织着,像是乱线团一样,偏偏藤蔓的根茎却仿若钢铁般坚硬,如扎龙般盘扎在岩石中,这为扬天带来了不小的麻烦。 刺啦一声,前面一块巨石上盘扎在一起的藤蔓在扬天的短刀下,顿时被劈斩的碎裂,空出了一块小小的缝隙出来。 扬天见状,身形一闪,直接闪了进去,会看见那被斩碎的藤蔓有些尖锐的部位就这样划过扬天的皮肤,毕竟清除出的缝隙很是窄小。 顿时他的上半身出现了一道道伤痕,有些血肉中甚至有着破碎的藤蔓插在里面。 然而扬天却视而不见,因为他在这座山体已经寻找了快一个小时了,还是没有找到他想要找的东西。 顿时他心急如焚,他知道时间拖得越长,上面的梦秀儿就会离鬼门关越近。 砰!砰! 扬天瞬间越过一块块从山体中横陈出的石头,身形快速的向下挪移着,一些藤蔓他更是直接跳入其中。 如此这样,又是过了十几分钟,扬天突然神情一震,他感受到那隐藏在黑暗中的某一处灵气很是浓郁,而那处地点离他却越来越近。 他迅速的来到他感应到的地方,发现这里在主峰竟然是整体凹陷进山体中的区域,而这里的杂草却非常茂盛,有些甚至都有着两米多长,像是填补了这处凹陷的地域。 扬天没有犹豫的直接钻入杂草中,像是在草海中遨游。 不一会他在茂盛杂乱的杂草中,发现一块巨石后隐藏着径直两尺的裂口,刚好可以勉强一个人侧身进去。 而正是这处裂口之中不时的有着比外界稍稍浓郁的灵气流露而出。 他双目顿时一亮,侧着身子进去。 当他进入之中,在那凌乱的石块中,竟有着很多发光的石头散着朦胧的光芒,在光亮下,他很快看清这处洞口,发现这里竟是十几平米的洞口。 当他目光看向洞口正中的东西时,他神情再次一震。 “一级灵草!”扬天激动的差点喊出声来。 以他原有的境界,这一级的灵草很难入了他的眼,但眼下对他自身恢复境界有帮助,更是让他可以救梦秀儿。 他迅速的走来,在一块洼地中,长着十来株墨绿般的植物,细眼观察,会发现这十来株植物表径处有着指纹一般的纹路。 那伸展出来的枝叶,竟像手指粗细的蛇一样,一层像是蛇鳞般的东西覆盖在枝叶上面。 “蛇胆草。”扬天辨识出这株灵草的名字。 他看向每株蛇胆草的根茎处,那里长着像是雀蛋般大小的东西,那东西长在蛇胆草上,与主茎墨绿颜色不同,它是锃白色。 在他印象中,蛇胆草只是普通的一级灵草,效用只是解除一些蛇毒类的毒,这样的灵草在北域很多地方都有,武者们都是爱要不要的。 虽然是解毒的,但是对扬天却有用,他只是需要蛇胆草上‘蛇胆’中的灵气而已。 他伸出手中的短刀,看了看地面上那一层层脱落的蛇皮,毕竟蛇胆草是大多数蛇类喜欢的东西。 咻! 当他正要割掉蛇胆草根茎处那白色的如雀蛋般凝结的东西时,石缝中突然激蹿出一条黑影,迅疾的对着他咬来。 扬天低哼一声,手中短刀飞快的往半空中划去,顿时那条黑影断为两截掉落在不远处。 扬天看去,发现这是一条一米多长,拇指粗细却叫不出名字的毒蛇。 他没有理会在地上扭曲的那毒蛇,快速的收了蛇胆草根茎处的精华,随后他快速的退出了洞府。 那白色似‘蛇胆’的凝结体,被扬天迅速的吞咽下五个,顿时他满嘴涩味,比真正的蛇胆还要苦上数倍。 满嘴汁液被他咽入腹中,顿时他觉得自己像是喝了一口烈酒,在灼灼的烧着他的胃壁。 让他喜上眉俏的是,那汁液中有着一丝丝灵气从他胃壁中穿透,迅速的融入他的血肉之中。 他体中的灵气此时正以一种极为缓慢的度缓缓增幅着。 来到外面,扬天不敢丝毫停留,他迅速向上攀爬着,没有过多久,他重新回到了山顶上。 当他来到梦秀儿隐蔽的地方时,他面色又是一变。 他发现梦秀儿浑身很是冰冷,虽还有鼻息,但也淡弱。 取出一枚‘蛇胆’放入嘴中嚼碎,顿时汁液满嘴,扬天不犹豫的直接吻上了梦秀儿的嘴唇,将嘴里的汁液全部渡给了梦秀儿。 做完这些,他把剩下的‘蛇胆’全部放进嘴中,全部嚼碎化为汁液吞咽腹中。 他就坐在梦秀儿身边,紧闭着双眼,自身功法快速运转了起来,迅速的炼化着体中的灵力。 半个小时刚过去的时候,扬天突然睁开双目,顿时那双目中射出一道道灵力光辉。 灵力外放! 看向躺在地上的梦秀儿,扬天急急的扶起了梦秀儿,随后体中的灵力顿时在他经脉中被调转了起来。 瞬间扬天的指尖闪现绿芒,悠的没入了梦秀儿体中。 他吞咽了蛇胆草的精华,体中灵力终是恢复到了灵徒一段境,可以做到灵力外放。 在雪龙山岭处,他几乎消耗完了自身所有的灵力,此时哪怕恢复了一点灵力,他也明显的感受到他丹田中的灵力稀少的可怜,至于丹湖更是波浪不惊。 空间明亮的闪着光亮,顿时一块上品灵石出现在扬天的掌心中,更加浓郁的灵气没入他经脉中。 丹田中有着更多的木属性灵力涌现,通过他的掌心快速没入了梦秀儿。 木属性灵力具有治疗的效用,顿时那进入梦秀儿体中的灵力像是最先进的技术一般,化为一丝丝能量,迅速的修补着梦秀儿心脏边缘处的破碎处。 肉眼可见的速度,会发现梦秀儿那光滑的后背,那血窟窿正在缓缓的愈合着。 时间不久,梦秀儿那柳眉突然拧了起来,不一会她竟慢慢的睁开了双眼。 “秀儿...”不知觉间,扬天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变了称呼,他只觉得心中一块巨石像是突然消失了一般。 “扬天。”梦秀儿紧紧握着,突然她搂上了扬。 ‘喔。’ 梦秀儿突然低呼,她被扬天轻轻的推放在了地上,她身上的最后一丝衣物被扬天轻轻的褪下,顿时她娇羞的不敢看着扬天的目光。 她一双美眸水雾茫茫,娇羞的掩藏在酒红色的发丝中。 扬天看着身下梦秀儿,轻轻着在她每一寸肌肤上划过,他明显的感受到梦秀儿颤抖的更加厉害。 “扬天。” “嗯?” 般的声音从梦秀儿嘴中吐出,使得她更加的无比。 这临时租的小户型很是偏僻,属于郊区外,平时很少有人会来到这里,自然也很是安全。 在院落中坐下,扬天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顿时他身前出现了千枚上品灵石,顿时恐怖的灵力波动朝着天地中散去。 但会发现,当灵力快要流露出院外的时候,虚空像是出现了一丝丝若有若无的光幕。 扬天很是小心翼翼在之前布置了隔绝修炼气息的阵法,自从他降临昆仑墟的地狱门,看见神话中的那‘面有九井,以玉为槛;面有九门,门有开明兽守之,百神之所在。’ 他就隐隐觉得地球上恐怕也是有着强者,只是普通人不知道而已。 那一丝丝浓郁的灵力从上品灵石中散溢了出来,快速的没入他浑身穴道之中,填补着他空荡荡的丹田,就是丹湖也是慢慢有了动静。 从他进阶灵师五段的时候,他的储物戒只剩下近四十万的上品灵石和他一直没有动用的百枚极品灵石。 虽然看起来很多,但是扬天知道其实这点不一定够用,不说他自身进阶需要恐怖的修炼资源,就是地球有灵气汇聚的地方也是相当稀少。 哗哗。 灵力如水般没入扬天的丹湖之中,他的境界实力越发接近全盛时期了。 但是他的眉毛却皱的紧紧的。 当正午来临时,扬天缓缓睁开双目,吐出了一口浊气。 至此他已经完全恢复到了灵师五段的境界,但是问题也来了。 就是他被一层神秘能量给覆盖住了,他明明恢复到了灵师五段境,却只能发挥出灵士五段境。 被压制了整整一个大境界! 他紧皱着眉头,分出了一丝神识钻入噬天戒,试图沟通小猪。 但是他又一次发现噬天戒像是被一股能量给覆盖住,使得他无法沟通噬天戒中的小猪。 当他无奈的准备退出时,噬天戒突然涌现了一层淡淡的光芒,顿时他心念感受到了小猪。 “小猪。”扬天惊喜的惊叫一声。 小猪神情凝重,在扬天的解释下,它眉头皱的紧紧的。 半响它道:“如果所猜不错的话,你是被规则给压制住境界实力了。” “规则?” “这是比意境更加厉害的力量,在意境之上有着奥义,法则,现在你被域门传送回祖地,这里的世界有着规则之力在压制着你,当境界越高,压制的则是越狠。” 小猪慢慢的解释着,同时它又向扬天说道,他能回到祖地很有可能是噬天戒的影响。 虽然域门沟通了很多界,但是祖地却很少有通道,这只能说是噬天戒带着扬天回来了。 旋即小猪的语气慢慢的激动了起来,道:“回到祖地中,你就要找寻那残缺的木本源珠,同时我感应到我有着一部分残魂深藏在祖地某一处秘地之中,只是我具体感应不到在哪,只能模糊的感应到。” 扬天面色认真,又是询问了很多,他也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被压制境界实力了。 “祖地的衣冠冢!”扬天喃喃的低声着道。 他了解道,那残缺的木本源珠和小猪残缺的灵魂十有八九就是深藏在祖地的那些衣冠冢中,也就是他被激活传承时脑海所看见的那千块陨石上的棺材。 只是不知道那些巨大的棺材埋藏在地球哪一个角落里。 “巫族!” 扬天慎重着喃喃道,那天在魔海时候,他被激活了传承,浑身七百二十个穴道中都是蕴有微型黑洞。 从那时候,他就知道他所传承的一脉竟是神秘的巫族。 巫族的传说一直在东方世界里颇为神秘无比,据说上古时代可是有着十二祖巫,在之后更有无数神话。 在没有看见脑海中的画面时,扬天绝对不相信这些,但是他此时却慢慢相信了起来。 也许东方传说的神话人物此时就在宇宙某一个角落,这也不是说不可能的。 摇了摇头,扬天决定处理好一些私事,立马就去寻找‘巫族的衣冠冢’,而那些地方极有可能是全球各地的险地,毕竟那里人迹稀少,才有着最大的可能。 梦秀儿之前可差点被辉煌药业的人给杀死,这个茬子他不可能忘,如果连自己的女人都不能讨回公道,那他扬天也是白白修炼了。 当回到卧室中,扬天发现梦秀儿还是在熟睡之中,他的嘴角慢慢的有了一丝笑容。 第一百六十六章 能量涟漪 青海市偏僻的阴影处,一道身影几乎融进了夜幕中,过往的人流车辆,没有人能发现。 这正是扬天,面色冷漠之极,早在之前,已经有几人是死在了他的手中。 在雪龙山庄中,梦秀儿差点中弹身亡,这让他心中暴怒着杀意。 因此在之前,他找到了刘毅等人,一一被他暗地里解决,就是连灰烬都不留一点。 “薛谦是吧。”黑暗中,扬天缓缓抬起目光,看向某一个方位,他身轻如燕,迅疾的如一道黑影,在每个建筑上的屋顶奔掠。 ...... 辉煌企业下的一座豪宅,是薛家花了重金打造,内部金碧辉煌,美轮美奂。 此时一名二十来岁的青年,正恭敬有礼向着面前的一人低着头说着一些话。 “陆辰前辈,只要你能杀了扬天,事后我在给你一千万。”薛谦低低道,眼前面容精廋的老者,是他通过辉煌企业花了重金从哪些隐世的世家中请来的高手。 自从雪龙山庄扬天带着梦秀儿成功逃离,这让他事后越发觉得不安,总是感觉扬天会回来报复他。 名叫陆辰的老者,淡淡的睁开了眼,接过薛谦恭敬递来的一张银卡,这才不紧不慢的道:“放心,只要那野路子敢来,我绝对的让他有来无回。” 在他心中认为,扬天只不过是一个会点武术的野路子而已,跟他是无法比的,因为他可是凝结出丹田了,实力强大无比。 “陆辰前辈,你答应我的那件事...”薛谦低着头,紧张的问道。 陆辰眉头微微皱起,双目看向薛谦,冷着道:“我说会引荐你进入世家学习武术,自然就会做到”。 “是,是。”薛谦不安的点着头,额头上甚至有着汗迹出现。 “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陆辰冷看着薛谦,低哼一声。 他站起身,准备静等扬天的到来,只要赶来,他绝对让那个野路子有去无回。 但当他转过目光时,他后背顿时一阵发凉,顿时如临大敌的猛然后退,并且大喝道:“你是什么人?” 陆辰目光看去,只见一名年轻人正满脸笑容的看向他,那满头灰发异常显眼。 “是你!”薛谦这时候也是发现突然出现在眼前的扬天,不过随后他就哈哈大笑了起来。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要来,你这是作死的节奏啊。”薛谦哈哈大笑着,虽然他惧怕扬天,但是他可是从世家中请来了一位大高手,为的就是防止扬天回来报复他。 想到这,薛谦更是肆无忌惮的哈哈大笑起来。 而退在他身后的陆辰,阴沉着脸慢慢后退,扬天能在他不知觉的情况下,坐在他的身后,这直接证明了扬天的实力绝对比他恐怖。 他心中此时怒意涛涛,恨不得立马手劈了薛谦,要知道扬天如果有这么强大,他绝不会从世家之中出来。 但是他忘了他之前所说的话,他要让扬天有来无回,在他心中扬天只是一个懂点武术的野路子而已。 咻! 陆辰来到门前,突然身体中有着淡淡光芒闪现了出来,他迅疾的化为一道光影立即消失不见。 而一直哈哈大笑的薛谦见状,顿时色变。 然而扬天却一脸冷笑的看着他。 “你该死。”扬天冷漠着笑道,随后在薛谦陡然放大的瞳孔中,他的掌心立马跳跃出了一团火焰。 嗤的一声,那一团火焰迅疾的包裹上了薛谦,顿时薛谦变成了一个火人,在地上不断的打滚。 豪宅外的保镖听见声响纷纷急忙的赶来,然而当他们来到现场时,地上只有一片被烧黑的灰烬。 扬天来到豪宅外,眼神冷漠的闭上,顿时他脑海中有着铺天盖地的神识弥漫出去。 虽然他只能发挥灵士五段的实力,但是他的神识却可以动用。 不一会,他就发现夜幕下正有一名老者急速的远离着青海市。 扬天冷笑着跟了上去,看来他猜的没错,地球果然隐藏着一些修真者,在他神识的窥测下,他已经知道那名叫陆辰的老者是名灵士一段的武者,只不过只能发挥出灵徒一段的实力。 半个时辰后,扬天已经出了青海市,来到郊区,因为他并不想在人多的地方动手。 对这个被薛谦请来的世家之人,扬天心中自然不打算放过。 一来到郊区外,扬天也就不再隐藏了,顿时道道灵力匹练从他身中席卷而出。 他的速度陡然间被提到急速,如一道发光的龙卷瞬间一路席卷到陆辰的跟前。 “前...前辈。”陆辰恍然色变,他心中翻起惊涛骇浪,一步步的后退。 “跟我说说世家的事。”扬天从一块巨石上跳下,淡淡的看着陆辰。 “前辈,我..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是世家的编外之人。”陆辰害怕的说道。 然而下一秒他藏在衣袖中的双手猛然伸出,掌心中立马飞射出两柄飞刀,飞刀灿若星辰,如发光的星辰,快速的对着扬天笼罩而去。 而他却快速转身,也是有着淡弱的光芒从他身体中窜出,踩踏地面,迅疾的要逃离这里。 扬天低哼一声,掌心之中陡然绽放雷光,顿时雷光覆体,瞬间抓住那两柄飞刀。 顿时飞刀在他掌心中激烈的颤抖着,那激射的灵力波动使得他脚下的地面都是破碎了。 咔嚓一声,扬天掌心光芒爆盛,那两柄飞刀顿时被他捏碎。 下一秒他带起了一阵雷光,瞬间出现在陆辰身前,掌心快速的掐起了陆辰的脖子,将他提了起来。 陆辰手脚离地,他恐惧的催动着体内的灵力,然而他身中弥漫出的灵力却在扬天掌心下的雷光顿时被击散了。 看着挣扎还要试图攻击他的陆辰,扬天空着的另一只手直接放在了陆辰的脑袋上。 顿时陆辰挣扎的动作变得越发激烈,然而不一会他却翻起了白眼。 砰的一声,扬天提手将陆辰甩开,紧随其后的是一团火焰紧跟了过去,将翻着白眼的陆辰烧成了灰烬。 刚刚扬天动用了‘寻魂之法’,用神识直接绞入陆辰的脑海之中,得到了他所需要了解的消息。 正如陆辰所说,他只是一个编外人员而已,在陆辰的记忆中,他所来的地方很是神秘,那个地方的人都是强大无比,甚至可以飞行。 当得知这样的消息,扬天面色一变,如果要是飞行,那这些人恐怕都是灵宗境的武者。 根据记忆中,他知道陆辰是从峨眉山而来,在峨眉山一处比较神秘的地方,那里是一个世家栖息的地方。 扬天皱了皱眉头,意识到他在地球中,恐怕也并不是有多么的安全。 他必须要在最短的时间里加强自身的实力,找到所需要的东西,然后想办法再次回到北域之中。 因为在北域中,他有些事情还是需要等着他回去解决。 心中有了想法,扬天就不在这里停留,而是迅速赶往青海市。 自从扬天暗地里解决了天工内部的腐虫外,现在整个天工所有权全部都是归在梦秀儿手中。 天工企业是制药的企业,在国际上也只是刚刚进入五百强而已。 在扬天的帮助下,天工企业很快的就压过了辉煌药业。 主要是因为扬天一直想要成为一名炼丹师,在北域的时候,他对炼丹知识也算全面的了解过。 他把这些炼丹中的一些常识稍稍用了一点进去,顿时让天工制药企业的制药实力大大增强。 郊区外的那所一室一厅的户型中,梦秀儿静静的依偎在扬天的怀中。 虽然现在整个企业的权力重新被她掌握,但是她和扬天还是很愿意的来到这里住,只不过这处户型却被她给买了下来,当成了一个家。 她满心欢喜的看着手腕上那漂亮的手环,这是扬天刚刚交给她的,具有防御的功能。 同时扬天也给了她一套功法,又给了她很多发光的石头,要她好好修炼。 “扬天,你明天真的要走吗?”梦秀儿神情有些低落,美眸中有着一丝不舍。 扬天轻轻的拍了拍梦秀儿的脑袋,笑道:“我只是离开一段时间,过一段时间我就会回来。” 梦秀儿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而是静静的依偎在扬天的胸膛上。 扬天抬起目光,看向远处漆黑的夜幕,他不打算浪费时间了,准备在最短的时间去寻找木本源珠和小猪的残魂。 在做这些,他会先去纳赤台,因为他能拥有噬天戒,就是因为在纳赤台境外的昆仑神泉中发生意外。 他要去一探究竟。昆仑山小镇纳赤台,当扬天赶来的时候,天色微微擦黑,许多镇民都是回来。 扬天稍作停留,就来到了‘昆仑神泉’,看着眼前宛若碗状般的湖面,扬天的面色慢慢凝重了起来。 几年前他可就是在这里执行任务时,然后突然被神泉深处一股吸力给席卷了下去,之后他就看见了神话传说中的开明兽。 噗通一声,扬天直接没入了神泉中,没有动用灵力,而是一直下沉着。 在灵气稀薄的地球上,他可不敢随便动用自身的灵力,一旦灵力消耗完毕,又得不到补充,那他只能干瞪着眼。 随着越来越深,那泉水是越来越刺骨冰冷,但这些低温对扬天来说,并没有什么大碍。 很快的他就来到了泉水深处,再次看见记忆中的那巨大的地底缝隙,从上往下看,这道深藏在泉水深处的缝隙起码有千米长,至于更远处,扬天反而看不清,因为那里太黑了。 ‘咕噜,咕噜。’ 地底缝隙中不时的有着巨大的水泡从中出来,却又在泉底中宛如烟花般绽开。 从缝隙中延伸出来的巨石如利刺般尖锐,同时扬天发现岩石缝隙中竟然有不知名的白骨残骸。 他轻轻的鼓动丹田中的灵力,面色慢慢凝重了起来,缓缓向着黑暗如墨的地底缝隙中靠近。 要知道几年前他可是被怪物袭击,要不是最后那怪物突然炸裂了,他铁定自己必死无疑。 扬天身上有着淡淡的光芒,像是一个发光的电鳗,慢慢的深入了地底缝隙。 看着两旁那嶙峋的怪石和利刺般的岩石,扬天的目光直接看向那深不见底的缝隙深处。 突然,他隐约像是听见从那不可及的深处竟然传来了一声声怪异的声音。 “呜哇,呜哇。” 声音如婴儿般啼哭,又如猫叫声渗人,总之这若有若无的怪声,让人顿时不自禁的毛骨悚然。 “看来这里真有古怪,就不知道还会不会遇见开明兽。”扬天皱眉低语,起初他就是遇见了长着九个头的人面怪物。 他以前可是熟读过《山海经》,据《山海经》记载,在昆仑墟深处是有九尊怪物镇压着昆仑的龙脉,至于这九尊怪物镇压龙脉是为什么,扬天一点都不了解。 让他疑惑的是,昆仑神泉已经偏离了昆仑墟,但为什么还会在这里有开明兽的身影,这都是他不解的。 急速的水流像是从地底深处涌出,急速的在扬天身旁两侧倒退着,扬天并没有因为这逆流之水放慢了自己的速度,相反他的速度是越来越快了。 顿时地底缝隙中那千万的岩石利刺在他身后消失不见。 “呜哇,呜哇。” 怪异的声音再次在他的耳畔处出现,甚至越来越清晰了起来了。 咻! 扬天速度陡然间提速,破开重重水力,对着那声音来源处急速的赶去。 一个小时,两个小时,到的最后扬天只觉得他游了很长时间,还没接近声音来源处,这让他很是疑惑。 突然波的一声,扬天陡然间像来到了另外一片空间,眼前一瞬间豁然开朗,敞亮无比。 他微微震动的停下身子,诧异的看向头顶上方,在他的头顶上有着一层层荡漾着的水波,而他现在所处的地方则没有一滴水,他就这样无故的悬空漂浮着。 竟然是失重状态。 眼前是一望无际的溶洞,溶洞里倒垂着千奇百怪的钟乳石,那光滑的石壁上镶嵌着一枚枚发光的石头。 “这是什么地方?”扬天疑惑的自语道。 他本准备到这里找找有没有噬天戒的相关信息,以方便他容易找到巫族的衣冠冢地。 可结果是他在这里听见了奇怪的呜哇声,然后就莫名其妙的进入了这片隔绝水流的溶洞中。 让他谨慎的是,他感觉这片溶洞之所以能隔绝泉水并使得溶洞中是无重力状态的原因,那是因为溶洞中竟然有阵法的波动。 扬天紧皱眉头,越发谨慎了,下一刻他滑动双臂,对着溶洞深处而去。 一根根发光的钟乳石在他头顶上向后倒退,他就这样滑动着双臂对着里面游去。 “呜哇!” 突然这怪异的声响又再次出现,扬天微微分辨了方向,发现这声音竟然是他眼前那密集的如树林般的钟乳石中央处发出的。 刺啦一声,扬天身上陡然间激蹿出一丝雷电,神情谨慎的一步步对着那树林般的钟乳石而去。 “呜哇呜哇。”钟乳石之中,四根巨大的石柱如金水般分占四处方位。 这四根石柱相互间有着金光灿灿的光芒相连成一片光幕,此时在那围合的光幕中,竟然倦缩着两个拳头大小的灰色小狗,小狗在里面呜哇呜哇的怪叫着。 扬天神情动容的看着这一幕。 那小狗在光幕中不时的撞着光幕,但是始终被返弹回去。 “这里怎么会有小狗!”扬天震惊,他不知道这地底缝隙深处中竟然有着一只如此小的灰色小狗。 小猪也是发现了,只不过它也不知道这里为什么会出现小狗,而且小狗竟然被四根石柱给困住在里面。 当扬天抬起目光时,他陡然间惊叫了起来。 “灵脉!”会发现在四根石柱最上方竟然有一片光河,光河百米长。 扬天以前在偏僻之地挖过残碎的灵脉,此时自然也是认出这眼前的光河竟然是一条灵脉。 只是不知道这条灵脉是什么级别的。 扬天强忍着心中的火热,发现这里只有那奇怪的小狗之外,并无其他。 “小子,这灵脉不好拿,这处溶洞是一个天然阵法,而阵眼就是那只灰色小狗身旁的四根石柱。” 小猪向扬天说它知道的,就算小猪不说,扬天也看出了,因为他眼前虽然有条灵脉,但是灵脉的气息他却丝毫感应不到。 显然是被这里的天然阵法给封闭了。 他仔细的打量着这里,任凭那灰色小狗如何发出怪叫声,他都细心的打量着这里。 半响他的目光再次停留在那四根石柱之上,他发现四根石柱的根部竟然倒插在灵脉之中。 四根石柱通体金光,竟在吸收着灵脉之气,而这样做的目的,扬天骇然发现,这灵脉的灵气竟全部被小狗给吸收了。 “这灰色小狗不简单。”扬天用脚趾头都能想到眼前的灰色小狗不简单。 看来地球许多隐秘的地方都是隐藏着不为人知的事情。 突然那灰色小狗再次的在里面怪叫着,那小小的爪子不断的拍击着光幕。 扬天可以清晰的看见小狗眼中的惊惧之情,这让他讶异,然而下一刻他浑身陡然间毛骨悚然了起来。 ‘呼呼!’ 溶洞另一处方位此时陡然间传来呼啸声,一股浓重的压迫感向着他笼罩而来。 扬天震惊,他迅速的暴退。 轰隆! 他之前停留的地方陡然间发出了响彻之声,那百米的钟乳石瞬间粉碎。 吼! 一道黑影陡然间出现,对着扬天咆哮着。 “开明兽!”扬天心中一震,他又一次看见这种昆仑神话中的怪物。 眼前的开明兽比他第一次看见的还要庞大,近二十米大,虎身人面,那九个人一样的脑袋此时正怒龇着嘴对他吼叫。 咻! 开明兽扬起了巨大的虎蹄,下一秒陡然间对着他拍击而来。 轰隆一声,长在溶洞上空的数百的钟乳石倾刻间粉碎,那如山丘般的巨爪直直的对着他而来。 砰! 扬天身上陡然间激射出无数的雷光,百丈雷手瞬间和虎蹄碰撞。 他面色急变,那百丈雷手稍稍抵触就瞬间消失,开明兽其中两个脑袋此时陡然张开嘴。 两道粗大的光束瞬间如龙卷般摧枯拉朽而来,携带着恐怖的灵力威压。 扬天没有丝毫犹豫,瞬间鼓荡丹田中的灵力。 下一秒他食指处陡然冒着雷光。 轰隆一声,如九天落雷响彻,虚空中突然出现了一根黑色巨指。 咻的一声,那黑色手指首尾相连,瞬间化为一抹黑影,对着那光束迅疾而去。 而扬天身影再次暴退,丝毫没有管寂灭雷指会造成什么影响。 他逃命般的远离这里。 能让他毛骨悚然的,不用想那也是实力远远强于他的,甚至可以碾压他的存在。 果然他还没离开多远,身后陡然传来巨大的爆炸之声。 恐怖的能量涟漪瞬间扫向四周,溶洞无数怪石瞬间炸裂开来。 吼! 远处的开明兽又是一声怒吼,那黑色瞳孔闪着冷幽光芒,直勾勾的盯着扬天,下一刻它巨大的虎蹄瞬间迈动,以急速向着扬天靠近。 急掠中的扬天陡然间一声闷哼,一股磅礴神识瞬间笼罩向他。 扬天大震,瞬间疯狂的鼓荡着脑海中的全部神识。 他本就识海边缘有着裂纹,此时又遭受如此磅礴的神识,这让他瞬间全力以赴了起来。 砰的一声,虚空一声炸响,那是两者神识一次凶猛的对撞。 就在这时,那近二十米大的开明兽终于来到了他的头顶上方。 那九个人面此时竟然掀起了一丝诡异的笑容,使人毛骨悚然。 在扬天震惊的目光下,开明兽其中一个脑袋突然间口吐人语:“好久没看见人类了,我要把你吞食了,想必人类的味道应该不错。”开明兽九个脑袋,双目的目光冷幽幽的,试想,被一个九个人面一样的脑袋盯着会是个什么样的感受。 背后肯定会觉得毛骨悚然的。 盯着头顶上方的开明兽,扬天经脉中灵力随时准备汹涌而出。 突然,开明兽四个蹄子猛然爆发灿光,如四轮金日瞬间对着扬天踩踏而来。 轰! 四蹄如朝天巨柱,巨力无比,扬天双臂猛然绽放璀璨雷光,对着那恐怖的四蹄上托了起来。 顿时扬天浑身一震,瞬间被击退,而原先能量相冲的地方,灵力涟漪如波浪般翻卷。 第一百六十七章 实力不弱的妖兽 扬天从破碎的岩石中而出,嘴角隐隐有了一丝血迹,果然如他猜测,这头开明兽比他强悍太多。 哪怕他九转练体催动到极致,也无法抵挡那四蹄的踩踏,顿时受了点轻伤。 反观开明兽,九个脑袋的双目中闪现着一丝讶异,很是奇怪扬天为什么没有在他的四蹄下被踩踏而死。 下一秒,他那近二十米庞大的身体,如一座山丘,瞬间对着扬天笼罩而来。 顿时两者恐怖交手数十上百次,空间中爆发着璀璨的雷光。 而开明兽更是九个脑袋,时不时的从嘴中喷吐出恐怖的光束。 砰的一声,扬天在次被击退,他双目凝重,他已经猜测出这头开明兽恐怕有着不弱于灵士八段的实力,如果没有压制的话,那就是灵师八段的境界。 扬天自然很想动用自身的意境之力,但是实力被压制,他自身的阴阳意境没有雄浑的灵力支撑,反而使用不出来。 “哈哈,人类,你能成为我的食物,那是你的荣幸!”开明兽九个脑袋,同时口吐人语。 扬天眉头紧皱,道:“这里除了你,还有其他什么东西吗?” 他在‘世俗’中碰见修真者,此时更是遇见开明兽,他已经知道地球‘这一类’的存在,恐怕不再少数了。 “食物是没有资格问话的。”开明兽冷哼一声,双目泛着阴冷光泽。 它再次对着扬天急掠而去,然而下一秒,它残忍的双目中,陡然出现了一抹骇然之色。 它瞬间怪叫起来,略微惊慌失措的后退着。 在它的面前突然出现了漫天火焰,恐怖的炙热高温瞬间弥漫了起来。 “你...你怎么会有极品精器!”开明兽怪叫着,蹄子远远颤抖着遥指向扬天。 在它的记忆传承中,它知道这个世界的法宝是相当稀少的,能有一件下品精器已经算相当厉害了,而至于更加恐怖的极品精器,它却从来没有见过。 “看来你懂的很多。”扬天双目微眯起来。 他也是无奈,被开明兽逼迫的使用一直放在储物戒中的炎龙枪。 除了炎龙枪,他还有着更为厉害的灵器,但是他现在的灵力却不足以支撑着他动用灵器。 在他经脉中源源不断的灵力下,炎龙枪那赤红的纹路顿时间如岩浆洪流从枪身中蔓延而出。 “喝。”扬天低喝一声,他顺着一块巨石,瞬间掠向了开明兽。 炎龙枪瞬间化为无数枪影,一道岩浆洪流陡然弥漫而出,对着开明兽席卷而去。 随着炎龙枪弥漫出一道岩浆洪流,扬天顿时感觉到丹田中少了一半灵力。 果然,灵士五段的灵力,要全力催动极品精器还是有点困难。 “啊...”开明兽被扬天全力催动的火焰给笼罩着。 那熊熊烈火在猛烈的烧灼着它。 砰的一声,开明兽巨尾四处乱击着,一根根粗大的钟乳石被横空扫断。 扬天见状不再停留,选了个方向,陡然间对着溶洞深处而去。 因为他的后方被开明兽躲着,他不得已只能对着溶洞深处而去。 “人类,你找死,我要生吞了你!”开明兽在半空中,表情狰狞的恐怖,它发狂了。 有三个脑袋被扬天的火焰给烧灼的血肉焦糊,并有一股恶臭味,甚至头盖骨都被烧了出来。 哐当一声,它痛的发狂,体中灵力疯狂涌出,凡是一切阻挡在它身前的巨石,都被它嘴中光束击的粉碎。 其中一个脑袋,风刃弥漫,在嘴中慢慢汇聚着。 另一个嘴中则是有着土刺形成。 会恐怖的发现,开明兽九个脑袋竟然有九种不同属性的力量,此时在被扬天伤的情况下,竟然同时性喷吐出九种不同力量属性的光束。 九种光束呼啸着,从远处瞬息而至,对着扬天笼罩而去。 扬天自然感应的到,然而当九道光束即将命中他的时候。 他身后的空间陡然间扭动了起来,瞬间一座巨盾横亘在空间之中。 轰的一声,那九道光束纷纷击中在巨盾上,顿时巨盾绽放炽盛的白芒。 哐当一声,巨盾消失后,那九束光束还剩下两道,瞬间对着扬天而来。 扬天一震,那突然出现的巨盾是他提前布置在虚空中的阵法,没想到三级阵法竟然只能堪堪抵挡七道光束。 然而时间容不得他多想,那两道光束瞬间命中他,他只能勉强的将炎龙枪横于胸前。 轰! 光芒爆盛着,一道道火焰匹练像是云雾般四散,在这种对撞中,扬天又一次被击飞。 只不过这次他当空喷吐出一口鲜血而出,胸骨直接被震断了两根。 哐当一声,他撞断一根钟乳石,身形狼狈的漂浮在空中。 看着开明兽离他越来越近,扬天又一次奔跑中。 他心中很是郁闷,怎么来到地球,本以为自身可以应对一切突发事件。 可没想到,这刚一出来,就遇见这种生命危险的事。 于是开明兽在他身后疯狂的怒吼着,而扬天则是疯狂的逃命着。 就当扬天体中丹田中的灵力快要用完的时候,他神情突然一震。 他发现他所处的溶洞四周竟然越来越是窄小了,而他眼前的溶洞小的像是一条隧道似的。 看着身后突然疯狂起来的开明兽,扬天紧皱眉头一头扎入隧道中,亡命的逃跑着。 当半个小时过去了,扬天丹田中的灵力终于用完了。 让他大喜的是,他发现开明兽仿佛也是用完了灵力似的,正在它身后四蹄摆动着向他靠近着。 此时开明兽怒意的想要一头撞死,它没有想到眼前的人类竟然有如此浑厚的灵力。 硬是快要消耗完它身上的灵力。 看着离它还有近百米远的扬天,它阴冷的双目中慢慢出现了一丝忌惮之意。 “咦?”奔跑中的扬天,突然发现眼前的隧道深处有着一道尘封的巨门。 巨门是不知名的金属打造,竟通体青黑,上面挂满了蛛网,那巨门脚下更是遍布满了白骨,到处都是。 扬天的面色陡然间阴沉了下来,因为他的眼前只有那道铁门,没有其他路可以走了。 而开明兽却在他的身后,慢慢的靠近着他。 他一咬牙,顿时朝着铁门而去,双手用了推了开来。 而此时他愕然的发现,那一直在他身后穷追不舍的开明兽竟停在原地向着他这边看来,却不过来。 当扬天意识到不好的时候,他身后的铁门陡然间传出了一股吸力。 此时他丹田之中毫无灵力,一下子就被这股吸力给吸进铁门之中。哐当一声,扬天狠狠的跌在地上,只感觉到身体骨骼疼的要命。 他无故被铁门吸进,然后又不知道从多高的地方跌下,跌的他浑身骨骼都像是散架了般一样。 尤其是胸膛那两处断裂的胸骨,更是疼的他紧咬牙齿。 他抬头看向上方,那是一个黑洞洞的洞口,他之前就是从上方那黑洞洞的洞口中摔落下来。 在他身前方,是一条黑漆漆的隧道,只容的下两人行走。 眼下看不见任何一点光亮,扬天没有急着到处乱走。 而是从怀中取出了一块上品灵石,在之前他快要没有灵力的时候,心里就谨慎的从储物戒中拿了一块出来。 在这个地方一旦没有灵力的补充,那他真的是喊破嗓子也没人知道他在这里。 “可恶的开明兽。”扬天双拳狠狠的握着,心中暗暗决定等实力提升了,一定要那头畜生好看。 其实主要是他盯上了灰色小狗上方的那条灵脉。 可惜的是,他正准备收取那条灵脉,该死的开明兽却突然出现了。 掌心中握着的上品灵石,其中的灵力正一丝丝钻入扬天体中,很快的他就吸收完了灵力。 然而他的丹田中也有了灵力,当下他取出了更多的灵石。 约莫半个小时,扬天拍了拍手,起身站立了起来。 早前受的伤已经大差不差的痊愈了,灵力也是恢复到饱满状态。 “喔,这黑漆漆的隧道尽头到底会通往什么地方?”扬天满心疑惑。 嗤的一声,他的掌心间陡然跃上了一团火焰,顿时眼前那黑漆漆的隧道都是被照亮了起来。 然而他却一惊,只见得这两人行走的隧道中,竟有着许多白骨。从哪些骨骼轮廓处,扬天骇然的发现,这白骨竟然是人类的骨骼。 从那靠在隧道中的盆骨处看,扬天发现,竟然有许多是女性。他甚至看见几具白骨上竟然还挂着腐烂的血肉,简直是惨不忍睹。 “为什么外面人的尸骨会在这里出现?”他双眉深锁着。 他现在处于昆仑神泉那极深的地底缝隙中,而且他几经波折,甚至还遇见天然阵法。 他肯定,他现在所处的地方,是外界普通人无法来到的。 而他面前甚至还挂着刚刚腐烂血肉的白骨又是怎么一回事? 扬天紧蹙眉头,避开地上的白骨,一步步朝着这条隧道深处走去。 隧道很是蜿蜒曲折,他走了很长时间,越往里走,里面的人类骨骼反而更多。 到的最后,扬天避无可避,直接是踩在白骨上,发出了连绵的咔嚓声。 突然他眼前的隧道像是走到了尽头,在转角处,扬天可以发现另一面竟然有着淡淡的光芒出现。 他慢慢靠近,出现在他眼前的竟是一道空间缝隙,约莫着十米长。 这道虚空裂开的缝隙扭曲成一道拱门形状,里面的空间像是水一般的荡漾着。 “域门!”扬天震惊的出声。 这和他在雪龙山岭处所见的域门简直是一摸一样的。无非一个是放大版,一个是迷你版。 而他眼前的域门正是那缩小的迷你版。 他眉头皱的更紧,他现在已经知道域门是连通着另一个世界,也就所谓的小世界。 他目光微微下移,看见地面上竟有着七八具女性尸体。 而这些尸体扬天判定绝对死去没有超过三四天。但是她们的模样却极其残忍。 这几具女尸约莫着二十五来岁左右,很是年轻,但是她们的身体却血肉模糊,浑身上下遍布着恐怖的‘爪痕’。 甚至有一具女尸最为恐怖,她的胸膛到腹部直接是被剖了开来,里面的脏器散的一地都是。 “她们生前到底发生了什么?”看到这里,就连扬天也感到背后有着一丝丝凉意。 不知道的东西才是最可怕的。 扬天驻地想了想,随后他褪下储物戒,直接放进了噬天戒之中。 随着他上次真正的接受传承时,扬天发现噬天戒里面竟然可以存放东西,然而有生命的东西却不可以。 当储物戒放进去后,会发现噬天戒竟慢慢消失,仿佛融在了扬天的身体之中一般。 做完这些后,扬天一步跨入了眼前的域门之中,紧接着他感觉到没有多长时间,他已经出现在了另一处地方。 然而扬天却大惊了起来,双目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世界。 他站在一处数千米高的悬崖之上,而眼前却是一片白雾翻滚的白云。 在他的身后,半空中同样有着一道数十米长的空间缝隙。 他震惊的是这个世界竟然蕴含了灵力,虽然没有北域那种浓郁的灵气,但绝对比地球上的外界灵力要浓郁数倍。 更重要的是,他的境界实力在这里丝毫没有被压制,也就是说他可以完完全全的发挥出灵师五段的实力出来。 他震惊,震惊小世界有着自己的法则,不受地球大的环境下影响。 可以想象,在地球许多险地,像这样的小世界绝对有着很多。 “开辟小世界,这地球在遥远的时代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扬天喃喃低语。 “嗷呜。” 就在这时,扬天突然听见翻滚的白云下,不知道离这里有多远,隐约的听见连绵的狼叫声。 “这里面十有八九有武者或者妖族。”小猪早已经告诉过他,其实武者就是所谓的修真者,两者没有区别。 扬天微微犹豫,瞬间身化一束虹光,急速的破开白云,对着远处飞去。 当他飞出弥漫的白云处,转身回看的时候,会发现他之前停留的悬崖竟然无比的高耸,直接是穿透白云,刺破天宇般。 而他脚下的空间却是一望无际的大地。 一座怪石嶙峋,千奇百怪的峡谷横亘在大地上,其上都是茂密的远古森林。 一眼苍翠之意顺着峡谷弥漫到天际处,而那里却是辽阔无边的平原。 扬天更是能隐约的看见那里有着模糊的身影在腾空飞行。 “果然有修真者!”如他所想一般。 咻! 他速度极快,瞬间从高空没入峡谷两侧的原始森林之中,同时他的神识在此时也是慢慢铺展开来。 很快的他就发现这原始森林有着许多实力不弱的妖兽,大多都是三级妖兽,就是四级妖兽都是存在着。 来到小世界中,扬天很是小心谨慎,他不知道这小世界中实力最强是什么境界。 万一有比他强大的存在,那对他来说绝对不是一件好事。 这座峡谷很长,哪怕是扬天的全力飞行下,足足飞了两个小时,才看到峡谷的尽头。 突然他的神识像是有什么发现一样,他瞬间没入了森林之中,潜藏了下来。 半响,从森林的另一处方向竟出现了四五道身影。 “妈的,这外界的女人一无是处!”一个直立着行走的灰色妖狼口吐人语,大咧咧的骂道。 “话不能这样说,我们狼人繁育下一代只能靠外界这些女人。”又是一名灰色妖狼不满的说道,那锋利的獠牙泛着冷幽幽的光泽。 他们狼族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竟没有母狼可以修炼。 这意味着,许多母狼无法靠修炼然后开灵智化人形,因此他们狼人一族竟全是公狼。 因此他们久而久之把目标定在外界的女性身上,虽然她们身子脆弱,但是勉强有概率的可以为他们繁育下一代狼人。 然而让他们可恨的是,外界也是有许多厉害的人类存在,到了外界大家的境界实力都被压制,但总有着一些厉害无比的人。 而他们狼人一族在外界中可是惨死了不少成员。 “哼!” 走在最前方的一名体型近两米高的狼人突然一声低哼,。 “还想反抗,给我去死吧。”那名近两米高的狼人,狼脸上有着一道疤痕。 下一刻他狠狠的把女子摔在了地上,而他浑身青光闪烁,变成了一名中年人。 “怪...怪物...”那女子被摔得骨折,在地上动弹不得,她恐惧极了。 变成中年人的狼人,双目有着残忍的光芒,他嘿嘿一笑, “嘿嘿,狼腾大哥这是要搞死她啊。”其余的四名狼人纷纷变成了人形。 妖兽也只有达到灵师境才可以化成人形,他们狼人一族比较奇特,如果没有进阶灵师,那他们只能是一只直立行走的狼而已。 不过却可以口说人语。 及其残忍。 森林一处隐秘的角落,扬天咬牙切齿,双拳握的紧紧,额头上甚至有着青筋暴跳。 他自然看见女子被那些变成人的狼给疯狂的摧残,他很想上去一巴掌灭了这群狼人。 但是他感应到这五名狼人都有着不弱的修为,有四人竟全都是灵师六段境,而至于那名叫狼腾的家伙竟是灵师七段。 如果贸然冲进,他很难会有好的下场。 ,扬天顿时忍不住了。 他浑身杀意陡然冲天,咻的一声,朝着那五名狼人杀气腾腾而去。 第一百六十八章 青石堆垒起的建筑 狼腾双目透着残忍的笑意,微微伸出的舌尖,轻轻的舔着自己掌心中的血迹。 半响他露出了一副及其享受的表情出来。 “人血的味道真是美味啊,尤其是处女之血。”他双目中蓄着及其兴奋残忍的目光。 “狼腾大哥,上次可是抓了不少人类中的女人回来,在密牢中起码还有着数十名处女。”名叫狼力的狼人嘿嘿的怪笑着。 另一名狼人也是残忍的笑着,不过可惜的摇了摇头道:“虽然密牢中还有,不过那些都是实力强大的大人们使用,我们还没有资格享用啊。” 狼腾低哼一声,看了看地面的无头女尸,冷笑道:“过一段时间我带你们去捕获人类中的女人回来,到时候我们还愁没女人泄欲吗?” 几人闻言后,都是低头冷笑着,双目中有着一丝**之光。 “狼腾大哥,以我们实力出去是可以,不过万一碰见那些厉害的人类...”狼力微微皱眉。 狼人一族有着近百名成员,但是达到灵师境的武者只有一半之数。 因此族内规定只有达到灵师中期的狼人才可以出去捕获人类,但就是这样,他们狼人在外界始终有着伤亡。 这近百年来,他们狼人一族才慢慢出世。 “到时候大统领带我们去,还怕吗?”狼腾冷哼一声。 几人闻言后,双目陡然绽放璀璨亮光,仿佛不再害怕外界的那些厉害的人类。 在几人准备回去时,突然他们感受到一股疯狂的杀意席卷而来,顿时他们瞬间变化成狼形。 吼! 狼腾率先变成了狼人态,那嘴角裸露出的獠牙如镰刀般锋利,锃亮反光,近十寸之长。 轰隆一声,他体魄近三米高,瞬间踏碎一块巨石,身形腾的一下子,跃出了数百米。 他右手爆发青光,咻的一声放大,瞬间几米大,极具压迫的向着前方拍去。 砰的一声,扬天杀意滔天的和狼腾硬碰一招。 顿时那漫天雷光从扬天掌心中疯狂的席卷而出,然而狼腾毕竟是灵师七段的境界。 只见他巨大的狼爪之下,爆发着璀璨的青芒,和雷光疯狂的相冲着。 轰! 狼腾浑身青芒大盛,宛如一片发光的山丘,灵力如波浪般汹涌而出。 砰的一声,扬天被震退,附近的山林都被两人交手的灵力涟漪瞬间摧毁一大片。 许多磨盘大的石头全都飞起,这里宛如发生了大爆炸。 咻! 狼力四人双目冷幽着,他们瞬间站在了扬天四处,目光冷极了。 “人类!”狼腾巨大的狼眼中有着残忍光泽。 “告诉我,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狼腾庞大的身躯,一步步逼近扬天。 他已经看出扬天是灵师五段的境界,让他意外的是,扬天之前竟然可以抵挡他的随意一击。 “我会杀了你们。”扬天冷着脸道。 看了不远处那具无头女尸,扬天心中有着杀意,这些狼人竟然将爪牙伸向了普通人。 “回答我的问题!”狼腾怒喝一声。 他所处的世界自然捕获了一些不弱的人类武者,但是他们都被俘虏关了起来。 而现在扬天却突然出现在他们眼前,又如此面生的很。很显然他们连通外界的出口暴露了,而扬天肯定是从外界发现了这里。 一旦这里被外界那些强者发现,那无疑会是他们狼人一族的灾难。甚至与他们生存在一起另一个种族,恐怕也会面临灭顶之灾。 扬天冷眼看着这几名体魄高大的狼人,下一刻他脚下瞬间出现百丈丹湖。 丹湖中灵力澎湃之极。 “找死!”狼腾怒吼一声。 在他的身后也是出现了巨大的丹湖,丹湖青芒之色。 吼! 狼腾怒吼一声,两只手瞬间两三米大,如蒲扇般,在其脚下,丹湖浮现,恐怖气息弥漫。 轰! 雷声阵阵,扬天脚下丹湖巨浪涛涛,无数雷光如妖龙般激蹿。 他们都动用自身最强力量,要进行大战。 然而狼腾却冷笑着,在他的认知下,一个灵师五段境的武者,绝不是他的对手。 他寄出丹湖,这对他来说,好像都有点小题大做了起来。 至于他身后狼力等人则没有动手,在他们心中认为,扬天绝不是狼腾对手,甚至不是他们的对手。 他们每一人的境界都比扬天高! 轰! 两人脚下的丹湖瞬间冲撞,顿时灵力波动汹涌而出,一座山峰在这之下,竟轰然碎裂开来。 狼腾惊怒,那蒲扇般的狼爪狠狠的砸向扬天的拳印。 咚! 扬天拳面上红色雷霆缭绕,雷霆威力瞬间放大,与狼腾巨爪凶狠一撞。 狼腾被迫退,那狼爪中竟出现了一丝丝血迹。 “啊,你找死!”狼腾怒了。 狼力等人对视一眼,纷纷看出对方眼中的惊意,下一刻他们四人不再留在原地。 而是瞬间升空,四片丹湖从他们背后冲天而起,向着扬天笼罩而去。 扬天面色瞬间凝重了起来,被五名境界高于他的狼人包围他,他的情况一下子危机了起来。 轰隆一声,五片丹湖不分前后的飞向扬天,那雄厚的灵力就是扬天也是瞳孔一阵收缩。 轰隆隆! 扬天脚下丹湖响起连绵的雷声,下一刻他伸出手指。 天地像是瞬间阴沉了起来,寂灭的味道随之而来,随后三根黑色手指虚影出现。 轰隆隆,三根黑色手指首尾相连,瞬间和五片丹湖冲撞。 刺啦一声,底下的原始森林瞬间被恐怖的能量涟漪给泯灭了起来,虚空更是升腾起了一朵巨大的蘑菇云。 “什么!”狼腾几人震惊,再也冷静不下来。 明明一个灵师五段的人类武者,为何有如此强大的实力! 扬天面色突然微变,他感觉到峡谷远处的平原,那里有着几道人影,正快速向着这里飞来。 显然这里的激烈交手,那灵力波动引起了远处的狼人注意到这边。 看向空中几名表情不定的狼人,扬天下一刻不再保留手段。 顿时他的身中漂浮出数十米的光幕,阴阳意境瞬间被他催动。 咻的一声,扬天再次和几人交手,那阴阳意境瞬间笼罩了一名狼人。 “啊,这...这是什么鬼东西!”那名狼人痛苦的吼叫着。 只见他在阴阳意境下的炙热阴寒之力下,浑身毛发正迅速的枯萎着,皮肤也是失去了水份般,慢慢枯萎了起来。 砰的一声,那名狼人挣扎着从高空跌落,砸碎了数千斤的巨石。 “你们拖住他,我来主攻!”狼腾阴冷的下着命令,毕竟是灵师七段的境界。 他想仗着自身的境界来擒住扬天。 狼腾红着眼,固然忌惮那神秘的光幕,但他还是很快的和扬天纠缠在一起。 他和扬天大战到红眼,在此过程中,他们不断腾挪,在群山峡谷中跳跃,一些巨石不断的被踩的崩塌。 轰! 扬天掌心雷光盛烈,直接一拳打在狼腾的身上,让他满身雷光,狼毛炸立起来。 同样的,狼腾巨大的狼爪闪烁着恐怖的青芒狠狠的抡砸在他的身上。 但是会发现那炽烈的青光缠绕扬天的瞬间就黯淡无光。 原因无他,那是因为扬天浑身上下七百二十个穴道中的黑洞同时性旋转,吞噬了那恐怖的青芒。 也正因如此,扬天才得以和狼腾势均力敌到现在。 “雷电七变,通雷力!”扬天心中陡然暴喝。 只见万里的高空瞬间涌现一朵黑云,黑云闪烁着雷光,下一秒惊蛰猛然显现。 一道水缸粗细的雷霆瞬间从云朵中劈下。 瞬间,狼腾感受到自身寒毛倒竖起来,他巨大的狼爪横在身前,浑身青芒恐怖的暴盛着,并快速的暴退着。 显然空中那道雷霆让他感受到一股危机。 扬天看向那道雷霆,这么长时间,雷电七变第一变通雷力已经被他修炼到大成境。 下一刻他身形猛然间飞掠,来到一名狼人身前,浑身雷光泛滥。 阴阳意境瞬间笼罩向他,顿时使得那名狼人行动起来如陷入沼泽般。 “吞噬意境!”扬天心中再次低喝一声,顿时七百二十个穴道中疯狂旋转,涌现出吸力。 只见他眉心中的黑洞纹身也是显化而出,他整个人像是吸铁石一样,瞬间贴近了那名狼人。 砰砰! 他一拳拳砸向这名狼人,同时穴道中竟在这个时候强烈吸收着狼人体内的灵力。 扬天意外的发现,这名狼人高大的体魄瞬间像是被抽干了一般。 浑身血肉竟全部化成神秘能量钻入了他的体中。 扬天微微震惊,第一次全力催动吞噬意境,浑身七百二十个穴道疯狂旋转,竟能生生把一个狼人给吸成‘狼干’而死。 砰的一声,那名狼人浑身没有一点能量,高空中直直的摔落而下。 而就在这时,狼腾那里猛然爆炸开来,扬天发动的第一变的雷霆终于落在了狼腾那巨大的狼爪之上。 顿时如九天落雷响彻,狼腾手上的一只利爪顿时被雷光崩断,而那道雷霆却劈在了他的胸膛上。 这一刻狼腾胸膛瞬间血肉模糊了起来,虚空中摇摇晃晃的。 其余狼人见状,纷纷色变。 然而下一秒他们却大喜了起来,只见远处的空中,正有十几道狼人凌空急速的向着这里飞来。 “给我拦住他,不要让他跑了!”狼腾咆哮着,他不顾胸膛上的血迹。 红着眼再次朝着扬天飞来。扬天面色急变,显然远处那十几道飞来的狼人,就连他也是察觉。 扬天心中有着紧迫感,知道自己看见普通人被杀,他这样冒然杀出来,太冒失了一点。 大战到现在,这五名狼人他只不过是强杀了三名狼人,主要是狼腾一直缠着他。 他想要瞬间离开这里,但没想到狼腾在这个时候却红着眼纠缠上他。 这个时候,狼腾愤怒,猛的张嘴喷出一团青芒,顿时那团青芒幻化成巨大的青色妖狼,向着他飞来。 砰! 扬天阴阳意境催动,但由于境界上差距,他瞬间被震退,受了点轻伤。 远处越来越近的十几道狼人身影,让扬天下手更加全力,顿时他和狼腾激烈大战。 而至于没有死去的狼力,却畏缩着不敢过来交战。 “废物!”狼腾愤怒,但也憋屈,他那强大的体魄,竟然被扬天强横打的到处生痛。 然而他却红着眼发狂,势要留下扬天,不让他远离这里,只要再拖延几分钟,等狼人强者赶来。 扬天必定走不了! 咚! 狼腾被扬天一拳砸的吐血,主要是扬天的意境之力太过恐怖。 哪怕他境界高于扬天,但被意境之力覆盖,他整体实力瞬间就是被限制了。 扬天双目泛着冷光,他要把狼腾给迅速斩杀,然后快速逃离。 不然一边战斗,一边逃跑,他最后绝对会被远处十几道狼人给追上。 他的左拳发光,捏着拳印,疯狂大力的暴砸着狼腾。 而狼腾那巨大的狼爪也是狠狠的抓在他的身上,在他身上留下了一道道白痕,毕竟九转练天他目前已经是第三转大成境了,随时可以迈入圆满境。 狼腾咆哮,嘴中青光爆盛,他以双爪阻挡扬天疯狂的每一拳,护住他身上的要害处。 而他的狼爪却早已被扬天砸的崩断开来。 咔嚓! 这一刻,他的另一条手臂猛然被扬天砸的骨折。 “啊!”狼腾怒吼,眼睛红了。 他突然喷出一口鲜血,他身上覆盖的阴阳意境此时也是激烈颤动着,像是随时会被掀开一般。 咔嚓! 狼腾气息大变,他的身高猛然激增到四米,如一个巨人一般。 他不在护住要害,浑身青芒绽放阻挡阴阳意境带给他的压制。 可怕的气息弥漫,他手握丹湖,大吼着,一下子抡砸向扬天。 ‘噗!’ 在狼腾拼命下,扬天陡然被震出了一口鲜血,被震出了伤势。 此时,狼腾身上青光大盛,他整个人就像一轮青色烈日,青光沸腾,强大到极点。 砰! 扬天再次与之凶狠一撞,顿时他的手臂也是被砸的骨折。 “吞噬!”扬天大喝,眉心正中陡然显现黑洞纹身。 顿时他的身上涌现强烈的吸力,狼腾身上的涛涛灵力被快速的吸扯向他。 同时间,他阴阳意境也是催动到极致。 意境之力毕竟是灵宗境强者才动用的力量,哪怕狼腾强于扬天两个小境界,此时也是陡然间被压制住。 扬天疯狂,脚踏丹湖,浑身灵力如海般卷出。 他手握雷日,雷光暴涨,瞬间砸向那体魄四米的狼腾。 砰! 狼腾惨叫,他的胸膛被砸的凹陷,巨大的狼爪上的利爪纷纷被震断了。 狼腾惊惧莫名,他发现自己丹田中的灵力被一股吸力吸出,反观扬天是越战越猛。 “给我去死吧!”狼腾大吼着。 他拼命鼓动丹湖中的灵力,一头巨大的妖狼虚影出现。 怒吼一声,那百丈大的妖狼瞬间咬向扬天。 吼! 扬天通体雷光绽放,他丹湖灵力疯狂汇聚,曾经学的虎拳被他催发到极致。 顿时丹湖中也是出现一头巨虎,顿时一狼一虎凶狠的对撞在一起。 扬天冷着眼,穿过了爆炸中心,掌心雷光爆盛,要一拳砸向狼腾的狼头。 突然一道恐怖灵力威压瞬间而来,虚空中一道百丈狼爪瞬间凝形,一瞬间抓向了扬天。 轰隆! 虚影狼爪抓着扬天在恐怖的爆炸着,砰的一声,扬天被从狼爪中狠狠的抛了出去,瞬间撞碎了一块巨石。 “噗!” 扬天一口鲜血喷出,浑身上有着可怖的伤势。 他抬起目光,看向赶来的十几道狼人身影,其中一道狼人身上有着恐怖的灵力威压。 骇然是灵师八段境! “狼筑大人,这人类小子杀了三名狼人,你一定要杀了他!”狼腾伤势极重的站在空中。 有几名狼人飞去,为他处理着伤势。 “看来你在外界应该是一名重要的人物。”狼筑微眯着狼眼看向扬天。 一名灵师五段的人类,竟然可以斩杀四名灵力六段的狼人,并伤了七段的狼腾。 如此战绩,可想而知,扬天在外界那些人类修真者势力中必然有着一定地位。 想到这里,狼筑突然觉得生擒了扬天,以这个为砝码跟外界的人类谈判,也许是个不错的选择。 下一刻他不在犹豫,高大的狼体突然席卷出白光,恐怖的灵力威压从他脚下丹湖中席卷而出。 瞬间笼罩向扬天。 扬天疯狂催动灵力,然而灵师八段的狼人太厉害了,他一下子就被狼筑给生擒了起来。 咻! 狼筑虚空踏步而来,空间中一道白光闪现,一道不知名的金属锁链瞬间缠绕住他。 顿时扬天震惊的发现,他浑身的灵力全都被锁住了,一下子手无束鸡之力。 “被我祖上流传下的灵锁捆上,你就别想挣扎了。”狼筑冷笑的看着挣扎中的扬天。 这个时候狼腾一下子飞来,他的伤势微微好了点。 他冷眼看向扬天,下一秒猛然抬起脚,青芒爆盛,轰隆一声踢飞扬天。 “你不是很厉害吗?杀我狼人,我会生生的把你抽筋拔骨。”狼腾冷厉的看向扬天,浑身杀意流露不止。 “够了,给我带回去他,没我的命令,谁也不准动他!”狼筑低喝着道。 “三统领!”狼腾怒道。 他们狼人一族有三名统领,大统领二统领都是灵师九段,而三统领狼筑却是八段,但也厉害无比。 “你要反驳我?”狼筑陡然间冷着眼看向狼腾,一股股灵力威压从他身上压迫而出。 “不敢!”狼腾咬牙,双拳紧握。 “回去。”狼筑一声低喝,随后对着远方飞去。 “我来提着他。”狼腾对着其余人说道。 他从地上提起了扬天,他幻化成了人的模样,脸上有着一道疤痕。 “我会杀了你,甚至灭你全族!”扬天擦去嘴角血迹,冷着眼看向狼腾。 从他发现狼人开始,他就碰巧知道,原来狼人是每隔一段时间就要去外界捕获人类。 其中大多都是女人,被他们用来食物或者泻欲的工具。 “哼,落到我狼人手中,我会慢慢折磨死你!”狼腾低哼一声,双目有着残忍的光泽。 他再次拳绽青芒,砰的一声砸向扬天的肚腹处,当狼筑望向他,他才微微收住手脚。 扬天在被一群狼人带回他们的聚集地。 在巨大的平原上,有着一座青石堆垒起的建筑,会发现里面有着一道道保持着狼人态的狼人在里面。 当狼筑来到这里时,远处的狼人纷纷恭敬的行礼。 狼筑淡淡的点了点头。 “这人类给我关在密牢中,留他一命。”狼筑对着身旁的狼人说道。 下一刻他飞身进入了青石建筑之中。 一名狼人听命后,直接冷着眼过来粗鲁的提起扬天,一步步走向青石建筑中。 过往的狼人看见扬天时,双目中都是泛着冷光,尤其是狼腾,目光中甚至有着杀意。 扬天被那名狼人提着,在青石建筑中不断变换着方向,不久他就被带入一处用铁水浇铸而成的牢中。 砰的一声,扬天直接被抛了进去,而那名狼人冷冷的看了他一眼,这才离开。 扬天忍着浑身剧痛,靠着铁栏杆,看向远处。 他震惊的发现,在这处昏暗的建筑中,那廊道中有着一排排铁栅栏,铁栅栏中有着近几百的普通人类被关在里面。 他们大多都是女性,此时每一个人双目都是黯淡无光,头发蓬头乱面的。 “年轻人,你也是修真者?”就在这时扬天背后的另一个铁栅栏中,一道苍老的声音传来。 扬天一惊,立马回头,发现这是一名留着短发的老头,只不过和他一样,身上也是被捆上了铁索。 “你怎么知道?”扬天反问道。 老者摇了摇头,道:“只要身上被捆上‘灵锁’,那必定是修真者无疑了,而那些普通人则不需要这么麻烦,因为他们在狼人眼中只不过是食物又或者是泄欲的工具而已。” 扬天闻言后,目光看向其余铁栅栏,发现身上被捆上灵锁的人类,竟有着三十多道身影。 “你是外界哪一个势力的?”那名老者抬起目光看向扬天问道。 扬天皱眉,摇了摇头道:“我没有势力,一直是一个人。” “什么?”老者一惊,最后摇了摇头,可惜的道:“可惜了。” “你是哪一个势力?”扬天疑惑的问道。 老者叹了口气,可能知道自己出不去了,也就没有隐瞒,道:“我是来自国家机构,一直为华夏办事。” 说道这里,老者的背脊都是微微挺直了起来,仿佛很骄傲。 “果然!”扬天心中暗道,看来世俗界果然有修真者。 他上次用寻魂之法,吞噬了一名修真者的记忆,知道在峨眉山也是有着一股修真势力。 而至于更加强大的国家,那肯定也是有着修真者,甚至可能会非常强大。 扬天点了点头,随后不在言语,闭上双目,皱眉感应着身上的灵锁。 第一百六十九章 灵力匹练 “年轻人,没用的,那灵锁封锁了身体中的所有灵力,在这种情况下,你不会有任何眉目的。” 短发老头看着闭目的扬天,摇了摇头说道,起初他进来时,也是像扬天一样。 但久而久之下,他已经放弃了,他已经被关在这里近两年时间了。 闻言后,扬天微微皱目,他没有说话。 但是他此时心中却有点不平静,灵锁确实封锁他身上的所有灵力。 但却无法封锁他身上七百二十个穴道中的微型黑洞。 所谓的‘灵锁’,扬天微微感应,就知道这是一个阵法,只不过是把阵法布置在‘媒介’上,因此让媒介发挥了固定的效用。 但是天下万物,都是需要相对的能量才足以运动。 而灵锁自然也是,那内部有着吸收天地灵气的聚灵,但是扬天发现,他浑身七百二十个穴道却反过来吸收灵锁中的灵力。 只要时间一长,这禁锢在他身上的灵锁将会失去效用。 想到这里,扬天双目微微一亮。 “你难道不想从这里逃出去吗?”扬天扭头看向身后铁栅栏中的老头。 这个老头心里素质很好,他看见这里只要身上被捆住灵锁的修真者,一个个都是双目失去了光彩,仿佛行尸走肉。 唯独这个老者不一样,固然被锁上灵锁,但他却并没有那种自暴自弃的眼神。 老头闻言一愣,随后苦笑着摇了摇头,道:“你以为想从这里出去就那么简单吗?” 扬天皱眉,道:“什么意思?” “这里的空间不是那么容易进出的,只有这里的两族首领共同打开了‘通道’,里面的人才可以出去,而外面的人也可以进来。” 扬天一愣,面色微微古怪,难道他好巧不巧的碰见这里两族首领打开域门时,他恰巧来了? “开启通道需要什么条件吗?还有,这里的两族除了狼人一族,另一族是什么?” “除了狼人一族,这里还有蝙蝠一族,只有两族首领完整了延寿玉,才能使通向外界的‘通道’打开一段时间。” 狼人,蝙蝠,扬天心中怪怪的,怎么觉得有点像西方故事。 “前辈,你能具体说说‘延寿玉’和这两族首领的事吗?他们什么境界。” 老头笑道:“我叫叶和正,你叫我叶老就可以了。” “我叫扬天。”扬天笑道。 叶和正点了点头,随后道:“传闻这两族首领生命走到了尽头,但是他们却靠‘延寿玉’吊住了生机,这两族首领都是有着灵宗一段的境界。” “延寿玉以前是完整的一块,但被两族给分为两半,只有两半合在一起,才能打开通道,使得通道维持一月的开放时间,而我则是两年之前被抓到这里来的。” 所谓通道指的是域门,只是叫法不同,毕竟地球修真文明几乎不复存在。 之后的几天,叶正和一直和他熟聊着。 这个过程扬天也是知道叶正和是来自华夏一个神秘组织,名为‘卧龙’。 在这个组织中,叶正和也是有着重要的地位,因为叶正和已经修炼到灵师八段境了。 这顿时让扬天有点敬佩起来了,毕竟能在地球匮乏灵力的情况下修炼到如此境界,这要是在北域,那必定是天纵之资。 这一天,正闭目休息的扬天,突然双目睁开,因为廊道中出现了喧闹惊叫声。 扬天微微握拳,心中有着浓实的杀意。 这段时间,他已经见过很多次了,发生这种声音意味着密牢中那些普通人将会被带走,然后当成食物。 至于女子则更为凄惨,她们会先**o,然后在被狼人当成食物给一口口吞食。 咔嚓! 一声巨大的金属声响突然从扬天不远处出现,当扬天抬起目光时,发现狼腾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铁栅栏之外。 “嘿嘿!”狼腾怪笑着,他打开扬天铁栅栏中的枷锁,一步步走向扬天。 “人类,你倒霉了。”狼腾怪笑着,看向扬天,目光充满了凶狠的厉色。 砰的一声,他一脚踢翻扬天,居高临下的看着扬天,哈哈大笑道:“你以为三统领说留你一命你就没事了?” 扬天冷冷的盯着狼腾,他强忍着没有动手。 毕竟现在灵锁中的灵力他没有完全吸收,他不可能是有灵力狼腾的对手。 狼腾怪笑着,盯着扬天大笑道:“告诉你,你已经没有价值了,大统领已经不打算拿你们这些修真者与外界进行谈判了,因此你们都会沦为我们观赏格斗的工具。” 狼腾心中非常畅快,本来他被扬天打成重伤,又因为三统领狼筑的命令,他不敢对扬天怎样。 但现在他可以任意折磨扬天了,毕竟以他灵师七段的境界,就算杀死一个修真者,族里并不会说什么。 “老家伙,你们也会慢慢被我们折磨而死。”狼筑看向扬天身后的叶和正,哈哈大笑着。 其余外界的修真者闻言,面色顿时更加黯然灰败。 “给我滚出来。”狼腾一声大喝,直接提着扬天一路走出了密牢之中。 狼腾提着扬天飞快的出了青石建筑,他的身后也是跟着一群狼人,每名狼人都是带着一名外界的修真者。 “哈哈,等会用这些家伙跟蝙蝠族抓到的人类进行肉搏战,不知道会是一个什么场景。”一名狼人哈哈大笑着。 那眼瞳中有着丝丝兴奋的残忍之色。 要知道在这个小世界中,他们两族成员都很是稀少,因此两族之间也时常往来,关系还算和睦。 但是这样的生活太过单调,因此两族的成员经常会把外界捕获的修真者,让他们进行肉搏战。 而这个时候,肉搏战的人类经常会发生流血,缺胳膊断腿的在正常不过。 而这些正是他们最喜欢看的场景。 狼腾看着扬天嘿嘿怪笑,扬天则是紧皱着眉头不语。 不一会,狼腾众人来到了一座巨大的山峰,山峰高耸入云际。 在山峰上有一环形的巨大建筑,是用百米高的石柱支撑而起,没有顶棚。 在建筑之中,一排排石阶更替着向下延伸着,在四周的石阶中,则是巨大的巨石广场。 此时对面的石阶上坐满了长着灰色翅膀的蝙蝠怪物,那弯钩般的利爪看的让人心寒如毛。 “蝙严兄,我们来了。”高空中,狼腾远远的哈哈大笑着。 他们落在狼人观看的区域石阶中,整座观看区域就像罗马格斗场那样一般。 此时在那巨石广场中,正有两名人类手持利剑,正激励的肉搏着。 “啊!”突然一名精廋的中年人惨叫一声,他的腹部被对面的人类老者给洞穿了,肠子都是流了出来。 “哗!” 十几名狼人和蝙蝠族也就在这个时候,激动的大喊。 突然虚空中灵力一阵抖动,接着那名被洞穿腹部的中年人被一只乌黑的利爪当空抓了过去。 中年人发出震天的惨叫,他被蝙蝠族一名成员给灵力抓取了过去,那名蝙蝠族成员幻化成一只灰色的蝙蝠。 此时正慢慢的吃着中年人,那锋利的利爪每一下的抓击,都能带走中年人身上的一大片血肉。 最终那中年人在惨叫中被那名灰色蝙蝠给生生吞食了。 “畜生!”扬天目光看向被吞食的中年人,牙齿紧咬着。 同时他也知道自己恐怕真的要危险了。 “我必须要赢,只要在撑一段时间,我绝对可以破了身上的灵锁。”扬天心中暗暗的道。 他浑身无时无刻都在吸收着灵锁中的灵力,只要过一段时间,那他身上的灵锁到时候只会是一个摆设而已。 期间又是几名人类武者被派了下去进行肉搏,凡是输的一方,都会被残忍的吞食掉。 场面极其血腥! “嘿嘿,你给我下去!”狼腾这个时候,那双目充满着戏虐和一丝丝残忍。 “如果你输了,我会慢慢吃掉你身上的每一块肉。”他咧了咧嘴角,露出了唇齿。 狼腾右手一挥,顿时一道灵力匹练包裹着扬天飞向底下的广场,当离地面还有十几米高的时候,他突然再次咧了咧嘴。 砰的一声,扬天顿时从高空中哐当一下摔在地面上,顿时让他咧了咧嘴。 他抬起目光,看向远处那嘿嘿怪笑的狼腾,双目中有着寒意。 就在这时,他的对面也是被蝙蝠一族送下来了一名人类武者。 这是一个很廋的老者,双目阴沉,如毒蛇般光泽。 砰的一声,他们各自脚下都是出现了一柄短剑,那剑锋上此时还挂着一丝血肉。 “你会输的,然后被吃掉。”老者阴沉的看向扬天。 他微微弯腰捡起短剑,目光看向扬天。 本来他以为自己这次恐怕真的在劫难逃,不过当他看见扬天如此年轻之时,他顿时一喜。 要知道,年龄越大,境界有时候也会越高。 虽然他们都被禁锢了灵力,但是他们那格斗的身手却还保留着。 这意味着,老者可能占着年龄的优势让扬天输在他的手中,然后在被吞食掉。 想到这里,他不自禁的笑了起来,他自然不想死,此时他已经想象到扬天被吞食的场面了。 “不要自以为意,放心,输的那人将是你!”扬天冷冷的看向老者。 老者都想要他死,他自然也不会客气,顿时两人目光瞬间碰撞在一起,空中都像是被激蹿出了火花。两人各自相离了十几米远,手持短剑紧紧的盯着对方。 虽然被灵锁捆住了身体,但这并不影响他们的活动。 砰的一身,老者双脚猛然跺地,手持短剑快要化为一抹光影了,迅疾的飞冲向扬天。 当的一声,扬天也是手持短剑瞬间和老者碰撞,顿时两把短剑激蹿了火花。 “哗!” 台阶上的狼人和蝙蝠族的成员陡然高兴的大喝起来,他们一个个兴奋着眼看着底下两人的大战。 老者双目眯起,如一条隐藏起来的毒蛇一般,随时给人致命一击。 他调动全身精气神,那短剑在他掌心中如旋风般快速旋转起来,带起一阵阵呼啸之声。 砰! 两人再次碰撞,两者手中的短剑迅疾无比,带起了一抹抹寒光,都快成了一道道残影。 一声大喝从老者嘴中发出,他速度陡然极快,短剑直接化为一抹抹光影,他杀意大盛。 ‘噗。’ 突然,扬天脸庞一痛,右脸侧被划出了几寸的伤口,顿时鲜血从从他脸庞上流淌而出。 扬天微惊,收起短剑,他脚步迅速后退,瞬间离开老者十几米远,面色微微凝重。 “输的人必将是你!”老者大喝一声,更是动用所能发挥出的最快速度,瞬间靠近扬天。 咻!咻! 短剑如穿破虚空的利器,带起一阵狂风,扬天也是发狠,顿时速度提升到极致,短剑妖龙般刺出。 可以看到两人互相纠缠着,不时的会从他们身上喷射出一蓬鲜血出来。 两人在激烈厮杀着! 此时扬天眼神犀利无比,掌心握紧短剑,隐隐能发现他皮肤下有着一丝丝黑意在流淌着。 按道理说就算扬天不动用灵力,肉体强度也是厉害无比。 但当速度快到一定的时候,那普普通通的武器也会造成一定的伤势。 咚! 老者惊怒,他的胸膛遭受扬天重重一击,在跟扬天短剑交接时,他们空出的手却并没有空着。 而是狂暴的抡砸着对方。 老者眼慢慢红了,在这种拼命的对碰中,他很快的就负伤了。 他的手臂被划开了一道深深的伤口,左臂都快断了,此时他只能动用右臂挥剑刺着扬天。 然而扬天也不好受,他的胸膛有着一道血窟窿,此时鲜血缓缓而流。 战到此时,扬天已经可以肯定,眼前的老者,在没有灵力禁锢前,那境界绝对超过他一大截! 不然也不会跟他拼到这种程度。 老者血红着眼,他心中有着隐隐的害怕。 害怕扬天真的可以斩杀他,要知道没有禁锢灵力前,他可是一名实打实的灵师八段境的存在。 “难道这小子之前境界修为比我强?”老者心中猜测着,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最终他忍受不了了,大喝一声道:“小子,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死!” 老者发狂了,这一刻他是危险的,不再顾忌他那快要断的左臂,而是右手紧握着短剑,神速的挥刺着。 ‘噗。’ 顿时扬天浑身再次出现了一道道血窟窿。 “杀!”扬天也是红了双眼,心中发狠了起来。 他历经了这么多磨难,数次与死神擦肩,怎么可能会输在一名老者手中。 这一刻,两人都是发狂了,随着不断搏杀,这两人都是红了眼。 他们双腿也舒展开来,双腿横扫时,也是声势惊人。 砰! 扬天被老者一腿扫中了,顿时他嘴角有了点血迹。 但就在此时,扬天眼中寒光一闪,刺啦一声,短剑带起一抹寒光。 “啊!”老者疯狂的惨叫着。 他的左臂被扬天生生扯断了,胸膛更是被短剑划开一道大大的伤口,鲜血在此时如泉涌般喷射。 “你给我去死!”老者红着眼,他痛到狂暴,顿时如鹰隼般升空三米。 这一刻他声势惊人,他以狂猛的下降之势,短剑发着冷光闪闪的光芒,狂猛的要刺暴扬天。 “杀!” 扬天大喝一声,他浑身血液在此时都像沸腾了般。 皮肤下的黑意更多了,砰的一声,他蹬地升空,双手持着短剑,从下往上,刺破音速般的刺向老者心脏处。 “你想要找死吗?”老者通红的眼睛有着惊惧。 不过扬天却冷着脸没有回应他。 “一起去死吧!”老者发狂了,此时他快速的下降,必定躲开不了扬天的攻势。 但是他右手的短剑却直直的朝着扬天脑袋刺去。 扬天双目中看不出任何情绪,如最漠然之人。 他脑袋用力一偏,老者手中的短剑闪着寒芒,贴着他脑门刺向他的左肩之上。 噗的一声,短剑快要没入扬天身体之中。 但就在这时扬天左肩之上突然闪现了一丝黑芒,瞬间那没入他身体中的短剑,在也动弹不了丝毫。 “你竟然还能动用灵...”老者惊惧的大喝。 然而下一刻,他看着扬天以漠然的眼神,那短剑噗的一声刺中他的心脏,顿时穿透他的背心。 哐当一声,两者顿时纷纷跌落在地。 扬天也是闷哼一声,那握着短剑的掌心用力一绞,顿时将老者的心脏给绞碎了。 “我说过,输的人会是你。”扬天冷漠的看着压着他的老者。 此时老者嘴中吐着血沫子,他眼神涣散着,想要说着什么,最终他看向扬天的左肩上。 大睁着眼浑身抽搐着几下,最终死去。 “哗!” 观战台上的十几名狼人和蝙蝠族,他们兴奋的大喝。 当扬天准备推开死去的老者时,他浑身穴道此时突然发出了吸力。 顿时他感受到一股惊人的灵力从他与老者身体接触的地方,一一没入他的身体之中。 “灵师八段!”扬天震惊的感应着这股灵力,看着眼前被他刺破心脏的老者。 浑身穴道中的微型黑洞快速旋转,哪怕是灵师八段的灵力,也可以被扬天完完整整的吸进体中。 由于老者压在他的身上,他身上发生的异状,在场没有任何一人可以发现。 当虚空中的空间有着一丝丝涟漪波动起来的时候,老者身中的灵力已经被扬天全部吸进了体中穴道。 砰的一声,老者的身体被一只幻化的蝙蝠利爪瞬间抓向空中,然后在扬天的注视下,瞬间被捏爆成一团血雾。 “老头的味道应该难以下咽。”一只灰色蝙蝠冷幽色的眼瞳闪着青幽光泽。 他淡淡的看了一眼扬天,随后他展开了背后的双翅,瞬间升空远离了这里。 一只灵力大手瞬间抓住了扬天,将他带到了狼腾的跟前。 “嘿嘿,没想到你还能赢,放心,我不会杀你的,过段时间我还会带你来这里玩玩的,早有一天你会输,然后被我生吞。” 狼腾哈哈大笑着,本来他想立马吞食了扬天,但他觉得这样杀了扬天,太过让他死的太舒畅了。 他要在扬天死之前,尝尝什么叫绝望,他要带给扬天一片阴影,然后在他将要崩溃之际时,在一块块吞噬他的血肉。 狼腾哈哈大笑着,下一刻他抓起扬天,身形迅速升空,也是离开了这里。 ...... 铁栅栏之中,扬天浑身是血,他的胸膛处有着几个血窟窿到的现在还是流着鲜血。 显然之前他与老者肉搏,也是受了伤。 叶正和一脸担忧的看着扬天,半响叹息的摇了摇头。 他知道他们这群修真者,恐怕这次都会死在这里,和那些普通人一样,最终都会被这里的怪物一口一口的吞食。 扬天紧闭着双眸,此时他浑身七百二十个穴道中,那微型黑洞旋转个不停,一股股灵力被快速的炼化,最后反馈向他的血肉之中和丹田。 突然他眉心之中黑洞纹身再次隐约着出现。 不过因为扬天是低着头,靠在铁栅栏中,在场的人,没有任何一人可以发现扬天眉心处的黑洞纹身。 扬天紧闭的双目微微抖动了下,下一刻那一直禁锢他灵力的‘灵锁’,此时内部灵力,正被他浑身穴道给席卷着。 咔嚓! 一声脆响在密牢中响起,但是这里普通人太多了,尤其是大多的女人,都在惊惧的哭着,哭的眼泪都没有了。 因此这一声响声没有人注意,要说有人注意的话,那只能是叶正和了,因为只有他离扬天很近。 他疑惑的抬起目光,看了看倦缩不动的扬天,半响叹息的摇了摇头。 紧闭双目的扬天突然之间睁开双目,只见他双目之中陡然闪现了一丝雷光,久久不散。 没想到此次生死肉搏,他吞噬了老者体中那浑厚的灵力,浑身穴道吸力大增,一下子吸尽了灵锁中的能量,使得灵锁不能在禁锢他的灵力了。 他缩在怀中的右手微微动了动,一块块阵印迅速在他怀中出现,然后消融在虚空之中。 顿时扬天这处铁栅栏像是被隔绝了开来,哪怕里面发生任何事,外界都没有人会知道,哪怕离他很近的叶正和都是不行。 在虚空中悄悄布置好了隔绝阵法时,扬天再一次的闭上双目。 只听得他体中响起阵阵雷声,轰隆不断。那沉在丹湖的丹田,此时也是被道道灵力匹练包裹着。 丹湖像是瞬间动荡了起来,道道灵力匹练激荡不止。 “喝!”扬天心中低喝一声,顿时他浑身穴道中那炼化的灵力被从中喷吐而出,迅速的要注入他的丹田中。 历经这么长时间,他回到地球后那一丝不动的境界在此时终于有了动静。 他终于要进阶灵师六段境了! 第一百七十章 完整的延寿玉 浑身上下七百二十个穴道,此时那微型黑洞纷纷急速的旋转开来。 扬天像是发现新大陆般震惊,他发现穴道中储藏的灵力竟比他丹湖上空的黑洞还要多。 肉搏中被他斩杀的老者,浑身所有被禁锢的灵力被他吸的一干二净,此时从他穴道之中喷发而出。 毕竟是灵师八段的强者! 如果要不是被禁锢灵力了,扬天肯定他斩杀不了这个老者,甚至他自己都会有生命危险。 轰! 那一股浓厚的灵力汹涌的从身体各处涌来,纷纷注入他的丹湖之中。 丹湖的边缘在此时竟缓缓变大。 当夜幕降临时,扬天突然睁开了紧闭的双目,顿时一股强大的气息从他身体中传递而出。 “灵师六段境了!”扬天缓缓握紧双拳,掌心中流露着强大的实力。 他偏转目光,看向自己双肩上的白发,那灰发在此时有着部分蜕变成白发了。 扬天心中清楚,这是他境界突破,生命力增长的原因。 正常灵师六段的修真者,可是有着两百年的寿命,算上他流逝的二十年寿命和精血。 那他现在只有着近一百五十年的寿命。 没有再去想这些,因为他知道,在未来,他那流失的生命力和识海边缘碎裂都会被他恢复如初。 撤去了虚空布置的阵法,扬天目光打量向周边,发现大部分人都是闭着眼倦缩着身体休息。 地球的修真文明很是落后,他询问过叶正和,有没有人会阵法。 然而叶正和却一脸茫然的问他什么是阵法。在联想起他刚进来的时候,施展意境之力也是没有人认出。 这一下让扬天心思活络了起来,他觉得如果利用一些手段,未免不能灭了小世界中的狼人和蝙蝠。 哪怕这两族首领是灵宗一段的强者,那也有陨落的概率! 之后的几天,扬天一直在铁栅栏中,期间狼腾也是找过他麻烦,但是他都忍着,他在寻找着机会。 终于这一天狼腾独自一人找到了他,不仅将他带了出去,就连叶正和也被带了出去。 对此叶正和只能一脸苦涩,但也没有任何办法。 “老头,今天...嘿嘿。”狼腾嘿嘿怪笑着看着叶正和。 “最近你们外界的人很嚣张,很好,你们这些俘虏,将一个都走不了,最终都会死去。”狼腾目光突然狠戾了起来,有着煞气。 “哼。”叶正和淡淡的哼了一声,冷着脸没有说话。 如果他灵力没有被禁锢,那他绝对可以斩杀了眼前的狼腾。 很快的,扬天等人又一次来到上次肉搏的地方,只不过这次这里的人很少。 扬天发现蝙蝠只有上次那个灰色蝙蝠,竟没有其他人。 狼腾果然特意照顾了他,第一场就是他和一名人类强者大战。 但是扬天灵力境界都恢复了,只是隐匿起来了,因此自然很轻松的赢了。 他没有赢得太过轻松,不然会引起狼腾的注意。 第二场则是叶正和下去肉搏,出乎扬天意料的是,叶正和虽然赢了,但却受了相当重的伤势。 就在此时,狼腾眼睛中冒出狠戾的色彩,怪笑着再次让叶正和下去肉搏。 显然他是想要让叶正和今天死去。 “等一下!”扬天突然出声道。 他目光看向叶正和,此时他的胸膛都是血,在战一场,绝对会输,而输的下场就是死。 “人类你要做什么?”狼腾咧着嘴,阴冷冷的看着扬天。 他的心中恨不得立马吞食了扬天,但是他想要扬天慢慢活在他的阴影下。 “这场战斗我去!” “你去?”狼腾一愣,那冷厉的目光看向底下流血不止的叶正和,随后他突然笑起。 “蝙严兄,我有一事相求。” “狼腾兄请说。”对面那只巨大的蝙蝠,青色的眸子看向狼腾这边。 “我身后的这名人类要求应战,如果他输了,我希望蝙严兄留他一命,暂时我还不想让他这么轻松的死去。” 蝙严一愣,不过却是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了。 他身后最后一名人类当空被他扔向下面。 狼腾见状嘿嘿一笑,也是将扬天送了下去。 “扬天,你这是!”叶正和一愣,担忧的看向扬天。 在他的对面,叶正和认识,在外界也是一个狠人,灵师八段的境界,实力很强。 “没事的。”扬天笑道。 他没有解释太多,哪怕眼前老者是九段也不行。 砰的一声,对面的老者二话不说,就迅疾的飞掠向他,发动了暴雨般的攻势,直逼他的要害。 扬天冷着脸,他没有一下子就杀了眼前老者,而是以惨烈的方式与老者交战。 顿时他身上被留下了一道道伤势,但是在他如今灵力恢复下,这点伤势对他没有什么影响。 一直交战了半个小时,扬天突然看准时机,手中短剑刺的一声,直接刺中老者的眉心。 顿时让老者死去。 蝙严见状,青色眸子看向扬天,没有说什么话,而是离开了这里。 对他来说,这只是娱乐,死不死和他没有什么关系。 而狼腾此时却一个人坐在台阶上,眼眸之中有着一丝疑惑,甚至有着淡淡的杀意。 他想要给扬天绝望,但是扬天却数次胜利,这让他心中计划落空。 要知道扬天所斩杀之人都是很强的存在,在这个小世界,他们也就一两名这样的俘虏。 突然他眼中有着一丝忌惮,他还记得上次他差点被扬天亲手斩杀。 腾的一下,他站了起来,双目陡然间有着冷厉之色迸发。 他心中打定主意,今天就要生吞了扬天,要一块块撕裂他的血肉吞食。 狼腾猛然跃起,轰然从高空落下,顿时崩碎了巨石,他一步步朝着扬天走去,嘴角裂起的弧度越来越大。 “等会你离远点。”扬天对着身后到的现在还面有惊色的叶正和说道。 无外乎叶正和震惊,他到现在都不相信,那被他认为狠人家伙,最终会被扬天斩杀。 “嘿嘿,你很强,真的很强。”狼腾嘿嘿笑着,下一刻他那人身陡然大变,瞬间变成三米高的狼人。 那十寸长的獠牙如镰刀般。 “我决定了,今天我会吃了你的双腿,过段时间我在吃你双臂,我要让你看着自己被吃。”狼腾巨大的瞳孔中闪着血色。 那巨大的狼爪落在地面上,瞬间踩踏出一个爪印。 扬天冷着眼,看着狼腾一步步走向他。 他丹湖慢慢激荡了起来,那澎湃的灵力随时处于爆发的边缘。 “小子,上次你差点杀了我,这次我让你尝尝被一口口绞碎双腿的恐惧感。”狼腾目露残忍,那巨大的狼爪咻的一声抓向了扬天。 轰! 一直不动的扬天,那沉寂的身体中陡然间冲出了磅礴如海般的灵力。 “阴阳意境!”扬天大喝一声,一上来他就动用了全力,要做到一击必杀。 “什么!”狼腾色变,他想要迅疾后退,但是他那里想到扬天被灵锁禁锢,竟然还能动用灵力。 瞬间他就被一股炙热阴寒之力覆盖住了。 砰的一声,扬天身上的灵锁陡然间碎裂,背后迅速出现了巨大的丹湖,轰隆一声罩向了狼腾。 “吼!” 狼腾怒吼,他狂吐精血,他感受到扬天实力比上次还要强悍,当下他就拼命。 但是意境之力太强悍了,哪怕他拼命,也只觉的行动困难,简直寸步难行。 下一刻他巨大瞳孔之中猛然收缩,扬天轰然贴近他,掌心中喷发出刺目的雷光。 刺啦一声,他双腿在那刺目的雷光下爆成了血雾。 不待他惊恐的时候,他看见扬天眉心中出现了一个黑洞,顿时他浑身的灵力都被恐怖的吸走。 砰! 一轮巨大雷日被扬天抛出,那狼腾瞬间炸裂成一蓬血雾。 咻! 扬天浑身灵力外放,瞬间抓住远处那一脸呆愣的叶正和,化为一抹流星,迅疾的划破天际。 他知道这里的情况很快就会被狼人和蝙蝠族得知。 从山峰中他迅疾的离开,灵力全力催动下,他大半天的时间再次来到他进来时的那千米悬崖上。 不过他面色却沉了下来。 因为那连通外界的域门竟然被关闭了,不再有着任何波动。 “扬天,没有完整的延寿玉,我们离开不了这里。”叶正和这个时候突然说话,之前的那震惊之色全部消失。 毕竟能修炼到他这个境界,心境已经很高了。 咔嚓一声,扬天反手捏碎了叶正和身上的灵锁。 顿时叶正和再次感受到自身中那源源不断的灵力,他舒畅的呻吟出声。 “先离开这里,我们暂时先躲起来。”扬天紧皱眉头。 随后两人再次升空,穿过云雾,朝着悬崖后的峡谷深处飞去。 就算扬天不说,叶正和也有这个打算。 他现在看出了扬天的境界只有灵师六段,凭他两的实力,其实还是危险万分。 但是他并不想就这样束手无策。 飞掠中的扬天紧皱眉头,他在想着自己的手段,能不能应付接下来的麻烦。 相信要不了多久,狼人一族肯定会出来寻找他,到时候极有可能蝙蝠一族也会过来。 最让他担心的就是这两族的首领,毕竟这可是灵宗一段的强者。 半响他双目中露出一抹狠戾之色,而叶正和刚好看见,顿时只觉得背后发冷。狼腾被扬天斩杀后,在狼人一族中引起了轩然大波。 就连一直深藏不露的首领也被惊动了,顿时整个狼人领地都是能听见他的怒吼之声。 而蝙蝠一族自然也被惊动,同样的该族首领也很是惊怒。 要知道‘灵锁’,他们两族一直是共用的,从上古时代就流传而下。 凡是灵宗境以下的武者,只要一被灵锁捆住,无论如何都摆脱不了禁锢之力。 现今却突然发现一名人类修真者在灵锁的禁锢下,竟然还能逃脱,还斩杀了一名灵师七段的狼人。 “给我找,找出那跑出去的人类!” 狼人族领地中陡然传来一声愤怒的咆哮声,那虚空一阵颤动,一头青面獠牙的巨狼在虚空中隐现。 “是!”狼人族领地中的狼人阴沉着脸答道,顿时近五十名狼人飞行出去。 一处悬崖峭壁中,这里阴暗潮湿,那峭壁中有着一个个巨大的洞穴,洞穴黑乎乎,冷风嗖嗖。 突然间,这处悬崖壁上有着无数的巨石从高处滚落而下。 一头黑色蝙蝠陡然间从一个巨大的洞穴中飞出,他的眼睛近乎红色。 “配合狼人族,找到那逃脱的人类。”它冷测测的说道。 嗖! 洞穴中猛然飞掠出一只只体型巨大的灰色蝙蝠,近五十。 与狼人族一样,这出动的人员全是灵师境! ...... 巨大的峡谷宛如巨剑劈斩大地,云雾翻腾间,隐约看见那怪石嶙峋的巨石。 峡谷中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了一丝灰雾,视线朦朦胧胧。 两道人影忙碌的在峡谷中腾挪着,正确的说,主要是其中一人在忙碌着,另一人只是帮忙打杂而已。 叶正和一脸惊奇的看着扬天不断的轰击着峡谷巨壁,在那沟壑中埋了一枚枚古怪的方旗。 但是他没有出声询问,仿佛眼前的年轻人他永远都看不透,在他的身后,仿佛渡上了一层神秘面纱一样。 扬天神情很是专注,他一面轰击着岩壁,一面的埋下阵旗。 布阵不只是虚空布阵,还能以物布阵。 以物布置出的阵法才能发挥出阵法的真正威力,当然这只是大部分的情况。 “把前面的那座山峰给轰了。”扬天突然看向叶正和说道。 叶正和一愣,没有犹豫的挥手打出道道灵力匹练,顿时那座山峰轰隆隆中爆碎开来。 他嘴角动了动,但最终又是忍住了心中好奇,没有询问扬天到底在干什么。 咻! 十几枚阵旗在一块块阵印下,虚空中瞬间变成了五米大,咻的一声插入那破碎的山峰之中。 这些阵旗都是扬天之前炼制出的,花了很多珍贵材料炼制而成。 当布置好最后一枚阵旗,扬天的脸庞陡然间出现了一抹肉疼之色。 “不管了,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随后他在叶正和那大睁的目光下,从储物戒哗啦啦的取出了十几万的上品灵石。 那灵石所散发的灵力,看得叶正和眼都快要红了。 看了看叶正和一眼,扬天灵力包裹着取出的灵石,瞬间没入了脚下的大地之中。 这等数量堪比二十万之数,也就是说他现在只剩十万上品灵石左右。 轰隆隆,大地裂开,二十万上品灵石埋藏在地底深处。 扬天抬起目光,眼中隐隐有了一丝期待。 他布置的阵法自然是他目前阵法威力最强的阵法。 四象神阵之玄武阵! “合阵!”扬天突然之间大喝一声,顿时从他身上激射出无数道灵力匹练。 嗡! 虚空竟突然发出颤鸣之声,叶正和震惊的发现那巨大的方旗此时滴溜溜旋转起来。 迅速的变小着,之后更是隐匿了起来,任凭他如何都感应不出来。 轰隆隆! 峡谷中有着无数的巨石从高处滚落,那之前有着沟壑的崖壁此时竟被填补。 一百块阵印,两百块阵印...四百块阵印,这些阵印疯狂的在扬天背后出现。 然而阵印增长速度却越来越快,到的最后,那阵印数量赫然增加到了五百块阵印! 不知什么时候,扬天阵法水平已经达到了灵阵师圆满境。 或者说已经算是宗阵师了! 他离宗阵师初期的阵印数量也只是差了十块而已! 五百块阵印从他体中飞出,一块块的没入了埋藏着阵旗的地方。 咔嚓! 天地之中陡然传来一声巨响,随后又归于平静。 只有扬天心中清楚,这峡谷之中已经被他布置了极多的阵法。 不仅四象阵,他更是布置了四级的杀阵困阵,简直是一环镶嵌着一环。 他相信,就算灵宗强者降临后,一不小心也会被强势斩杀。 接下来就可以静等狼族和蝙蝠族的强者降临此地了。 他抬起目光,看向远处的天际目光中闪现了一抹寒光。 第二天清晨时,扬天这藏身之地被两名狼人发现,毕竟小世界也是不小,想要找到两人自然也是需要一定的时间。 当下扬天就直接出手,没有丝毫的心里负担,直接杀了一名狼人,而另一名狼人却逃离了。 这样做是扬天故意为之的,这样才能有人知道他们藏在这里。 果然半个小时过去后,扬天看见天际处出现了近百人,这其中有狼人,有蝙蝠族。 “真的要这样做吗?”叶正和紧张的看着眼前的扬天。 那不远处的人数可是有着近百人,而且境界最低都是灵师四段境。 要不是扬天告诉他不管来多少都得死,他早就掉头远远的离开这里。 毕竟这等数量着实恐怖了点。 “等会你按照我的指示,逐一斩杀被隔离开的狼人和蝙蝠。”扬天冷漠着说道。 狼人正前方,狼枭双目有着戾气,他是狼人大统领,灵师九段境。 他目光投向远处,那里有着两道身影凌空虚浮着。 蝙蝠族那里,一只羽翼展开有三米的灰色蝙蝠,那细小的眼睛中有着邪恶的光泽。 他是蝙蝠族大统领蝙毒,有着灵师九段的境界。 扬天双目冷冷的看向不远的天空,狼人和蝙蝠快速的接近着这里。 轰! 远处的一只狼人突然变身,他张开巨大的狼嘴,瞬间有着恐怖的的光团从他嘴中喷吐而出。 如炽盛的太阳,跨过天际,一路飞向扬天这里。 轰隆! 扬天灵力鼓荡,凶猛的雷霆在虚空中肆意,形成百丈雷日,两者瞬间碰撞。 顷刻间,峡谷上那重达数千斤的巨石轰隆一声在暴躁的能量涟漪下炸碎。 狼人和蝙蝠此时全都来了,他们双目泛着噬人的光泽。 然而他们发现扬天竟突然笑了,笑声很大,竟震碎了巨石。 下一刻他们纷纷色变。 轰隆隆! 天地中陡然间巨响连声,大地颤动并裂了开来,无数巨石滚落进那裂开的沟壑中。 嗡! 虚空震颤,狼人和蝙蝠面色瞬间大变,他们抬头,发现眼前的世界竟一瞬间变了。 在他们眼前是白茫茫一片,哪还有之前的峡谷,他们发现身周的同伴都是不见了,只有寥寥散散的人在聚集着。 他们尝试着在其中飞行,但是这白茫茫的空间像是永远没有尽头似的,永远窥测不到尽头。 “这是什么鬼地方!”一名狼人大声吼叫着,他迅速变成了体型巨大的妖狼。 他掌心中爆发汹涌的灵力,轰隆一声砸在眼前白茫茫的世界,除了发出震天的爆炸声,竟没有一丝其他变化。 他身边的同伴都是愤怒无比,纷纷变身为妖狼,发出凶猛的攻势。 然而下一刻他们面色大变,只见白茫茫的空间上方,陡然一片火红了起来。 接着他们惊惧的发现天空上面降落了数千斤巨石,巨石被冲天火焰缭绕着。 宛若火星,具有恐怖威力的从天而降! 叶正和此时心中翻起了惊天巨浪,他的身体甚至都在颤抖着。 他面前的天地像是瞬间大变,一大片白雾覆盖了这里。 他能清楚的听见狼人和蝙蝠在里面愤怒的咆哮着,并且疯狂的发出灵力攻势。 他看向扬天的目光慢慢变了,这是他头一次看重一个如此年轻的人。 恐怕就是卧龙组织都是找不到这样的人存在。 应该说,与扬天一样年轻且有这样的手段,压根就没有! “你拿着这枚阵旗感应,逐一击杀里面的狼人和蝙蝠。”扬天来到叶正和跟前,将手中的一枚阵旗给了他。 这样叶正和就可以通过阵旗感应阵法中的情况。 里面的狼人和蝙蝠都被他用阵法三三两两的给隔开了,尤其是两族的统领更是被单独隔开来。 “知道了!”叶正和重重的点了点头,与扬天对视一眼,随后他飞入被白雾覆盖住的区域。 他知道扬天心中打算,那就是斩杀实力弱的狼族和蝙蝠。 而至于最强的则留在最后,到时两人在联手击杀。 叶正和心中决定,一旦这次出去,一定要和扬天打好关系。 如果扬天可以加入国家机构,他甚至可以想到卧龙组织在不久的将来必然强大。 毕竟扬天如此年轻却有这等手段和境界,可以想象,十几年后,扬天会强大到什么程度? 恐怕到时候就是那些小世界中的修真势力也没有人能比的过扬天吧。 第一百七十一章 灵力涛涛而出 一块块缭绕着火焰的巨石从天降落,那重达千斤的巨石,使得地面崩开,古树被横扫一片。 轰隆隆! 峡谷中的一座山体在火焰巨石下,直接崩裂炸碎。 在碎石火海中,可以看见一头巨大的灰狼和一只灰色蝙蝠在那里疯狂的怒吼着。 那白茫茫的世界仿佛都是散了开来,露出峡谷中的真实场景来。 那灰色妖狼正是狼族三统领狼筑,他怒吼着嘴,那嘴中的光团,爆发冲天气息,震得大地裂开。 “叽!” 灰色羽翼舒展开来有五米的灰色蝙蝠是蝙蝠族三统领蝙狂,浑身皮毛璀璨。 它挥动锋利的爪子,一座山峰在它利爪下直接四分五裂开来,异常恐怖。 碎石火海远处,扬天和叶正和面色凝重。 扬天虚眯着眼看向那里,他没想到自己布置的困阵竟然给蛮力破开了,不过还好的是,杀阵它们并没有破开。 他心中清楚,他困阵的核心部分主要是在用在了狼族和蝙蝠族九段境强者身上了。 他看向远处,在峡谷的另一角,那里雾茫茫一片,里面不时的有着惊天震响,显然就是灵师九段也一时半会难以破解开来。 “怎么办?”叶正和眉头蹙着,问向扬天。 扬天再次看向碎石火海中的狼人和蝙蝠,淡淡的开口道:“杀!” 下一刻他身绽雷光,脚踩丹湖,阴阳意境率先飞掠而出。 叶正和见状,也是不犹豫,丹湖鼓荡而出,雄厚的灵力如山河洪流般飞去。 “人类,你们这是在找死!”远处那化身巨狼的狼筑,怒吼着道。 它腾的跃起,踩碎一座山峰,锋利的爪下闪烁着青光,如巨日升腾,轰隆一声对着扬天砸去。 咻! 蝙狂红色的眸子中闪着阴冷光泽,它撕裂山地,如一抹灰色闪电急速射向扬天。 “一人一个!”扬天大喝一声,他身上的雷光更加耀眼了,咻的一声与狼筑碰撞。 轰! 山地碎裂,巨石崩飞,扬天全力催动阴阳意境,瞬间笼罩了狼筑。 一瞬间他与狼筑交手数十上百次,主要是意境之力太过强势,这瞬间的碰撞,竟使得他和八段境的狼筑不分上下。 远处叶正和看见,虽然震惊,但没有太过讶异,见识过扬天手段的他,已经慢慢开始习惯了起来。 砰的一声,他和蝙蝠族的蝙狂凶狠对撞,恐怖的灵力匹练从他们身中激射出来,地面都是被撕裂了开来。 轰隆隆! 就在这时,天空中陡然传来沉闷的响声。 随后只见百来块千斤巨石带着一片火海从高空砸落而下。 “全力动手!”这个时候,扬天突然大声提醒,显然他又一次心神催动了杀阵。 这个杀阵名为火陨阵,在圣虚宗也是一本很厉害的阵卷,全力催动可以灭杀灵师九段的强者。 当然最核心的部分不在这里,而是用在了不远处峡谷那雾茫茫的天地,那里面此时可是有着两族的大二统领。 都是灵师九段境,有着四位! 这一刻,扬天丹湖剧烈的翻滚着,灵力被他全力催动,顿时他身体中的灵力威压异常恐怖。 他的灵力本就是蜕变过,此时他被红色雷霆缭绕,轰隆一声与狼筑大战。 砰!砰! 狼筑被巨大的火焰巨石砸的吐血,浑身上下皮肉裂开,露出白骨,主要是那火焰巨石威力太大。 “吼!” 它怒吼一声,巨大的狼头抬起,想要摆脱身上那股炙热阴寒之力。 这股力量太奇特了,使得他动用不了全盛时期的实力,让他只能略胜扬天。 然而天上降落的巨石它又不敢硬接,瞬间它非常憋屈的给扬天压着打。 砰的一声,一块火焰巨石毫不留情砸在狼筑背后,它只感觉到自己的背脊骨都要裂开了。 而这个时候,扬天又是贴近了他,那爆盛着雷光的拳头轰隆隆砸在它的身上,使得它浑身骨骼顿时有着几根要断裂开来。 “你莫要欺狼太甚!”这个时候,狼筑实在忍受不了了,它要拼命了。 它的体型像是瞬间变大了一点,如一座山峰压迫向扬天。 扬天冷笑之极,这个小世界有着许多外界的普通人被狼族蝙蝠族当成食物,尤其女性更加惨不忍睹,这让他心中有着无比的杀意。 “杀!”他大喝一声,人在丹湖中,猛的跃起,掌心中瞬间出现炎龙枪。 顿时可怕的炙热高温弥漫而出,一片炙热的岩浆流直接飞出。 “啊!”狼筑惨叫,那磨盘大的狼爪在岩浆中直接被融化了,露出了烧焦的白骨。 它忍着剧痛,嘴中咬着光团,如一轮烈日,瞬间就连虚空都是慢慢扭曲了起来。 扬天瞳孔微微收缩,他看见狼筑嘴里有着一枚鹅蛋大小的东西,那是它的丹田。 它要自爆丹田,跟扬天拼命! 由于距离太近,扬天显然躲避不开来,只见他眉心正中陡然出现了黑洞,顿时他浑身穴道散发着可怖的吸力。 咻的一声,他手持炎龙枪,速度快极雷电,瞬时刺入了狼筑那张开的嘴角之中。 狼筑大睁着狼眼,它还没有来得及自爆丹田,就有一股吸力疯狂吸收它身中的灵力,让它无法有着催动丹田自爆的灵力。 轰! 无数的雷霆没入它的身体中,顿时它庞大的狼躯冒着一偻偻青烟,轰隆一声炸裂开来,血肉飞的漫天都是。 血雾之中,扬天冷着眼隔空抓取了那狼筑的妖丹,毕竟这可是灵师八段的妖丹,里面也是有着丰厚的灵力。 空中散溢开来的血雾有着没有散去的灵力和血肉精华,顿时被扬天浑身穴道给吸收了进去。 轰! 就在这时,远处发生大爆炸,扬天看去,刚好看见叶正和浑身灵光璀璨,那漫天火焰巨石下,成功轰碎了那灰色蝙蝠的脑袋。 两人对视,微微点了点头,准备去对付九段境的狼人和蝙蝠。 至于实力弱小的狼人和蝙蝠在扬天的杀阵下,会被慢慢耗死的。 然而两人刚准备动身,面色陡然间变了。 只见远方天际陡然灵力如海浪般席卷开来,一只体型近五十米之大的青面獠牙的巨狼,疯狂咆哮着,踩踏空间,煞气腾腾而来。 在它旁边,同样的一只黑色蝙蝠舒展羽翼竟然有五十米之长,仿佛可以遮天蔽日般。 总之,凶威莫名! 恐怖的灵力海浪从天际翻卷而来,顿时轰隆隆响彻,犹如发生海啸。 只见宛若巨龙盘踞的峡谷从远到近,竟一路破碎开来,无数巨石滚落,粉碎开来。 “杀我族人,我让你永世不得超生!” 雄厚的声音从远处如打雷般传递而来,震荡着叶正和跟扬天的耳膜。 叶正和面色难看,跌入低谷。 显然这一狼一蝙蝠,是两族的首领,灵宗一段境! 咔嚓! 就在此时,峡谷另一侧,那雾茫茫的世界陡然散溢开来,露出了里面的真容。 里面山石倒塌,大地沟壑,千疮百孔,在那沟壑中还有着燃烧恐怖火焰的巨石在熊熊燃烧。 四道略微狼狈的身影漂浮在虚空中。 困阵竟然被破了! “等杀了你后,我们会出去屠戮人类!”五十米之大的妖狼和蝙蝠终于来到扬天等人近前,充满杀意的吼道。 本来它们不打算出手,只是派了族人前去绞杀这两名逃脱的人类,但是在之前,它们突然感应到族人正一个个死去。 这顿时间让它们心怒杀意,百年间没有动手的它们,在这怒意下,再次出手。 狼人族蝙蝠族的大二统领纷纷来到巨狼巨蝠身后站定,眼神充满杀意。 到的现在它们还心中忌惮,有着涛浪,它们偷偷看向它们之前被困住的地方,那里巨石火海一片,宛若一片禁地。 它们发誓,它们从没有见过这种手段。 显然地球修真文明落后,连阵法它们都是认不出来,这其中也包括叶正和。 “算了,杀了这么多狼人和蝙蝠,就算死了,也是值了!”叶正和苦笑着看着扬天说道。 远处那五十米大的妖狼和蝙蝠,凶威滔天,这让他生不起反坑的念头。 “谁说我们会死!”扬天沉声道。 叶正和浑身陡然一震,双眸中再次有着不可思议的神采,难道眼前这认识没多久的年轻人还有手段可以对付这两尊巨兽? “呵呵,卑微的人类,等会我会让你知道什么是绝望。” 蝙蝠族首领,那巨大的红色眼瞳中,闪着冷幽幽的光泽。 狼人族首领没有说话,直接挥动起了巨大的利爪,如一片山峰直接当头罩向扬天等人。 那恐怖的灵力威压让叶正和瞬间浑身颤抖不止,就连扬天也是颤抖着身子,因为这灵力威压太恐怖了。 他突然间拼命催动自身灵力,目光直视空中两尊巨兽,下一刻他迅速伸出了手掌。 只见一块块阵印从他掌心中被打出,那一块块阵印数量达到五百块,瞬间没入了虚空之中。 轰隆隆! 天地之中陡然间都像是震颤了起来,他们脚下的峡谷瞬间被撕裂了开来,惊现一道万米之长的缝隙。 缝隙深不见底,有着一层层黑雾从其中剧烈的沸腾着而出。 狼族首领色变,那挥动的利爪更是迅速,就快要抡砸向扬天和叶正和了,将他两砸成肉酱。 咻! 那万米缝隙中陡然传出急速的破空声,刺破音障,地面瞬间被撕裂扩大起来。 一道黑色铁索猛然间从翻腾的黑雾中涌现出来,铿锵作响,瞬间荡开狼族首领的巨爪。 扬天目光瞬间抬起,眼中雷光爆盛,心中低喝。 “玄武镇压!”天地之中惊现一根巨大铁索,铁索上乌光迸发,瞬间荡开了狼族首领的巨爪。 “吼!” 大地裂开的缝隙中,陡然传来了震天吼声,使得在场之人的耳膜都要破裂开来。 咔! 那万米缝隙四分五裂开来,一大片黑色汪洋就这样浮现了出来,覆盖在大地之上。 “那...那是什么东西!”狼人大统领惊叫出声。 只见黑色汪洋上一只体型巨大的怪兽出现,蛇头龟身,如黑色铁水浇铸而成,浑身遍布着狰狞的倒刺。 狼族和蝙蝠族首领巨大的眼瞳中有着忌惮,因为它们从中感受到了一丝丝让它们心悸的力量。 它们不知道这怪物如何出现,也不知道远处那天降火焰巨石又是怎么一回事,对他们来说,这一切都显得很是诡异。 狼族和蝙蝠首领怒吼一声,它们动了,就连它们身后灵师九段的统领也是动了。 然而下一刻,它们再一次色变。 哗啦啦! 黑洋上,玄武仰天怒吼一声,陡然间从它腹下激蹿出了八百多道乌黑铁索。 每根铁索粗大无比,直直的竖立在天地之中,瞬间形成了一片巨大的铁索网。 “怎么可能!”蝙蝠族首领大睁着眼,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的虚空。 它感觉到自身的实力在被慢慢的镇压住了。 当它想要抵挡时,那空间中的铁索网陡然间铿锵作响,乌光炽盛,一股强大的镇压之力竟铺天盖地的席卷向它们。 使得他们实力被压制了起来,不能发挥全盛时的实力。 “人类,你找死。”狼族首领怒喝一声,在也等待不下去了。 它腾的从虚空中跃起,那庞大的身体带起一片阴影要压迫向扬天等人。 蝙蝠族首领同样阴冷着巨大的眼瞳,那双锋利的利爪闪烁着寒光,仿佛能撕裂虚空。 与此同时,站在两人身后的那四名狼人蝙蝠统领,同时性鼓荡灵力,顷刻间发起攻势。 “接着!”扬天大喝一声,将手中的炎龙枪扔给了叶正和。 毕竟靠他一人难以与这些狼人蝙蝠大战,而这些人境界实力给他以玄武之力镇压住一点。 而他和叶正和却并没有一点镇压。 炎龙枪是极品精器,叶正和有着灵师八段的境界,刚好可以全力催动炎龙枪的威力。 叶正和这个时候没有犹豫,抓起炎龙枪,浑身灵力激荡,率先和那些统领战斗在了一起。 以一抵四! 那四名统领实力被镇压,因此只有着灵师八段的实力。 而叶正和持有极品精器,又有扬天布置的火陨阵辅助,竟一时间和四名统领大战在了一起。 “解封!”扬天低喝,体中灵力疯狂鼓荡,瞬间解除嗜血狂魔枪十五道封印。 顿时他掌心中红芒爆盛,他脚下的丹湖更是直接变成了血湖。 刺啦! 他掌心跳跃着红色雷霆,那雷霆瞬间缠绕上他掌心中的嗜血狂魔枪。 在凶威与雷威下,眼前的虚空竟扭曲了起来。 砰! 扬天眼眸猩红,手持嗜血狂魔枪,脚踩血湖,瞬间和狼族首领巨爪轰隆一声对撞。 顿时空气大爆炸,虚空扭曲,那猩红能量和青色光团疯狂的跳跃交织着。 “叽!” 蝙蝠族首领怪叫一声,伏着巨大的黑色躯体,如一抹黑光,抓起一块超大巨石,在光芒包裹下,瞬间砸向扬天。 扬天踩着血湖猛然后退,那红色光影在他身后拉起了残影。 砰! 他回身一刺,狂躁的能量从他掌心中迸发而出,顺着嗜血狂魔枪而出,轰然刺碎那青光巨石。 显然在玄武的镇压之力下,两名灵宗一段的强者,竟只能发挥出灵师九段的实力。 但也厉害无比。 而扬天也只是借着嗜血狂魔枪那狂躁的能量,瞬间从灵师六段提升到堪比灵师八段的境界。 为此他多解封了六道封印,他只觉得自身经脉都要爆碎开来。 而嗜血狂魔枪隐隐有着脱离控制的迹象。 轰! 土石崩开,狼族首领再次靠近,它浑身交织着恐怖的青光,尤其那青色獠牙更是有着恐怖的青光汇聚。 咻! 两束青光瞬间激射而出,直直的对着扬天射来。 扬天微微色变,那高空中陡然出现了火焰巨石,轰隆隆怒砸而下。 砰! 然而火焰巨石在两束青光下,直接被洞穿,顿时化成碎块。 扬天见状,脚下血湖瞬间灵力涌出,阴阳意境发出,炙热阴寒之力瞬间缠绕向那恐怖的青光。 最终那青光在意境之力下粉碎。 突然扬天背后发冷,蝙蝠首领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他的身后。那巨大的利爪下,一抹黑光更是直接激射而出,直射扬天后心。 蝙蝠首领那阴冷的眸子在此时也是绽放了一抹笑意。 扬天努力转身,眉心中黑洞纹身直接出现。 砰的一声,那抹黑光瞬间击中了他的胸膛,瞬间他上衣炸碎,胸膛更是被带走了一大块血肉。 然而蝙蝠首领那冷笑的眸子陡然一阵收缩。 只见扬天胸膛上那汇聚的黑光突然间四散开来,竟被一股吸力吸收了。 危急时刻,扬天直接动用吞噬意境,使得那恐怖交织的青光威力下降许多。 咻! 这一刻扬天红着眼,瞬间划破天际,举起手中嗜血狂魔枪,枪尖红芒雷光跳跃。 “叽!”蝙蝠首领怪叫一声,它觉得身中血液不受它控制,要破体而出。 最终它惨叫一声,没有躲避开来,被扬天一枪刺中了它右翼,顿时它右翼爆成了一团血雾。 然而那炸裂开来的血雾凝而不散,梭梭的没入了扬天身体之中,而扬天浑身的气息却越发强大了。 蝙蝠首领远远退开,巨大的眸子中有着惊疑不定之色。 就连狼族首领也是一时间没有发动攻势。 战斗到现在,扬天心中已经隐约清楚了。 那就是地球的修真者,都不知道阵法,就是灵宗强者,也不知道什么是意境之力,更不知道如何去凝聚意境之力。 就算有,恐怕也没有多少人知道。 可以说,他们在修炼中已经跨入了一条偏道。 狼族和蝙蝠首领对视一眼,下一刻它们竟同时发动起了狂暴的攻势。 滔天的灵力从它们身中疯狂的席卷开来,瞬间和扬天激战到一起。 三人大战,在铁索网之中,他们踩爆山峰,踏碎巨石。 不是狼族和蝙蝠首领不想冲出铁索网之中,而是它们冲不出去。 “噗!” 突然扬天被两人联手,他的后背被抓起了大片血肉,白骨更是直接露出。 一下子,他就在两人联手下重伤。 然而狼族和蝙蝠首领也不好受,只见狼族首领那巨大的左眼已经被扬天刺成血雾了。 它们两人拼命了,因为它们实力虽然强大,但是它们的生机却并不多。 它们只是靠着祖上流传下的延寿玉才得以吊住它们那垂暮的生机。 大战到现在,扬天在嗜血狂魔枪的影响下,已经快要战到狂暴了,杀得发狂了。 咻! 他再次靠近这两头老狼和老蝙蝠,嗜血狂魔枪在它们身上留下了一道道血窟窿。 那爆射出的血雾瞬间就被扬天浑身穴道吸收,他的气息越发强大。 但同样的,扬天的左腿在老狼的利爪下,直接被带出了一大片血肉,在空中爆碎成血雾。 “人类,我跟你拼了,这次过后,我必要屠戮外界人类。” 蝙蝠眼眸通红,它受了很重的伤,哪怕有着一半延寿玉吊住生机,恐怕它也活不过十年了。 它和狼族首领对扬天有着滔天的杀意,它们疯狂踏天而来,灵力如龙卷般从它们身中席卷而出。 轰隆隆! 就在这时,天空中再次降下无数火焰巨石,但是没用,因为狼族和蝙蝠首领发狂了,它们直接摧枯拉朽的穿过了巨石火海中。 ‘吼!’ 伏在大地黑洋上的玄武,那黑漆漆的眸子黑芒绽放。 顿时天际那铁索网绽放冲天黑芒,两道铁索带着黑光,刺破音障,要洞穿巨狼和蝙蝠。 哐当! 狼族和蝙蝠首领拼命发狂,那雄厚灵力震得虚空扭曲,山石爆炸,留下一蓬血雾,它们荡开了那铁索。 红着眼来到扬天上方,挥动着锋锐的大爪子,要直接将扬天撕裂开来。 轰! 扬天身上无数光芒陡然爆盛,如一轮红日炸盛一样,但是他没有抵挡住这两人的拼命攻势,哪怕他浑身爆发着吸力,化解了大半的攻势也不行。 顿时他腹下出现了极深的沟壑,隐隐能看见脏腑,鲜血泉涌不住,汩汩而流。 扬天顿时间重伤,面色惨白,跌落向破碎的峡谷中。 “去死吧人类!”狼族和蝙蝠首领大喝,它们怒到发癫,因为它们受伤也重。 这一战下去,它们绝对活不了多久。 空中无数火焰巨石席卷而来,更有铁索洞穿了它们的身躯。 但是它们不闻不顾,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杀了让它们伤势惨重的人类。 它们疯狂怒吼着飞掠向扬天,灵力涛涛而出。 然而他们却看见那破碎峡谷中的扬天此时也是红着眸子看着它们。 只是它的手中却出现了一口金色葫芦。 下一刻金色葫芦猛然飞出,瞬间变大,顿时散发出狂猛的吸力。 狼族和蝙蝠首领大惊,但由于它们冲势太猛,又惨遭重伤。 措不及防下,瞬间被这股吸力给席卷入金色葫芦之中。 第一百七十二章 沦落为一个废人 “父亲,他们伤你的,我要他们百倍奉还!” 随着这句话传递屋中每一个角落,陡然间一股磅礴灵力威压如海水席卷,使得杨啸,杨管家瞬间感到有着一股凶猛威压在压伏着他们。 “小天,你...”杨啸震惊的看向扬天,双目不敢置信。 “你...你灵士中期了?”他试探的问道。 “父亲,我灵士九段了。” 杨啸双目陡然绽放璀璨亮光,内心翻起了惊涛巨浪,至于杨管家早已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一直过了半响,杨啸才慢慢消化心中那巨大的震惊,他哈哈大笑道。 “哈哈,不愧是我杨啸的儿子,好!好!” “父亲,我现在就去杀了王家来的那群人。”扬天身上陡然再次有着杀意轰然而出,一丝丝火焰在他身后升腾。 “小天,那群人是王家的,不能妄动。”杨啸皱着眉头。 青云城王家可是有着灵师境武者坐阵,哪怕扬天给他天大的惊喜,拥有灵士后期的实力,那也不行。 “父亲,相信我,这次我要他王家覆灭!”扬天在杨管家震惊的目光下,再次说道。 ...... 杨家正厅中,此时坐满了近百人,大部分都是杨家嫡系之人。 此时杨虎面色红润,哈哈大笑道,与主位上的一名中年人有说有笑,态度极其恭敬。 “哈哈,王飞长老,这次多亏你救了我杨家,从此以后我杨家听你王家任意调动。”杨虎双手拱道。 面前的中年人是王家长老,有着灵士七段的恐怖实力,在他的身后分别站着六人,都是王家之人。 在杨虎另一侧,有着一名老者,老者身份也同样恐怖,他是青云宗客卿长老陈海,如今已有了灵士六段的实力。 “哼,那个杨啸我本要一招毙了他,为何你最后要出手拦住我。”王飞淡淡的道,仿佛有着不满。 杨虎挺着肥圆的肚子,有点敬畏的笑道:“王飞长老,毕竟杨啸是我弟弟,我不能看他死在我面前,不过他余生,后面我会好好的‘照顾’他。” 说道这,杨虎突然笑道。 “陈海长老,扬天在青云宗,真的可以修炼了?”杨虎突然语气一转,疑惑的问道。 陈海点了点头,道:“这小子身上应该有着秘密,在他跟随宗主和其余长老进入遗址时,他已经灵士一段了。” 杨虎闻言一惊,他沉默半响,忽然开口道:“这小子绝对不可以留!” 他下定决心了,必须找寻机会杀了扬天,不然会有后顾之忧。 而在青云宗中扬天几乎是安全的,因此他只能通过陈海和王家的力量,寻机杀了扬天。 “放心,这小子得罪王浩少爷,我绝对不会让他活在这个世上。”陈海双目微眯,有着寒光。 “谢陈海长老,只要这小子死了,那他身上的秘密权归陈海长老和王飞长老所有。”杨虎大定道。 他心中已经决定,以后将会带着杨家投靠青云城王家,成为附属家族。 就在这时候,正厅前突然有着喧闹声传出,杨虎眉头微皱,很不悦,难道不知道他在接待几位重要的客人吗。 轰! 突然一股杀意如风卷般席卷而来,毫无遮挡,直入大厅。 “是谁!难道不知道我杨家有重要的客人吗!”杨虎腾的一下子站了起来,肥圆的身子不怒自威了起来。 下一刻他双脚跺地,陡然越过杨家嫡系众人,掌心中汇聚着淡淡的火焰,炙热高温弥漫而出。 当杨虎来到正厅门前,他瞳孔一阵收缩,随后他肥圆的脸上陡然有着阴森的笑容。 “小兔崽子,你终于出现了!”杨虎大喝道。 肥圆的掌心灵力更是剧烈了,显然之前厅外的喧闹声是部分杨家人发现了扬天的到来。 扬天一步一步踩着青石板,看向掌心弥漫着炙热灵力的杨虎对着他拍来,下一刻他的眼神中陡然漠然了起来。 轰隆! 突然一股火浪从扬天身后涌现而出,那股高温使得地面石板都是瞬间融化了起来。 本是有着嘲笑的杨家人,当看见这一幕,他们纷纷色变。 咻! 扬天轰然携带炙热的灵力,如鹰隼般升空。 下一刻,杨虎面色陡然大变,想要收回拍出去的哪一掌。 砰! 漫天火浪陡然鼓起,瞬间覆盖向杨虎的左臂上,如跗骨之蛆一般狠狠的焚烧着。 “啊!”杨虎顿时痛呼般大叫,他急忙右掌汇聚灵力,瞬间斩断了他的左臂。 啪的一声,那一截被斩断的左臂掉落在地,但也烧的漆黑无比,有着焦糊味发出。 “大胆!扬天你竟然敢伤你大伯,你眼中还有这个杨家吗?”杨家的两位长老与陈海,王飞等人出来,当看见扬天时,一时间表情精彩。 杨虎面色雪白着,豆大的汗珠在涌现着。 “杨家?从我那天离开杨家的时候,我已经和这个家族没有任何关系。”扬天冷道,他步步逼近两位杨家长老。 两位杨家长老自然看见杨虎的现状,顿时心惊胆寒,怒叱道:“你,你想干什么,我们可是你的长辈。” 扬天心中冷笑连连,长辈?当初他可是没被这些人冷言嘲讽过,甚至他还被他这个名义上的大伯派人追杀过。 “这小子在青云宗时,也是目无长辈,今天我就替你杨家斩杀此子。”这个时候,陈海突然说话。 然而下一刻他就后悔了,因为扬天陡然间出现在他身前,迅速无比的伸手掐着他的脖子,将他提了起来。 “你...”一时间,陈海心中惊惧,他万万想不通扬天进入遗址时才灵士一段,为何此时却能压倒性制住他。 “老匹夫,我说过有一天会杀你,所以...你还是给我去死吧。”扬天冷声道。 下一秒他在陈海恐惧的目光下,他浑身陡然激蹿出簇簇灵力,化成火炎顺着他手臂迅速涌上了陈海的身上。 陈海惨叫般不住的在地上翻滚着,不一会竟慢慢没了动静,显然被慢慢烧死。 这个时候,扬天突然抬起目光看向不远处的那一群人。 轰! 陡然间,一股灵力威压彻底从他身中彻底爆发而出,铺天盖地般席卷场中。 “什么!”杨家长老和众人齐齐震惊的看向扬天,双目有着惊涛。 “怎么可能,怎么会是灵士九段境。”杨虎在远处喃喃的低声道。 “你断我父右臂,我今天断你四肢。”忍不住的杀意从扬天心中席卷出,下一刻他飞速掠向王家的那一群人。 王飞面色大变,他快速后退,但不忘威胁道:“小子你敢,你不怕我王家报复吗?” 咻的一声,铺天盖地的灵力威压瞬间锁定住王飞,一道灵力大手当空出现,瞬间握住王飞,使其在半空中被提起。 “小友,有话好好说,我愿意赔偿。”王飞心悸的大喊道。 “赔?”扬天双目阴沉,下一刻他怒吼道:“你拿什么赔我父亲的右臂,不仅你,连王家我都要覆灭!” “啊!” 下一刻杨家众人心中全部发凉,有点毛骨悚然,只见王飞四肢竟然被灵力大手生生撕扯下来,然后如死狗般狠狠摔在地面上。 纵使王飞修为存在,但也会血液流尽而死。 此时杨家众人无一人敢说话,纷纷心底中有着深深的凉意,而跟王飞来的那一群人,也纷纷化成一道火人,被焚烧致死。 扬天心中没有一丝怜悯,这些人都是想要杀他,才找到这里来,因此对这些人只有杀,甚至青云城总部王家,扬天心中也是有着无比的杀意。 他废了王浩,他已经跟王家完全走上了对立面。 “扬...扬天,你..你想干什么,我是你大伯!”杨虎后心凉透,看着扬天冷着眼朝他走来,他不住的后退着。 “大伯?从你派人想要杀我时,我已经没有你这个大伯了。”扬天淡漠道,心中有着点点悲哀,一个家族,到头来竟然会因为之前种种的现实,会走到现在的地步。 “扬天,杨虎可是你大伯,你不能杀他,只要你愿意,杨家家主的位置立马给你。”这个时候,杨家两位长老,也是惊惧的出声道。 摇了摇头,扬天心中懒得在说话了,要是他没有修为,他肯定他早已被眼前这些家伙给杀了不知道多少回了。 咻的一声,扬天突然快速出现在杨虎面前,掌心灵力汇聚,瞬间笼罩向杨虎。 杨虎见状,也是咬着牙,疯狂催动灵力,想要抵挡。 “小天,算了吧,留他一命。”这个时候,杨啸在杨管家的搀扶下,慢慢越过人群,神情淡漠的看向杨虎,他这个所谓的‘大哥’。 啪的一声,杨虎毫无抵挡之力被扬天瞬间制住,条条火龙瞬间没入杨虎体中,发出一声脆响。 “你...你竟然废我丹田。”杨虎狼狈的在地上浑身颤抖着,下一刻他双目仇恨般的看向扬天,疯狂喊道:“扬天你好狠,我儿杨山不会放过你,他会为我报仇的。” 杨虎状若疯狂般的大叫,要知道丹田被废,就如之前扬天一般,只能沦落为一个废人。 “希望他不会来找我!”扬天冷声道。 对于这个名义上的‘堂哥’,他心中同样没有好感,以前在杨家待了两年,他可没少被杨山数落过。 杨家两位长老此时纷纷浑身无力般坐在椅子上,他们知道杨家真的要变天了,被眼前这位少年强势改变。 “嗯?” 就在这时,扬天突然感受到远方天际有着冲天的杀意从妖兽森林那边疯狂席卷而来。 如一簇簇乌云般降临,不仅他一人感受到,就是整个杨家老少,都是能清楚的感受到。 一股磅礴大力如万丈大山轰然席卷杨家镇,冲天的杀意如浪涛般席卷而来。 扬天漆黑的双目一抬,发现远方天际处,有着七道身影如黑点般在慢慢变大。 第一百七十三章 起驾回宫 “白少侠,如何也来此地?”元犀大师看了看一边的弑神侯,又看了看白发三箭。 “刚好路过。见此人身上带有一把好剑。”白发三箭说着了看曾德忌炎。 “哈哈。此人此剑可不是白少侠所能得到的。还是快快离去的好。”元犀大师一听便知道白发三箭的想法,不由的大笑起来。 “哦?”白发三箭将信将疑,又微微扭头看向曾德忌炎,依然想不起云微有此号人物。 “三只箭?”白发三箭转头去看曾德忌炎时,蓝芩看到他的后脑居然有三支箭倒挂着,跟花白的头发连在一起。箭头朝下,一支跟脊椎平行,另外两支分别指向两边。 “发白似雪,三箭悬头。故名白发三箭。”元犀大师微微一笑。白发三箭听见后也是微微一笑。 “这位是?”白发三箭突然看向蓝芩,眼神发生了点小小的变化。 “蓝芩。卜卦司蓝神司。”元犀大师介绍道,又指指后边跟上来的吴斗一和石完,道,“云微最北,白须斗一,吴斗一吴老先生。金蟾石完,石前辈。” “啊!”白发三箭没想到遇到元犀大师也就算了,居然还遇到早已经归隐的吴斗一,和大名鼎鼎的金蟾石完。只是看他们两个好像身上带伤,似乎刚刚和人打斗过。 “有失远迎,前辈恕罪。”白发三箭忙拱手向吴斗一和石完请罪,深深一弯腰。吴斗一摆摆手,嘴里称不敢当,眼光却放在一边的曾德忌炎身上。却见曾德忌炎丝毫没看到自己一样。 “白少侠少年成名,老夫早想拜会了。有幸在此一遇。”石完客套的说,但身上有伤,刚刚说完就咳嗽起来。 “不敢不敢。晚非岂敢。”白发三箭见石完咳嗽的厉害,轻声问道,“前辈身体似乎有恙,可是受伤?” “嗯。小伤小伤。”吴斗一在一边搭话道。石完又是轻咳两声,只是微笑,并不说话。 “谁能把两位前辈打伤?难道是?”白发三箭心里虽然想着是那边那个不说话的人,但却不敢断定,看他年纪也有四十来岁,自己虽然成名才两三年,但却从没听过有这样一个人,但他手里的剑确是把好剑。想到这,不禁转头看向元犀大师,用猜测的口吻道,“莫非是元犀大师?” “哈哈。白少侠错怪老僧了。老僧怎会是吴老先生和石老先生的对手?”元犀大师边笑边摇头,“那人便是。” “这位是?”白发三箭没想到居然真的是那个人。只是从元犀大师口中说出,让他格外吃惊。 “大名鼎鼎的弑神侯曾德忌炎,你怎可不认得,真是有眼无珠!”吴斗一大声说道,看似在责备白发三箭,但却是有嘲讽曾德忌炎之意。但曾德忌炎无动于衷。 “弑神侯?”白发三箭倒吸一口冷汗,想不到此人就是消失已久的弑神侯。若不是刚刚自己见他那柄剑杀气太重,早就动手了。 “白少侠也听过弑神侯的名号?”元犀大师笑问道。 “弑神侯的名号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南湘帝国八侯之首。”白发三箭虽然才二十多岁,但弑神侯的名字在自己小时候可是天天听到。只是后来不知道为何突然消失不见了,整个南湘帝国甚至是云微大陆都没人再见过弑神侯。数年下来,就只闻其名,不见其人。想不到今天居然在这遇到他。 “晚辈白风,有眼不识弑神侯,还望弑神侯莫怪。”白发三箭双手抱拳,朝着曾德忌炎深深一弯腰,把头低的老深,甚是恭敬。 “弑神侯?”蓝芩轻声唤道。白发三箭一直弯着腰等曾德忌炎回话,却没想到他突然像入定一样,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眼神似乎落在元犀大师身上。直到蓝芩轻声呼叫他,他才回过神来。 “他是你徒弟。”曾德忌炎突然转头看着那边的吴斗一,似问非问的道。 “早已逐出师门了。”吴斗一一惊,没想到曾德忌炎会突然想起自己的徒弟,完全不知道他在想甚麽。但可以肯定的是,那个人又做了件伤天害理的事。 “好。”曾德忌炎点点头,似乎很满意,也不管白发三箭,只是征征的看着元犀大师,似乎想到了甚麽,嘴唇动了动却并没有说话。 “元犀大师,还请详说药夹山上的事。”过了良久,曾德忌炎突然朝元犀大师拱拱手,微微一弯下,用谦虚的语气说道,“我刚刚记起了一点点。” “那是十三年前吧。”元犀大师沉思了一会,转头看了看蓝芩,微微一笑,继续道,“只要弑神侯不死透,他总会知道的。” “元犀大师,十三年前的药夹山上到底发生了甚麽?老夫虽然微有小名,却也只是道听途说。”吴斗一已经撕了块衣襟把伤口绑住,见元犀大师说起药夹山上的事,也是一知半解。不免也有些好奇。蓝芩更是一脸迫切想要知道的样子。连白发三箭也站直了腰,退到一边静静的听着,但眼光却时不时的在蓝芩身上闪过。 “十三年前先帝为了破解‘帝传九世,君无九载。风云变更,改朝换代’的魔咒,听信卜卦司的建议,亲自到药夹山去问卦,更是想从药夹山神人那里寻求长寿之术,甚至是长生不老之药,以便能延缓第九世的到来,并加大恩惠百姓,以获得民心,或许可以破解这个千年魔咒。”元犀大帅骑在白犀上,眼睛微闭,似乎回到了十三年前。 “帝传九世,君无九载。风云变更,改朝换代”这个魔咒千百年来在南湘帝国所辖境内从未失灵过。南湘帝国现在也已经传到第九世,如果千年魔咒依然灵验的话,那麽南湘帝国还有八年多的寿命。但是纵观南湘帝史,除了刚刚建国,这几百来都没打过仗,皇族线氏更是深得民心,赋税徭役都是全云微大陆最低的。而且到目前为止,整个南湘帝国都没有出现叛乱的情况,若要推翻南湘帝国,没有神助,少则三四年,多则七八年,如有意外可能要更久。 “然而当先帝到达药夹山山脚时,药夹山上无一人前来接驾,何况半月前便有旨意送达。当时上自先帝,下至士卒,无一不知药夹山上出了事。而且必然是大事。否则先帝亲临不可能不会有人到山脚接驾。” “一批又一批的先行官上山去探明真相,但没有一点音信,好像药夹山是座荒山一般。只有位于接近山顶的神天大宫似乎有人,但神天大宫各门却被厚达丈余的冰完全封住。先帝大怒,排开仪仗,亲自上山,群臣死谏也未能阻止先帝上山。”说到这里,元犀大师深有感慨,把目光放到那边的曾德忌炎身上,见他全神在听,在努力回忆,微微摇了摇头,又继续道,“先帝年迈且不曾习武,药夹山虽然算不得很高,但先帝一行也是第二天才到达药夹山万帝庙。” 药夹山万帝庙乃是摆放南湘帝国境内各朝各代帝王灵位之庙,位于药夹山半山处,环山一周,规模庞大。虽然南湘帝国境内改朝换代无数,但每一个新王朝的帝君都不曾破坏前朝上代帝王灵位,任由药夹山上众僧人打理祭祀。 “然而万帝庙空无一人,却也并没有打斗的迹象。各朝各代帝君的灵位依然摆放在那神架上。先帝留下几个人在万帝庙接应,又朝着山顶处的神天大宫去。一路上并没有发生任何异样。走了半个多时辰,所有人突然感觉且股寒意从山顶袭来,虽然当时已经入冬,但在场的人却明显感知到这种寒意并不是冬日的那种。而且越往上那股寒意越明显。等到所有人都到了天神大宫前,先帝已经披上了狐裘,众人的头发都已经结了一层薄薄的霜。而眼前的天神大宫更是一片晶莹剔透,被一层厚厚的冰冻结着。” 元犀大师顿了顿,见大家都不说话,又继续道:“先帝身边的几个高手见此,便建议先帝先退回万帝庙,甚至有人建议先帝起驾回宫。但先帝却执意要破冰进天神大宫看个究竟。” “然后呢?”蓝芩问道。元犀大师不知为何突然停了下来,手里慢慢的拨动念珠。 “然后?然后为了破冰而入天神大宫,先帝紧急召集了方圆百里的习武之人,齐聚真气,运用强大的真气气流溶解厚冰,众人轮流直到第二天上午才把大门周边的冰块化解,然而却在宫门打开的那一瞬发生了意想不到的事。” 元犀大师一句三顿,让蓝芩听的很是着急。但他目光一直停留在曾德忌炎身上,其他人也看向曾德忌炎。 “一瞬间数十条天吞虫破空而出。所经之处,寒风剌骨,霜降冰封。若不是数个高手反应及时,舍命相护,保住先帝,先帝在当时应该就驾崩了……” “药夹山上怎麽会有天吞虫?”吴斗一不相信的问道。虽然他没见过天吞虫,但对天吞虫还是有所了解。此虫乃是极寒之物,只能生活在云微大陆最炎热的地方,而且还必须是生活在火山口里,靠火山里喷涌的高温岩浆存活。一旦稍微离火山远一点,甚至是爬到火山口附近,都会迅速冰冻自身,如果没有热量化解自身的冰冻,便会被自身活活冻死。更可怕的是,虽然天吞虫只有手指大小,但一条足以冰冻方圆五步,即使是死了,也能继续产生极寒之冰,连续数日不化,极为可怕。且速度极快。要把天神大宫冰冻住,天吞虫的数量肯定不少,而且能把它们带到药夹山的那个人要有多大本事? 第一百七十五章 还怕他那个闲人? 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 “小爷忍了,都给我等着。” 易小白咬咬牙,把水桶拾起来,又去泉水处挑了一桶水,这次他放聪明了,不敢再神游。其他人见没有机会对他使坏,也都散去。 又一天,易小白才把水挑完。 小结巴和李木本在暗中帮他,可只要他们两人出了力气的那次,水缸里的水位线就不动。 他也只好自己忍着把水挑完。 “白哥,明天晚上我们就要分开了,我从其他弟子那里打听到,除了我们灵玉源的人,还有其他四个镇子的人。” 见易小白话都没力气说,他便接着道:“其中有武镇武氏家族、古塘庄的、悬壶氏还有一个叫什么玄符村。对了,就是我们之前在木舟上用的那个符,便是出自玄符村,简直太神奇了,我偷偷的弄了几张。来,白哥给你一个千里行。” 易小白顿时精神起来:“什么东西?” “我特意给你换的,他们要我们的玉,我想要他们的符,就换了。你看……”小结巴把符纸贴在自己脚上,一溜烟的功夫,他就从门外回来了,手里还端着一碗水。 他两眼放光道:“奶奶的,这么好的东西不早拿出来。还有,用这个东西,那个闲人会不会发觉?” “只要你控制速度,一般他发现不了。”小结巴把符纸拿下来,递给他:“一张符纸只能用一天。” “有数了。”易小白这才舒展眉头,安心的入睡。 第三日,果然又有弟子来叫易小白去挑水。 “知道了。”易小白在睡梦中应诺,人却没有起来。他现在有符在手,只要半个时辰绝对能挑完。 昨夜他趁着夜深,偷偷的拿着符去试了一下,只用了一个时辰的时间,竟然把整个登山峰逛完了,那速度简直快如闪电。 今天来看热闹的人比昨天都多,因为是休整的最后一天。等了大半天也没见到易小白,很多人便没有了耐心,慢慢散去。 等到人群散去,易小白偷偷的把符藏在袜子里,哼着小曲,慢慢悠悠的上了山,拿着桶缓缓而下。 他如此自信的模样倒是让宋贤仁有些奇怪:“子时前未挑完,只要你在这登山峰一天,就要替老夫挑一天水!” 易小白嘴上恭敬的应诺,心里却乐道:臭老头,凭你还不是我的对手! 他空桶下山走的很慢,挑满了水只十息的功夫就到了宋贤仁的门前,假装非常疲惫的提着水,吃力的把水倒进水缸。 只要一离开院子,他整个人就活跃了起来。 山下弟子的住处才燃起灯,他就已经挑完。就连宋贤仁都有些不可置信,平常他都是哭爹喊娘的下山,今日见他没有半点喘息,还很得意。 “长老,水已经挑完了,要是没什么事情,弟子就不打扰长老了。” “慢着!”宋贤仁从屋内传音出来。 见一道玄光穿透木门,直入易小白眉心,一息时间,就消失不见。 “你可以下山了!” 易小白疑惑的耸耸肩,不知道宋贤仁又搞了什么名堂。 “不应该啊,他毫无灵根,比一个普通人还普通,如何能在这么短时间内完成?”宋贤仁还在为刚才测验他灵根的事情纳闷。 易小白自鸣得意的下山,突然他听见了令牌上发出的玄音:“易小白,癸地。” “癸地?咦,我能听见令牌上的声音?难道我的灵根隐藏的太深?需要劳我体肤?” 他还没有思考完,接着令牌再次发出玄音,重复了三遍:“易小白,癸地。” 再次使用千里行,瞬间就回到了自己的住处,还好小结巴还在收拾行李,见他回来迫切的问道:“白哥,白哥,你分在了哪个地方?” 刹那间小结巴又平缓了下来:“我忘记了,你听不见竹牌的声音。” 易小白自豪的拍拍胸脯道:“你白哥我当然是分在最好的地方了……” 小结巴闻声,立刻放下手中的事情,高兴道:“白哥你能听见了?我就说你不会没有灵根的,哈哈,我就知道白哥肯定会去天资甲地。” 他永远是易小白的追捧者,不管易小白的自豪自信从哪里来的,他都会一如既往的吹捧他。 易小白佯装半咳道:“咳咳,这个……这个是如何划分的?你分在了什么地方?” 小结巴再次把他打听到的事情一一说给他听。 “登山峰修炼之地是按十天干划分,是由天资聚集的甲地,而后慢慢排下来的,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和癸,我被分在了庚地,李木在辛地。果然白哥是天之骄子,庚到甲差好几个排名呢。 而且我听说,甲地是登山峰内,最好的修炼之地,那里的灵气充足堪比内门弟子的修炼之处了。简单来说,分去甲地的人,基本上就是九宗山内部承认的内门弟子了,待遇可有着天壤之别。” 易小白略思片刻问道:“那分去癸地的人?” 小结巴不屑的笑道:“那个地方就是个杂役处,基本上和修炼无缘。听师兄们说,癸地的人都是些毫无灵根的平庸之辈,任由其他九地之人欺负。 排名地,也相当于辈分,所以李木都要喊我师兄了!” 李木只是在一旁淡淡一笑。 小结巴从来没想过自己竟然会被分去庚地,他梦想着只要不去癸地,哪怕是个壬地都行,至少说明自己还有些灵根。 “现在不用怕了,我白哥是天资甲地的人,怕什么!”他顿时气焰十足,终于可以在玉氏子弟面前耀武扬威了。 他变着法子去打听过,玉氏子弟最好的一个也只是分在了丙地。 易小白有些尴尬,只能老气横秋用半咳来掩饰。 “去了其他地方,我还能见到你们?不是说不能越界吗?甲地的人是不是可以随意走动?” 小结巴高兴到忘记了:“你看我,差点就忘了。每隔半年都可以下山去山下的集市上换点东西,这个时候就能见到了。 甲地的人可以去任何一个修炼之地,乙地的人除了甲地外,都可以去,以此类推。” 易小白心下有数了,他在离开前也没有告诉小结巴自己被分去了癸地,他可不想自己英明神武的形象在小结巴心里破坏了。 何况只要自己不去庚地找他,他也去不了甲地。他更相信小结巴并不是那种喜欢欺压别人的人,所以被分去癸地的事情,倒也瞒的住。 不管是分在哪里,只要他易小白下定决心的事情,他就一定会做到。 “癸地?癸地怎么了?照样可以修炼,照样可以当长老,选人还能作弊呢,谁保准对我易小白不会看走眼?”易小白按照令牌的指引朝癸地而去。 他遇见很多人,几乎都是往山上走,只有他一个人是下山。 越是靠近登山峰顶端,那里的灵气越甚。只要稍具灵根的人,就能看见灵气环绕,就连宋贤仁的住处都没有顶端的灵气旺盛。 易小白回头望了一眼,在黑色的天空中显示出三个字“天资甲”。他也明白那个地方就是甲地了,天资聚集的地方。 在他回头的一瞬间,一个声音突然传到他耳边:“嘿,老兄,我看你一个人往下走,不孤单吗?要不要一起?” 易小白仔细打量了那人,年纪和自己相仿,眉清目秀,看起来有些太过娘们儿,一身黄道服和他的年纪格格不入。 “你也是癸地的吧?那以后咱们就是朋友了!”他毫不客气的回道。 那少年大笑:“我知道你,没想到你也是癸地,以后就是朋友了。我叫符灵仙,是玄符村的。” “易小白,灵玉源!” 符灵仙笑道:“我知道你是谁。你得罪了宋长老的事情,没有人不知道。” 这少年和易小白一样,天生自带一些洒脱,看起来被分去癸地的事情,他一点都不介意,和易小白两人高高兴兴的朝山下而去。 一路上聊了许多,两人也不寂寞。 “灵仙,你那个符真的是太神奇了,我就用了一个时辰就把登山峰逛个遍,多亏了有你的符我才完成那个闲人布置的任务。” 符灵仙高兴的笑道:“哈哈,我们真的太有缘分了。” “以后有你在,我易小白还怕他那个闲人?” 符灵仙开口:“我这符也是有限的,是我父亲给我的,不过我自己会画,不用担心,谁要是敢欺负我们,保准要他好看。” 两人到了后半夜才走进了癸地。 这里的门口就只是用了一个竹牌明示了一下“癸”字。 一字排开五间卧房,三间已经被人挑选了。 符灵仙挑了最左边的房间道:“白兄,我就住这里,你就别抢我的了。” “你想住哪里住哪里,我那里你也可以随时来住。”易小白大方道。 却让符灵仙微红了脸,学着易小白的动作半咳道:“好,明早见!” 他洒脱的摆摆手,两人就分别回了房间。 虽说是癸地,条件也不差,房间内该有的都有,只是易小白总感觉缺了些什么。 翻看了半天,才发现这里完全就是镇子上客栈的客房模样,一点修炼的东西都没有,就连他们人手一本的卷宗都没有。“看来这癸地就是让人呆满时间的地方,还要防止其他地方的人来欺压。还好,甲地的人不会这么吃了没事干,来欺压癸地的我们,其他地方的人,只要有灵仙的符,咱们也不怕。 倒也奇怪,他为什么会来癸地?不是说毫无灵根的人,才会分来这癸地?他那道千里行,就很是不俗。可能他就是符厉害,也是没有灵根的人。” 易小白躺在床上思索着,同时他也不忘评价一下其他人。 一大早,就有弟子在令牌上传音:“早饭辰时,午饭午时,晚饭酉时。分别送入己、庚、辛、壬四地。” 易小白从床上跳了起来,他开始还以为是说他们的吃饭时间,没想到是他们做饭送饭的时间。 “起来了起来了,都睡的跟猪似的,来了癸地就别想着修炼了,服侍好其他几地的大爷,你们就少受点苦。” 一个壮如牛的人,拍打着易小白的床。他霎时间感觉天旋地转,整栋房子都在颤抖。 那人呲牙笑道:“小子,你就是那个得罪宋贤仁的吧?今天特例,你不用干活,陪老子唠嗑。” 易小白还在睡梦之中,他简直无法相信,这里真的是癸地?不是说癸地的老人最喜欢欺负他们这些新来的没有灵根的人? “多谢……还不知道老大尊姓大名!” “哈哈,你小子倒是有眼力劲,我叫大壮,来来来,咱们去叫其他几个小子。”大壮比易小白高出一个头,伸手就把他揽在了怀里,拖了出去。 就差一点,他以为自己要憋死了,大壮放开了他,一脚踢开了其中一人的房间,脸色突变严肃道:“到了癸地,都别想着偷懒,也别想着修炼!” 其他几个就没有易小白这么好运气了,均是由大壮扛起了甩了出去。 “大壮哥,这个,这个是我朋友,能不能下手轻点?”易小白替最后一间房子的符灵仙求情。 大壮大笑道:“哥明白。” 进去喊了一句符灵仙,就走了出来,又携着易小白到了后厨,那里还有四个忙活的牛,哦不,是人。 他们几乎和大壮一样,身材魁梧,只是一个比一个略微壮些。 “我是大壮,他是二壮、三壮、四壮、五壮。”大壮介绍道。 “大哥,他就是易小白?怎么这么瘦小?看上去好像十几年没吃过一样。”三壮调笑道。 “来了我们这里,就给他补,补到和我们一样。”大壮憨厚的看着易小白笑道。 他觉得如果有生之年吃成他们这样,这辈子就别活了,还怎么找道侣?哪个女修会看上这样的他? “我们可听说,你差点把宋贤仁的木舟给伤了,谁给你这么大的胆子?” “是啊,给我们说说,你怎么敢碰他的宝贝木舟?” “我在这里十几年,头一次遇到你这么胆子大的。” 易小白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着,挠挠头:“也没什么,就是个意外。” 大壮突变脸色道:“你这么见外,就是不把我们当朋友!” 易小白见他板着脸,知道他肯定是生气了,硬着头皮把他如何威胁玉氏子弟的事情道了一遍。 “看不出来啊,你小子白白净净的,竟是个坏胚子。”五壮嘲讽的笑。 易小白心生后悔道:“大哥,我不是故意的,谁让他们仗着家族势力,就欺负我们这些小老百姓,我就是给他们一点教训而已。” 大壮见他这副贼目的模样,大笑着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小白,干的漂亮。老子早看不惯那些玉氏子弟了,特别是那个玉紫青,以为自己……”刚想说话,他就闭上了嘴,四下观察了一下。 其他四人表情也变得很奇怪,瞬间停止了话题。 “好了,从今天开始,小白你就不用干活了,你想去哪里逛就去哪里逛,活就让他们几个去干。不过,就你这个小身板也干不了活。”大壮再次重重的拍拍他的肩膀。 易小白一个不稳,感觉自己要散架了。 “登山峰的人果然不同凡响,不行我要找灵仙要点符贴一贴。” 从后厨离开,找到符灵仙,问他要些强身健体的符纸。 “小白,你以为符纸是膏药啊,还能强身健体?你是不是还要一些能变成大壮他那样魁梧的符纸?” “灵仙你就帮个忙,我快要被大壮拍散架了。”他苦苦哀求着,期待符灵仙有点东西给他。 之后,符灵仙掏出一沓符纸,放在易小白面前道:“你自己挑,挑中了,我教你用就是了。只能拿一张,这些符我都只剩两张。” 易小白压根就没去听他讲些什么,立刻着手挑着。 “御水符?没用。千里行?暂时用不上。隔音符?没什么用……”易小白每一张仔仔细细的看了起来,半盏茶的功夫挑出了一张符纸:“哈哈,就是这一张了,耐打符。” 符灵仙看着他手上的符纸,无奈的摇摇头道:“这个符纸能用半年,耐打是挺耐打的。用符期间是不会有什么疼痛,符纸失效后,所有之前没有的疼痛,都会瞬间回来,要是你能扛住,我就给你用。” 易小白完全不理会那么多,而且谁没事会去挨打啊?何况他那么怕疼怕死的,怎么也不可能去主动挨打。 催促了一遍符灵仙,他只能再次叮嘱易小白,随后就给他把符用上。 “你打我一拳试试?”易小白高兴的挺着胸脯。 符灵仙不可置信的看了他一眼,他还是第一次见有人有这种的要求,毫不客气的朝他打了一拳。 易小白害怕的闭上眼,以为自己会被震飞,他却看见符灵仙的拳头软绵绵的锤在他胸口:“灵仙你是个娘们吗?用力!” “好,这可是你说的!”符灵仙把拳头收了回来,退开几步,轮着风火轮就朝他胸口砸去,这一拳再次把易小白惊呆了。 “好了好了,我找别人去试,你太柔弱了,比小结巴还弱。” 音方落,他就听见门外有人大声嚎叫:“发疯了,这头牛发疯了!” 等他们出去时,就看见一个非常壮实的男人,出现在他们面前,仿佛被人惹怒了,正在大声道:“刚刚是谁要欺负我!” 易小白见不是大壮他们,也不知道面前这人是谁,看向了符灵仙。 “他是武镇的武铁牛,就住在你旁边,你不去惹他,他也不会犯你。看样子是有些不知道天高地厚的人招惹了他。” 易小白这才看见门外有些陌生的弟子过来了,想必就是小结巴说的其他修炼之地的人来欺负癸地的人。 符灵仙站在门外嘲讽道:“嘁、只不过是壬地的就敢来这里耀武扬威?不用铁牛出手,我就能收拾了。” “别说才分的地,就算修炼个十年,也该夹着尾巴做人。” 易小白见他非常的自信,顿时感觉自己攀上了高枝,以后只要有他在,自己什么苦难都没有了。立刻跟在他们屁股后面道:“就是,壬地的有什么了不起,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等小爷我修炼有成,踏平你们壬地。” “好你个易小白,你给爷爷等着!迟早有一天,我们要弄死你!”刚才被摔在地上的人,捂着胸口,把矛头立刻转向易小白。 “什么?!”易小白心下惊慌起来,他只不过说了句大话,怎么自己成了他们的靶子了? 那些人来之前都做过功课,对于易小白的身世一清二楚,一没人脉二没灵根,是癸地里面最好欺负的一个。 本来他们就是来欺负易小白的,结果被武铁牛撞见了,所以只能吃这种哑巴亏。 易小白在壬地的五人当中,看见了玉氏子弟的人影,他非常明白定然是他的挑唆,只是刚才自己千不该万不该说这种大话。 等他们走后,易小白问道:“不是说癸地的人,都没有灵根吗?怎么铁牛还敢得罪他们?等以后修炼时间久了,我们就有苦头吃了。” “屁话,谁说癸地的人没有灵根?甲地的就都是天资了?” “这不是卷宗上写的嘛?”易小白看着他。 符灵仙意味深长的拍拍他肩膀,边走边道:“小白呀,人心难测,天资也是人选的,保不齐有看走眼的,你说是不是?” 易小白心下计较了一番,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自己就是一个例子,就是被看走眼的那个,否则之前听不见看不见的竹牌,现在怎么就看的见听的见了。 见武铁牛要走,易小白拉着他道:“铁牛铁牛,等一下,咱们同是癸地的弟子,帮我个忙,打我一拳。” 武铁牛疑惑的微微蹙眉,随后平缓的憨笑:“我武铁牛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有人给我提出这样的要求,易小白我敬你是条汉子!” 他平白无故的也不好意思打易小白,而且刚才他还一起赶走了壬地的弟子,怎么也不好下手。 可易小白一直在央求,直到符灵仙换了道袍出来:“铁牛,你还是答应他吧,否则他要缠着你一天。” “就是,铁牛,打我一拳,一拳就可以!”易小白舔着个脸。 “这世间倒是越来越奇怪了,还有人求着我打?你们都看见了啊,是他,是他自己的要求,打死了我可不管。” 第一百七十六章 略有小成! 武铁牛佩服的看了一眼易小白,觉得这个男人的想法真是太奇怪了。 易小白立刻跳远,朝他招手:“来来来,不用管不用管。你用七分力气就行。” 和说好的一样,武铁牛用了七分力气凝聚在拳头上,朝他打去。 在接触到他拳的那一刻,易小白顿生后悔,他整个人就被推出了几丈远,差点把墙都推倒了。 他感受到了内脏的波动,感觉被他震碎了,身体却没有一丝疼痛感。他从地上起来,摸摸胸前:“太厉害了,太厉害了!” 他想表达这个符纸的厉害,武铁牛以为是说他的拳头厉害,走上前憨笑道:“不厉害,我没有你厉害,受了我一拳,什么事情都没有。” 易小白尴尬又不失礼貌的朝他微笑,这件事也就此作罢,武铁牛对他改观了不少。 壬地的弟子这次吃了哑巴亏,把仇也记在了易小白的头上。 好在易小白每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整天就窝在癸地。 连癸地的大门都不敢出,倒是在符灵仙那里得到了一本野记。大概记录的是九宗山下五个小镇的各种事情。 符灵仙算是癸地里面百事通。 比如,十天干里面的弟子,除了天资甲地以外,其他九地的弟子着装都是统一的淡灰色,腰间竹牌令字均变幻为各地的字名。 要是不看竹牌,其他九地的弟子基本是分辨不出来。当然天资甲地之人,也可着灰色长衫,只是不强制性对他们。 除了竹牌外,还有一个区别就是,排名往后的弟子是进入不了面前人的修炼之地,反之却可。 当易小白知道这个事情的时候,他想起了小结巴,要是他来癸地,不就一下就戳破了他的谎言?但他还是相信小结巴不会和那些人一样,来欺负别人。 符灵仙:“再过半月,我们就可以下山去集市换物。每年都是你们灵玉源的人占大便宜,我们根本没什么好去换的,你们的玉在集市上可以直接换取灵石灵液,或者有些散修之人看中了,还会用秘术和你们换。 我们其他四个镇子的弟子就没有这么好运气了,我们没有什么好的资源可以交换。” 易小白:“怪不得你用符纸和小结巴换玉。” 符灵仙有些不屑:“你们灵玉源的人,天资差!没有被弃掉的原因,自然也是因为你们灵玉源盛产的灵玉,否则的话,九宗山才不会跑到你们那山沟沟里去选弟子。 我们其他四个镇子的就不同了,最差的一个都比的上你们精心挑选出来的十人。每个甲子里,留在九宗山的弟子,你们灵玉源屈指可数,据我所知也就区区五人。 要是把你们灵玉源的资源,分给我们其他四个镇子的人,还真别说……估计个个都强大。” 易小白就当他是在吹牛,就算把灵玉源的资源全给他符灵仙一人,他也不可能去天资甲地,可能他就是眼红了灵玉源的资源。 他从符灵仙处,知道了些大概。 武铁牛武镇天资最差一人,分癸地。 其他二人,一个是悬壶氏春不见,就符灵仙的话说:典型的药罐子。 还有一个比较冷酷,是古塘庄的冷幽。 易小白均在第一天大壮下马威时见过这两人,连脸都没看清楚,就不见两人踪影。 符灵仙:“你也别奇怪,悬壶氏和古塘庄的人都这样。一个是个药迷,一个是剑痴。还是我们玄符村和武镇的人和善。” 他话音方落,突然闭眼掐算,十息左右,猛的突然睁眼大笑道:“好日子,好日子……七日之后是个好日子。” “什么好日子?” 符灵仙笑的很阴险,在他耳边嘀咕了几声道:“你敢不敢去?” 易小白吃惊的张大嘴巴,咽了咽口水:“怕个屁,我易小白自从来了这个鬼地方,就没想着活着回去。去!” 道别符灵仙,易小白怀揣着异样的心情回了房间。 由于癸地的弟子没有修炼课程,他也就整日无所事事,偶尔去和大壮他们聊个天,又时不时的去看武铁牛练功。 自从符灵仙说过七日之后是好日子,他就不见人影了。 在癸地,似乎所有人都很忙,唯独他易小白,整日的在虚度光阴。 总算是熬到了七日后的子时。 易小白睁着眼睛,躺在床上,他在等一个人的敲门声。 果然,符灵仙敲了两下门,就推开了。 符灵仙拿着一套黑衣:“小白这是我给你准备好的衣服,快换上。” “就我们两人吗?要是被抓到了怎么办?”易小白有些担忧。 符灵仙小声:“不止,还有几个师兄一起。快点,都只等你了,咱们可是说好了,要是万一被抓到了,谁也不许说出去,能不能修炼就看这一次了。” 易小白略微思考片刻:反正都互不相识,要是被抓的不是自己,那就赚大了,说干就干。 他立刻把衣服换上,把竹牌留下,和符灵仙出了癸地。 他们行至半个时辰后,易小白才看见三个人影,着装和他一样,均看不清楚脸,符灵仙给他们每人贴了一张符纸。 之后他变着音调道:“我们有言在先,东西到手立马撤,拿到什么都看个人本事。” 其他三人均点点头,易小白也点点头。 五人趁着月光,身着黑衣,避开了所有巡逻的弟子,必要的时候,符灵仙还弄出点迷粉。 一路上,过五关斩六将,总算是到了宋贤仁的院子前。 七日前,符灵仙算准了宋贤仁昨夜远游,要三日后才会归来。所以他现在的院子,就是个空的,所有物品均可随意拿取。 符灵仙前几日,就去弄符纸去了,去除自身的气味,还有各种印记的符纸,如一个幽灵入境一般。但是这个符纸时间不长,筑基修为的人,一眼便可看穿。 唯一的好处就是,入境无痕。 五人潜进院子,清幽寂静。 易小白对这个院子不陌生,挑过三天的水自然也知道构造。他完全不去看其他的偏殿,直入主卧。 其余四人均跟随他的脚步,去了主卧。 符灵仙找易小白来的原因,当然就是这个,他是唯一一个出入这个院子三天的人。对这里的事物不说都熟悉,总比他们完全没见过的来的强。 否则符灵仙为何要去找他?随便一个人就可以了。 潜入主卧,着实让他们大开眼界。 从外面看起来这里平淡无奇,但一走进去就能看见许多木艺闪着玄光,仿佛在细细交谈。 自然他们是发觉不了易小白他们。 五人散开,均去找自己想要的东西。唯独易小白,抓着一个木艺端详了半天,他仿佛又听见了一声饱嗝,他立马松开手:吓死小爷了,真是那条木舟,算了,还是去找找有什么大补丸之类。 一刻钟后,他们都找的差不多了,均要离开时,隔壁房间却亮起了灯,吓的他们五人退成一圈。 隔着屏风,符灵仙望了一眼,见一女子正准备下池沐浴。 不敢出声,只用手打了几个手势,示意他们离开。 都知晓他的意思,都准备偷偷的溜出去。 好巧不巧,那条木舟仿佛整天打嗝似的:“嗝~~~” “谁?!”女子瞬间冲出浴池,衣物在她出浴片刻紧贴其身。 易小白似觉女子声音熟悉,没敢多想,就和他们仓皇而逃。 不知是谁,在女子快要抓住他们时,大喊了一声:“易小白,你不要脸!!!” 易小白此时不知什么情况,这是被出卖了吗?而且除了符灵仙外,谁也不知他是谁?他刚想回一句嘴,却发现自己张口发不出声音。 他只能拼命的跑,好在他之前偷偷拿了一张符灵仙的千里行,此时他逃的比谁都快,不到百息时间,他就已经到了癸地,而其他四人此时还在山上。 女子听见易小白的名字,又羞又臊,但又看不见他人,对着空荡的山路道:“易小白!” 就连远在山脚下的易小白,都听见了,他立刻把衣服换下,躺在床上假寐,假装从来没有出去过一样。 他知道,迟早那个女子要来癸地查看一番。 而且他也认出了那个女子的声音,竟然是玉紫青。他如今也没空多想,为什么玉紫青会出现在宋贤仁的院子,竟然还在那里洗澡。 不到几息时间,易小白清楚的听见符灵仙也回来了,他心跳加速,他怕之后跟来的是玉紫青。 他没有猜错,玉紫青在符灵仙后,就到了癸地,没有惊动任何人,一掌把易小白的房门拍开。 手微微一抬,房间里的灯全亮了,易小白心惊的看着面前的玉紫青,此时他还是不能开口说话。 只能用眼神表达愤怒。 玉紫青见他从床上惊坐起来,怒气消减一半。如果此时易小白不在房间,那明天回来的肯定是他的尸体。她知道凭易小白,是不可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出现在癸地。 “你怎么回来的?”玉紫青还是认定刚才几人中有一个人是他。 易小白不敢动,刚才脱衣服脱的有些急,符纸还在衣服上,他假装愤怒的再次躺下,把符纸撕下直接塞进嘴里咽了下去。旁边房间的符灵仙默默替易小白祈祷:“小白啊,还有几息时间,你就能说话了,撑住撑住!” 刚咽下,他就感觉自己能说话了:“你是不是有毛病?大半夜的不睡觉吗?” 玉紫青抬手抓住他的衣领把他提了起来:“说,刚才你是不是在长老的院子里?” 易小白比她更愤怒道:“我都没出过癸地,我去长老院子做什么?受罚,挑水吗?走开,别打扰小爷睡觉!” 见他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这倒是让玉紫青开始怀疑了:难道是有人诬陷他? 没有任何证据,她也不好拿易小白怎么办。 玉紫青松开手,冷冷道:“好,要是不是你,自然还你个公道,要是是你就别怪我诛杀了你!” 说罢,她便掏出朱字令牌,发出传音请她师父来一趟登山峰,不到一息时间,便收到回复:“师父闭关突破,无法出关!” 玉紫青愤愤的放下竹牌,觉得这一切太巧了,好巧不巧他师父闭关了,在九宗山只有他师父可以晓前事。 她也只好作罢,愤然离去:“易小白,别让我抓住你!” 易小白见她离开,手摸了摸胸脯压压惊,他差点被吓死,要是她师父来了,明年的今天就是他的祭日。 等一切都平静下来,易小白拿着东西走进符灵仙的房间,厉声问道:“是不是你小子出卖我!什么有言在先,狗屁!你小子过河拆桥!” 符灵仙有些抱歉道:“不是我,刚才真的不是我!我只是把你禁言了。” 易小白威胁道:“那是谁?除了你,还有谁知道我也去了?要是你今天不给我个解释,我明天就去闲人那里告状,就都别活了!” 后来符灵仙解释了一遍,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那三个人是谁,唯一知情的就是易小白,那三人就是给符灵仙符纸的人,给的时候都是通过好几手,所以本尊是谁,符灵仙是真不知道。 再三威逼,符灵仙是真不知道,易小白便坐下思考了起来。 许是有人故意陷害自己,就算今天没去,可能也有人会陷害他,他实在想不通到底是谁?这是活生生的要他的命。 玉氏子弟虽然看不起他,也瞧不上他这副样子,但也不至于想要害死他。那到底是谁?和他有如此大的深仇大恨? 思索无果,他道:“把你拿到的东西分我一半,否则无法解我的心头怒火!” “喂小白,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肯定是有人想害你,就算你没去,指不定也有人陷害你,你分我的东西就过分了!” 易小白完全没有理会他说什么,打开他的箱子发现他竟然和自己一样,拿的都是什么千年灵芝,人参,大补的灵药。 抬手拿走一个人参道:“这算是你给我禁言的补偿。我身体这么弱,不需要补吗?” 易小白走后,符灵仙在他身后,碎嘴一声:“臭不要脸!” 他们都不敢偷拿什么秘籍或者其他重要的东西,因为这种东西很容易被发现,但是吃的就不一样了,吃下去谁还知道呢? 其他三人拿了什么他们都不知道,反正都互不相识,抓到了也是他们的事情。 天微微亮,大壮他们还没有来,易小白就偷偷的溜进厨房。 翻看了食谱,了解了灵芝做法,如何发挥它最大的作用。 两个时辰后,大壮他们才来,易小白已经吃饱喝足了,分别盛出五碗:“大壮师兄,来来来,都来……” 正当易小白想要说时,大壮抢先:“小白,你哪里来的九宗山灵芝?” 易小白束起大拇指:“大壮师兄,厉害,闻就能闻出来!” 大壮:“那是自然,我们几个又没少……” “咳咳咳……大哥!”“大哥!” 大壮适当的闭嘴不言,易小白显然知道他们没把自己当成真正的自己人,但还是催促他们几个放心吃,有事他担着。 好说歹说,他们才把灵液喝了,感觉神清气爽:“好久都没吃过了,感觉整个人都精神多了。” “是啊,感觉舒畅多了。”“浑身都得劲了。” 五人均对他赞不绝口,也没有人提起他的灵芝是哪里来的,管他哪里来的,吃下去就是大补。 “这是为了感谢五位师兄对我的特殊照顾,要是我易小白这点人情都不懂,就白活了,尽管吃。” 大壮大笑着拍拍他的肩膀:“我是越来越喜欢你小子了。” 其他四人对他看法,似乎也因为这一碗灵液改变了不少。 易小白觉得这才哪跟哪啊,要是把他的存货拿出来,他们不是要把自己当菩萨了,而且这个灵芝也是昨天从符灵仙那里拿的,自己的还没有开始吃。 “大壮师兄过奖了。” 接连几日,易小白如初,一大早来做灵液,给他们每人剩下一碗。 时间久了,大壮他们也受之有愧,而且这些全都是他们见都见不到灵芝和人参。 这日,后厨内。 “听说宋闲人的院子被人偷了,人参灵芝都少了一大半,还有一本木艺绝技也被偷了,昨天抓到了三个,说是还有两个没抓到。” “你们……说这小白的东西,是不是偷的?” “那我们不就成了同伙了?” 大壮敲响灶台道:“瞎议论什么?等小白来了,问他就是!” 音未落,易小白兴高采烈的从门外进来,闻了闻味道:“你们要问我什么?我知道,你们想问我是不是偷了宋闲人的东西。是的,那些都是他的。我之前就说过,有事我都担着。” 刚说完,易小白以为大壮他们要数落他几声。 结果大壮笑的最大声:“好好好!” 其他几人和他一样,瞬间开怀大笑:“干的漂亮。” 大壮:“六壮干的漂亮,我还以为你要否认,那可能你就要卷铺盖走人了。咱们这后厨别的没有,但什么都是一条心。自从六壮成了散修,位置一直空着。没想到能等来你这个坏痞子,好好好!” 易小白非常吃惊:“六壮?”他可不喜欢这个称呼,他长相白净,但却一脸痞气,实在不好当六壮。 不容他拒绝,大壮就把他怀揣着出了后厨,到了癸地门口,大声道:“从今天起,易小白就是六壮,要是谁敢欺负他,就是和我大壮过不去!” 他无疑是宣布了易小白的地位,不管是以前的弟子,还是新来的,在癸地的所有人都要尊称他为师兄, 就连其他修炼之地的弟子也都要朝他行礼,除非他们自己认为可以打的过大壮。 易小白一朝从小偷,变成了受人尊敬的师兄,这让他开始有些自鸣得意:果然,我易小白走到哪里都吃的开。灵根?谁能比我有灵根?符灵仙说的对,就是会看走眼。 六人这几日都在狂欢,总算是等来了六壮。易小白这几日感觉胖了不少,但要变成他们那样的六壮,可能还差一点。 易小白借着酒劲:“大哥,为什么我们癸地的人没有修炼课程?” “他们那些也不是修炼课程,你看前些日子不就有人被送下山,就是没有通过的。还有三个是偷了闲人的秘籍,那种东西都敢偷,都是有灵性,只有你偷的吃的,这就不同了。 在我们这里什么都没有,就是吃的管够。其实啊,我们五个经常偷闲人的补品,到后来他都不敢让弟子来癸地烹煮了。哈哈哈……” 大壮有些微醉,说话也是东一句西一句。 随后从怀中掏出一本书籍递给他道:“给,这是练气第一篇!辛壬癸三地是没有的。” 易小白之前得知,修炼的第一阶段就是练气,可是这气怎么练,他一直不知道。他拿着书,如获至宝,觉得自己离长老又进了一步了。 借着酒劲,他踉踉跄跄的走回房间,打开书籍。 练气一层,神通化气成物。 他按照书上所说,盘腿静坐,缓慢呼吸,把气压在胸口处,试着把气凝聚在心窝上。只要他哪天可以把气聚集在心窝上,就代表他略有小成。 可他深吸了几口,气还是散了,要么就直接进了肺部。加上酒的醉意,瞬间让他处于极度不舒服的状态,仿佛下一刻就要走火入魔了。 他自觉一天吃不成个大胖子,倒在了床上,昏睡了过去。 直到第二天,符灵仙推开他的门:“小白,快起来,今天要去山下换物了,这次不去,就要等半年了。” 闻声,他立刻从梦中惊醒,才想起今天要去集市,还是他约好的符灵仙。不到半盏茶的功夫,他就收拾好了,背着包和符灵仙下山。 今日特许,他们弟子着便装。 符灵仙一路上好说歹说,在易小白那里要去了几块灵玉。他知道易小白虽然没灵根,但人很大方,只要不惹怒他,他有的就可以成为自己的。 集市上,人来人往,一些散修见此处没有比他修为高的人,就拿出自己便宜货换取别人的优品。 符灵仙一路给易小白解释,仿佛他来过很多次一样。 “灵仙,你确定你是第一次来?” “是啊,我是听家族里的长辈讲过,要换物品,要去专门的商店,这些散修最会骗你们的物品。那家的灵液最适合了,还有可能有好物品。” 第一百七十七章 无形的冲击力 符灵仙拉着他去了一家看起来很平庸的店铺。 掌柜倒是对符灵仙很客气,直接把一包东西递给他道:“这是您的物品,已经有人付过账了。” 他没有理会,拿起包裹就朝易小白道:“你自己看看,我还有事,就不陪你了,你记住不要去买散修物品。” 易小白见他匆忙离开,只好作罢,在掌柜的介绍下,他换了一些灵石灵液,还有练气篇二,三。 在集市上能换到练气篇一二三。之后的练气篇,都需要在宗门的藏百~万小!说获取。前三篇大同小异,只是神通不同。 昨夜大壮给他的是化气成物篇的练气,他也就在商店换了化气成物篇二篇三。 掌柜看着他手上的书籍:“现在倒是很少有人换化气成物篇的练气,你不要篇一吗?” “我已经有了篇一。我在书架上好像没看见篇一。” 掌柜的笑了笑:“是的,本店没有篇一,看来你和它有缘。” 掌柜的因他已经有了篇一,又搭载的送给他很多灵液,说是为缺少篇一给他的补偿。这两本练气,已经摆在架子上许多年了,都因为缺少篇一,没有人来换。 他出了商店,包里的玉已经用掉了一半。但他从掌柜的那里得知,并不只有玉才能换物,等他修为高了,可以用自己绝技来换物,均看物品的质量。 每年只允许他们新进的外门弟子下山两次换物,自然是怕他们修为太低被散修欺负,所以每年的这两次九宗山都会派人在集市外镇守。 修为高的人,随时可以下来集市换物,没有强制性,但前提是你的修为得高,高到什么程度谁也不知道。 易小白出了商店就总感觉身后有人跟着他,但一回头又没什么奇怪的人,都是换物的弟子。 他看见了好几个玉氏子弟,对他漠视不见。 他心想着会不会遇见小结巴和李木,也不知道他们在修炼之地过的怎么样。 见面前一个面摊,他坐了下来,要了碗面。 一人在不远处小声道:“三哥,他就是易小白,就是他害我被遣送回族。” “好,你确定那天是他出卖你们,供出了偷秘籍的事情?” 那人恶狠狠道:“就是他,我认出了他,在登山峰里我只见过他会神足通,那天晚上就他一个人跑了,绝对没错。我们家族的符不可能失效,没有人知道是我们干的,肯定是有人举报,要不然他怎么没事,他也偷了东西。” “不是还有一个?” 那人坚决道:“那个人绝对不会出卖我们,只有他,肯定是他。” 男子看着易小白,淡淡道:“好。他不是有神足通吗?我要让他变残废,只能爬。” “谢谢三哥替我们出气。” 两人嘀咕了片刻,便消失在巷尾。 易小白刚吃完面,又想起少换了些物品,又去了其他商店换了些许物品,出门时竟然碰见了小结巴。 见他有些精神恍惚,疑惑的追上去:“小结巴,小结巴!” 小结巴听见易小白的呼喊,他也没有打起精神来,反而更加萎靡,没去理会,仿佛失了魂魄一样。 易小白好不容易追上,却见他不理会。 “你怎么了?才来登山峰多久,就不想见白哥了吗?” 小结巴强忍的看了他一眼,冷哦了一声。 “我先回山了。” 易小白有些生气道:“萧节,你怎么回事!?你从来就不会把事藏在心里,你今天怎么了?” 小结巴依旧没有理会,自顾自的朝登山峰而去,易小白追在他身后。 刚一出集市,就冲上来几人,把易小白连人带物掳走了。小结巴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完全不知道他已经不见了。 等易小白睁开眼时,他已经到了荒无人烟的野外,这里虽地处登山峰,但很偏僻,基本没有人会途径这里。 “你们是谁?” “易小白,这么快就不记得我了吗?咱们五人去宋长老那里的事,你怎么快就不记得了?” 易小白从地上坐起,理直气壮:“不是说好了,谁也不提?而且你们当中有人陷害我,我还没说什么,你们倒是还找上门来了?是觉得我好欺负?” 那人冷笑:“哟嗬,这小子长本事了。害的老子被遣送回族,这个脸我要你还,给我废了他的腿,等三哥来了,让他好好尝尝作为凡人的滋味。” 其余二人,均打他的腿,没有打断之前都不会停手,但是易小白硬是一声不吭,他实在是感觉不到疼痛,而他们三人就觉得他是在硬扛,更用力的踢打。 易小白听见两声咔擦之声,他才发觉骨头应该是断了。 “好家伙,这小子骨头这么硬!” “等三哥来!” 不到几息之间,他们三人就让出一条道,一个长相文质彬彬的人,身穿道服出现在他们面前。 “三哥!”三人异口同声道。 三哥微微抬手道:“倒是条硬汉子,掰开他的嘴!” 易小白想要反抗,脚完全断了,也没有力气去反抗,任由他们把嘴掰开。 三哥拿出瓷瓶,在拿出的一瞬间,瓷瓶就碎了,一道液体悬在空中,他手微微一抬,液体便进入易小白嘴里,直入咽喉。 三哥淡淡一笑:“走吧!” 三人大笑的跟着三哥离开这个地方。 易小白不知道他们给自己吃了什么,但却丝毫没有反应,那些人也没有说。好在他们没有动自己的东西,他只能爬过去,把包裹拾起,朝一个方向爬去。 “你们给我等着,不就欺负我修为低?三哥?我看你是何方神圣,这个账我全记你头上。” 易小白感觉不到身上的疼痛,只能碎嘴的骂几句,夸下几句海口。 也只有他有这个心情去骂他人,毕竟没有谁会有他那么傻贴了个耐打符。 他爬的很快,但天黑了他也没爬回登山峰,似乎还越来越远了。等他反应过来,才发现自己方向爬错了,爬成了相反的方向,此刻离登山峰越来越远。 只好掉转头,默默的往回爬,把这个仇也记到了三哥头上。 毫无保命技能的易小白,只想着快点回癸地,也许大壮他们能帮自己治好腿。 月明星稀,照亮了他前行的路,许是他太困倦了,一个不察,顺着山坡滚了下去,等他发现时,他人已经掉进了一个山洞里。 洞里能看见月光,他努力的支撑着身体,靠在洞壁上,把包裹打开,拿出一些灵液喝了下去。 之前听符灵仙说过,不管是无灵根的人,还是修炼之人,都可以饮灵液充饥,同时修炼之人还可以把灵液化成自身的灵气,可供修炼。 对于易小白来说,这些灵液只是起到了充饥的作用。他喝下一口,就没有饥饿感了,自我感觉脑袋也清晰多了。 才回想起白天那人的话,让他尝尝做凡人的滋味。 “我不一直是凡人吗?无灵根,无修为,吃了那么多灵芝人参,还是没什么用。” 易小白不明白,他们到底给自己喝了什么,也许只有回去登山峰才能知道。他休整了片刻,想要爬出这个洞口,可怎么爬都爬不出去,洞口就在眼前,他却仿佛一直在原地打转。 “又是鬼打墙?” 他不禁想起在灵玉山上的事情,他去找小结巴,好几次遇见这种情况,明明能看见路,却怎么也出不去。 可能是害怕过头,他也就不那么害怕了,索性就坐在原地,反正身边有灵石灵液,大不了都喝了,不信没有人来救自己。 他从怀中掏出练气篇一,再次认真的读了一遍。 慢慢深吸一口气,试着让气全部凝聚在心窝中。失败一次,就继续第二次,再继续第三次。 天微微亮,他一次都没有成功过。每当气要凝聚之时,一下就被一股无形的冲击力冲开了,让他尝试了无数次失败。 他气馁过,想过放弃,但他一想到昨天的仇,竟成就了他的不放弃。 只好再次盘膝而坐:“一遍不行就十遍,十遍不行就百遍千遍万遍……” 遇到这种白天晚上都有鬼打墙的地方,他也只能被困在山洞里。 他只希望在他的灵液喝光前,有人来救他就行了。好在他换了大半年的灵液,也有些灵石。 在山洞里好几天了,也没见着有人来找他,也没听见呼喊的声音,竹牌也没有带出来。 时间越久竟让他渐渐的平静下来了,他完全不去想会不会有人来救自己,只想自己自救。 “靠人不如靠己,只要我到了练气一层,就能领悟化气成物的神通,这样我就能破解这个鬼打墙。” 他的双腿被打断,虽然不太方便,但好在这个山洞里没有奇怪的野兽,连个鸟叫都没有。 安静的像是不存在于这个世间一样。 他第二天时,到处爬去看了看,发现这个地方如一个镜子,四面都一样,唯有一个洞口,可见却逃不出。与其说那天易小白是滚进山洞,不如说是山洞把他吸了进去。 他如今在山洞里呆了整整七天。这山洞所有的地方他都摸了个遍,没有任何奇怪的地方,他只觉得这不像是个山洞,倒像是一个阵法之地,四周的墙壁都是大石砌成,能看出在很久很久之前,打磨的很光滑。 又七天,他似乎找到了一丝规律。 每隔七天,这个洞口都会变化,该说每天都会变,只是七天为一个周期,又轮回一遍。 而洞里的东西,他只看见过一块洁白无瑕的玉佩。只是当他想去捡起时,又忽然不见了。 以他在灵玉源的经验来看,那就是一块平常的玉佩,自己包裹里拿出最差的一块都比那个强。 许是在山洞里呆久了,突然生出一个物品来,总会让人好奇心突升。 又七天,玉佩又一闪而逝,他还没来得及见它一眼,就消失了,玉佩出现的位置也阴晴不定。 他每每数着日子。 饥饿之时就饮灵液充饥,他也没有停止过练气一篇的修炼。 可怎么也无法把一口气凝聚在心窝上。总有一股无形的力量把他的气息冲散,让他非常苦恼。 日复一日,他的头发都长了些许,他还是没能凝聚气息。 而他在山洞里也开始自我找乐趣,捕捉玉佩出现的方位是他唯一的乐趣,他还乐在其中。 七日,又七日…… “这七天,看你往哪里跑。” 易小白不知不觉在山洞里画下了很多区域,都是玉佩出现过的地方。现在只有自己脚下那片地方没有画到,他决定守株待兔。 果然,一入夜,玉佩蹭的闪现在他脚下,他眼疾手快的出手捉住了玉佩。但玉佩却还是消失了,留下一道光亮。 他顺着光亮,朝一块碑看了过去,竟发现玉佩镶嵌在碑上。 “是山洞里呆久了吗?影子和实体都分不清?”易小白这才发现,变化的不是玉佩,而是山洞的位置,还有洞外月亮的位置,才会让他看见玉佩一闪而逝。 他爬到碑前,刚接触到玉佩,玉佩就自然脱落。 他仔细端详,是一块普通的白玉料,扁圆形。像是外面那些公子哥发冠上镶嵌的那种玉璞,只是略微大些,有三分之一手掌那么大。 除了有一道血丝,这块玉没有任何奇特之处,甚至比他包裹里的差了好几个档次。 “算了,即使你一文不值,我也会留着,要不是你,我在这里可能早就疯了。” 他在山洞里的这些日子,体会了前所未有的孤独和绝望。好在后来发现玉佩的事情,让他有了期待,期待下一个七日。 他已经不知道自己在山洞里呆了多久了,只知道包裹里的灵液只剩下一瓶,只够他撑过下一个七日。 “在这里难道半年了吗?甚至更久?” 他在商店换取了很多灵液,预计能用上半年,实际上完全可以供养他一年的修炼。 “耐打符怎么还没有失效?” 他怎么算也都过了半年,可他没有感觉到身上的疼痛,这个事情一度让他认为在洞里没有超过半年。 鬼打墙依旧存在,他也懒的去试能不能爬出去,保存一些体力是他目前最要紧的事情。 对于练气他也不练了,只剩下一瓶灵液,他要活命而不是修炼。 又七日,他彻底山穷水尽。能吃的都吃了,能用的都用了。 人也憔悴了不少。 这些时日他没少回忆灵玉源的日子,想起了小结巴,想起了卖玉的时光…… “不行,我不能在这里等死!” 他这次没有退路,只能朝洞口爬去,即使还是鬼打墙,他也在拼命爬,就不信这个洞口深不可测。 依旧是鬼打墙,还是鬼打墙,仍然是鬼打墙! 绝望透顶之时,一道好听的声音从天而降,他彻底晕厥。 符灵仙拍打着他的脸道:“易小白!你醒醒!” “喂,易小白!” 宋贤仁微微凝眉:“先带回去!” 易小白被带回了登山峰。 三日之后他在宋贤仁的偏房清醒了过来。 一个照顾他的弟子有些厌恶道:“你总算醒了,我可算是能休息了。” 易小白:“谢谢师兄,这里是哪里?我不是在山洞里?怎么出来的?” 弟子:“我不知道!”音落,他人就出去了。 没等易小白反应过来,宋贤仁就出现在他面前,冷冷道:“怎么又是你!怎么就你事那么多?” 易小白客气道:“多谢长老相救!” 第一次接受易小白的感谢,宋贤仁有了一丝‘孺子可教’的欣慰感:“你可知你犯了宗门规矩?” “弟子不知!”易小白想要跪拜,但腿还是不能动。 宋贤仁冷冷道:“登山峰弟子去集市,需在戌时之前归来,这条规矩难道你不知?” “弟子知晓,只是……”他想要解释,却被宋贤仁打断:“念及你初犯,又被人陷害,对你从轻发落,禁足一年,不可出登山峰。好了,回去吧!” 宋贤仁挥一挥手,示意他可以离开。 可他腿也动不了,让他非常尴尬的爬出了卧房。只不过不到片刻他感觉到腿竟然可以动了,依旧没有任何疼痛感。 等他回到癸地,大壮他们早在等候他。 “六壮,你没事吧,听说你被玄符村的几人打伤了,我们找了你一天。” 易小白:“一天?” 符灵仙:“是啊,你怎么被人打残了,还跑到界碑那里去了,要是你再出去一丈,我们就救不了你了,那边就是禁区,就连宋长老都不能进去。” “真的只有一天吗?登山峰有禁区?” 易小白百思不得其解,怎么可能只有一天?他喝掉的灵液一天之内都不可能吸收,但看他们这样,并没有欺骗。 “那里不算是登山峰地界了,很久很久之前就被划为禁区,没有掌门同意,任何人不得进入。就算掌门同意,也没人敢进去。听说进去的人都没有出来过,很多散修想要禁区的资源,不惜命闯禁区,之后就没有之后了……”符灵仙解释道。 五壮不屑道:“符灵仙,怎么你什么都知道?那你知道六壮这次是被你们族人打伤的吗?” 符灵仙有些歉意道:“小白,实在不好意思,我不该……” 易小白没有听他们争论,他此刻就想安稳的睡一觉。 “灵仙你来一下。” 符灵仙跟着易小白走进卧房。他把那天发生的事情全部告诉了符灵仙。 “尝尝凡人的滋味?!不会吧,他们……他们不会不知道你是癸地的吧?” 易小白始终困扰:“这句话到底什么意思?” 见符灵仙左右跪拜,嘴里念念有词。待他安静下来,他突然很高兴道:“小白,你发达了。” 易小白疑惑的看着他。 符灵仙道:“你知不知道悬壶氏里面的洗髓灵液?据说那灵液可以将毫无灵根的人变成天资……但是……” 易小白见他欲言又止道:“但是什么?” 突然大壮推门道:“但是,但凡有一丝灵根的人,只要喝下了,一辈子都修炼不了。所以那个东西,没有人敢轻易尝试。而且悬壶氏早就把炼制这个灵液当成禁药了。” “九宗山下的小镇,几乎人人具有灵根,只是强弱问题。” 大壮想告诉符灵仙不要欺骗易小白,如果他真是个凡人到也好了,至少一下变成了天资。 二壮安慰道:“小白你也不要气馁,你还有我们。大不了回灵玉源,又不是所有人都能成为内门弟子,是吧?要向前看。” 易小白实在无心听他们安慰的话,让他们离开。他此刻终于明白,为什么在山洞里他无法聚气。 自己一个人在房间里呆了很久。之后像是通透的些许,开始把宗门的奖罚门贡都研究了一遍。 刚开始身为癸地的弟子,他根本就不想看这些门贡,还有换取修炼物品的途径。总以为自己是被看走眼的天资,现在知道自己喝下了洗髓灵液,就算是天资也变成了个‘小白’,他不得不另找途径。 从卷宗上知晓,外门弟子每个月可在登山峰任务处,接取任务,按照完成程度由各个任务的长老进行评比,门贡的分数完全由长老给予,无上限无下限。 易小白研究了一晚上任务,决定明天就去接取任务,他看了登山峰的藏,需要五百门贡才能进去一次,一次只给一天时间。 而他现在的门贡只有仅仅的五点,还是大壮平常给他加的。 癸地的门贡基本上是所有修炼之地最低的。所以大壮只能偶尔给他划一点,以至于让他能在癸地生存。 每月零门贡的弟子都会得到相应的处罚,易小白一直很安稳,是因为他起手就有五点门贡。 大壮自己的门贡都少的可怜,所以才接下了后厨的活计,每月总比没有的好,而且也落得个轻松自在,偶尔还能偷吃到长老们的食材,否则以他们现在的资源,他们的修为不可能会提升的这么快。 第二天清晨,易小白早早的等在任务处,想找一个比较简单门贡又高的任务。 他没想到,他早,还有人更早。 他远远的看见了小结巴,避开了他,在任务发布处接取了一个任务,匆匆下了山 第一百七十八章 彩珏蛋的任务 他接取了一个养殖的任务。是想着癸地时常有食物,最适合养殖这个任务。 在长老处用三点门贡换了一个幼蛋,按照长老给的养殖书籍,他把这个幼蛋安放在他房子后的泥地里。 一个月内,能让幼蛋破壳而出,算是完成任务,给予三百门贡,再看幼崽灵气与否,相应的加门贡。 这是易小白觉得最简单也是最快赚到门贡的方法。从接取任务这天算起,之后一个月要孵出幼崽。 书籍上介绍,幼蛋为彩珏蛋,每十年一孕,一孕百枚,百枚中十枚可孕出幼崽,以羽翼七彩最佳,五彩优品,三彩上品,无彩中品,无幼崽为下品。 需灵气旺盛之地孕育可得佳品七彩,幼蛋需灵气灵液每日供养,最好每日变化。喜好湿润的红土地,三日可变大,七日可裂缝,半月可破壳,一月可出。如无时日变化则为下品,无幼崽。 易小白看完介绍,立马觉得自己这是被坑了。 看起来非常简单,只要孵出个幼崽就可以了,结果才发现这个还有孵不出来一说。 “怪不得没有人接这个任务,而且门贡那么高。要是我运气不好,拿到的是哑蛋,这不就……赔了夫人又折兵?” 易小白身上的门贡只剩下两点,现在换任务也换不了了,最少的需要一点门贡才能接取,可那个地方人满为患,任务早就清空了。 他如今也只好作罢。 自己的后院没有红土,他向大壮问到了有红泥土的地方,拿着锄头带着簸箕就去了。找了半天才找到一点点,他挖满了泥土,回到癸地,把幼蛋埋在泥土里。 心疼的拿出之前偷宋贤仁的灵芝,在房间里熬成了灵液,自己偷喝了一口,走到屋后,往红土里浇。 “彩珏啊彩珏,你不知道小爷有多心疼,自己都舍不得吃,全给你了,你可千万别是个哑蛋。” 易小白一边心疼,一边毫不吝啬的全给它灌了下去。 呆呆的望了半天,没有丝毫变化,他也就不去理会了。只要每天给它灌养灵液,它肯定能长大。 回到房间,他就开始数灵芝和人参,怎么数都只够几天的供养,加上自己修炼的话,还没把彩珏孕育出来,存货就已经空了。 他突然想起,任务处好像有接取挖灵芝和人参的任务,只是他没有门贡去换取任务需要的物品。 他突然灵机一闪,只要知道地方,自己也能去挖,又没有任务说不许其他弟子去挖,只不过没有工具,可能挖的困难一些。 但是为了这颗彩珏蛋,他没办法。 一夜无眠,他都在思考怎么孕出彩珏,同时消耗的物品更少。 清晨一早,他就熬好了灵液,又偷喝了一口,其余的全部给彩珏灌了下去。 “等明天看看,如果它没有变大,我再去看看挖掘的任务吧。” 易小白又把一些泥土倒了上去,掩盖刚才倒下的灵液。 回到房间,他又无心修炼,只想赚取门贡好去藏书楼查找关于洗髓灵液的破解之法。 第三日,如初。他依旧灌了整整一大碗灵液给彩珏蛋。 那一方泥土地,丝毫没有变化,易小白把剩下的红土再次埋上去。 呆坐在泥土前,期待泥土能稍微松动一些,至少让他发现变化也好。 又一日,彩珏蛋始终没有变化,易小白这下彻底绝望了。 符灵仙推开后门,看见不远处坐在泥地里的易小白,有些疑惑。 “小白最近怎么了?都不出门,一个人在后院呆坐在泥地里?不会是之前的事,吓傻了?” 武铁牛:“我也发现了,他这几天都坐在那里。不会是傻掉了?” 大壮接话道:“他接了孕育彩珏蛋的任务,现在每天都盯着那个泥地。说起来……你们两个难道不要门贡吗?再过三个月没有门贡的弟子,需要受闲人的处罚,同时也会奖励门贡最高的弟子。” 符灵仙笑道:“我已经有三百门贡了,不至于三百门贡还会受处罚吧?” 武铁牛吃惊的指着他道:“你……你怎么?你怎么有这么多?我接了一个苦力活,现在才只赚到十点门贡!” 大壮一开始也觉得他的门贡太多了,可转念一想就想通道:“你是不是有人在……” 符灵仙立马打断道:“大壮师兄,看破不说破!” 大壮微微一笑,就去了后厨,他也懒的去理会他们的事情,除了易小白,他对其他四人都无感。 等他从后厨回来时,手上端着一碗灵液,推开易小白的房门,直入后院,倒在彩珏蛋上。 “六壮,凡是不要放弃。如果这么容易就放弃了,那你还怎么修炼?又何必来修炼?” 易小白充耳不闻,等大壮离开。他突然一个激灵,从泥地里出来,直奔任务处。 就算不是为了彩珏蛋,他也要为了自己。 他把自己仅有的两点门贡,换取了一个工具。 “师弟,你还有十点门贡,你确定只要一个工具?”给他工具的弟子道。 “十点?不可能!我总共才有五点。” 弟子给他看了竹牌上显示的门贡点数,剩余十点。 易小白非常疑惑,但也没有用一点,只换了绳子,再换了一次送去挖灵芝人参的地方。 只百息时间,他人已经身处在一方树林。 人参满地跑,灵芝却很少见。 就算满地跑,易小白也轻易抓不住它们。所以他在任务处换了一根专门套人参的绳索。 虽然只要一点门贡,但需要他提交五个人参,才可以赚十点门贡。 他看着满山遍野的人参,不止他一个人在抓取,有很多弟子都在抓。这个任务最好的一点就是,只想要交出五个人参,再多了的,可以自己留着。 所以接取任务的人很多,但他们都不知道,套人参的绳索只够套十次,如果十次全中,那才可以雪藏五个人参,但是如果只套住五次,那只能赚取十点门贡。要是更少,那就任务失败,亏了两点门贡,人参也要上缴。 易小白先在林中观察了那些人的手法,见他们都没抓到,他又换了一个地方。 观察了许久,他得出了一点点经验,这和他在灵玉源中,挖灵玉倒是有点类似。 他盯上了一个人参,健步如飞的跟着它在树林里穿梭,其他的人参,他看都不看一眼,等人参有些自鸣得意之时,他突然出手。 “走!” 稳稳的套住了。只不过在拉扯的过程中,人参往地下一钻,跑没影了。 易小白耳边还传来一声嘲笑声。 这个任务不比孕育彩珏蛋轻松多少。他现在发现,接取这个任务的人,都是看在需要的门贡少,才想试试运气。 第二次他又观察了很久,再次锁定一个目标,这次他没有立马出手,而是追了许久,见它放松警惕,他才慢慢靠近,再次出手。 依旧被它逃掉。 易小白就追着它跑,势要把它抓到不可。被它带着逃离了人群很远,他才自觉糟糕。立刻停下脚步,往回跑,却才发现林中之路时常变幻,他在人参林中迷路了。 “不管那么多了,反正到时候有师兄清点人数。” 总不至于把他一个人丢在这个人参林,他发现这边的人参似乎好抓一些,他已经抓了五个了,捆绑在绳索上。 易小白心想着:“剩下三次,抓到了就是我的,就能养彩珏了。” 再次出手抓到了一个人参,却被人参拖了很远,鞋跟都擦破了。 映入他眼帘的竟是另一番天地,五彩泥土混合之地,人参也不满山乱跑,仿佛是他误入了仙家之地一般。 易小白揉了揉眼睛,确认自己不是在做梦。 他眼中完全没有人参,而是人参脚下那片五彩的泥土。他有个猜想,彩珏蛋需要这些泥土。 更是让他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要把彩珏蛋放在这里来孕育,就算是个哑蛋也会生出一朵花来。以他的修为,还看不出这里灵气充裕。 他仔细观察了这里的方位,又抓了一个人参。走远了些,才拿出竹牌,让任务处弟子来接他回去。 在任务处提交了五个人参,得到了十点门贡。 怀着激动的心情,回了癸地。 如今他只想赶紧把彩珏蛋从红泥土里挖出来,然后带去人参林中孕育。 次日清晨,他仔细的包裹着彩珏蛋,走到任务处。 “哟,这不是易小白吗?不是听说他被人打断了腿?怎么还能走来接任务?莫不是玄符村的给他装了假肢?” 易小白回头一看,是玉氏子弟,他嘴角微微抽搐,但没有理会。 一人眼尖的看见他包裹里的蛋,大声笑道:“他竟然接了彩珏蛋的任务,真是个蠢材,怪不得分去了癸地!” 突然一人冲了出来:“放屁,白哥才没有去癸地,他去的是甲地!” “小结巴!?”易小白听出了他的声音。 小结巴异常激动,拉着易小白大声道:“白哥,你告诉他们,你是去的甲地,给他们看看你的竹牌啊!快啊!” 易小白无心与他们争论,他只想赶上去人参林的队伍。 “小结巴,我回来和你解释,我现在还有事。” 他刚离开,玉氏子弟就开始嘲笑小结巴……小结巴自认为易小白为了逃避,才说有事离开。 他一直相信的易小白,此刻在他心里起了一丝变化。玉氏子弟的嘲笑声,一直回荡在他的耳边。 “我今天就在这里等你!” 小结巴就坐在任务处,等着易小白回来。 这一等就是一天,易小白没有从人参林里回来。 又来了几日,终于任务处的师兄忍不住道:“师弟你别等了,他把门贡都换了去人参林的传送。他要在那里呆二十天!” “不是每日可接取任务?他不用回来交任务?” 任务处弟子好心解释道:“不必,他没有接任务,他只是换了去人参林的传送时日。二十日后,他门贡消耗完,我们自然接他回来!” 小结巴拿出竹牌,看着仅有的三点门贡。思索了片刻,叹了叹口气,离开了任务处,回了庚地。 易小白刚进人参林就找了个空隙远离了人群,按照之前留下的记号,成功的找到了那日捆绑在绳索上的人参。 见它有些萎靡,易小白立马把它放了下来。 果然如他所料,它立刻朝五彩地逃去。仿佛那里是它的大本营,只要逃到那里去了,就可以恢复元气。 易小白一路跟着它去了五彩地。 “好在自己留了一手,要不然还真是难找!” 待到了五彩地,他走到中心,把彩珏蛋放在土里。在放下的片刻,周围的人参似乎开始暴动起来。 集体退开了易小白身边,还发出一丝丝尖叫之声。 在易小白疑惑之际,一个看起来个头大很多的人参冲了过来,一脚把彩珏蛋踢出了很远。 易小白飞快的起身奔跑,才把彩珏蛋抱住,大声抗议道:“你——你做什么!” 人参发出不满的声音,跺了跺它的脚,示意这个地盘是他们所有。 “我只是想孕育一个彩珏蛋,都没抓你们熬灵液,你们还开始反抗了?”易小白小心翼翼的护着彩珏,和一群人参牛头不对马嘴的开始理论。 人参似乎被他的话激怒,瞬间个头暴涨,几乎有他身材的两个大小。也能感觉出它身后的人参很是兴奋,整个五彩地都回荡着咿咿呀呀的声音。 易小白抱着彩珏蛋,吃惊的咽了咽口水,赔笑道:“人参大哥,弟子刚才多有得罪,我就拿点泥土,绝不抓其他人参了。” 见对方还在逼近,易小白只能挪动身体往后逃。趁它抬须之际,易小白一溜烟儿的逃进了森林。 因为练气一直没有成功,让他学会了打不过就逃跑的技能。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等着吧,我就不信你天天守着我?” 易小白溜进森林,见它没有追来,爬上了一棵树,看了看五彩地的方位。他想着等晚上的时候,偷偷的挖点五彩土过来,还想着要把刚才那几个带头的人参抓来熬成灵液。 把彩珏蛋安放稳当,他偷偷的潜回五彩地,在边缘挖了些五彩土,就离开了。 接连几日均是如此。 他现在是在和人参们打心里战,先放松它们的警惕,到时候他布下的陷阱就等着他们来钻。 只不过这几日,易小白还是愁眉不展。彩珏蛋和刚带来时,没有起到丝毫变化。这也就意味着,这个蛋确定是哑蛋无疑了。 可易小白不想自己之前的耗费都付之东流:“不行,你就算是个哑蛋也要给小爷孵出死鸟来!” 虽然已经到了要碎壳的时日,彩珏蛋丝毫未变,他也不想放弃。毕竟他心疼他的灵液还有自己这么多门贡,就为了孵出这个蛋。 “小爷真的心疼,所有的灵液我都只喝了一口,全给你了,把最好的都给你了,还陪着你在这荒郊野外这么些天,你倒是给小爷放个屁也好啊?” 又几日,易小白的耐心完全被磨灭了。他看见竹牌上更新的任务提示,彩珏蛋任务已经有人孵出彩珏了。而他这个蛋,丝毫没变化。 他算了算还有十二天他的门贡就要耗费完了,再看了一眼彩珏蛋,他就心凉了半截。 “不行,小爷死也要让你在五彩地里呆上半天!” 包裹好彩珏蛋,把脚下的五彩泥土抹平,轻车熟路的去了五彩地。 人参似乎没有人注意到他的到来,只能听见咿咿呀呀的话语之音。 易小白强行伪装了一下,把彩珏蛋偷偷的埋进五彩地里。虽然去不了中心处,但好在也不是太边缘。 做好这些,准备离开时,他突然被不明之物捆绑了起来,悬挂在空中,呼救之声都没有发出,嘴里就多了一捆青草。 还是那个大个头人参,此时似乎比之前更大。 抓住易小白就在空中晃荡,像是给那些幼小的人参炫耀。 把他从空中甩下,又用须手把他卷起来,重复几次,它似乎玩腻歪了,就抛给一些个头较大的人参。 五彩地下不知何时已经挖好了一个坑洞,直接把易小白丢了进去。 不到十息时间,易小白被活埋在坑洞里,只剩下一个头供他呼吸,而且他的脖颈上还套着一根绳索。 他怎么看那根绳索都怎么眼熟。 “恩……唔……”他只能发出闷恩之声。 要是他能听懂人参的语言,想必是要气炸了。好在他听不懂,也不知道它们接下来要对他做什么。 易小白此刻唯一庆幸的是彩珏蛋没有被发现,它们的注意力全部都在这边。 它们并没有对易小白做什么,只是把他埋在地下,时不时有些调皮的人参把他的头当成的踏板。 就这样相安无事的过了一日。 第一束阳光照在易小白的脸上,他才缓缓醒来。观察了周围,见没有几个人参活跃在五彩地上,他才望向掩埋彩珏蛋的方向。 依旧没有变化,这次他生出了一丝绝望。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突然像是鬼迷了心窍一样,想起了练气。按照之前的方法,平心静气的闭着眼睛。 开始深吸一口气,凝聚在心窝上。 和之前的任何一次都一样,只要气一入心窝,就会被冲散。 反复尝试,依旧如此。 他沉浸在聚气中,没有睁眼看五彩地里的变化。 就算他睁眼也看不出有什么变化,只有些许人参察觉到了,明显的感觉五彩地里的灵气少了很多。 易小白突然觉得自己眼前有一道黑影压了下来,缓缓的睁开眼,和他料想的一样。 “人参大哥,我这次没有招惹你们吧?”他假装弱小道。 见人参头顶有些微红,便知道它这次才是真的发怒了。 伸出须手,缠绕着易小白的脖颈,把他从地下连根拔起,直接甩出百丈有余。 只不过这个人参林是九宗山的资源,四面八方都被阵法保护着。 易小白像是被甩出天边,实际上刚好撞到了人参林的阵法屏障。 “嘭——” 易小白被弹在地上,口吐鲜血,但身体没有任何疼痛。 他从地上爬起,自言自语道:“要命了,耐打符失效后,这得多疼?” 刚一抬头,就看见刚才的人参在他面前再次变大,见他没有任何事情,更加发怒,伸出须手,想要缠住易小白。 这次易小白可不是瓮中之鳖,他一个疾步闪开了。 他也发现了,人参只有在个小的时候,动作才迅速,变大后额人参动作比较缓慢,但是力大如牛。 可他再次失算,他忘记了这里是人参林,不止他一个大人参,还有很多小人参。 他身上爬满了人参,全都控制他们四肢,他想要挪动一下都不行。 眼见着大人参的须手再次袭来,他立马求饶道:“人参大哥,放过我吧,我现在就走!我保证不靠近你们的地盘一步!” 即使他吹破天际,人参丝毫没有停手的意思。 刚提起他,他身上的小人参就全部跳了下来。他被人参再次甩出百丈远,撞上了阵法的屏障。 登山峰,宋贤仁住处。 宋贤仁清楚的察觉人参林内,两次阵法波动。立刻停下手中的事情,发出指令道:“今日人参林任务暂停发布。” 他以为是有人擅闯人参林,想要破开阵法。 立刻招了几个登山峰其他几个地方的长老,一同前往人参林。 等他们降落在人参林上空时,彻底傻眼了。 易小白见宋贤仁在自己头顶上空,用尽全身力气大声呼救道:“宋长老,救命,救命!这个人参要吃了我!救命,快救命!曾长老,快救我!” 宋贤仁此刻非常头疼,他从来就没想过,在人参林任务中还有人把任务搞成这样。人参林被破坏了一大半,这资源损失不是他一个癸地的易小白就可以赔偿的。 他还把参王惹怒,要知道之后的弟子接这个任务就更难了。 说实在话,宋贤仁见此情景真心不想救。 但又碍于他始终是癸地的弟子,不救又不行,只能无奈的出手把他从参王手中截了下来。 这无疑更加惹怒了参王,它头上的红须更甚。宋贤仁落到它身边,耳语了一番。 便把易小白从曾长老手中拉了下来,冷冷道:“等回登山峰再收拾你!快把五彩地里的五彩灵还给它!” 第一百七十九章 欠易小白一个道歉 易小白疑惑道:“什么五彩灵?” 宋贤仁威胁道:“别和我装蒜,再不还,我们就走了!你继续留在这里!” 人参们好像能听懂他们说的话似的,均看向易小白,瞪着他。要是易小白再不交出来,它们就要把他撕碎了。 易小白好说歹说半晌,保证自己真的没有拿什么五彩灵。说到自己被人参活埋的时候,所有人都掩口微微想笑,人参也不例外。只有易小白非常尴尬,他觉得来到这登山峰别提多倒霉了。 “长老,我确实没有拿五彩灵,我连五彩灵是什么都不知道!就算知道,以我的修为你觉得我能拿到那么高级的东西?” 宋贤仁思索片刻,微微点头,就他这修为徒手抓个人参都不可能。 而后又同身边几个长老耳语了一番。 宋贤仁从地上缓缓上升到参王头顶的高度,微微闭眼掐诀,一道玄光注入参王头顶,它的个头渐渐缩小。 淡淡道:“我等随你去一趟五彩地。” 参王听懂了他的话语,没有因为被他变小而愤怒,而是飞快的朝五彩地疾走。除了易小白外,他们都走的非常快。一眨眼的功夫,易小白就看不见人影了。 他假装追在后面,心思着:他们应该发现不了彩珏蛋吧?打死我也不会供出彩珏蛋的下落。 易小白还在晃神时,突然感觉腰间有一道牵扯之力,直接把他从地上提起。内心疾呼:你们仙人都爱这样玩吗? 只几息时间,他就稳稳的降落在五彩地上。他内心一直祈祷着,彩珏蛋的事情。突然他觉得自己眼睛清明了许多,竟然能看见五彩地上幽幽浮着的灵气。他心思着:“这个就是灵气吗?” 宋贤仁转头看了他一眼,淡淡道:“给你传了百息的灵气,你自然可以看见。”接着又道:“五彩灵没有丢失,还在这里。” 又和参王说了几句,便和其他几位长老离开:“你门贡还未消耗完,按照你自己的要求,你还要停留在此地十一日。好自为之!” 宋贤仁的这句好自为之,让易小白打了个冷颤。确实如此,等他们一行人离开,人参们都开始疯狂暴露本性,追着易小白满林子跑。 被破坏的人参林,宋贤仁吩咐了一些弟子去收拾。 “啊——宋长老,曾长老救命啊!” 易小白狂奔在林子中,此刻他也终于明白,为什么宋贤仁要给他灵气,就是为了让他看人参们暴怒时候的状态,还有这林中飘荡着的各种人参魂。 “彩珏啊彩珏……要是你在五彩地还是个哑蛋,我……我我就把你煮了吃!”易小白好不容易逃脱人参的追捕,藏在一棵树上,恨恨的揉着自己被打肿的脸。 “我易小白怎么就这么命苦?如果不去茶馆,就不会遇见那个老女人,如果我不去灵玉山,就不会被选,如果我不接这个任务,就不会落到这般田地……咦,不对。他们之前说的五彩灵是什么?之后又说没丢?不行,小爷要去瞧瞧,害我这么惨,我要把它抓来喂我的彩珏!” 易小白在心里计划了许久,一声不响的等到天黑。喝了一口随身携带的灵液,瞬间精力充沛起来。 他在人参林里呆的久了,早已知晓人参们的作息规律。一般天黑,它们就集体钻入土里。没有召唤基本都不会出来,这也是为什么人参林任务都是在天黑前提交。 观察了许久,他再也看不见白天时候看见的灵气,和第一次来的时候一样。 “这如何找?白天我好像看见了……那个浮在空中的小人?” 他只能去碰碰运气,悄悄的走到五彩地中心,脱下衣服胡乱的朝空中挥舞了几下,赶紧把衣服裹了起来。 这一动作把人参全部惊吓的从地里跳了出来。易小白立马甩手就跑,他身后的人参越追越多。 但有好几个人参瘫软在地上,逐渐干涸,变成了枯干。 整个人参林又热闹了起来,白天才休整好的人参林,再次破坏了。 “易、小、白!!!” 一道如雷贯耳的声音落在人参林上空,紧接着宋贤仁的身影已经漂浮在天空中,他还穿着里衣,头发自然垂落,眉目中烧着怒火。 易小白再次看见救星,大声呼救:“长老救我!” 宋贤仁此时气不打一处来,他内心是真的不想救,可又碍于自己的身份和在弟子中的口碑。只好再次出手,把他从参王手中的易小白救了下来。 此时参王也不依了,和宋贤仁理论易小白把它的小人参全祸害了,大多数都化为了泥土。 再次好说歹说,参王才渐渐变小。同时宋贤仁把手中的易小白抛给它:“埋起来!随你处置!还有十一日。” 参王拖着易小白就朝五彩地而去,那里早就挖好了一个坑等着他。自己把他甩进坑洞里,拿了他的绳子,栓着他的脖颈,以防他又跑出去。 “这下你这小子,该安分几天了!” 易小白本也不会这么容易束手就擒,而是宋贤仁禁锢了他的双手,让他五日不能活动。 第二日接取人参林任务的弟子,望着面前坍塌的树木,还有脚下许多人参的‘尸体’,彻底傻眼了。 “欸,师兄……这林子怎么了?这样我们还怎么完成任务?” “就是啊师兄,前一天我们来这人参还满地跑,现在怎么就这副模样了?” “难道是有入侵者?” …… 负责人参林任务的弟子也不明所以。立马传音给负责人参林的长老,长老再传音给宋贤仁。 估摸着吵闹了十息时间,传送的弟子就带着师弟们离开了人参林,同时给予每人一点门贡的补偿。 任务处。 其他弟子纷纷过来看热闹道:“这么好?去了一趟人参林就给加了一点门贡?” “早知道我今天也接人参林任务了。” “快看快看,人参林任务取消。从来没有听说人参林任务被取消……” 大壮早在一天前就听说人参林的事情,今早想来接个任务去看看易小白,突然看见任务处的大石上,显示任务取消:“怎么回事?登山峰何时有过任务被取消?” “不是吧,我都研究出了方法抓人参,告诉我今天任务取消?啊!这一个月都取消!!!这不是坑人吗?”一个弟子拿着绳索在任务处大呼小叫起来。 “就是啊,到底怎么回事?那我们的灵液怎么办?我就差一味人参入药了,让我等一个月?那我其他药材都过时了!我要见长老!” “我要见长老!”“我要见长老!” 任务处闹翻了天。很多弟子确实是真想要人参,而有些就是为了单单的赚门贡。 任务处一个年长的青年走了出来,生气道:“吵什么吵!你——”指着那个要人参入药的弟子,接着道:“登山峰什么时候缺过人参?你要人参,拿门贡去门派商店换!还有你们,任务只是取消,又不是不会发布,如果你们要去,可以!我现在就可以去和长老说,开放任务,要是你们没完成任务,集体扣五点门贡!” 一听说要扣门贡,很多弟子都闭口不言,只有方才那个要入药的弟子大声道:“门派商店的人参这么贵,我就这点门贡换不起!” “你不知道门派商店的药材对悬壶村弟子门贡放宽吗?其他各地方弟子同样如此。如此无知,还想要大闹任务处?不接任务的,全部回去。再要吵闹,别怪我不客气!” 那人像是天生面冷,自带一种气场,镇压了吵闹的弟子们。 等人群散去,大壮尾随着那位青年,嬉皮笑脸道:“等一下!” 青年回头,见是大壮,脸色立马平缓了下来道:“大壮?你怎么来任务处了?你是在后厨呆不习惯了?想要换换任务?” 看来大壮和青年是旧识,而且关系不差,笑道:“不是。我就想知道人参林任务怎么突然取消了。我家六壮还在人参林,没有回来!” 青年微微蹙眉,思索了片刻道:“在人参林?没有啊,听长老们议论人参林里没有人了,而且从今日起暂停开放。倒是听说人参林这几日人参都暴乱了,但没听说有人啊。” “不应该,六壮十日前就接了人参林任务,到现在都没有回来!”大壮更加疑惑。 青年把知道的都告诉了他,之后又相谈了片刻,无果,大壮才离开任务处。 “那六壮去哪里了?”大壮一路思虑着。 听青年说起,昨天人参林暴乱出动了三位长老才平息,昨夜又暴乱了一次,枯竭了好多人参,才导致任务无法发布。以他们弟子的修为,想要完成任务基本上是不太可能。 途径路上,大壮时不时的听见有人议论人参林的事情。均都是谣言,一传十,十传百。不到一天时间,整个登山峰弟子都知道了人参林任务取消的事情,还越来越恶化事情。 有说入侵者的,有说人参集体逃亡的,有说任务处故意不放的……基本上说什么的都有。 小结巴知道事情后,立马往任务处去:“白哥,白哥还在人参林!等他赶到任务处,已经恢复了以往的正常。他走到发布任务弟子位置前问道:“人参林的任务还有人接吗?” “师弟,你是不是还要来闹事?早上师兄已经说的很明确了。你要是再来闹事,扣你五点门贡。”那位弟子一眼看穿了他的竹牌,门贡少的可怜,对他才客气些。 他还是不死心的问道:“师兄,那之前……之前接了去人参林任务的弟子全部回来了吗?” “现在人参林任务适宜全部交给任务处长老在处理,所有的弟子均已回来。” 小结巴只好离开任务处,在回庚地的途中,一度晃神。好巧不巧,碰见来提交任务的玉氏子弟。 朝他发出一连串的嘲笑之声:“这不是萧节吗?天资甲地易小白的小跟班?” “天资甲地,哈哈哈……” “是个人都可以去天资甲地的吗?何况我们灵玉源现在最高修为的就是玉柏大哥了吧?听说马上就能进入练气一层了。” “这么快?这才几个月不到?” 小结巴不想听他们吹嘘,只想赶快的逃离他们,不知道是因为易小白的事情,还是觉得自己与他们的差距越来越大。 “欸,你别走啊,我们同是灵玉源的弟子,你不该表示表示?要么带我们去天资甲地瞧瞧,要么就把门贡给我们!” “是了,你的大哥易小白不是在甲地吗?怎么说也能让我们进去看看吧!” “哈哈哈……” 他们几人拉扯着萧节,势要把在木舟上吃的亏讨回来。在他们的强迫下,萧节把仅有的门贡,全部划入他们的名下。之后又把他身上值钱的物品搜刮了一番,才大笑着离去。 萧节再度恍惚。从他得知易小白不在天资甲地开始,他变得异常的沉默,甚至有些病态的消沉。一直想要找个机会找他问清楚,可却总也见不到易小白的人。 他这次心里的防线彻底崩塌了,如一个开始发疯的疯子,朝癸地跑去。 刚踏入癸地的门,就看见武铁牛在癸地院子日常习武,只一拳便把几丈远的砖墙震碎。 见门外的萧节,武铁牛愣愣的看了他一眼,憨憨的道:“庚地?” 音很轻,但足够后厨的大壮他们听见。几息之内,癸地的院中就站着七八人,看着有些凌乱的萧节:“不知道六壮现在是我们罩着吗?再敢来,打断你们的腿!” 萧节沉默不语,他刚才被武铁牛那一拳惊吓住。他确定他没有走错,这里确实是癸地无疑。 “大壮师兄?”萧节再次吃惊,凝望着人群中最强壮的人。 大壮从人群中挤上前,看了他一眼,确定不认识,开口问道:“你是谁?” “我是小结巴啊,那天你还给我加多一碗灵液,你不记得我了?”萧节有些高兴道。 大壮想了半天,才想起来笑道:“哦~我想起来了,你就是六壮说的小结巴?你怎么来了,六壮今天不在。不对,这个月都不在!” 其他人见不是闹事的,都散了。易小白不在的日子,经常有人来找他的麻烦,癸地的人自然也就习惯了一致对外。只要听见是其他分地的弟子,他们都会站在大壮他们身后。毕竟大壮现在的修为是十天干弟子里面最高的,只是他自己一直不突破罢了。 “走走走,带你去我们后厨瞧瞧,让你吃到扶墙回去……来了我们癸地,一定要让你吐着回去,是我们的宗旨。”大壮特别高兴,把萧节夹在腋下,提起去了后厨。 萧节连起都喘不过来,就别提说话了。不容他拒绝,就到了后厨。 “来,坐!今天刚好还有些人参,过几天可就吃不到了。”大壮一眼看穿萧节毫无修为波动,强迫他喝下了一碗人参汤。 萧节立马有了一种醍醐灌顶的感觉。 大壮淡淡道:“打坐,静心,心诀,练气!” 萧节按照大壮的话,立刻盘膝而坐,把来癸地的事情也都抛到脑后,静下心来,默念心诀。他和易小白学的不一样,他在默念心诀的同时,双手自然舒展,再自然垂下。瞬间,他心窝上便凝聚起一口气,但很快就消散了。他身体也因这一口气的凝聚,排泄出了一些污垢。 多试了几遍之后,他聚气的成功率低了下来,但身体还在排泄。 大壮微微眯笑着眼睛道:“有灵根果然不同,好了!这段时间,你每天来一趟后厨。” 萧节睁开眼睛,自然高兴。大壮又告诉了一些秘诀给他,他完全忘记了来找易小白的事情。又偷偷喝了几口长老们的灵液,才被大壮送出了癸地。他回到庚地时,天已经黑了,才突然想起易小白的事情。 “忘了问……那要不,明天去问问?” 他仿佛得到了莫大的恩遇一般,对大壮越来越佩服。沐浴完后,又练气了几个时辰。但是成功率很低,低到一晚上就成功了几次。 第二日,清晨他连早课都没有做,就去了癸地。大壮他们都还没来,他就在院子中等着。 他第一个见到的人竟然是符灵仙,而他是从外面回来的。两人对视了一眼,符灵仙打着哈欠回了卧房。 等了许久,大壮他们一群人才浩浩荡荡的从外面进来癸地。 四壮笑道:“小结巴,这么早?以后午时左右过来就行了。六壮平常也都是那个时候来!” 萧节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和昨天一样,他在后厨帮了会忙,等他们停下来时,大壮给了他一碗汤,他再次有了醍醐灌顶之感。 接连几日,亦是如此。萧节都早早的等在癸地,大壮专门给他开了小灶。 其他几人嬉闹道:“小结巴,你这待遇可比六壮好多了,大壮专门给你开的小灶,就连我们都很少吃到大壮的小灶。” 萧节闻言,立刻跪在地上,朝他们磕头道:“师兄……谢谢师兄!我一定不负师兄的栽培!” “我们开玩笑的,你别当真!这些人参汤对我们都没什么用的,但是对你们刚练气的弟子就是灵丹妙药……” “好了,四壮,别闹了,回去了!” “走了走了走了……” 他们五人又匆匆离开后厨,留下小结巴一人。 路上,二壮突然问道:“大哥,你怎么想去培养他?他是……是个玉人。” 大壮突然一脸惋惜道:“还记得上一个甲子灵玉源的李凡吗?他也是个玉人,和小结巴的遭遇一样。为了修炼,堵上了自己的命。就算不是因为他,也要看在六壮的面上帮一帮。” “就是,看在六壮的面上也得帮一帮不是?何况那些人参汤对我们本来就没有什么作用,给其他弟子喝,还不如给他。” 四壮再次调侃道:“我们不都一直是帮亲不帮理吗?哈哈哈……” “对,帮亲不帮理!谁能把我们怎么着?” 接连几日,如此,小结巴身上的污垢排泄的也越来越多。而他凝气的成功率明显的上升,虽不会一下就能凝气成功,但十次也有五六次成功。 “小结巴等你身上污垢全部排泄干净了,你就可以凝气成功,到时候就可以进入练气一层。” 小结巴万分感激:“谢谢师兄!” “师兄……”小结巴欲言又止的开口。 大壮看着他道:“有什么事直接说,吞吞吐吐的像了娘们儿似的。” 再三思虑,他终于问出口道:“师兄,易小白是不是分在癸地?” 大壮和其他几人非常奇怪的盯着他,似乎在说:他不在癸地能去哪里? 气氛突然紧张起来,小结巴有些憋红了脸。最后,二壮开口打破沉默:“怎么?看不起我们癸地人?要不是六壮,你小子是哪根葱谁会知道?” 小结巴赶忙解释:“不是。不是,二壮哥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想问问白哥他……” 大壮没有把他们的话放在心上,淡淡道:“六壮他去人参林了,都快一个月了,一直没有消息。” 音落,二壮有些不高兴道:“这几天六壮也要回来了,你要是还认六壮是大哥,就别叽叽歪歪……他为了你的事,没少操心。你以为你凭什么比别人多一碗灵液?还不是六壮给你留的。” 二壮说话一直很直接,在登山峰他也只认大壮是大哥,也只佩服大壮。既然大壮认易小白是六壮,自然也把他当成是他们自家人。 小结巴有些难堪,他没认识大壮他们之前,一直觉得癸地的人都是些不学无术之辈,甚至是那种平庸到了极致之人。但经过这半多月的相处,他的想法变了又变。 “师兄,我……我要在癸地等着白哥回来!”小结巴下定决心道。 他欠易小白一个道歉。 二壮转身离开后厨,冷冷道:“随便你!” 人参林内。 易小白整个人都枯竭了,虚弱的喘着气,发出嘶哑的声音道:“给我口水……渴死了……” “给我水……水……水……” 他似乎又被埋在了五彩地,只剩下头还露在地面。 远远的听见宋贤仁暴怒的声音传了过来:“渴死他!渴死他!谁都不准给他水!” “水……长老,救我……”易小白口干舌燥虚弱的发出声音 第一百八十章 吸收这么多的灵气 “易小白!”“易小白!” 从天而降几道声音。 “长老,别冲动,别冲动,不要冲动啊!杀本门弟子要入骨窟门受罚。” “长老,念他初犯,消消气消消气!” 其他几位长老同样如此,见到人参林被破坏的差不多,他们的脾气也暴涨了起来。之前对易小白的同情,全然变成了恨意。 这样大规模的破坏,会直接导致他们的膳食很久都得不到改善。更意味着他们很长一段时间,会缺少人参。 “易小白!快滚出人参林!”其中一个长老暴怒起来,抬手把易小白从地下拉了出去,一把甩出人参林。 他虚弱的不成样子,遍体鳞伤,但就是没有疼痛感,不用治疗也还呆了许多天。 其中一个长老就没有他们那样暴怒,满面苦楚的蹲在地上,心疼道:“老夫的人参啊,都是老夫的人参啊……这……都是老夫多年的心血啊……一朝之间怎么就变成这样了?”他就差抱着人参痛哭流涕了。 易小白被抛进人参林的河滩上,趴在岸边喝了一口水,感觉整个人就精神多了。他已经被人参控制在五彩地三天,没吃没喝暴晒了三天。 他看见满林子人参的‘尸体’也非常吃惊。奔跑到长老他们面前,开口问道:“长老,人参林怎么枯竭了?” 见有几位弟子拉着其中几个长老,他立马接收到危险警告,往地上那位长老身边挪了挪。他不挪还好,这一挪,地上那位长老立马掐着易小白脖颈,满目怒火大吼:“哪来的野猴子?把老夫的人参全灭了!” “木长老,别冲动……他是本门弟子,咱们按照门规处理他。” 木长老压根就不听劝,手上的力道加重,就差一丝易小白就要被他掐死。宋贤仁手微微一抬,平静的心中的怒火道:“知春!” 木长老被他打断,就没有之前那样冲动。冷哼了一声,再次蹲下去查看他的人参们,心疼的他都要哭出声来。 “易小白,这都是你闯的祸,从今日起,你就一直呆在人参林,直到你种出一千株人参,林子全部恢复好了,你再出来!” 宋贤仁冷冷的吩咐,甩下一个包裹,里面是一些换洗的衣裳,还有人参种子。而后他们就把他身上的竹牌收走了,让他一个人在林子里自生自灭。 “长老,那我的任务怎么办……我吃的谁负责?”易小白看着他们一行人远走的背影,整个人都癫狂了。 “自行解决!”这是易小白听见的最后一句活。 “他奶奶的,彩珏没孵出来,还要小爷来种人参?这些人参又不是我让他们出来的,他们……咦,他们是不是没成熟之前不能离开五彩地?那这个种人参,简直不要太简单了!” 易小白突然灵光一现,把种子种到五彩地,任他生根发芽不就行了。再整理一下林子,这样十天半个月应该能出的去。 他之前看过人参林任务的弟子来整理过,也就懂得该怎么复原。 整理了一天的林子,他感觉又累又困,捡起地上枯竭的人参,就开始熬汤。虽然没有了灵气,但是充饥还是可以,只是要喝很多碗才能满足自己的饱食度。 “怎么越来越能吃了?这都第十根了,还没饱。” 易小白现在完全是把这个林子当成自己的家了,完全不理会其他人参会对他发出攻击。自顾自的熬汤,整理林子。 七天后,他总算是把林子整理的差不多了,地上人参的尸体也被他吃的差不多了。虽然和之前来人参林有点差别,但总比前些日子好。他左思右想,决定晚上偷偷的接近五彩地,把种子下了就离开。 天黑。他摸进五彩地,刚一踏入,就被人参甩了出去。现在人参们都不出没林子,全部护着五彩地,不让他靠近。 “这次我真不找麻烦,我就种一下种子。你们现在‘人’这么少,是不是该添点新人?” 他好说歹说,可怜兮兮的哀求,人参都不放他进来。最后他实在没办法,只能离开。算着日子,彩珏蛋也过了出生的时日。他每天都会望一眼埋入彩珏蛋的地方,只不过每次都失望的收回目光。 想了一天,他总算想出一个办法接近五彩地。他去林子里砍了一根很长的竹子,扛着去了五彩地周围,把种子放在衣兜里。丈量了一下距离,他拿着竹竿,就开始了他不怕死的撑杆跳。 “啊——让开……” 第一次他没跳过去,直接立在了主子上方。顿了顿,才摔了下来。试了好几次,也引来的一群看戏的人参,都不知道他又要耍什么把戏,全都戒备起来。终于他弹跳着落入五彩地,在空中时,他就把手里的种子撒入五彩地。 完全落地前,他已经把种子撒完,从地上爬起赔笑道:“我现在就走,马上走!”音未落,他人就消失在五彩地。 快要消失前,他被五彩地中的一股吸力,拉了回来,姿势还是向前奔跑的状态:“欸欸欸……怎么回事?我没有招惹你们呐,放我离开行吗?”他还是向前奔跑,不敢往后看。 他突然看见身边的一些人参,和他一样,都想要远离五彩地,但都被吸了回去。 尖叫声响彻天际。 一股无形的吸力,势要把他们全部吞噬了。人参一个个被吸了过去,易小白更加害怕。 大声呼救道:“长老,长老救命啊!有妖怪,有妖怪!”他拼命的朝前跑,可怎么都动不了,吸力好像就止步在他这里。 有几个灵动的人参,立刻跳到他身上。他把他们藏在怀里,不让吸力把他们吸走,越来越多的人参跳到他身上。 他现在看起来就像是人参堆起来的人:“留……留一下……我鼻子嘴巴……”他被掩埋的无法呼吸。 渐渐的吸力停止了,它们才从他身上跳了下来。对易小白的敌意,并没有那么深。之前只是害怕他把五彩灵拿走,它们就无法吸食灵气生长,就只能是非常寻常的人参。 易小白被人参们推着,战战兢兢的走进五彩地,查看了一番,没有发现哪里不对,就连参王这次都默认了他可以进入。 走向发出吸力的地方,易小白越来越吃惊,直到停在了自己掩埋彩珏蛋的地方,假装捡起人参的尸体,把那地方的泥土再压紧一点。怎么也压不起来,突然他感觉手上跳出一个东西,跳遍他的全身,又在他头上,衣服上闻了闻,之后遍开心的盘旋在他的头顶。 易小白拉起自己的衣服闻了闻,没觉得有什么味道,看着眼前兴奋着盘旋的动物:“你……你……彩珏?” 他也没见过彩珏,所以他立马把地下埋着的彩珏蛋挖出来,挖了半天就只有几片碎壳。他更加兴奋:“你是彩珏!”他开始数彩珏身上的颜色:“一、二……五!你是五色彩珏!” 易小白高兴疯了! 他竟然养出了五色彩珏。彩珏身体很小,就只有易小白手掌这么大,羽翼呈现五彩,和五彩地的颜色类似,只是略微淡些。 彩珏落在他的头上:“唧唧……唧唧……”在啄他的头顶。 “疼疼疼……”易小白摸着头顶,吃痛的笑着。彩珏立刻停止动作,始终盘旋在他的头顶,似乎在说:“易小白真弱!” 易小白以为这就结束了。让他没想到的是,只高兴了一会儿,他头顶就压下了一片阴影,彩珏也害怕的缩进了他的怀里。 “易小白!你竟然用五彩灵养彩珏!”木长老第一个冲到他面前。 “怪不得五彩灵一直处于虚弱状态,人参也一直在枯竭!”其中一位长老冷冷道。 “先别管他了,快过来!”宋贤仁此时没心思理会易小白。早就在五彩地中给五彩灵传输灵气。 一个时辰,他们才收手。 曾长老淡淡道:“用整个人参林换一个五彩彩珏?你不觉得牺牲太大?” 易小白认出那人是任务处的长老。自觉有些抱歉,他并不清楚彩珏蛋会吸收这么多的灵气,差点还把五彩灵的灵气全耗费光了。 “彩珏做不了战士,而这些人参都是你们修炼最需要的基础。孰轻孰重,你难道不知?如若这样,人人都可把彩珏拿来这里孕育,那人参林早就毁于一旦。所以书籍上写明彩珏蛋需红色泥土孕育,是让资源用在刀刃上。你懂吗?”曾长老是他们里面脾气最好的一个,也是易小白非常喜欢的一个长老。 易小白非常抱歉的点点头。 许久,他们几位长老商议了片刻。念他不知情,又修理的人参林,也没有明确说明不能把彩珏拿来这里孕育,就放过了易小白。 木长老虽然很气,但也因为自己没有及早的发现他在五彩地孕育彩珏,只好忍下了这口气。 “把彩珏给我吧,扣除你所有门贡!”曾长老对于他孕育出五彩彩珏,还是非常欣慰。 易小白抱着彩珏拒绝道:“不行!门贡都扣了,那彩珏就是我的。” 彩珏在他怀中发出:“唧唧……”表示同意易小白的话其中一位长老大声道:“你小子,别不识好歹!就你这灵根,你能养好彩珏?” “那我不管!你们要么给我门贡,要么就给我彩珏。你们要是硬抢,我就把事情传遍整个登山峰,说你们抢我的彩珏。反正你们也知道我易小白赖皮惯了,我光脚可不怕穿鞋的。”一副得意洋洋的模样。 宋贤仁嘴角抽搐道:“给你,给你一千门贡!这样满意了吗?”音落,便抬手把他的竹牌甩在他身上,上面赫然显示着一千零三点门贡。 虽然易小白心疼彩珏,但此时也不得不割爱给了他们。小声对着怀里道:“彩珏等我成为长老了,一定来接你,你现在好好去曾长老那里修炼。” 彩珏似乎听得懂他的话,用力的啄了一下他的心口,而后自己飞出了他的手掌心,落在曾长老的肩膀上。 曾长老面露满意之色,摸了摸它的小脑袋,它却躲开了,换了右肩站立。 “易小白你放心吧,我们比你更懂如何饲养它。” 音方落,他们几个长老全部离开了人参林,易小白也被带出了人参林,人直接落入癸地的院子里,精神还有些恍惚,就被大壮从面前抱住,激动的叫道:“六壮,你总算是回来了!” 他回过神来,好不容易挤出一抹笑道:“大哥……让你们替我担心了。” 几人相谈了几句,又问了人参林的事情。话至一半,易小白突然看见小结巴站在他们身后。 易小白挤到他面前,刚想和他解释,他什么也没说就抱住易小白。 “白哥!我他娘的就是个混蛋。要不是大壮师兄,我到现在都不知道……”易小白被他突然抱住的力道,吓了一跳。赶忙推开他,丝毫没有在意他的话语:“你……小结巴,你的力气怎么这么大?我内脏差点都被你挤出来了。”他说完,便假装咳嗽起来。 其中有人替小结巴开口道:“小结巴马上就能进入练气一层了。” 易小白不可置信的盯着他,目中充满激动和兴奋,仿佛是他自己突破成功了一样,小结巴有些尴尬的笑着挠挠头。 易小白二话不说,拿出竹牌往小结巴竹牌上划拉了三百门贡,高兴道:“小结巴你拿着门贡去找突破的长老,让他给你指点迷津。” “白哥,不用了。大壮师兄就能帮我突破。”小结巴看着自己身上的三百门贡,他感觉是在做梦。 去一次修炼长老那里需要一百门贡,而且还不一定有什么用,每次长老只会提点一句话。 “六壮,一千门贡?”三壮吃惊道。 “癸地弟子还没有人能赚这么多门贡,你是不是孕育出了三色彩珏?” “对啊,六壮……这么多门贡。” 其他人看见他的门贡都不免吃惊。两个月后的评比,是看谁赚取的门贡高,而不是拥有的门贡高。 易小白闻言开口问道:“三色彩珏就能有赚一千门贡?” “五壮当初你不是孕育出了三色彩珏,长老那时候一高兴就给了你一千门贡。”三壮淡淡的开口。 五壮摇摇头道:“差一丝三色,实际只有两色。” 三壮突然想起了道:“是了,当时有一个孕育出了五色彩珏,听说九宗山里的长老都过来了,给了那名弟子一万门贡。” 易小白闻言再次吃惊:“什么?一万门贡!!!” “对,一万门贡。你可以去看以前门派评比记录,好像是叫什么百里霜……至今无人超过他的门贡,所以一眼就能看见。” 易小白轻声低咒道:“他奶奶的,这些老头子,就给了我一千门贡,还把我的彩珏带走了。” 自语完问道:“之后那个叫百里霜的,还有他的彩珏去哪里了?” 他话刚说出口,癸地院子上空就压下很多道身影,一个冷冷的声音传了出来问道:“谁是易小白!?” 除了易小白外,其他人均自觉的退开一步。瞬间,他感觉头上的人的目光都看向他,令他打了一个冷颤,抬头仰望着他们。 说话那人,手微微一抬,就把他提升到自己相同的高度。 那人面色冰冷,仔细观察了面前的易小白,他身后几人均是如此,看得易小白瘆得慌,极度想要打冷颤。 “你们是什么……”他的人字还没出口,就听见面色冰冷的人开口道:“你喝过洗髓灵液?身上还贴过耐打符?!” 易小白认真的看着他:“你怎么知道?” 那人嘴角一冷:“你孕育出七色彩珏,但同时把人参林五彩灵耗费,一加一减,决定给予你五万门贡。” “五万?”“五万门贡!” “师兄,我耳朵没聋掉吧?他刚才说的是五万门贡?” “可能我也聋掉了,我也听成五万门贡。” …… 易小白吃惊的张大嘴巴:“长老你是不是搞错了?我的彩珏就五色!没有七色。我要求不多,给我几千就可以了。” 那人再次抬手,易小白的彩珏就出现在他肩上,显得非常萎靡不振,似乎还在为刚才离开易小白而伤心。 “它的左臂下两色均已暗淡,彩珏生而离主,灵气大不如前,两个月之后我再来!” 音方落,他便消失在空中,他身后的人均看了一眼易小白,纷纷化作一道玄光消失。 彩珏刚到易小白身边就活跃了起来,在它头上盘旋了几圈,落在他的头顶,就开始啄他的头。 “哎呦,我的亲娘欸,疼疼疼……”易小白也兴奋起来了。他刚回来时的失落感,瞬间在见到彩珏时消失了。 彩珏突然就活跃了起来,易小白把它捉在手中,拉起它他的羽翼,竟真是七色彩珏,只是羽翼太小,两色被藏在了羽翼之下。 彩珏非常调皮,在他看完之后,傲慢的抬起头,似乎告诉他:“你个傻子,我一直是七色的!”而后又开始啄他的头,表示自己刚才的不满。 “六壮,你也太牛了。你怎么把它孕育出七色的?”五壮兴奋的走了过来,接着又道:“还有刚才那个人是谁?看他们好像不是去九宗山的方向。” “你们不认识,我就更加不知道了!哎呦,别啄了,疼疼疼……”易小白抱着自己的头顶,它就开始啄它的手。 易小白威胁道:“再啄我就把你炖了吃!” 他这话刚说完,五壮立马拉着他们退开。果然,下一秒易小白的头顶就着了火。 “妈呀,这是什么鬼!!!大哥快来帮我灭火!快呀!”易小白一直扑腾着自己头,急的脚都跳起来了。 五壮他们朝易小白露出抱歉的笑意,更是对彩珏表示和他们无关后立刻消失在了院子。易小白虽然头顶着火了,但却没有烧下去,只是有些灼烧感。烧了一会儿,他头上的火便消失了。他首先摸了摸头发,毫无损伤,又想教训一下彩珏,见彩珏全身都呈血红色,他适当的转移话题:“那个……你想吃什么?爹给你弄去!” 哄了半响,彩珏全身的血红色才慢慢褪去,逐渐恢复成正常的色彩,又啄了一下他的头顶,飞到他的衣领上,把他的交领当成了摇床躺着了。 易小白也松了一口气。走去了后厨,刚想喊他们,就见他们退开了几米远。五壮笑道:“六壮,那个……那个……你以后要是惹了它,就不要来后厨了。它烧你可能是假的,但是……烧我们可是真的。” 见他们均后退,易小白决心吓一吓他们:“快给我做饭,我饿死了,要是不给我做饭,哼哼、我就让彩珏烧你们!” 音方落,彩珏就非常配合的变成了血红色,想要烧他们,被易小白捂住了,小声道:“吓一吓就行!他们都是我兄弟,都是你大伯叔叔!” 彩珏立刻明白,恢复色彩,高傲的立在他衣领处。 三壮弱弱的开口:“六壮你这就不厚道了。”一开口就被他们推前了一步。 易小白微微一笑:“逗你们的,你们看这是什么?” 他边说边除去外裳。 “六壮,别、我们都是正常男人,就算你有彩珏,我们也不会从的!” “六壮——”“白哥——” 易小白翻了一个白眼,就连彩珏都发出‘唧唧’的笑声。 一脸的无奈道:“你们想哪去了?这都是我藏的人参,最近你们可能都见不到人参了。”他拉开中裳,整个褂子都挂满了人参,不像那些毫无灵气枯竭后的人参,这些人参就如易小白偷宋长老那些一样,对于练气五层以下的人都有用。 除了大壮外,他们基本上都没有到达练气五层。所以看着他身上的宝贝,均是吃惊。 “六壮,真有你的。” “我说吧,哪里有六壮,就会祸害到哪里!果然如此……” “你们知道现在一根人参的价值多少了吗?除了悬壶氏的是正常价格,其他地方的弟子,想要人参都是五十倍的价格。” 自从易小白把人参林祸害了,他们基本上买不起人参,还有一些悬壶氏的弟子故意抬高价格。现在是见到一根人参都很难,更何况易小白挂满了一整个身体,不得不让他们佩服 第一百八十一章 小白? 易小白又不是一个小气的人,把所有人参都放在了后厨。又问了彩珏一般吃食何物,准备给它做些食物。 他带着彩珏在食材室里转了十几圈,在竹牌上一一记录它想要吃的食物。每指一样就看一眼彩珏,如果它点头就划为喜爱一类。差不多选完了,他的竹牌亮起一道玄光,上面有各种食物的做法。 刚显现出来,彩珏一口火便把竹牌烧掉了。本以为无法摧毁的竹牌,竟然这么容易就被火烧掉了。着火的同时,彩珏把他的手啄了一下,火也就没烧到他手上。 “哎呦,我的神鸟,就算现在我有五万门贡,你也不要这样给我糟蹋呐。”他一想到要去宋贤仁处领新的竹牌,就心惊胆战。 果然,还没等他去,就听见癸地上空出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易小白损坏朱字令牌,罚五百门贡。” 咻的一声新的竹牌出现在他身上,少了五百门贡。在他的竹牌上显示只剩下五百零三点门贡。 “这……我的五万门贡呢?”易小白上下左右观察了几遍,都没发现他那门贡的踪影。“你们这是坑人嘛,说好的五万门贡,给一千也行啊!” 还没说完,竹牌再次亮起,这次是传音:“五万门贡一点都不会少你的,要是你这两个月把彩珏养死了,一点门贡都别想要。如果你急需门贡,随时可以用。本门弟子,个人门贡上万,朱字牌无法显示……最后,彩珏吃食之物,乃孕育之时的灵液。” 他认真听完,开口问道:“你到底是谁?”对方早就掐断了话音。 他看了彩珏一眼:“孕育之时的灵液?” “那不就是人参还有灵芝,还有五彩地的五彩灵?我的天……这是要折腾死我易小白!?” 彩珏落到他头上,许是皮累了,躺在了上面。易小白只好走进后厨,给它熬了灵液。等它清醒了过来,它自己就把灵液喝完了。 开始三天均是如此,彩珏也不叫唤。非常听话的跟着易小白,除了癸地的人外,均不知他孕育出了七色彩珏。 “我今日要去藏,你在房间里好好呆着,到时候五壮会给你送灵液,我明日就回来。” 易小白交代好,把门窗关好,就离开了癸地。 刚出癸地片刻,就听见其他人议论,他也不知道是议论他,还是别人,也无心去听他们的闲言碎语,只想快些去藏,解决自己身上洗髓灵液的问题。 偶然听见一人高亢的声音:“这不是易小白?听说他也养了彩珏,怎么到现在还不交任务?” “怕不是哑蛋吧!不过这也太平常不过了,我也是养了好几个才孵出来一个。” “还是丙地的师兄厉害,竟然孕育出了两色彩珏,差一点点就三色了。” …… 他这才发现,自己走来了任务处,穿过任务处就到了藏。 登山峰的藏极少人会去,因为所需的门贡太多,使得他们新的外门弟子望尘莫及。就现在而言,他们根本不需要进入藏,有专门的课业弟子替他们解答各种修炼问题。 途中他一直听那些人在任务处吹嘘,他内心极其得意,丝毫没有因为他们的贬低而愤怒。他哼着歌,穿过任务处,走到藏前。和他想象中的不太一样,他本以为藏非常的高,如高塔般,每层划分书籍。 而这里的藏,就是一方四合院,门口躺着一位老者,白发白衣拿着蒲扇,正悠然自得的摇着摇椅,每摇一下椅子就发出一声吱呀。 易小白望了一眼,退了几步出去,再看了一下标识,确定这是藏无疑,再次走到老人面前,礼貌的开口:“长老,我……我要进藏。” 老者没有开口,也没有睁眼,只抬手指了指旁边一方木桌,示意他把竹牌放下就可以进去了。他放下竹牌,走过老者身边,进了藏。 在他进去后,老者突然睁开眼睛,微微一笑,轻声呢喃:“后生可畏。” 易小白进去藏才发现,虽然外面看起来不大,但里面却别有洞天,每个房间都陈列一类了书籍。让他最满意的是,不需要自己去找书籍,只需要在引导处的竹牌上书写想要找的书籍,自动就会堆满在自己面前。 他走进一个透明的空间里,把洗髓灵液四个字写了出来,只一片刻他的空间内就出现五本书籍,都涉及到了洗髓灵液。 易小白不禁滋滋的摇头:“这么好用,怪不得来一次需要五百门贡。” 空间内有一方桌子一张椅子,还有笔墨纸砚,再多余的就没有了。拿起最上面的一本书籍打开看了起来,看了几页发现是制作洗髓灵液的书籍,放在一旁,又重新看了一本。 接连看了几本,他都没有发现有书籍教如何破解洗髓灵液的方法。但这样出去又太浪费门贡了,他决定先看看怎么制作,再从中找到破解的方法。看至一半,他完全不懂其中的奥秘,各种药材,还有各种制作灵液的方法。 他越是不懂,就越想看明白。完全没在意右边一间空间里的人,一直在疑惑的盯着他。待那人走了,易小白还在看洗髓灵液的制作方法。一直止步在药材还有提炼的方法上,这对于他来说是全新的世界,他想去那个世界看看,用什么药材能做出什么样的灵液灵丹来。 一天很快就过去了,他似乎忘记了自己还在消耗门贡,他只想专研出他想要的东西来。他没有离开空间一步,直到第二日,他右边的人再次进来,他才伸了伸懒腰,疲惫不堪的自语起来:“这个元婴精魄哪里弄?需要融入七日,才能制作出灵液?” 他再次在竹牌上书写元婴精魄,一本书籍立马飞到他的空间内。 “这是在耍我吗?要一个元婴老怪的魂魄?就不能对我友好一点吗?!”易小白愤怒的把书合上,他觉得这个世界对他非常的不友好。 如果说是要个练气几层的精魄,倒也不是太难,这连筑基都看不上,直接跨入元婴了。他除了见过宋贤仁和几位长老筑基以外,就再也没有接触过筑基以外的人了。 闭上眼睛想了片刻,又开始专研洗髓灵液。从这两天来,他还是有所发现。 洗髓灵液在每个人身上只生效一次,如果有灵根就是以洗髓灵液里面元婴精魄的修为压制那人的灵根,从而变成一个毫无灵根的凡人。反之,毫无灵根者就会吸收元婴老怪的修为,虽说达不到一步登天的地步,但也比其他天资好上百倍。 他猜想:“要是我的修为超过了洗髓灵液里元婴老怪的修为,不就可以破解洗髓灵液的药用?我不就可以成为天资?我不就可以修炼?” “可是……我现在连练气都练不了,还谈什么超过元婴老怪的修为?那是不是有超过元婴修为的人来帮我清一下,是不是也可以?可是这去哪找,何况我这修为人家也不一定理我啊!” 想了各种方法,始终得不到他要的破解之法。 “天要绝我!我怎么就这么难!” 易小白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头发也都被他抓散乱了,宛如一个疯子。他实在不想呆下去了,收拾了一下桌上的纸,放进包里,准备离开。 走到门口处,想要拿起竹牌离开,却发现已经是第三天清晨了,而他的门贡也扣掉了。 “什么?!这样就扣了一千五门贡?!”他立刻缩回手,看着上面显示的扣除数据,极度吃惊。他再也没有第一天来时,那种感慨了,现在他还是心疼自己的门贡。 要是他一辈子无法修炼,他可就指着这五万门贡在登山峰混日子了。一辈子这么长,五万门贡哪里够?必须省着点用。 见门贡都扣了,他只好又回去藏,嘴里嘀嘀咕咕:“又坑小爷门贡!这登山峰哪里都是坑!” 重新坐回透明的空间,他的书籍还没有归回原位,和他出去时一样。他愤然的拍了拍桌子:“这是要绝了我的路!要不是打不过你们,小爷我一定锤死你们!太可恨了!最可恨的就是分地,不是说了癸地是没有灵根的吗?怎么到我这里就又有灵根了?!那怎么当初不把我分去甲地……” 易小白是在气极了,一个人在空间内碎碎念。反正他在里面说什么,别人都听不见,只能看见他在空间里自言自语,愤然的样子。在旁边那人看来,这样的易小白甚至有些滑稽。 许久。他才看见旁边有人,朝那人大吼了一声:“看什么看!” 话音还没落,就看见一张熟悉的面孔,易小白吃惊的看着那人,指着他开口道:“你……符灵仙你怎么来了?” 他看见符灵仙时,非常诧异,他怎么会有这么多门贡,来这个地方?拉开门,走到那人空间外,打了声招呼,示意他出来。 可他却在纸上写下一个字“静”,就贴在了易小白眼前,不想理会他。好在空间内的人听不见外面的声音,所以无论他说什么,符灵仙都听不见。只要空间内的人不出去,是没有人可以干扰他的。喊了许久,见符灵仙也无动于衷,他再次回到自己的空间。 想着不能浪费这五百门贡,又开始研究起九宗山的修炼等级。 易小白惊讶的发现:“九宗山里竟然真的有元婴修为,那他得长成什么样呐?不会是个怪物吧?这样我是不是有救了?” 在他兴奋之余,他再次发现元婴修为的恐怖之处,不仅可以替他逆天改命,还可以增加寿命。凡修炼之人,均可延长自身寿命。 先是十年,后百年,千年,甚至万年! “怪不得玉紫青那个臭丫头一直不老,看起来比小爷还年轻,原来可以长生不老。” 又过几个时辰,易小白突然听见院外有声音传来,这让他非常惊奇。这个空间内是不可能听见声音,下一秒,他更加吃惊,甩下书籍,就朝门外奔去。 “糟了,忘记彩珏了!” 他出去后,果然看见白衣老者手里提着彩珏,指着它道:“藏是你想烧就烧的吗?担心老夫把你烤了吃。” 彩珏被抓住双脚,只能发出哽咽的“咕咕”之声,似在认错,又似在求饶。易小白立刻冲了出来,夺过老者手里的彩珏,赔笑道:“长老,这是我养的,抱歉抱歉,打扰了!” 没等老者开口,他迅速的拿起竹牌,拎起彩珏就往癸地跑。 可无论他怎么跑,始终在院子里打转,就是出不去藏:“啊,怎么又是鬼打墙!?” 彩珏在他手上,这时也惊慌了,使出浑身力气,也还是没能破解这个鬼打墙。而后,彩珏反应过来,啄着他的胸口,藏了进去。 “长老,长老……我不是故意的,彩珏它还小,放过我们吧!”易小白也反应过来了,朝门口处哀求。 不管他怎么哀求,老者充耳不闻,继续在他的摇椅上摇着扇子。易小白越哀求,他心情看起来更加愉悦。 彩珏一直躲在他胸口,连头都不敢冒出来。就这样,易小白被困在藏又是一天。这一天他几乎都在教育彩珏,不要什么人都惹,要惹就惹能欺负的,不能欺负的千万别惹。 “你这小猴子,倒是挺会教……前些日子听说药阁有人制出洗髓灵液,老夫本还不信,这几日发现你身上就有洗髓灵液,又见你查阅书籍,才知道此事是真。不过,倒也巧了,那瓶灵液里加的不是元婴精魄,只是五个筑基的精魄。” 易小白看着老者,仔细听着。 “这样算起来,五个筑基,折算一个筑基一百年,也只是洗了你五百年不能修炼罢了。方才老夫试了你的灵根,虽说灵根差,但也不算无。所以,想要变成天资是不可能。你能孕育七色彩珏,也算是你的造化。” “洗髓灵液还有一个鲜为人知的作用,说是鲜为人知到也不是,毕竟没有人可以做到。只要你活五百年,洗髓灵液药效过后,你就有那五百年的修为。只是……你如今这毫无灵根的体魄,能否活过五百年都未可知。” 他音方落,易小白面前的路就清明了,人也在藏外,老者仿佛没有说过那些话一般,躺在摇椅上,闭目养神。 易小白朝他跪拜行礼谢过,带着彩珏离开了。 “老夫这几百年都快淡忘了洗髓灵液……恩……易小白……”老者意味深长的看着易小白,似在他身上看见了曾经自己的影子,渐渐的陷入回忆之中。 易小白把老者的话全部记在心里,好在让他知道自己身上的精魄不是元婴修为,只要自己能过够五百年,就可以有修为了。 他突然想起符灵仙,推开他的房门:“灵仙,你有没有长命符?给我来几百张!” 符灵仙从床上坐起来,睡眼惺忪道:“小白你又怎么了?” 易小白见符灵仙在睡觉,轻声咦了一句:“你刚才不是穿的黄道服吗?怎么一下就……” “你在说什么?我看你才没睡醒,我这几天都没离开过癸地,都是你的彩珏……其他人也被你的彩珏折腾的够呛,你去了几天都不回来。啊——”他突然想起来:“彩珏呢?它人影呢?别又去其他地方欺负人了吧!快去找!”他发了疯一样奔出房间。 见其他人也和他一样,全部冲出房间,就连很少出门的悬壶氏和古塘庄的两人,此刻也顶着黑眼圈跑了出来。 就连大壮他们也是一样,疯狂的在指挥:“三壮你带着符灵仙去辛地,小结巴你回庚地找,其他人按照之前分配的,去其他地方找!快去,待会又要被罚了!快——” 他们完全忽视了易小白,如演练场一样,干净利落,步伐之快,易小白完全来不及阻止,只能大声道:“彩珏!” 彩珏就从房间飞了出来,盘旋在癸地上空,口中喷出丝丝火焰。他们才转变方向,全部回来院子,也都松了一口气。开始松懈起来,都准备回房间睡觉。 “六壮回来了!”“白哥回来了!”“易小白你终于回来了!!” 此时他们才注意易小白在院子里,彩珏稳稳的落在他头上。他们此刻都快要感动的落泪了,特别想抱着易小白大哭一场。 “好了,六壮回来了,大家都回去休息吧!”大壮也松了口气。 大壮和易小白草草的说了几句话,也去休息了。易小白跟着符灵仙进了房间,开口问:“你们玄符村有没有那种长命符?贴了能长寿的?最好给我来个五百年。” 符灵仙看怪物一样看着他,摸了摸他额头:“没烧坏吧?还是我没睡醒?是了,肯定是我没睡醒,我先睡了!” 易小白非常认真道:“我和你说真的!我可能还有救,但是我得先活过五百年!” “小白,不是我说你,五百年?你知道五百年是什么概念吗?一个天资筑基都只能增加一百年的寿命,你这个就要耗费五个天资筑基。我有这能耐,甲地就是我一个人的。而且,你知道九宗山内有多少个天资筑基吗?从头数到脚,都不到百人!” 符灵仙说完,又躺了回去,不想理会易小白的天方夜谭。 他不依不饶道:“灵仙,你就直说,怎样才能增加我的寿命?” “除非……元婴老怪给你逆天改命!九宗山里就有一个元婴老祖,不过你现在只是一个外门弟子,老祖是不会为了一个外门弟子耗费他五百年寿命!你就想想就行了,在癸地呆上一个甲子,送回灵玉源就完了。”符灵仙摆摆手,示意他别想那么多。 “那散修呢?不是说有些散修修为也……” 他翻了个身,拉起被子,闭着眼,淡淡道:“散修?再怎么高,也不可能高过老祖。要不然九宗山不就是他们的天下了?还轮的到老祖?” 易小白觉得他说的非常有道理,又问了几句,他都闭口不言,也没有要到长命符。要是真有那个符,他们玄符村的人,不都长命百岁了?何必还来这九宗山修炼? 符灵仙突然转过身,有兴趣道:“你要不去问问悬壶氏的春不见,说不定他们族氏有什么神丹妙药,可以帮你延长寿命。听说他们有什么,青春永驻丹,要不……你去给我弄一颗?” 易小白以前觉得符灵仙娘们唧唧的,现在发现确实很娘儿,白了他一眼,就离开了。 “你还别不信,说不定他们真的有,洗髓灵液也是他们族氏的秘术。”符灵仙朝易小白的身影大喊。 易小白自言自语道:“什么秘术啊,藏就有,狗屁个秘术!可能就是炼制的手法不同……” 但他却控制不住自己的双腿,不知不觉的就走到春不见的房门外,敲了敲门道:“春道友……”喊了几声,也没见里面传出声音:“我进来了……”轻轻的推开门,只一条缝隙就闻到了一股药草的味道。 时而刺鼻,时而清香。 易小白挥舞着双手:“这是什么味道?” “喂、谁让你进来的?你把我的丹药都毁了!” 易小白见一个瘦小的男子,在药炉前捣鼓。满面疲倦,还在拼命的翻书和扇风,嘴里还念念有词。 只一刹那,易小白听见药炉里嘭的一声,炸锅了,一股烧焦的味道传了出来。 春不见立马起身,满面怒容,抓起易小白的衣领,差点把他自己给提起来了。 “是我变强壮了,还是你缩小了?”易小白非常诧异的看着春不见。 “赔我的药材!赔我的丹药!就差一点了……”春不见松开他的衣领,落在了地上,非常心疼。 彩珏听见春不见对易小白出言不逊,立刻出来瞪着他。他便闭口不言,也不敢数落易小白。 “你不就仗着彩珏,等彩珏走了,我看你怎么办!” 易小白呵斥了一声彩珏,赔笑道:“那个……春道友,你要多少药材我都可以赔给你,但是你一定要告诉我一件事!” 春不见一听易小白竟然主动赔自己的药材,自然有些开心,立马接着说:“你肯赔我的药材,什么都好说!只要我知道的,我都告诉你!” 第一百八十二章 师兄管理严格 “好彩珏,快拉我出去!”易小白在洞内拼命的喊。 彩珏却早已飞走,它直接飞去易小白的房间,把他平常熬成的灵液,全部扫入包裹中,叼着包裹再次飞入洞里,把包裹稳稳的放在他身边。 易小白吃惊道:“不是吧!这就开始让我呆一年?” 彩珏躺在他怀里,点了点头,安稳的睡了下去。易小白感到饥饿就打开灵液喝一口,而后又试着练气。 他在藏得知,他的修为只是被压制,并不是没有,所以只要一直修炼下去,等五百年后,他的修为就能回来,至少不该是练气都没有的癸地弟子了。 石洞内的时间很慢,他练气累了,就和彩珏话语几声,彩珏也很乖巧的陪着他,偶尔他还会让彩珏去看看癸地有没有事情发生。 一年很快就过去,易小白练气虽然没有任何长进,但是他感到无比的轻松起来。至少有彩珏,难题也得到了解决。 一年后,彩珏把他带出了石洞,而上面的时间就只过了一天,他立刻回了癸地。 大壮他们刚刚才离开癸地。 符灵仙半掩着门,朝他喊道:“易小白,昨天彩珏回来了,你又不见了!” 他没有答话,彩珏从他的怀里探出一个脑袋,朝符灵仙发出唧唧。 “哦,你们俩个和好了……那就行。” 易小白现在实在没空理会他,只想去后厨把剩余的食材,熬成灵液,每次熬都需要一年的,而癸地的食材也不够。 他左思右想,只能拿一些能填饱肚子的食材,让他能熬过明天。 彩珏见他苦恼,突然拉着他走到竹牌处。 易小白捧起彩珏,高兴道:“是了,可以拿门贡去直接换灵液!我这脑袋,真是愚钝。” 连夜上了山,去换灵液。用了一万门贡换了一百年的灵液,他差点就抬不动了,好在彩珏替他抬了一脚。 “这易小白莫不是疯了,一万门贡就换了这一堆灵液?” “怕不是脑子有些问题。” “也是,听说他之前就是得罪了长老,又被人打了,估摸着是把脑袋打坏了……” 兑换灵液处的弟子,均跑来看这个疯狂的易小白。 等易小白刚想离开癸地,去石洞时,彩珏却拉住他,不让他离开。他还在奇怪,就听见癸地上空传出一个声音:“易小白,你又搞什么名堂?” “弟子,拜见长老!”易小白带着彩珏出去迎接。 宋贤仁一脸不满道:“灵液你全部带走了,其他修炼的弟子怎么办?” “长老……你也知道要饲养彩珏,得耗费多少灵液,我这才哪跟哪啊?而且,没有哪条规定不许我把门贡全换成灵液。” “彩珏过两个月就去那边了,根本就耗费不了这么多灵液。你先交出一半,其他一半你留着。最近灵液极其缺少,要留些给其他弟子修炼。” 易小白觉得他就是和自己过不去,拒绝道:“那不行,我都换回来了,哪有要回去的道理。” 宋贤仁怒道:“易小白,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要不是他自己喜欢的弟子没有灵液,他才不会因为这点小事来易小白这里聒噪。 易小白:“偌大的登山峰,还能缺这一点灵液不成?” “为什么缺少灵液,你应该最清楚!” 易小白思索片刻:“那好吧,我归还一些,但必须把我的门贡也还给我,要不然我就全喝了!” “给!” 宋贤仁音方落,易小白房间的包裹就飞了出来,他直接带走了一半,而后返还了一半门贡给易小白。 他走后,直接落在任务处,发布了一条紧急通知,凡易小白接取任务或是兑换物品,必须先告知他。 “这个易小白到底是什么人?” “我在登山峰这么多年,还没见过宋长老对一个弟子如此。” “这易小白也算是神人了,听说是癸地的,现在癸地的弟子都这么闹腾?” …… 接到通知的弟子,均在窃窃私语,还有些把易小白之前的事迹,一件一件的数出来,要多夸张就有多夸张,越传就越开始变质了。不到一个时辰,就传入了宋贤仁的耳朵里。 宋贤仁揉着太阳穴,蹙眉道:“这个易小白甚是烦人!” 音方落,就听见门外有推门声,一个长相书生般的男子走了进来,朝宋贤仁行礼道:“宋长老……” 宋贤仁收起情绪,抬手一拂,就见门外那人出现在眼前,他淡淡的看了一眼,开口道:“今日并不是休沐之日,你何故下山?” 那人:“长老忘记我已突破练气九层?随时都可下山!” 宋贤仁感受到他体内的修为,确实已经达到练气九层,冷冷道:“哦?来登山峰有何事?” 那人不恼不怒笑道:“替长老解决烦忧之事。” 宋贤仁不屑一笑:“老夫何来烦忧?” “易小白!” 见宋贤仁眼神波动,那人淡笑起来:“我只是想替长老分忧,要是长老不想,弟子这便上山,专心修炼。” 宋贤仁沉默许久,看着他道:“你是玄符村的,易小白身上的洗髓灵液是你给他服下的。既然是玄符村的,何来的洗髓灵液!” 平淡一笑:“长老你无需知道太多,弟子自有分寸。癸地弟子本就不该进九宗山,我只是替宗门先清理一下蠢材罢了。” 宋贤仁突然对面前这人,生出厌恶,他虽然不喜欢易小白,但也不该这样惩罚他。要不是看在那人是九宗山的弟子,他早就一掌拍碎了他。 “癸地弟子亦是同门。此次,老夫就当你从未来过,还不快滚!” 那人没想到,一直偏爱天资弟子的宋贤仁,竟然会为了癸地的易小白发脾气。只好先离开了登山峰,但他不会放弃折磨易小白的机会。 宋贤仁等那人走后,头疼的更厉害了,揉搓着太阳穴:“易小白啊易小白你到底惹了什么人?老夫虽然不喜欢你们易家人,但也不至于要害你。”又叹了口气。 易小白在夜里,又偷偷的带着彩珏跑去了石洞。跳进石洞,他就在地上画下一道,证明自己来了第几次。 接连一个月,他都偷偷的跳进石洞,他慢慢的感觉身体的气息平稳了很多。彩珏学着他,也开始会修炼了,两人在石洞里,乐此不疲。 彩珏的修为一直在不断的上升,易小白的却一直止步不前。要是偶尔能聚气一口气,他就会高兴好半天,彩珏也同样为他高兴,两人在一起修炼也不孤单。 这日,易小白再次下石洞里,彩珏却迟迟没有来。 易小白打坐着,还不忘埋怨它一句:“这彩珏又飞去哪里玩儿了?修炼都不积极!” 直到半个时辰后,彩珏从石洞口飞了进来,带了一个很大的包裹,朝着他吱吱呀呀的说话。 他听了半天,才明白它的意思:“你是想让我试着炼丹药?” 彩珏点了点头。 “那行吧,我只能试着来。” 彩珏闻声,似乎在给他打气。 此时的洞里,有一鼎药炉,还有几本合成药物的书籍,还有些修炼的书籍。这里看起来,就像是他们的家一样。 易小白在石洞里这一年,都在研究药物的书籍,但却很多看不明白,甚至见都没有见过,就别提怎么制作了。 唯一制作出来的,就是用人参或者灵芝熬出了灵液,其他均是失败。 易小白放下书,对着闭眼的彩珏道:“不行啊彩珏,我连草药都不认识,怎么去炼丹?至少先认识所有的药材,再通晓药理,之后了解药草的药性才可,我这样是无头的去乱学。” 彩珏似乎再次灵光一闪,吱吱呀呀了半天,易小白再次明白:“那也要等我能练气三层了,才可以去百草苑学习。我现在一层都没有,去了也不识不了。” 彩珏其实知道他的修为已经快要练气一层了,只是被压制,所以一直处于突破不了的状态。只要时间充足,它相信易小白迟早要超越所有人,甚至自己。 它明白易小白的话,走到药炉处,把药炉扫到一处角落,书籍也被它放了进去。又把练气三篇丢给易小白,监督他继续练气,其他的技能等他成功练气再说。 不知不觉,他们在石洞里又呆了半个月,离那人说好的日子只剩下不到半月。易小白每天都在折算日子,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和它说出口。 他自己也舍不得彩珏,但这些日子下来他发现彩珏和自己确实学不到什么,甚至有可能更差。 时间越久,对彩珏的修炼越是不利。 这日,易小白没有如往常一样,去石洞里,而是带着彩珏在癸地玩耍。 彩珏拉着易小白坐在癸地后山的一棵树上,他开口道:“彩珏,明天你可不可以和那个人去修炼,我们一起修炼,迟早有一天我会比你强!” “不管你在哪里,你随时回来,你爹我一直都在,即使你闯了天大的祸,爹都替你扛着,但是……你一定要好好修炼,我最近肯定是改变不了修为,但是以后可说不定。 你天生就是筑基修为,我想缩小我们之间的差距,给爹一点时间,一定可以彩珏躺在他怀里,仿佛他说什么,都听不见。 易小白一直在煽情,它早就睡熟过去。直到半夜,易小白带着它又下了石洞。在石洞里,他总感觉时间很慢,至少是和彩珏呆了一年。 将近一个甲子的陪伴,让他早就把彩珏当成是自己孩子。如果有天它不见,他一定不会习惯。 两个月的期限到了。 所有的弟子,均去了登山峰后山,一个大的圆形校场上,仿佛天然形成的弧形山背,摆放着八张太师椅,唯独中间这张略大些,摆在最中央,头顶了半圆上,显示着每个弟子的名称,轮番播放着。 所有弟子均着淡色统一服饰,腰间都挂着竹牌,连天资甲地的人也都不例外。由各地管理的弟子,带着各分地的新弟子,走进校场。 依照排名,由甲至癸地列队。甲地的弟子还没有来,先到的是丙地的所有弟子,站在了第三排。随后又进来了好几个地方的弟子,按照排名列队在校场上。 甲地的人在其他地方来的差不多时,才懒懒散散的走了进来,神色怪异,对于其他弟子的目光也都视若无睹。有两人均打着哈欠,走上了第一列。 易小白他们来的更晚,管理癸地的弟子告诉他们时,都已经错过了进去的时间。 “每年癸地都没有好评比的,所以去不去都无所谓,你们去了这一次就知道了。甲地和癸地通常都没什么必要去……” 等他们几人进来时,评比已经开始了,甲地几人一直懒洋洋的,癸地的他们就偷偷的摸了进去。 宋贤仁坐在高台上,看见易小白几人偷偷溜进来,微微蹙眉,但又不好意思打扰前面一位长老的训话,只给了他们几人一个眼神。 长老淡淡的开口:“按照规矩,门贡最高者可以进一次幻境,一次一日为限,可叠加时日。” 除了最末三个分地辛、壬、癸之外,都知道幻境是登山峰突破的仙境,只要进去一次,哪怕一个时辰,都可顿悟修炼的颈。 “幻境?那是什么地方?” “看甲地的人都胸有成竹似的。” “不知,没听说登山峰有什么幻境……” 有些分地的弟子在窃窃私语,但很快就被台上的长老阻止了。又开口道:“半年内,就已经有弟子突破练气一层,自然要加相应的门贡。甲地弟子每人加五千门贡,乙地古塘庄弟子加三千门贡……” 长老边说,边在头顶的弧形圆球上书写了几笔,点到名字的人,竹牌上均加了相应的门贡。 一一念完后,易小白瞧见一人从苍穹中扭曲而来。所有长老,包括宋贤仁,均起身朝他行礼,他微微一拂手,坐在宋贤仁右下方。他们又开始继续给相应的弟子加门贡,只要不是像易小白这样没有任何长进,还掉修为的,基本上都加了一些门贡。 易小白内心一直在掐算着,怎么算也没有人加到了一万门贡,他心中窃喜。忽然,他感觉有一双眼睛盯着自己,他四下寻找,才发现是方才那人。仔细一瞧,才认出那人是两个月前来癸地的人。只是他今日的服饰,让他一下没有认出来。 “慢!” 长老刚想宣布,门贡最高的弟子,被那人阻止道:“慢着!” 那名长老微微退后几步,朝他行礼,便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那人盯着他:“易小白!” 只三个字,就把所有人的目光转移了,全盯着易小白,包括甲地的天资弟子,全投向目光。 只有几个知情的长老,脸上微微发青,其他几位长老均是好奇,没想到他会对一个癸地的弟子有兴趣。 易小白尴尬一笑,对着怀里的彩珏小声道:“彩珏,好好修炼,等爹当上长老,就把你接回来。”话音还没有落,就被那人抬手拉了出来。 抬手对着他心口:“恩?” 易小白也不知道面前的人是谁,为什么这么大的排场,但还不忘没底气的威胁:“你要好好对我的彩珏,否则……小爷和你没完!” 彩珏轻轻一啄他的心口,就飞了出来,落在那人肩上。那人嘴角勾勒起,一抹满意的微笑。 彩珏刚落在他肩膀上,他就消失在了校场上,彩珏朝易小白发出唧唧之声,像是在告别,又像是不舍。 易小白心疼的大喊:“彩珏,一定要等爹……乖乖修炼!”他差点就要哭出来了,看见彩珏不舍的目光。 唧唧—— 回荡在校场上空的是彩珏离别时的声音。 宋贤仁突然起身开口:“易小白获得进入幻境的资格!”音落,他人就离开了校场,在所有人头顶上空就浮现出,易小白的名字,后面一列跟着的是分地‘癸’字,门贡五万零五点门贡,主要成就孕育了七色彩珏,彩珏修为天资筑基! “哇塞……七色彩珏,天资筑基,这个易小白到底是什么人?癸地的?” “呸,又让这个易小白捡到了便宜!” “天呐,癸地的易小白……又是癸地的易小白!不知道易师兄为何被分去癸地。” “七色彩珏,千年才可能得一枚,竟然被癸地的废材孕育出来,苍天无眼呐。要是让我孕育出来,那该多好!” 校场上此时议论纷纷,长老们也都在宋贤仁离开后片刻,就都散去,管理地方的弟子也都管不住自己分地弟子的嘴巴,就连他们都吃惊。 见过许多弟子的门贡,也没见过有上万的,而且在这短短的几个月时间内。每年只评选一次,并不会把门贡叠加在一起评比,是本年内总共获得的门贡。 管理的弟子议论:“那刚才那人就是来拿彩珏的?怪不得癸地的弟子,今年来这里了。” “是了,那个人是谁?” “等你修炼到练气五层,突破试炼去到九宗山就知道他是谁。在这里,除了长老,谁认识九宗山的人?” “话可不是这么说的,你不还认识玉紫青嘛,还有那个谁谁师姐!” “你懂个屁,只要是女修,谁不认识?登山峰就这么几个女修,还个个……”说着说着就一脸的笑意。 …… 易小白完全忽略他们的议论,还沉浸在离别的失落中。直到小结巴上台,拉起易小白:“白哥,快跑!快跑!再不跑,你就要被打死了!” 易小白奔跑起来,刚一回头,就瞧见身后那些人追了过来,分了两批人,一批是七八个女修,一批是其他弟子的男修。 他边和小结巴跑,边兴奋的叫道:“果然有女修!” 小结巴立马泼冷水道:“白哥,你想什么呢?她们是来为天资甲地几个男修打你的!” 易小白回头一看,见她们确实不像是崇拜那种追逐,脚步飞快道:“啊!?他奶奶的,小爷哪里比不上那几个懒散的小子?” 小结巴跑的也很吃力:“快别说了!赶紧跑!先去大壮师兄那里躲一下!” 等她们逃到大壮他们的住处,立马躲进了房子后,大壮正在打坐,听见有人闯了进来,大声呵斥道:“谁敢来这里捣乱?!” 易小白小声阻止:“大哥,是我是我六壮!” “你们怎么跑这里来了?今天不是评比日吗?你们……”他话音还没说完,就听见院子外面闹哄哄道:“易小白,滚出来,躲在大壮师兄身后算什么本事!?” “有本事抢甲地师兄的幻境资格,就要有胆子出来受打!” “就是,就你这个癸地的废材,无灵根,抢师兄的资源,就是和我们过不去!” “你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以后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易小白在大壮的后院躲着,小声嘀咕道:“女人真的是麻烦,我这么优秀是我的错了?” 小结巴想起自己分地里的一个女修,咽了咽口水道:“白哥,你是不知道她们有多疯狂,完全没有任何理由,只要你诋毁了他们一点,就把你整死。最要命的是,她们修为还不差!” 他打趣道:“看来你……你被她们整过?” “白哥别开玩笑了,现在是你在躲她们!” 门外的女修还一直在喊话,大壮想要解释,都给他半点插话的机会。最后还是大壮把门关起来,出去了,她们才慢慢的散去。毕竟这里是大壮他们的地盘,不敢太造次,几人商量了一番,派几人守在这里,又派几人去癸地守着。 躲到天黑,小结巴开口道:“白哥我先回庚地了,最近师兄管理严格,每天都要检查课业!” 易小白倒像个没事人一样,挥了挥手,示意他走,反正门外的女修是冲着他来的。 小结巴刚一出门,就被人用麻袋套住脑袋,绑走了。 呆到外门夜深人静,易小白才告别大壮,偷偷的摸进癸地,连灯都不敢点。只几息时间,易小白觉得还不是很安全,又摸了出去,轻轻的敲响了符灵仙的房门。 符灵仙嘶哑着声音:“谁啊?易小白不在,他已经很久没回来了!” 他四下观察了一遍,才敢小声开口:“灵仙是我,是我易小白!” 符灵仙立刻起身,小跑到门边,快速的把他拉了进来,掩上门:“你还敢回来,你不要命了?” 第一百八十三章 脑袋树的不死之身 “她们那些人都快把癸地掀翻了,说要打死你替甲地的天资出气!” 易小白也很无奈,本以为出个名,肯定有女修来追求自己,结果适得其反。在符灵仙这里抱怨了几句,很自然的躺在他床上道:“灵仙我就呆几个时辰。” “你随意,反正她们来闹,我第一个把你交出去。” 符灵仙打着哈欠,坐在凳子上,往桌上一趴,就睡着了。 这样疯狂的日子,持续了半个多月。 渐渐的很多女修都不逮着他了,他才敢出大壮他们的修炼之地,癸地他都呆的极少,毕竟那些女修随时都能来找他算账。 易小白突然和大壮说起:“咦,怎么大半个月没见到小结巴了?” 大壮摇摇头:“你这么一说,确实好久没见到他了,他应该在庚地修炼课业吧。” 之后谁也没说起这件事情,但都留意了一下。 又过几日,大壮才彻底发现小结巴不见了,马上告诉了易小白。 他们先是绕着登山峰找了一圈,依旧没有找到。易小白这下急了,立刻跑去登山峰山腰上找到宋贤仁。 急切道:“长老,庚地的萧节不见了,长老……” 宋贤仁听见是他的声音,本不想理会,见他确实有事,便开门让他进来细说了一遍。大致的把事情说给他听,他道:“你先回癸地,弟子丢失的事情,我们会处理。” 易小白言辞恳切:“长老你一定要把他找回来,他不可能无故离开登山峰。” 挥退了易小白,宋贤仁便开始寻找他,见他最后消失的地方是在大壮修炼地门外,没有任何踪迹可寻。 宋贤仁微微蹙眉:“登山峰的阵法已经如此不堪了吗?外人随时都可进入我登山峰地界掳人?” 他也找了许久,同样没有寻找到任何的蛛丝马迹,只找到丢在林子里的竹牌。这个竹牌是每个弟子的追踪器,结果被遗弃在一方林子。 思索了片刻,他传音给九宗山的长老,询问是否有外界之人进入了登山峰。 不到片刻,长老回音并无其他人进入过登山峰,但却有三位弟子下山,其中两人已经归来,一人半月未归。 宋贤仁表示感谢之后,就召集几位长老,去山下寻找。 易小白在癸地见宋贤仁他们急匆匆的掠过,就知道他们下山了。凡要下山,必然要经过癸地。 易小白自言自语道:“不行,我也要去!” 冲进房间,把符灵仙给的符,还有门贡换来的一些保命东西,全部带上,就跟在他们屁股后面出了癸地。 贴上千里行,他的步伐和宋贤仁他们的速度差不了多少,遇到阻扰的弟子,他人都闪没影了。 右边弟子:“刚才是不是有人擅闯山门?” 左边弟子:“是人吗?我都没看清楚。要是没有登山峰令牌,也进不去。要是高修弟子,我们也挡不住。” 右边弟子:“说的也是,就这样吧!” 易小白连闯了好几个门禁,好不容易才看见宋贤仁他们的身影。又悄悄的追在他们身后,他们似乎谁也没注意到地下有人。 又疾跑了半天,宋贤仁他们总算是停下了。 他立于空中,蹙眉道:“这里……有人竟然在九宗山下炼尸!” “宋师兄,这可是灭门的秘术,早在几百年前就禁止了。” 宋贤仁:“曾师弟,你速速回九宗山,告知掌座,让他派人来处理。” 曾长老刚想离开,却听见地下发出混沌的声音:“既然来了,就不急着走……”音一落,他们四周就升起一道屏障,把他们彻底隔绝,宋贤仁手中的竹牌都还没有掐断,就被屏蔽了。 易小白看不见阵法升起,他往后退了几百丈,恰好被隔离出了屏障。 许是他没有任何修为,所以对于他们来说,一个凡人完全不足矣威胁到他们,如蝼蚁一般,随时都可以捏死。 如今易小白只能看见宋贤仁他们立于上空,却听不见他们的对话。 他们脚下本还是安详静谧的村庄,此刻完全变成了一个大血池,池中一人盘膝而坐。光着上身垂着头,心脏处连接着无数道血丝,分布在血池中。 宋贤仁微微眯眼:“果然在炼尸!大逆不道,天理不容!” “宋贤仁百年前就让你和我一起修炼,你非要去做什么登山峰的长老!如今老夫已然突破筑基,你还只是筑基五层……” “无望老道!当初你偷弟子炼尸,师父没把你杀了,已是客气,现在你竟还重蹈覆辙……” 无望打断他:“把我杀了?哈哈哈……他也配?” 宋贤仁望着地下的场景,就想起当初他们一起修炼的事情,他本也可以跟着无望以炼尸来快速增加自己的修为,但他实在下不去手。需要把弟子身上的修为和灵根一点点炼无,转化成血丹服下。 每一颗血丹都是一条人命,让他怎么下的去口,他只好把事情全部告诉他们的师父。他师父念及无望有天资,又见他诚心悔过,便只收了他八成修为,逐出师门永不可进入九宗山。 这些事情仿佛就是昨天,宋贤仁永远忘不了那天他怨恨的眼神,也忘不了他痛苦的表情。 无望平淡道:“待我炼成这四十九人,九宗山?老夫丝毫不放在眼里。” “师兄,现在怎么办?!” 宋贤仁开口道:“阻止他,这些弟子都能活!” 音方落,刚才他们看见的血池,瞬间消失不见,出现的是刚才到达的村庄,刚才血池内的所有弟子,此刻均在村庄里生活,丝毫看不出来他们已经没有魄体。 易小白远远的看见小结巴正在村庄里吆喝,似乎在卖些什么。 他趴在空气墙中,朝村庄里大喊:“小结巴!” 而小结巴完全没听见似的,拉着其他弟子来买他的东西,他们只活在那个村庄里。 宋贤仁吩咐:“是幻术,不要中计!” 其他几位长老,双手掐诀,身上环绕着玄光,那些弟子均接近不了。 再次道:“不要施法,他们都是无辜的。” 无望的声音再次从苍穹传了下来:“宋贤仁你还是没变,又想吃熊掌又想吃鱼,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宋贤仁控制自己的情绪:“少废话,有本事别躲躲藏藏,和我一决高下!” 无望冷笑:“你想玩?那就陪你玩玩……徒儿!” 音方落,村庄内就出现一个穿黑衣,脸上有几道很深的伤疤的男人,手中握着一把匕首,看样子就很凶恶嗜血。 无望淡淡的传音:“不要脏了为师的血池!” “是,师父!” 他刚出现,村庄就不见了,而是用幻术幻化出一片树林。每颗树都融合了一颗脑袋,足足有上百颗,均张着血盆大口,似要把他们吃入腹中。 宋贤仁感受到对面少年的修为,和自己相差不大,甚至比自己的修为还高。 少年双手掐诀,所有的树都朝他们奔袭了过来,树干内闪着金光,发疯般的想要撕掉他们的脑袋。 宋贤仁双手掐诀,长发飞起:“散!” 只散了片刻,又全部朝他们聚集过来。 “融!” 一颗脑袋树就爆裂在地上,里面的一个弟子被斩下的头颅,身体就在头颅身边安静的躺着,肚里的金光也消失不见。 宋贤仁一眼认出这是曾经被遣送回族的弟子,早就没有了生命迹象,现在却成了少年的傀儡。 不一会儿,那个被斩下头颅的弟子,突然站起,抱起不远处的脑袋,站在少年身后,似在等候他的差遣。 宋贤仁再也不敢下死手,生怕再有弟子死于自己的术法之下,见那弟子再次起来,他不可置信:“不死之身?!” 少年不屑的朝他一笑:“合!” 方才那名弟子,抱着脑袋,就闪退一边,又融合了进了一棵大树,张着血盆大口。 只要少年的术法无尽,他们就要面对无穷无尽的脑袋树。只要被脑袋树咬上一口,伤口就会迅速溃烂,而后慢慢的溶解那一处。术法太过残忍,也太过血腥。 易小白在空气墙外,看着他们在村里斗法,都开始反胃了,他实在忍不住,躲在树林外呕吐了起来。 他没有修为,所以连竹牌最基本的传音都用不了,他此刻只想离开这里,赶紧回登山峰通知其他长老来救他们。 少年和宋贤仁他们的斗法,一直在加剧,越演越烈。开始宋贤仁顾及脑袋树是登山峰各地弟子,出手还会收敛一些。但如今这种场景,要是自己手软,就会成为别人的刀下之魂。 使出浑身解数,才和其他几位长老破解这个脑袋树的不死之身。 此时他们的体力也快要耗光,而少年却和没事人一般,盘膝而坐,再次幻化出一处迷宫。宋贤仁他们均被分开在迷宫各处,每走一步,就是一处陷阱。 宋贤仁开口道:“都不要轻举妄动!” 回答他的是无尽的嘶哑之声,有他熟悉的,有他陌生的。他完全不知道其他几人怎么样了,只能在站在原地想破解之法。 每十息之间,迷宫就变化位置,所有不死之身的傀儡就会来干扰,要是被咬上一口,同样化脓、断裂。 第一百八十四章 登山峰任由他出入 又闻一声惨叫。 宋贤人急促喊道:“曾师弟!” 只能听见声音,去看不见人影,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而少年却盘膝而坐在他们头顶,似在看一场戏,看他们如何破解迷宫之法。 其他几位长老,并没有一人遭受伤害,是迷宫内故意制造出的假象,攻破阵法内人的心理防线,之后便能轻易的将他们击倒。 其他长老听见了宋贤仁的惨叫,均差点被傀儡击倒。 宋贤仁顿悟了片刻,开口道:“好生厉害的阵法!”他抬手将自己的食指咬破,按入眉心,从他食指中牵引出一条丝线,闪着金光。 未等少年反应,这条金光就带着他找到了其他几位长老,合力将四周的阵法点破坏殆尽,迷宫瞬间坍塌在脚下,片刻就恢复了以往的安静。 少年没想到他会下如此大的血本,竟不惜损耗寿元,来破解他的迷宫,被自己的阵法反噬,吐出一口乌血。 几人搀扶着虚弱的宋贤仁,想要掠出这个村落:“师兄,快走!” 可到了空气墙处,再也无法逃脱,少年也恢复了元气,追了过来,脸上依旧挂着不屑的笑意。 见他们如此狼狈,他不想那么快玩死他们。如要杀了他们,简直易如反掌。在九宗山内,又有多少个天资筑基?又有多少个修为高于筑基? 他们退无可退,宋贤仁虚弱的只能靠他们搀扶,却看见空气墙外准备离开的易小白,他不知道这是天意,还是绝人之路。他痛苦的望着易小白,示意他快些离开,只要他回到九宗山,至少他们还有救。 不止他一个人看见,其他几个长老也看见了易小白,少年也一样。 开始还在欣喜有救的长老们,此刻见少年过来,生出一脸的绝望。 但少年对于外围的易小白完全不放在眼里,没有一点修为的废材,他怎么会放在眼里。本想打开阵法,把他也抓进来杀死,但扫视了他一遍,发现他连竹牌传音都用不了,少年就非常想笑。 少年大笑道:“我当是什么天资弟子,原来不过是个烂芋头。” 易小白听不见他们的对话,只见长老们被少年逼迫的走投无路,心思道:“不行,要想办法救他们!” 想起自己身上还贴着千里行,只片刻之间,他人就消失在了阵法外的丛林内。少年这下发现易小白的修为可能高于自己,才能隐藏自己的修为,但此刻又不能打开阵法,只要一开阵法,长老们就会乘机逃离,就算逃不出去,也能传出消息给九宗山。 少年大喊道:“师父!” 无望自然明白,把宋贤仁等人均控制在阵法内,少年眨眼间就出了阵法,追着易小白的身影而去,只十几息,就追上了易小白。 朝易小白掷出手里的匕首,易小白一个闪躲,躲过,人却滚下了山坡。 易小白拿着竹牌愤怒道:“他奶奶的,到底怎么传音啊!” 易小白对着竹牌哀求:“玉大姑奶奶,各峰掌座,其他长老,快来这里啊,救人救人救人!” 少年抓起易小白,左右凝视了一遍,发现他确实没有任何修为波动,疑惑的看着他。 易小白:“师兄,别杀我,我什么都愿意做,杀人我也敢!” 少年听他闹腾了几句,准备手起刀落,杀了他以绝后患。易小白苦苦哀求起来:“师兄,我一个没有灵根的菜鸡,也没有修为,你杀了我也不怕脏了你的手,要是以后别人说起来,你这个高修者喜欢杀没有修为的人提升知名度,谁会服你?你说是不是?” 少年自觉他说的有些道理,但还是想要杀了他,刚才在阵法外的那一幕就是对他莫大的羞辱。 “怪只怪你命不好!” 易小白祈求:“师兄我愿意当傀儡献祭,我还不想死,真的不想死!我还没有道侣,还没有当上长老,求师兄放我一马,我愿惟命是从。” 少年被他恳切的态度说的有些动心,刚想对他网开一面,就听见竹牌传出声音:“易小白,你又怎么了?” 易小白吼出最大的声音:“长老救命啊!!!” 少年眼神一凝:“敢骗我!?” 手中立刻幻化出匕首,已经割破他的皮肤,却被一团火烧了起来。 易小白看着天空全身通红的彩珏,张着大口,瞬间兴奋的眼泪都要掉下来了:“彩珏,啊——我的好彩珏!” 少年被彩珏的火烧伤,异常的觉得疼痛,似要烧断般。 彩珏盘旋在易小白头顶,朝少年发出耀武扬威的嘶吼。少年神识一扫,立刻离开树林,奔入阵法中。 阵法外再次恢复平静,没等易小白和彩珏叙旧,就看见彩珏身后那个冷傲的男人。彩珏立刻安静下来,恢复以往的色彩,落在那人肩膀上。 那人掐指一算,淡淡道:“此处有人炼尸,你为何下山寻得此处?” 易小白开口简单的把事情说了一遍。 那人:“既然如此,本座也不能不管。” 彩珏在那人肩上变幻成了红色,两人合力把阵法破开。刚才惨烈的阵法,此刻完全没有的踪迹。 那人缓步走进村落,双手一直掐诀,身边的幻像均消失不见,易小白壮着彩珏的胆,小心翼翼的跟在他们身后。 那人淡淡道:“筑基大圆满?!” 只一片刻,宋贤仁和其他几位长老就出现在他们面前,均被施了法,如傀儡一般朝他们出手。 那人不屑的冷笑:“雕虫小技!” 易小白在他身后,见他轻轻抬手,就化解了宋贤仁他们身上的傀儡法术,他们眼神也恢复了正常。 命令易小白:“去扶着!”易小白上前扶着送贤仁,接着又问道:“是何人敢在此地布阵炼尸?!” 宋贤仁虚弱道:“是无望!血池在地下,他快要突破筑基大圆满了……掌座快去阻止。” 那人眼神微微一凝,不急不慢的传出一声口哨,空中就飞来大鹏鸟,载着宋贤仁他们离开了此地。 易小白在离开时,还舍不得他肩上的彩珏,大声道:“长老,你要好好照顾彩珏!” 他音未落,就见那人,手掌一抬,重重的拍在地上,刚才宋贤仁他们见到的血池眨眼间就出现在那人面前。 血池中的人身上的血线消失了好几条,但还是有很多。 那人侧着头低声道:“怪不得这几日,你狂躁不安,本座以为你是想主……” 彩珏发出唧唧之声,易小白的身影也消失在了天空。 三天后,易小白总算是见到了小结巴,他整个人瘦了一圈,仿佛被人吸走了精血。他没有告诉他发生了什么,就说只草草的说了几句,让他注意身体。给了他五千门贡,让他平时注意些,什么保命符,保命丹药都要备上一份。 又去山腰上看望了宋贤仁。 “长老,那天那个人是谁?他怎么这么厉害?” 宋贤仁正在打坐恢复元气,完全不理会他的问话,而他不依不饶的询问。 他不耐烦的回答道:“等你成为九宗山弟子,你就知道他是谁了!” 易小白现在和宋贤仁的关系缓和了很多,都到了俩人可以互相嫌弃的地步了:“你不说算了,那我去问其他长老!” 宋贤仁闭着眼都满脸忧愁:“易小白,你能不能让老夫省点心?他是九宗山西峰掌座,以后见到他要叫掌座,他可不是什么长老!不过以后你也没有什么机会见到他了,他基本不会离开西峰。你只不过凑巧,孕育出了彩珏,他比较感兴趣,才会来登山峰。” “原来如此!” 宋贤仁毫不示弱:“念你救了老夫一命,老夫才特许你能来小院修炼!要是你再吵闹,就把你丢去人参林,你该知道那里的人参对你……” 易小白立马打断他的话:“我发誓,绝对不吵闹,不聒噪了!” 从宋贤仁那里得到了特许,他的禁足也解封了,登山峰任由他出入,绝不会有人阻扰。他要是死在登山峰外,就更好了。 易小白折算着,耐打符还有几天就要失效了,那他之前受了多少伤,不得疼死。他又花了门贡去了藏,找了一些书籍去研究。 最终因不懂耐打符的制作,再次失望而归。去春不见处换了些,他平常炼制消除疼痛的丹药,期待还能有些用处。 这日,易小白刚醒,就感觉全身腰酸背痛,双腿完全不听使唤,疼痛难忍,在房间内大声嚎叫着。 整个癸地都能听见易小白的嚎叫,谁都没敢进去安慰一声,只淡淡的说一句:“活该!” 易小白躺在床上辱骂:“疼死小爷了!武铁牛,你个该死的,锤得小爷这么疼!” “该,活该!” 武铁牛:“看吧,我就知道最后这小子要骂我!” 符灵仙在院外淡淡道:“别理他,疼过七天就好了!” 哀嚎了一日,癸地的人还都忍了。从第二日开始,他们都被他的嚎叫声吵闹的睡不着。半夜起来,对着易小白的房间,大声道:“易小白你能不能安静点,吵死了,我们怎么睡觉啊!” “易小白小心我毒死你,安静点!” “喂喂喂,你能不能安分一点!” 他们均不敢进他的房间,只敢在门外大声抗议 第一百八十五章 九宗山? 困扰易小白的是神通的用处。 “化气成物到底有什么作用?单单为了好看?那还不如去学变戏法……现在我已经可以在体内化气成物了,到底怎么使用?是不是练气四篇上有记载?” 他边熬着灵液,边思索着,他要做到万无一失才敢出去这个石洞。 又过了些许时日,他基本可以随时把气化物,才打算出去。刚走到石洞口,鬼打墙又出现了。他又进入了鬼打墙的循环之中,这次他没有第一次那么害怕。而是在鬼打墙中打坐,慢慢的他感觉全身的感官都活跃了起来。 这里压根就不是什么鬼打墙,而是一个灵气旺盛之地。他之前捡起的那块玉料,此时把灵气全部吸了进去。 只十息之间,鬼打墙彻底消失不见。易小白感觉到玉料的波动,很快就平静了下来。他把玉料拿出来端详,竟发现洁白无瑕的玉面,出现了一些波点,摸上去有些凹凸不平。 “是我看走眼了?比灵玉山中的玉还有灵性?” 又思索了许久,他突然在石洞下听见有人说话的声音,这是他下石洞以来第一次听见人音,他差点忘记了那还是人说话的声音。 心里有些激动,但有害怕是那些弟子来抓他,躲在石洞里不敢出声,听着他们的对话。 弟子:“今日集市上那个道友卖的灵符还真有用。” “是,我也买了好几张。听说那个人是癸地的……” 弟子:“什么?!癸地还有人?不是去年送走了好几个弟子?不是癸地的吗?” “不是很清楚,自从大壮师兄去了九宗山,留下话不许其他地方弟子去癸地,就没有人敢去了。” 另一个弟子:“也不知道大壮师兄到底怎么想的,癸地的人给了他什么好处?总是护着他们……” “那个易小白不是在癸地吗?” 易小白听见了自己的名字,更加聚精会神的竖起耳朵听,但他们越走越远,方才好像是在那一片地方卖了东西分,才走到这里来的。 那个弟子不屑的嘲笑道:“易小白?估计早死了吧,已经好几年没见到他了!” 他们来过后,易小白就再也没有听见任何声音了,等到天黑,他才悄悄的爬出石洞,发现刚才的鬼打墙早已消失。 凭着自己记忆他走进了登山峰,宗门外的弟子只认牌不认人,见他是癸地的弟子,就让开路。 不到百息,他就到了癸地,什么都没变。之前武铁牛练功砌成的墙,还坍塌在院外一脚。其他四间房,有两间掌着灯,有两间已经熄灯了。 他推开门走进自己的房间,没有他想象中的布满灰尘,反而比他之前仓皇离去时更加整洁。 他突然听见有人发出声音:“谁?!” 房间里突然亮起,照亮了易小白的脸,他下意识的退后几步,护着眼睛。 床上之人未看清他的面貌,正想开口呵斥,易小白就放下了手:“白哥?!!!” 小结巴看见是他,从床上飞奔而来,控制自己的情绪,抱着他:“白哥,这三年你去哪里了?吓死我了,我们都以为你出了什么意外,去找长老,长老说你的竹牌还在,你肯定没事,他也就没管了,我们找遍了登山峰都没有找到你。 大壮师兄为了找你,开启了登山峰试炼,现在已经是内门弟子了,但他在那边也没有你的消息,可把我们找苦了……” 易小白非常吃惊道:“才三年?” 小结巴一脸奇怪的点点头。 “我的天,才三年!”易小白认真的看着他:“小结巴,现在癸地还安全吗?那些人会不会来打我?” 他完全不明白易小白的意思:“白哥你怎么了?你在说什么?谁会来打你?” “就那些人啊,女修还有那些男修……” 小结巴想了半天,才想起他说的是什么事,开口道:“那么久的事情,谁还记得?而且大壮师兄已经代替姑奶奶来教课业,早就过去了。但是……”他欲言又止的看了他一眼,在接触到他鼓励说下去的眼神,他才继续说道:“但是女修还是扬言要打残你。” 易小白不爽道:“我都离开三年了……她们这是怎么了?” 小结巴一激动就容易结巴:“因为……因为你这三年的门贡一直居高不下,让甲地的天资每次都吃瘪,他们也是不服,现在任务处基本没有任务轮到我们了,全被甲地的天资接了。可是害苦了我们!” 易小白更加疑惑,他这几年都不在登山峰,怎么可能有机会赚取门贡:“不是……每年评比都是分开的吗?为什么我的门贡一直居高不下?” “我们也不知道,还以为你偷偷藏在登山峰哪个地方接任务。反正这几年你的门贡都是第一,加上第一次,你可以进入幻境顿悟四天了。白哥你可要争气,这四天可够我们修炼四十年!” 易小白还是没明白,门贡到底是从哪里来的。他还有很多事情想要问小结巴,但见他有些疲倦,也就没在问下去。等天亮,他一定要问个清楚,只要找符灵仙,这几年发生了什么,他都能明了。 癸地很安静,没有人敢突然闯入。易小白是从木桶里惊醒过来的,他实在太久太久没有沐浴过。 小结巴把衣服递给他道:“白哥你也不怕冻出风寒来,这么冷的天!” “冷吗?” 小结巴把外裳放在桌上:“白哥?你不会傻了吧,现在都冬天了!这是登山峰弟子冬季的衣服。” 易小白这才想起,自己来登山峰时是春天,只呆了大半年就‘逃难’去了石洞。石洞里没有四季之分,一直是不冷不热的气温,所以他感受不到登山峰冬天的寒冷。 “白哥我先走了,今天还有课业,我们现在只能靠修课业赚门贡了,任务处的门贡几乎被甲地的接光了。课业完了,我再来……”小结巴急匆匆的拿起竹牌,拉开门往庚地跑。 易小白躺在木桶内,闭上眼睛,完全感受不到寒冷,他感觉木桶里的水一直处于恒温的状态,不热也不冷。 待他穿好衣服后,看见院中结了一层冰霜,但一遇阳光就消失了。 “该死的,该死的癸地!” “他奶奶的癸地!” “最恶心人的癸地!” 易小白站在门外就听见从其他房间里发出厌恶的声音。 易小白自语道:“癸地不好吗?” 春不见第一个从房间内出来,衣服都没有穿好,就骂骂咧咧道:“该死的癸地,每到冬天就这么折腾我们!” 接着他又看见武铁牛和春不见一样,拿着衣服就走了出来:“他奶奶的,有本事冻死我!” 符灵仙也从房间内出来,不过他已经穿戴了,打着哆嗦:“恶心死人!符都没用!” 他们三人如往常一样,聚在一起,完全没在意多了一个人少了一个人。 符灵仙下定决心道:“这样下去不行,我要去别的地方睡了。” 春不见立刻拉着符灵仙的手臂:“灵仙你别走,你走了我们怎么办?要不你把我带上?” 符灵仙抬手就把他的手拍下来道:“春不见你放手!别拉拉扯扯的,我可不敢带你,你看看你的兰花指,要吓死别人?” 春不见立马正色道:“我这不是……这不是给你脸了!” 易小白完全不知道癸地发生了什么,他们三个人的关系看起来越来越好。他忽然想起癸地还有一个古塘庄的人,怎么没有出来? 见他们三人完全没注意到自己,抬手假装半咳:“咳咳、” 三人闻声回头,异口同声:“易小白?!” “易小白你没死?”“你终于肯回来?”“他奶奶的,你小子命真大!” 他们三人仿佛见到了财神爷一样,朝他飞奔了过去。 下一秒,他们就原形毕露道:“小白,好小白,你还有多少门贡,给一点!” “是我的小白,你们都滚蛋!” “易小白,看在咱们同是癸地的人,能不能给点门贡?” 他们三人均哀求易小白,就为了他竹牌上的门贡。 易小白异常兴奋,这种存在感简直不要让他太舒服,半咳之后道:“好了,你们告诉我这几年发生了什么事情,想要多少门贡我都给!” 符灵仙立马抢先:“小白你是知道我的,登山峰只要发生了什么事情都逃不过我的耳朵。” 易小白佯装犯难,内心很是开心:“恩,那好吧,就先给你机会。” 武铁牛和春不见也不着急,知道符灵仙和他们的目的是相同的,也就不管个先来后到了。 符灵仙拉着易小白坐在院子里,把最近三年发生的大事小事全部告知了。 这三年,最大的事情就只有三件。 一件是甲地的天资把任务处霸占了,其他弟子从任务处接不到任何可以赚门贡的任务,导致很多人的修炼停滞不前。 另一件就是大壮和二壮通过了登山峰试炼,正式成为九宗山的弟子,大壮接替玉紫青来登山峰授课。 还有一件,就是登山峰死了三位长老,宋贤仁也不在登山峰了,而是由新的长老来管理叫尹三礼易小白大致清楚前面两件事情,但是第三件新长老的事情,他表示很疑惑。 “尹三礼是在宋长老受伤期间代为管理登山峰。” 易小白有些疑惑道:“闲人受伤了?” 春不见抢话道:“在你消失半年左右,宋长老从外面受伤归来,紧接着他就被九宗山的弟子接走了,没几天尹三礼就来了。他怎么受的伤,伤势如何没几个人知道。说是让尹三礼代为管理登山峰,待长老伤好,谁知道长老伤势什么时候能好。” 武铁牛道:“好在你消失的早,回来的晚,要不然又会有人觉得长老受伤是和你有关系。” 符灵仙接着恨恨道:“就是这个尹三礼,把我们逼迫成这样的。说我们最后三个分地没有课业,就要炼体。这不……大冬天的,每日卯时开始,辛壬癸三地,都会被冰封,封到辰时三刻。” 武铁牛大声抗议道:“夏季就炼我们的耐热性!我去他奶奶的!” 易小白把自己的疑惑说出来道:“那这和门贡有什么关系?我看你们都问我要门贡。” 春不见接话:“小白这你就不知道了,尹三礼说了,只要我们三个分地谁肯花五千门贡换一季无恙,也是可以的。” 易小白一听五千门贡,异常愤怒,这不是强人所难:“我去他奶奶的,五千门贡!?他疯了不成?要是这三个地方但凡有人赚的到五千门贡,就不会留在这个鬼地方了。” 春不见:“我们也去问过,但没用。尹三礼还说了,这是为了督促我们三个分地的弟子有上进心,免得荒废自己,别认为分到后面三地就可以混日子。当然这也是得到所有长老和大部分弟子同意才实施的。” 易小白:“这不是明摆着欺负我们三个分地的人?” 符灵仙:“是啊,就是明摆着欺负我们……所以易小白你还有多少门贡,给我们度过这一劫。你知不知道癸地的冰封程度远比他们其他二地冷的多,我的床还有我的火炉都冰起来了。” 春不见立马接话道:“我的药炉都给我冻了!” 武铁牛比较壮实,寒冷程度相对于他们来说好些,也就没有诉苦。 易小白拿出竹牌,抬眼一扫,他整个人都惊呆了:“十……十……十万?我……我有十万门贡!” 他们三人均看不见,但看他表情就知道,他没有说谎。但他们没有易小白那样吃惊,仿佛早就知道了。 春不见:“小白,你这几年都没用门贡?我们还以为你驻扎在藏里不出来了。” 符灵仙:“易小白你这几年没在登山峰?怎么门贡还有这么多?” 武铁牛憨笑道:“小白你能不能交五千门贡……” 易小白完全不知道怎么回事,一度认为是自己竹牌出了问题,结果发现门贡是在跳动的,时而减少,时而增加。 看着门贡一直跳动,疑惑的问道:“怎么回事,刚才还是十万零一百,现在怎么就十一万了?” 说完,他毫不犹豫的划给他们三人一人五千门贡,再拿出五千门贡给武铁牛提交给尹三礼,以换他们癸地不再冰封。 武铁牛从尹三礼那里回来,易小白还坐在院中发呆,看着手中竹牌一直变化的门贡。想找人询问怎么回事,但又怕别人知道他竹牌门贡是白来的,一直在纠结。 “六壮!”“六壮,你可算回来了!”“天呐,六壮你去哪了?” 除了大壮和二壮外,他们三人和平常一样。 易小白像是见到亲人一样,一扫而光刚才的郁闷:“三壮,四壮,五壮哥……” 三壮调侃道:“你小子不厚道,出去这么久都告诉我们一声!” 突然三壮惊讶道:“六壮……你……你竟然练气三层大圆满了!?” 易小白一脸疑惑:“什么练气三层大圆满?” 三壮接着道:“你是不是顿悟了化气成物的神通?” 易小白点点头:“我会化物,但不会使用,一直不解,这才回来登山峰,想要去拿练气篇四和篇五。” 四壮和五壮修为均是练气三层大圆满,所以并没有一眼看穿他体内修为的波动。只有三壮是练气四层大圆满,差一丝就可以突破。 三人吃惊:“三年?!你竟然只用了三年时间修炼到练气三层大圆满?” 三人又惊又奇,又感慨了一番。易小白没有说出石洞的事情,他们自然的以为是洗髓灵液起了作用,他肯定是个毫无灵根的普通人,阴差阳错的喝下洗髓灵液变成了天资。这也是他们能接受的,毕竟谁也不可能用一辈子去赌。 他虽没有赌,但他却赢了,三人自然替他高兴。和他说了很久的话,把大壮和二壮去试炼的经过一一说给他听。 他也把自己竹牌上门贡的事情说了出来。 五壮略微思索了片刻道:“应该是彩珏给你赚的门贡,它修炼的成果也会相继的转为门贡,给它自己或者直接给你,看来彩珏是和你共用一个朱字牌了。这样也好,你发生了任何事情,它都能知道。你也可以通过令牌和它对话,可惜的是它不能说话……” 易小白眼下才明白,原来自己门贡一直居高不下,全是彩珏修炼的成果,或者是它完成任务给他的门贡。 怪不得那日,在石洞内,他化气成物时出现了彩珏的身影。是它一直在身边陪着自己,没有出现是因为答应过自己要好好修炼。 易小白认真问道:“五壮哥,我怎么样才能接彩珏回来?” 五壮:“先要进入九宗山,之后才能接触到彩珏。它是天资筑基修为,和我们都不是一个修炼程度。所以你想要带它回来,必须赶上它的修为。每十年登山峰试炼都会开启,但修为必须达到练气五层。 这也是一个转折点,如果修炼者不想修炼了,也可在十年后告知长老,长老会差弟子送你们回镇子,所以每十年都会离开一些弟子。你刚好错过了上一个十年,只能等下一个了。大壮和二壮前年就去参加试炼,成了内门弟子。” 易小白:“练气五层?十年之内要达到练气五层……” 三壮接话道:“是。但还有一个方法是,你直接在登山峰内突破练气五层就可以直接进入九宗山,不用去闯登山峰的试炼。” 四壮:“这也是大壮来这里授课业告知我们的,登山峰试炼存在的意义就是帮助我们突破练气五层,直接进入练气六层。没有突破就是试炼失败,突破了就算成功。” 五壮接话:“不过大壮早就练气五层大圆满了,试炼对于他来说非常轻松就闯过。” 易小白突然问道:“你们在登山峰多少年了?” 三壮淡淡一笑:“我们和玉紫青一起来的。” 他非常惊讶:“这么久?那就有一个甲子了吧?” 五壮笑道:“九宗山每隔一个甲子才会去镇上选人,如果不是你们这一个甲子的,自然就是上一个甲子咯。” 他们似乎知道易小白接下来想问什么,先道:“但凡修成练气,就会衰老缓慢,只是缓慢,并不是不老……有些弟子看起来衰老些,是因为他们的一直处于练气一层,一直突破不了二层。于练气来说,五层是一个大瓶颈,三层是一个小坎,一层是一个划分。” “也就是说,有些人虽然可以修炼,但可能一辈子只能修成练气一层。这就是划分能修炼和不能修炼的界线。以此类推,三层五层七层和十层……” 易小白更加明白修炼者的艰辛,有可能修了一辈子还只是一层,有些可能一两年内就修成三层,五层……所以他现在有些明白为什么九宗山要把登山峰作为第一道门槛。 他们这一次的弟子,没有一个人离去,反倒是之前来修炼的弟子离开了很多,登山峰内也就少了很多管理的弟子。 修炼是残酷的,只要你修不成就要被淘汰,有天资的同时还需要后天的努力。 三壮意味深长的拍了拍他肩膀:“好了六壮,你也别想这么多了,过几天大壮来授课,带你去见见他。” 易小白疑惑的事情,也都知道了,他现在只想拿到练气篇四和篇五。 打听了许久,才知道要想拿到篇四篇五必须经过一个长老的考验,才能拿到属于自己的练气篇。 考验有两轮,一轮是文,一轮是武。武当然就是斗武了,文就比较简单了是心得体会。他先是去选了文,很快就答完了。把竹牌递交过去,不到十息之间就显示通过。 在他答题的空间内,显示八位长老的名字,但不见尹三礼的名字。 易小白思索:“也是,就是个代管长老,怎么可能和真正的长老相比?” 他看了许久,发现有五位长老是新来的,其他三位他倒是见过。 坐在空间内自言自语:“罢了,还是选新长老吧,毕竟他们不认识我,也不知我之前的往事……恩,就他了!” 选过之后,在他的竹牌上就出现一个时间地点,七日后辰时任务处三楼 第一百八十六章 神通就是化气成物 易小白回去癸地,被他们三人好一顿夸奖。冰封癸地的事情解决了,他们异常高兴唯独他有些闷闷不乐。 原因是他在回来的路上打听过那位长老的事情。 易小白问道:“你们知道练气三层后需要经过长老考验才能拿到练气篇四篇五吗?” 符灵仙笑道:“知道,可是谁会那么傻去接受长老考验?” 春不见接话道:“就是,听说还不能换长老,要是他看不惯你,就一直不给你通过,你不就栽在他手里了。” 武铁牛:“而且谁会这么快就练气三层,之前的师兄基本都已经练气三层了。我们这个甲子的人,天资都才练气一层大圆满吧?” 易小白满脸黑线,他现在就是练气三层,而且急需要篇四篇五。 春不见唏嘘道:“现在这个节骨眼上,谁会去撞枪口,都是新来的长老。” 易小白问:“那要是你现在练气三层,又需要篇四篇五怎么办?” 春不见不屑道:“当然是去黑市上买啊。” 符灵仙和武铁牛均做了一个嘘声的手势,示意春不见小声一些。 “他奶奶的,还有黑市?你们怎么不早说!”他刚一说完,就被武铁牛捂住了嘴巴拖进房间。 春不见低声:“你小声点,要是被人听见告诉尹三礼,我们就触犯了门规,他非要把我们剥了皮不可。” 易小白第一次觉得,自从尹三礼来了后,登山峰的规矩就越来越多了。而且他感觉每一条,都像是在束缚他。他听完他们的小道消息后,整个人都不好了。 黑市和集市开放的时间一样,半年一次,去黑市的人均会易容变音,不管东西好坏都找不到认主。但买不买就随自己了,基本上卖的东西和他本人说的用途差别不大,否则黑市的信誉也就全无,也就没有人会买黑市上的东西了。 要价很高,所以对于进入黑市的人的门槛也很高,以保证黑市的信誉和神秘感。 春不见拿出一个药瓶,非常宝贝道:“这是我前天去黑市上买的突破丹,说是一个金丹修为的老道炼的,但只试用练气五层以下,我等到了三层就直接服下突破。” 符灵仙碎嘴道:“该死的,在黑市上就是你小子和我抬价,买下了突破丹!” 春不见立刻把药瓶收起来,笑道:“符兄我们各凭本事嘛!” 易小白假装生气:“有这么好玩的地方,你们竟然不带我去!” 春不见立刻反驳:“小白你人都不见了三年,刚好回来那天,黑市就关闭了。” 问道:“那有什么秘籍什么的吗?” 春不见答:“秘籍倒是有,但是我们这种修为,是不可能用的上,而且非常昂贵,就算倾家荡产也买不起,最便宜的都需要五千颗灵石。那里可不是用灵玉,或者丹药能换到的,只认灵石。你可能连灵石都没见过吧?” 易小白只见过一次,现在想来,那个东西就是存储灵力的媒介体,在自身灵力枯竭时随时都可以取出来用。和灵液的作用一样,只是灵液是为了恢复体能,而灵石是恢复灵力。 以他现在这个修为,确实接触不到灵石。 假如他的灵力是一瓶满满的水,连耗光都不会,那要灵石来恢复灵力做什么?说白了,灵石就是斗法时需要使用的物品,在自身这瓶水耗光时用来补充。 如木舟一样,飞行时间久了,灵力耗光就需要灵石来补充灵力继续飞行。 易小白问道:“那你们的灵石怎么来的?” 符灵仙不屑道:“一看你就不是大户人家出生的子弟!” “像我们这些人家,但凡被选上的,家族的族长都会向选人的师兄师姐要一些灵石,以防路上生意外。” 武铁牛拆穿道:“什么生意外,说的这么好听,就是让你们在黑市上买东西用的。你们换那么多灵石,家族肯定也花了不少代价吧!” 符灵仙呛道:“就你会说话!我们家族可是赠送了一个族宝才换来这一千颗,早都分没了。” 春不见道:“谁家族不是?等我以后有机会,也一定要去敲他们一笔!” “对,敲他们!”“就是!”“狠狠的敲!” 他们仨人说着说着,全然忘记易小白的存在。他思索着灵玉源的弟子送了什么物品,才换来的灵石?怎么自己手上一个也没有,估摸着就只分给了玉氏子弟。在心里连带着奚落了一阵子玉紫青,自家人的钱财也要拿。 黑市上的练气他估计也是拿不到了,灵石太稀缺了。 从他们吵架的对话中,易小白知道了还有一个方法就是去换灵石,一万门贡换一颗,这简直就是把门贡当成数字随便减少增加的么?又一下断了他的念想。 他只能等待七日后去任务处接受长老的考验了。 这七日他每天都是煎熬,生怕被他们说中,要是那个长老看不上他,练气篇他就别想拿了。 一大早,他就到了任务处三楼。走进房间,四面都是书架,只有一椅一书案,易小白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等门自动关闭,易小白死马当活马医,咬咬牙坐了下去,刚一坐下屁股就被针扎了一样。 他听见一道苍老的声音传来:“你莫不是瞎眼了!” 易小白立马道歉:“抱歉长老,抱歉……弟子未曾见到长老!” 音方落,就看见一位青衣黑的青年坐在位置上,淡淡道:“练气三层大圆满……化气成物篇……”说着便双手掐诀,很快书架上掉落了两本书籍。 易小白眼疾手快的捡起,顺便瞟了一眼,递给了那位长老。长老微微一笑他的反应,但很快面色又凝重了起来。 左右翻看书籍,均是空白页面。开始有些惊奇,但随后又淡淡一笑:“通过。”把书籍甩在易小白身上,让他带走。 易小白莫名其妙的看着手里的两本练气篇。告别了长老,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 待出了任务处,他高兴道:“我易小白果然是个天资……” 青衣黑青年站在窗台上,神秘一笑,瞬间消失在任务处三楼。 易小白刚回癸地,准备开始他的修炼,可一打开书,他彻底傻眼了。 “空白!”每一页他都看的很仔细,又把练气篇五打开,和四一样,全是空白页面。“全部空白?!这不是耍我?” “通过个鬼!” 他立刻出门去了任务处,走进方才的房间,房间依旧没变,只是现在他怎么坐凳子,也都没有被针扎了的感觉,刚才的长老也不见了。 桌上却留下三个字“草木阁”。 易小白疑惑:“草木阁?那不是春不见一直想去的地方?”他这才想起,能进入草木阁的都是练气三层以上修为。 “该不会让我去草木阁修炼吧?不管了,先去看看!” 他拿着空白的两本练气篇,问到了草木阁的方位。时至午时,他才爬上草木阁。 草木阁很冷清。 一字排开,有五间房,均写了数字,一至五。门口处立着一块很久远的石碑,上面刻有五个人的名字,名字旁边是一个圆形符号。 “玉紫青?她也来过这里?” 石碑对面是一个小棚子,在桌上放着几本书籍。看起来特别破烂,似乎很久没有人来过一样。 “通过草木阁者,名留阁碑。” 书籍的第一页就是这句话,之后翻开书籍全部都是草药的构造图和详情介绍。 易小白盯着书上不知名的药草:“我的天,这是让小爷炼丹不成?” 每一株药草下面都有一个简单的配方,可以制作出灵丹。还有解剖枝干的图,他仿佛身临其境一般,就在眼前看见了那一株药草,自己在他面前解剖了。 易小白感慨道:“这就是为什么需要练气三层的弟子,才可以进入的原因了。” 只有修炼到练气三层才彻底顿悟了神通,而他的神通就是化气成物,自然而然一打开书籍,看见药草就能在眼前播放一般。 想必这也是为什么那个长老会让他来草木阁,这个神通简直就是为草木阁而生。他每翻一页,页面上的药草就在他眼前解剖一遍,只要他想随时都可以幻化出草药的形状来。 他坐在棚子里,开始有些入迷。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神通,竟然是用在这个地方,所以每一株他都看得非常的仔细,仔细到它的枝叶。 如看见非常相似的,他就会特别注意,点点区别都铭记于心,生怕混淆。要是之后炼丹把草药混淆,那就是致命的存在,这点他心里还是有数的。 天黑,木棚里就自然亮起灯,他再次入迷在这个全新的世界里。之前的他和彩珏在石洞里,也想着炼丹,每次都失败,让他很受伤。 现在看了草木阁的书籍,才知道自己的失败是必然的,稍加不注意,就有可能炼废,用量过多过少都不行,火候也要掌握,有些药草必须先放,而后在持续加入。完全不像他之前炼一样,全部药草一锅乱炖丢丹炉里炼。 易小白翻到一页药草,药草介绍会炸炉,他后怕的自语道:“还有炸炉这一说?好在小爷命大!”易小白完全痴迷,他痴迷在各种药草的结构上和各种药理配方中。就连他自己都没有想到,他会对这方面如此入迷。 他在草药阁呆了月余,才熟悉一千种药草。自从练气三层大圆满他就再也没有过饥饿感,只是会乏力,需要休息。 小结巴再一次现易小白不见了,问道:“符灵仙你见到白哥了吗?” 符灵仙:“没有,从那天他回来,我就没见过他第二次了。欸,武铁牛你见到了吗?” 武铁牛摇摇头。 符灵仙无所谓道:“管他的,他命大死不了!” 小结巴想起三年前他都没事,估摸着又惹了什么事,去逃难了,也就没有在意。 又半年,易小白在草木阁内研究药草。 这日,他把桌上的书合起,信心满满的走进一号阁。 “在限定时间内识别所有药草。” 墙上只有简单的一句话,紧接着就出现一个计时器。房间内的场景立刻变化,地上生长着千万株药草,只给他回忆了一刻钟。紧接着地上的药草全部消失,从天上慢慢降下一株。 只要易小白在药草落到前把药草名报出,药草就会稳稳的落在地上生根。开始药草降下很慢,也只有几株。时间越久,降下的药草越多,完全看不过来。 有好几株药草,他都没有报出名字就落在了地上,化为黑泥。他心里也越来越紧张,识得的药草都忘记了,黑泥越来越多,把之前生根的药草都快要侵满了。没等他反应过来,房间再次恢复原来的样子。这也意味着他的挑战失败了。 易小白不甘心,想要再次挑战,但房间没有任何反应。他只好出来,回到石碑处的木棚中。 “还是不太熟悉。这才是一号阁,之后的四阁肯定更加困难。不行,我必须要特别仔细识别。” 草木阁很安静,安静到仿佛不是登山峰内的一阁。殊不知草木阁是在特定的时间内,给特殊的弟子学习的地方。并不是所有的弟子都能进入,但却是所有弟子都知道的。 他偶尔在草木阁中听见弟子谈话的声音,但从未见到弟子进来过。 并不是他们不进来,而是他们的修为压根就进不来。上个甲子的弟子,他们通过的通过,没通过的也没留在登山峰了,所以现在整个登山峰来草木阁的弟子就只有他一人。 又一年。 易小白偶尔夜半会去兑换一些灵液,以便恢复自己的体能。他在草木阁已经忘记了时间,忘记了自己还是弟子,也忘记了癸地。这些都是他在石洞内留下的后遗症,从前的他最害怕一个人独处。石洞内呆了几十年,把他的性格也改变了一些。 他再次合上桌上的书,伸了伸懒腰,出一声舒畅的声音。站起来,扭了扭身子。又闻了闻身上的味道:“恩……不臭……应该没过多少时日。”又喝了一瓶灵液,顿时感觉精神许久。 再次推开了一号阁的门。没有第一次那样紧张,胸有成竹的等着房间变化。不管它怎么变化,这次一定可以通过。 和第一次一样,他宛如进入幻境,一片漆黑之后天上降落一株株药草。刚一出现,那株药草就在他脑海中浮现,连带着药草的构造,药理作用均出现。他很轻松的报出药草的名称。 越来越快,药草降落的度也加快。他全部报出,直到脚下栽满了一株株药草。和他进来时的场景一样时,门自然打开,在墙壁上自然留下了易小白的名字。 易小白非常高兴的走出来,略微有些自豪,思索了片刻,他决定继续去二号阁。 和一号阁相差不大,也是在限定的时间内识别药草。他把竹牌放在桌上,自动就扫视了他的信息。易小白三个字出现在对面的墙上,他再次看见玉紫青的名字,排在第三。 很快幻境出现,降落的草木非常多,他来不及幻化草木的模样就快要落地了。他嘴不停的在念,一个时辰后,他脚下再次堆满药草。他额头上的汗珠都滴落在衣襟上,总算全部答对。 门再次开启,他下意识的去看了看墙上的名字。 易小白的名字出现在第一,玉紫青的名字立马降了一位。 易小白兴奋的看着墙上的名字,高兴道:“就说小爷是天资吧……哈哈哈……” 他走出门后,又喝了一瓶灵液,刚才消失的体能,瞬间回来。他想要一天全部把五个草药阁全部闯一遍。 易小白思忖着刚才一二号阁出现了所有的药草,一个不漏的全部出现:“三号阁肯定不一样了,先去闯闯,一回生二回熟。” 他走到门前,有些犹豫,但还是推开了门,把竹牌放到桌上,再次浮现他的名字,照在墙上,只要他成功了,那一道光束就会把他的名字刻在上面。他再次看见玉紫青的名字,这次是第二位。 “女子就是女子,总也排不上榜,看小爷我的吧!”他这时还不忘奚落一下她,就为了卖玉那点点事情。 房间内再次出现幻境,不同上次是黑色的。这次在房间内的堆满了各种药草,但却都是碎片,需要他动手把所有草药拼出来。时间不限,千株合格,五千株优异,全部甲等。 他再也没有理会墙上的排名,而是蹲下来,慢慢的寻找起碎片。他刚想了一株药草,那株药草就浮现在他眼前,和他看书时一模一样。接着他把那株药草的药理,结构在脑海中过了一遍。开始打坐,化气成物。把地上见到的药草统统化了一遍。 墙上的数字竟然慢慢的开始增加,刚才他化过的药草均消失不见。 一个时辰后,他完成了千株药草的拼凑。但他第一次觉自己的气息不稳,感觉自己瓶中的那瓶水在慢慢的减少。 “这就是在消耗灵力吗?” 他又喝了一瓶灵液,感觉还是疲倦不堪,接着连续喝下七八瓶,他才稍微好些。继续他药草的拼凑,感觉疲倦之时,就喝下兑换来的灵液。 完成了一大半,他才慢慢的适应这种灵力的消耗。 又三个时辰,只剩下最后一株的化气成物,成功后,他的名字赫然的显示在第一,又把玉紫青的名字挤下了一个排名。 他心疼的数着地上空了的十几个灵液瓶子:“太烧门贡了,太烧了……心疼死小爷了,这是我半年要喝的,这一下就喝光了……这是在欺负小爷。” 见门打开,他抱着空瓶,拿起竹牌,心疼的坐在三号阁的台阶上。 易小白左思右想,如果现在就放弃,太对不起自己的灵液了:“欺负小爷?!小爷今天就要连闯你五阁,吓死你们!” 他把空瓶全部放在三号阁,拿起竹牌就打开了四号阁的门。里面等着他的是什么,他也不知道。好在他一直有‘存货’的习惯,衣服里还藏了好几十瓶高级灵液,生怕有些不测,还能救济一下。 当他走进四号阁时。在草木阁看不见的一个山顶,那位青年长老,嘴角浮起一抹不明的笑意:“连闯三阁均为榜,易小白……你倒是让本座出乎意料。” 四号阁。 易小白走了进去,放下竹牌,下意识的随着那一道光束:“又有玉紫青,老臭婆娘阴魂不散!”他算是完全忘了,当初玉紫青被他吸了灵气的时候。在他的潜意识里,凡是和她扯上些关系,自己就会倒霉。 果然如此,四号阁和三号阁差不多,只是四号阁要求更高些,限定了三个时辰内完成,而且必须化气成物栽种在地上才算成功。千株合格,五千株优异,全部甲等。 易小白看着地上如纸屑般的碎片,整个人都疯了。就别说化气成物需要时间了,现在竟然还要把化成的物推送出来,成为实体,这不是强人所难么? 没有给他过多的时间考虑,房间内就出现了一个计时器,倒计时三个时辰。他每抱怨一句,就是在耗费他自己的时间。很快他就调整好了心态,开始拼凑碎片。 第一株总是那么艰难,他已经化成了一株药草,但怎么也推送不出,一直留在他的心窝上。 易小白反复尝试了很多次,草药屹立不倒的扎根在他的心尖上,他放弃道:“反正推不出,先化!” 接着他又化了几株,全部栽种在他的心窝上,直到他再次感觉灵力枯竭时,他才停下,喝了两瓶灵液。他感觉刚才化成的草药,全部不见,合成了一株,挤上了他的指尖,他微微一抬手,那一株草药便落在了地上,墙上的就开始跳动了一个数字。 易小白突然顿悟,高兴的跳起来道:“原来,原来……这就是化气成物!!!” 在闯阁中,他竟然顿悟了如何操控自己的神通。再次幻化草药,推送在指尖一点,把那一丝灵气使用出来。 又成功的栽种一株,时间却在流逝,他却越来越兴奋,他总算是知道,该如何使用自己的神通。 三个时辰过后,他才成功了千株药草。算是及格了,但他的名字却没有出现在房间的墙壁上。 他拿起竹牌,拉开门,没有一丝失落,反倒很开心。立马在心中幻化出木棚中的那本书籍,灵力在身体上游走,之后走向指尖,他的注意力也集中在指尖部分,一道灵光闪现,直飞木棚桌上的书籍,书籍很快就按照他的想法翻开了第一页,他在心中又幻化出第九页的样貌,书籍就翻到了第九页。 易小白如今高兴到想要飞,这是他第一次接触到神通,也是他第一次真实的触摸到了修炼。以前他总是听别人说起的比较多,真真实实的感受他却没有。 “这就是修炼吗?怪不得小结巴一直要来九宗山修炼……我如今才练气三层就可以操控物品,要是我练气十层,要是再筑基,金丹,元婴……天呐,想都不敢想,到时候我得有多强大……现在我总算明白,为什么彩珏会有这么多人抢了。一出生就天资筑基,这神通得多厉害?”站在四号阁门口,感慨了一番。 他现在完全知道如何使用化气成物的神通。在四号阁门口盘膝而坐,开始练气。他刚才怒闯四号阁消耗有些大,灵液他也喝了好几瓶。 同样的山顶,青年长老大笑着自语道:“有趣,真是太有趣了。阁未闯成,竟让汝突破了练气三层……登山峰有如此人才竟分癸地,其中定有蹊跷。” 易小白在草木阁的一举一动,均在青年长老的监视下。就连他在阁中生了什么,他都非常清楚。 他下定决心,一定要闯过四号阁,把玉紫青的名字再次压下去。自觉已经恢复了,再次推开四号阁的门。把竹牌放在桌上,名字再次浮现。 场景变化,他便开始寻找药草,再幻化成物栽种在地上。灵力枯竭之时,他就喝几瓶灵液。 三个时辰结束,易小白就差十几株没有完成,他实在有些遗憾,但门却为他打开,他的名字赫然再次出现在第一。又把玉紫青的名字,挤下了一个名次,最后一个名字就消失不见了。 他每挤一个名次,就会消失最后一个名字,只留下九个名字。开始他以为闯过了就会留下名字,现在才现是成绩较好的人,才会留下名字。如果之后有人成绩越他,他的名字也会在墙上消失。 易小白突然生出好胜之心:“我要让小辈们都记得我易小白!” 可今天他算是没有灵力再去闯四号阁,坐回木棚里休息。 这一休息就是七天,他才恢复他所有的灵力,自觉他身体里的那瓶水再次装满了。伸了伸懒腰,手微微一抬,书就出现在他手上,他现在完全爱上了这种挥手即来的体验。 “是时候再去闯四号阁了。” 他再次走进四号阁,接受阁中的考验。三个时辰后,四号阁的排名依旧没有变化,比第一次剩下的药草少五株。大汗淋漓的扶着墙走出来,自语道:“算了算了,给后辈们一个越的机会吧。” 殊不知,他这个成绩已经是很多人无法越的了。登山峰里所有的试炼,均只允许练气五层以下的弟子参与,就连练气五层都不允许。 练气五层就只有一个试炼,就是登山峰入选内门弟子的试炼,其他试炼均开启不了。这也是为了之后有些弟子,练气程度高,故意闯试炼赚门贡而限定的。 也就意味着,到了练气五层,要么选择去试炼突破成为内门弟子,要么就在登山峰老死。 易小白在五号阁门口徘徊,他不知道这里面又是什么考验,肯定和前面的又不一样了。他害怕的不是考验,而是考验过不了,这就丢人现眼了。 手搭上门,又缩了回来,还是有些担忧。可突然来了一阵怪风,他站不稳,自己摔进了五号阁内。 “嘭——” 门关上了,易小白的竹牌从他腰间被吸了出去。这个场景倒是相同,他的名字出现在墙壁上。 房间内很昏暗,但一进来就闻到了药香,似乎有人在熬药。等他眼睛适应过来,才看见房间有一鼎炉,墙上出现一剂药方,要求易小白在炼了一半的药炉中,把丹药炼制出来。 按照杂质多少,划分丹药的优良性。 易小白看完介绍,整个人都不好了:“这也太难了吧?你都炼了一半了,让我继续炼?我怎么炼?你放了多少量,我怎么知道?” 突然一道声音降下:“看汝通晓药理的悟性。” 易小白四下转了几圈,警惕道:“谁?是谁?”之后又觉得这个声音有些熟悉,但他闻到了一丝烧焦的味道,就知道这炉丹药毁了。 很快又燃起了一炉,和刚才的味道一样。 易小白在脑海中回忆,冷凝霜的配方。这是一阶丹药中难度偏上的丹药,十炉中只能成功五炉。 别人炼丹,这个是要炼成霜。是给他们弟子冬季受伤时,可以快伤愈且不留痕迹的药物,很多登山峰弟子到了冬天就会用门贡兑换这类药物,特别是女修,一些小伤都会用大量门贡兑换。 揭开药炉盖,看着已经溶解掉的药草,只能从气味中分辨出一些药草,再次烧焦,他只记录了七种药材,还有两种,他没有闻出来。只能从丹炉里把残渣拿出来,仔细分辨。 许久他才勉强分辨出一种药草,至于放了多少量,他完全不知道。能分辨出,也是因为他熟悉冷凝霜的配方。 反正不管怎么放,都只有那十二味药草。这也算是他一个投机取巧的方法,但用量他完全不知道。 思索了片刻,只好自己燃起旁边熄灭的炉子。按照配方,慢慢的加入适量的药草。 他决定先自己炼制一炉,成功与否,都能确定考验的那一炉丹药里放了多少量的药草。他再次找到投机取巧的办法。虽然要接着考验的那一炉炼,但总比随便用料来的强很多。 而且此丹药的成功率只有一半。 第一百八十七章 洗髓灵液都药不倒你 易小白按照自己的思路,拿起配方研究起来。每一个步骤在脑海中过了几十遍,任何会出现意外的情况,他都找到了对策,才敢燃起第一鼎药炉。 这是他第一次有配方的炼药。 之前和彩珏在石洞内,完全不知道配方,就像熬灵液一样,瞎熬一通就对了。 小心翼翼的打开炉盖,放入一株药草,嘴里还念叨着:“先炼十息,再放第二种药草,火候微升……再放草霜,凝固……自然冷却,液体凝成固体,再加入适量灵液化霜……” 按部就班的操作,等放入第五株药草时,他再次闻到焦味。他知道,又失败了。按照配方所写,闻到清香,就可以灭火,使其自然冷却凝固,清香消失之后再滴入灵液,化成霜,冷凝霜就炼成了。灵液也可取出后滴入,灵液的作用就是把它化成霜,使其软化,便于使用。 总结了一下之前失败的经验,记录了一些容易出错的地方。又在脑海中过了几十遍,才敢再次开炉。 他相信这次肯定不会再失败了。和第一次一样,加入药草,按照配方上的步骤掌握火候。紧接着他就闻到了一股和考验的药炉里味道一样的香气,他就没有继续往药炉里加药草,而是记录了下来。 他在试验中,得到了考验他药炉里的药方。和他知道完整的配方略微有些不同,里面多了一株药草。 易小白之前也是觉得冷凝霜的配方有问题,才会导致他第一次失败。第二次他试着加入凝固的药材,果然就闻到了清香。 “我知道的配方有问题,是不是意味着所有的配方也都有问题?”他随后一想:“并不全然,要是我处于冰天雪地之中炼,自然就不需要凝固,环境,气温都会影响药炉里的丹药,所以不能按照配方上的按部就班。解决了这些问题,是不是会把丹药的成功率提升?” 易小白坐在药炉前,手支撑着下巴,一直在思索着,如何把配方完善一些。 又三日。易小白整个人都沧桑了许多,终于眼睛里闪了一道灵光,拿起笔就在记录册上,记录了几笔。 再次燃起一炉,快的放入药草,炼制一半,味道和考验的药炉一样时,他不再看配方,继续加入草药,每次加入药草时,他都会仔细观察一下药炉里药物的融合性,待溶解差不多时,他再继续加入两三味药草。 再次有些烧焦的味道,他立刻拿起一旁放着的瓷瓶,把液体倒入药炉内。很快,方才烧焦的味道逐渐消失,反而是一股清香扑面而来。 待药炉冷却时,他揭开炉盖,见炉内只有一小块泛黑的固体。他拿出来闻了闻,又看了看颜色,自语道:“泛黑?下品灵药。勉强能用,药力缓慢……” 音落,他又燃起了一炉。 这次他更加娴熟,也没有那么紧张。他炼制出来的冷凝霜算是成功了,完全可以离开五号阁。但他却喜欢做到极致,并不是为了榜的排名,而是为了炼制更好的丹药。 接连几炉,固体均是泛黑,只是颜色越来越淡。 易小白又自语起来:“泛黄才是佳品……这样我还能拿去卖,反正这里资源这么多,炼起来炼起来……” 他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资源这么多的地方,主要还不用耗费门贡,药材顺便用。他怎么舍得离开,不把草木阁祸害光,他可没打算离开。 又燃起一炉。他的手法,还有炼丹药的熟练程度都在增加。 十炉内成功了八炉,最好的也只有一炉泛着灰,算是中品。拿出去卖还是有很多弟子,愿意出一半的门贡,或者其他的物品交换的。 “才一阶丹药,就这么难?佳品一个都没有炼出来?小爷还不信了,偏要炼出佳品不可!” 再次燃起药炉,一炉又一炉!直到五号阁药材快要被他用光了,他才收手。 大笑道:“终于让小爷给炼出来了!也不是很难嘛!” 音方落,五号阁的门,再次自动打开。桌上的药草已经消失不见,就连药炉也凭空消失。他手里固体的冷凝霜也不见了,只在墙上留下了他的名字,依旧在榜。 他像是被什么东西从门外吸了出去。 易小白手用力的拍打着五号阁的门,大喊道:“喂喂喂,还我冷凝霜!” “你这是明抢,你们这是明抢。彩珏抢了我的,冷凝霜还抢我的,还有没有天理了,有没有道义了?” “太过分了,你们这些修炼之人,就是强盗、土匪……呸,什么登山峰九宗山,呸呸呸!” 易小白放弃了抵抗,边骂边离开五号阁门前,突然听见头顶有人佯装咳嗽的声音:“咳咳、” 他很识趣的把嘴闭上了,心下紧张起来,他是想着没有人会来草木阁,才如此大胆的辱骂他们。 青年长老没在意他的辱骂,心中甚喜,但依旧面若冰霜,淡淡道:“汝连过五阁,甚佳。本座决明子,待汝练气五层可来九宗山入本座药阁。” 音方落,青年长老就消失在草木阁上空。易小白连看都不敢看他一眼,弱弱的道:“是,掌座!” 听见他离开的声音,易小白整个人都轻松了很多,松了口气,回到木棚。 易小白一下就憋见了草木阁碑上的排名:“不是吧?!小爷这么牛逼还只是第二名?第一名怎么是空的?” 易小白本不知道第一名是空白的,现在是看见他名字和碑顶就相差一个名字的空位,让他有些奇怪。 “明明每阁都是小爷榜,怎么排名就止步在这第二了?”他突然一想:“不对,是不是每个阁都是第二?排名一直有十个人?所以我看到的排名都是只有九个人!这个人到底是谁,这么神秘?” 他这才反应过来,所有的排名都是只有九个名字,只要他的名字出现了,就挤走了一个名字。开始他还以为只有九个排名,现在看来一直有十个。只是这第十人,他并不知道。 还让他现了一个非常有趣的事情,就是玉紫青名字后面总是跟着一个叫“邢末海”的人。 “这个邢末海也是不长进,每个阁都被玉紫青压在下面。” 简单的收拾了一下,他就准备离开草木阁。不说世间所有草木都识得,但只要是他在草木阁学习过的,他都烂记于心。 刚一出草木阁,他看见地上有几株药草,都会在脑海中过一遍。 “做天资的感觉,真的很爽。怪不得,那些天资如此有优越感。是我,恩……当然也有,哈哈哈……”他边走边自语,又大笑起来。 偶尔遇到一些弟子,他也好不收敛,他只微微一扫,就能感觉到他们身上修为的波动。均是练气一层,他现在完全敢嘲讽他们。 “嘁,敢和小爷叫板,揍得你们脑袋开花!” 弟子见到他也不理会,就他自己优越感爆棚。等回到癸地,又过了几年。 他们依旧没有赚到五千门贡,见易小白回来,再次抓住了救命稻草。 春不见见到易小白:“小白你这几年又去哪里了?是不是离家出走,额不,离地出走惯了?” 易小白抑制不住高兴的心情道:“我没走啊,我去了草木阁。” “草木阁?天呐,你小子不厚道,去了草木阁竟然不告诉我!那可是我们悬壶村弟子的梦想,你竟然偷偷的去……欸,不对……草木阁不是要长老特批才可以进入吗?而且需要练气三层……” 易小白突然想起,问道:“决明子是谁?” 符灵仙:“喂、易小白你不是吧?决明子掌座你都不知道?九宗山敢自称本座的就只有九人,这九人均是金丹期修为,只要他们动动手指头就能把你打的魂飞魄散。不过,我也没有见过他们中的任何人。长什么样子,我也不清楚……” 易小白突然想起那日选长老试炼的事情:“我那天去接受长老试炼,好像选的长老不是决明子,怎么突然就变成他了?” “小白你见过决明子掌座?听说,他可是九个掌座中脾气最好的一个,也是近几个甲子才突破的金丹,还很年轻。” 易小白有些疑惑道:“他说他是决明子,我也不知道他到底是还是不是。算了,懒得管了,离练气五层,我还不知道得要多少年了,谁管以后的事情。” 符灵仙不屑道:“易小白你这次出去回来是不是疯了?想什么呢,练气一层都还没有上来,就想要练气五层?甲地的天资,最近才突破到练气三层。” 易小白:“这么快就练气三层了?看来我得抓紧修炼了。” 他们正在谈话时,大壮和二壮两人突然跑来了癸地,本想趁着课业休息的当口,来癸地见一见他们。 没想到正好碰见了易小白和他们在院中谈话。 “大壮师兄……”“二壮师兄……” 他们两人见大壮他们过来,异常开心。当易小白一转身,他彻底傻眼道:“你们两人瞎了不成?大壮和二壮哪有这么瘦!” 二人闻声,朝他望去,兴奋的大叫道:“六壮。” “六壮!!!”“大壮?二壮?” 易小白听声音觉得耳熟,但看样貌,完全不同。简直是‘胖’若两人。之前大壮太过壮实,看起来非常魁梧,一掌能拍死他。二壮只比大壮略微瘦小一些,同样很壮实。 大壮一高兴就喜欢拍他的肩膀:“六壮,六七年不见,你还这么瘦小!” 二壮接话:“叫你六壮就是让你和壮的了我们一样。” 易小白笑道:“你们两人现在也没比我壮多少。” 实在有些难以接受他们两人瘦下来的书生气息的模样,和那些弟子一样,身体上明显的特点完全被埋没了。 两人叹气道:“哎,别提了。好不容易接了个登山峰的活,也不让我们吃好点,每天辟谷辟谷,灵液给的也少。要不是靠三壮他们接济,我们两不可能有这么胖。” 易小白问道:“九宗山这么抠门的吗?” 大壮诉苦道:“不是抠门,而是花门贡的地方太多了,太残酷了,我还是想念登山峰的后厨。早知道就不去了,谁去谁倒霉!” 二壮看起来要比大壮好些,面色红润一些,在易小白耳边偷偷道:“他是活该……非要入女师父门下。” 易小白算是明白大壮的苦楚是什么了,指不定是他师父故意折腾他的。 二壮再次小声在他耳边嘀咕:“他这么瘦,就是他师父不许他吃,说带出去太丑没面子,才不让他吃的。” 易小白听完,和二壮都笑了起来。 大壮脸有些涨红:“再笑,敲了你们两的牙!” 他们才闭上嘴,憋着不笑,忍了片刻,但又实在忍不住,又大笑了起来,比之前更加欢乐。 “大壮,你活该!” 大壮大声道:“臭小子,等你来九宗山,我要让我师父收了你,让你尝尝我的痛苦。” 几人调侃了一番,突然二壮道:“六壮,你这修为提升的挺快,都已经练气四层了。” 符灵仙像是吃了一口鸡蛋:“什么?易小白,你……练气四层?” 春不见:“练气四层!?” 符灵仙:“你怎么做到的!” 易小白也不知道自己已经突破了练气三层大圆满,有些不好意思的挠头道:“我也不知道,可能去的草木阁突破的练气三层。” 大壮非常欣慰,笑着拍拍他的肩膀:“六壮……草木阁确实可以助你突破。快来九宗山,我们在九宗山等你……” 二壮再次在他耳边小声道:“六壮,千万别被他骗,他想让你代替他的位置……” 被二壮戳穿心思,他怒道:“二壮,你闭嘴!” 二壮:“哈哈哈……大壮你认命吧。” 突然癸地来了一个弟子喊道:“师兄,弟子已经到齐,要开始授课了。” “知道了。”“知道了!” 道别后,他们两人就去其他分地去授课。留下春不见和符灵仙吃惊的望着易小白,始终不相信就凭易小白这样的灵根,竟然就已经练气四层了。 他才练气一层大圆满,符灵仙和他一样练气一层大圆满。这还是耗费了很多资源,才修成的。最近也是打算突破大圆满,两人才会经常混在一起,有时候找大壮问问诀窍之内的。 符灵仙道:“易小白你隐藏的够深的。我之前觉得古塘庄那小子隐藏的深,没想到你隐藏的更深!” 春不见接话:“冷幽现在才突破练气二层大圆满,你这个也太深了。竟然真去了草木阁,你知不知道,只有天资才有可能突破草木阁五阁试炼。你竟然去了!!!”他不信的询问:“别告诉我,你突破了五阁试炼!” 易小白点点头:“通过了,只是我不明白,为什么排名只有九位,我一直是第二……” 符灵仙不可置信:“易小白你竟然是第二?!我的天呐,你这是要逆天啊!我就说洗髓灵液对你是有用的,你发达了……”接着又道:“草木阁的排名一直是九位,听说空着的那个是九宗山的叛徒,所以名字被抹去了,但一直留在那里,只要没有人超越他,就一直是空着。不过,这是传言,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春不见:“小白你太过分了,起码去了草木阁也带我去见见世面。” 符灵仙和他斗嘴道:“想的美,就你这修为,早被赶出门了,还想接近草木阁?” 他转移话题道:“怎么今天不见武铁牛?” 春不见随口道:“哦,铁牛已经回族镇了。好像武镇出了什么事情,最近登山峰武镇的弟子全部回族了。” 易小白自言自语道:“我就说没见到武镇的弟子了,感觉冷清了许多。” 边说着也没有理会他们两人的斗嘴,就回了房间。他还在思考着今日冷凝霜的成功率,虽然成功率提高了,但是炼出佳品却只有一炉。 他想着想着就在木桶内睡着了,等他醒来时,已经是三天后。他丝毫没有感觉自己身体上的寒冷,仿佛这三天他一直泡在温水里似的。身体上的污垢也早就清除干净,他喜欢躺在水里,是觉得泡在里面,可以让他想的更清楚。 从木桶里站起来不禁打了寒颤,换上干净的衣物。他敲响了春不见的房门,只敲了一下,门就开了,春不见的房间内弥漫着药草的味道。 易小白一闻便知他在炼药,而且是他看过书籍上的二阶丹药。他顿时来了兴趣,一一识别他房中的药材。 春不见见他进来:“把门关上,我炼了好久了。” 易小白自然的带上门,随后道:“你在炼二阶丹药!” 春不见笑道:“果然去过草木阁就是不一样!你来找我有什么事情?” 他思忖着,既然春不见已经在炼制二阶丹药,那他对于一阶丹药自然熟悉不过了,顿了片刻道:“为什么冷凝霜的成功率只有一半,炼制出来的佳品甚少?” 春不见拿着手里的扇子,略微思考道:“你用的什么火?” 他回忆道:“就是普通的火石,而后用灵气控制的火量。” 春不见道:“这不就是了。炼制一阶丹药虽说可以用普通的火石,但特殊的丹药需要特殊的火石。比如一阶丹药里难炼制的十七个丹药,都需要用火精石炼制。但是,火精石比那些一阶丹药都精贵,所以配方上写下一半的成功率是很合理的。 也没有人会拿火精石去炼一阶丹药,起码都是三阶以上的丹药。一阶丹药和二阶丹药用门内兑换的火石就行了,想要炼制佳品就去兑换一些一阶灵火石,消耗还是很大,划不来。” 易小白认真听完,才发现自己对于炼药,一直没有在意火石,这是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配方上,也只会注明火候,和药的用量,完全没有介绍火石。 非常高兴道:“春不见,真的是太谢谢你了!我终于明白了!” 易小白非常高兴的离开房间,困扰他很久的问题都得到了解决。立马拿上竹牌,去兑换处换了一阶灵火石,再换了炼制冷凝霜所需要的草药。 等他爬上草木阁时,发现草木阁竟然进不去。仿佛被一道无形的屏障隔绝了,怎么推门,都推不开。 “什么情况?闯完了五阁连进都不让我进了?” 等了半天,草木阁的门也打不开,他只好抱着一堆草药离开了。他突然想起练气三层后,是可以进入百草苑学习。不管是甲地还是癸地的弟子,凡是修为到了练气三层都可去学习。 他毫不犹豫的转道,去了百草苑,交了几百门贡,换了一个房间,里面和藏类似,隔绝了四周。只是这里完全是一间房子,而不是透明的空间。不管是在里面炸炉了,还是烧焦了,都不能摧毁这个房间。 刚分开药草,他就点燃了灵火石,开始验证春不见的话。 炼了一炉,冷凝霜的品质确实比之前的好很多。又几炉,他都用心的去炼制。和预计的一样,失败率两成,但这次竟然又三个佳品,其余均是中品。 “果然和火石有关。” 他尝试了很多遍,也尝试了三炉一起开。看看使用的火石不同,他们出现的品种是否不同。 这次炼药的结果完全是按照他的猜测在走,一一验证,他终于把一阶丹药里的冷凝霜摸透。 休息了片刻,他又开始尝试简单的一阶丹药。 他炼制的非常轻松,完全没有出现任何意外就炼成。炼了几炉,简单的丹药。他又开始专研春不见所说的一阶丹药内的十七种丹药。 冷凝霜已经解决了,他就想着那十六种。 他做在书案后,思索着:“把一阶丹药炼会了,到时候炼二阶应该就没有问题了。” 思索了很久,他才发现这个百草苑的设施很完善,地方虽小,却是应有尽有。连床都有,不是特别稀有的药草,在院子中就可以采摘到。 说是来这里学习,却没有弟子来授课,完全就是一个炼药的地方。 他先是回癸地收拾了一下,把练气篇四篇五带上,准备常驻在百草苑了。恰巧出门时,碰见了春不见也背上包裹出门。 “你这是去哪?” “你这是去哪?” 两人同时问出口。 再次异口同声道:“百草苑!” 易小白走过去笑道:“那同路!” 路上又搭上了一个伴,行至一半,易小白实在忍不住问道:“百草苑不是要练气三层方可进入?” 春不见解释道:“是。但是如果炼制出二阶丹药的弟子,也可以去的。这算是多方面提升弟子的修为,我修炼不成但不代表我没有炼药的天赋呐……” 易小白对于登山峰的规矩完全不懂,他也不需要懂 在路上又话语了片刻,易小白把他换了火石炼制率变高的情况告诉了他。又分享了一些经验,又反驳了一些论点。 易小白第一次觉得认识他们真的很好,比如符灵仙,在他挨打时给过他灵符,让他没有修为时,活过来了。春不见虽然不是个修炼的体质,但却是炼药的天资。武铁牛虽然都不佳,但至少看起来凶恶,可以当门神。 春不见大笑道:“门神?小白你怎么这么逗?要是铁牛听见了,一手把你甩飞!” “现在谁敢甩我?我练气四层也不是修的。”易小白高兴的拍拍胸脯。 春不见:“也是,你现在都练气四层了,登山峰弟子都不敢惹。” 突然一道声音落在他们头顶:“是吗?一个小小的练气四层,就如此横?” 春不见立刻收起笑容,行礼道:“尹长老!” 易小白见那人有些眼熟,但又想不起那人到底是谁,思忖片刻又抬头看了他一眼,突然想起那人,惊呼道:“是你!!!” 尹三礼邪魅一笑:“带走!” 易小白异常愤怒,想起那年被他喂下的洗髓灵液,大怒道:“尹三礼,你奶奶的!” 他一声令下,易小白身上就出现了一条绳索,绳索的一端就在尹三礼手上。挂着他就飞翔在登山峰的天空上,接着就是易小白的惊呼之声。 尹三礼淡淡一笑:“你小子倒是走运,洗髓灵液都药不倒你。这次,看你往哪里跑!” 易小白的声音回荡在登山峰内,他想要喊救命,可谁又救的了他。 “来人啊,尹三礼要杀人了!救命啊,尹三礼要报仇了!” 就算他喊破喉咙,也没有人敢说一句话,这几年他们算是见识到了尹三礼的恐怖之处,常有弟子被他折磨的想要回族镇上。 他们那些弟子又当是在折腾弟子,谁都没有任何怨言。也因为他的折腾,登山峰弟子的修为加快了很多。 按照前几个甲子,基本上没有几个弟子能在十年内就修到练气三层。就连天资也才两三人,练气三层。现在不到十年,天资甲地的弟子均是练气三层,易小白已经练气四层了。 “救命啊,杀人了!尹三礼你个小人!长老救命啊,曾长老……救命啊!” 易小白晃过曾长老的地盘,大声呼救。可那里仿佛没有人一样,非常安静。 尹三礼提醒道:“没用的,之前你躲在草木阁,我拿你没办法……现在你别想逃出我的手掌心。” 易小白还在拼命呼救:“大壮……二壮……救我,他就是三哥!救我!” 尹三礼不会傻到让其他人听见他们的对话,邪魅一笑:“你知道练气四层最怕什么吗?” 易小白还管他练气四层怕什么,他现在只想逃脱他的魔爪:“放开我!欺负低修弟子算什么本事!” 第一百八十八章 有灵虎盯上了他 易小白在空中歇斯底里的喊道:“长老,救命!!!” 几息之间,尹三礼就把绑在他腰间的绳索收了回来。自由落体运动,掉入一片丛林。耳边还传来尹三礼的讥讽:“练气四层最怕死了!” 易小白摔在地上,感觉骨头都散架了,碎嘴道:“哪个修炼段的人不怕死?” 紧接着,打断他话音的是一声吼叫,夹杂着一声声喘息,似口中流涎般的饥渴。他自然的往后缩了几步,立刻服下随身携带的丹药。身体上的疼痛,瞬间消失。 一路飞奔着疾呼:“救命啊!!!” 他越奔跑,身后的不明物就越来越近。他拼命的向前奔跑,即使有荆棘划伤,也忍着疼痛向前跑动。他实在不知道现在除了奔跑,还能做些什么。 身后的不明物越来越近,百步,五十步,十步…… “救……” 音未落,就被身后的大物扑倒,正张着血盆大口,准备享用它大爪之下的美食。易小白身体被他抓伤,流出的鲜血,更加引起了他的食欲。刚要把他吞入腹中,他便把怀里藏着的丹药,全部塞入它口中。它立刻有了苦涩,难食之感,爪下的力道微微松懈,易小白趁此机会逃脱了它的利爪。 见此物不可飞翔,他快速的爬上一棵大树。衣裳鲜血淋漓,身上的血痕触目惊心。 易小白望着树下那头饥饿的猛兽,在树下徘徊,时不时的盯着自己,恨恨道:“尹三礼你奶奶的是要小爷死!给小爷等着,一定加倍奉还!” 他仔细的观察了四周,像是任务处发布的一个任务,灵虎麝香,杀虎取麝香,而这个任务一直没有人敢接,听闻接了的人均是有去无回。也是任务处几个高危任务之一,所以登山峰新来的弟子中,都会分配几个的死亡名额。 易小白当下就明白尹三礼假借任务之名,欲杀之。 他看过这个任务的介绍,当时因为缺门贡,才最先考虑高门贡的任务。当时看完介绍,他就决定这辈子不可能去接这种要命的任务。 首先修为必须达到练气五层,而后需要领悟练气层的神通,最后还要会变通之数。 灵虎麝香最优质的时候,便是雌雄胶合之时最是浓郁,散发出香气,可以熏染整个丛林。这时也是灵虎最弱之时,但通常需要杀两头灵虎。 易小白此刻回忆起,整个人都萎靡了。突然听见树下有动静,定睛一看,灵虎正在撕咬树干。一口下去,树干就少了一半,再一撞,树干逐渐开始倾斜。 他再次大声的惊呼起来,好在上天不弃,树木茂盛,树干倾斜之时倒向周围的树木,呈现一个直角三角形,如一个倾斜的阶梯。易小白飞快的爬上旁边的树木,灵虎就继续追着他。 只要他上了哪棵树,那棵树就被灵虎咬碎撞倒。 易小白大声道:“此时节又不是你发作之时,为何总追着我跑?” 灵虎似听懂他的话语,发出怒吼。易小白只好先逃命,疲倦之时,他就喝下一口灵液。可眼下他已跑到退无可退的地步,望着树下十丈宽的河流,又回头看见灵虎一直紧追其后。 “要死就死吧!” 易小白咬咬牙关,思忖着:就算顺着河流下,也总比成为它盘中餐强。 灵虎似也知道他要跳下去,脚步加快,想要把自己嘴边的肉留下。他在它扑过来的一瞬间,弹跳了起来:“啊——————” 他的喊叫回荡在整个丛林,跟在他喊叫声后的就是灵虎的怒吼。 在弹跳力消失时,易小白急中运气,把一道灵力化在指尖,竟把自己托起,一眨眼之间,便到了对岸。就连他自己也不清楚,怎么过来的。他只在心中思忖着,是否可以把自身的力量放空,全化在指尖,如一道线条伸入对岸把肉体拉过来。 易小白抬着双手,再望下看了看自己的身体,没有任何残缺,疑惑的自语道:“这是什么神通?移形换影?” 如此远的距离,易小白竟然在情急之下落在了对岸。他立马感觉自己体内的灵力,消失殆尽。拿出他私藏起来的灵液,毫不吝啬的喝下。 望着对面怒视着他的灵虎,他就心惊肉跳,要是刚才不选择跳过来,此刻已成为它口中的美食。 他席地而坐,开始调息。对于刚才突然飞过来的事情,他还是有些不可置信。一点一点在回忆,只感觉自己的身体突然变的很轻,风一吹来,就把他带到了对岸。 只百息时间,易小白再次听见怒吼之声。这次不像是一头灵虎,听声音起码是三头以上。 他刚闭上的眼睛再次警惕般睁开。不睁开还好,一睁开他再次往后退了几步,摸到悬崖边,扫下了几颗落石,完全听不见落水之声。 他哭丧着脸:“怎么都追着我!!!” 他身上的伤口,此时没有流血,实在想不通为什么就抓着他不放。情急之下,他拉开衣服,把私藏起来的丹药和灵符全部露了出来。 实在找不到任何对付它们的物品。他把外衣朝它们一甩,一手扒在岸上,翻了下去。一头灵虎脚下太快,完全停不下来,直直的冲入河中。只呜咽了一声,就没入湍急的河水中。 易小白咽了咽口水,要是换做是自己跳下去,估计都听不见声音就已经死了。 灵虎看不见易小白,一直在悬崖上徘徊。易小白抓着悬崖上一颗吐出的岩石,就这样悬挂在悬崖上。 风要是来的急些,便把他吹的荡了起来。对面的那只灵虎,似乎看见了易小白的身影,朝对岸的灵虎喊叫。 声音时而低咽,时而高昂怒叫。 在易小白听来,它们像是在谈论怎么把自己吃掉。这种感受,也只有易小白能体会。但又不得不听,只要他敢松手,就是死路一条。但不松手,也只是在等死。 他此时完全不想谁会来救自己,他知道尹三礼既然能把他如此光明正大的丢进来,其他事情肯定做的滴水不漏。谁问起,他都有对策。 此时对面的那只灵虎就蹲坐在对岸,而这边的几只灵虎,就一直在他头上徘徊。只要他敢爬上来,就不会给他机会。 易小白右手越来越酸痛,咬咬牙,抬起左手把右手换了下来。他的脚也没有闲着,在四处探索。刚才飞跃的太急,没看太清楚。他在对岸时,看见这边岩石下有一个很小的洞口,似可以容的下他。 幸好先喝下了灵液,让他恢复了一些灵力。脚下用力一蹬,蹬出了半个坑洞,让他脚下有了一个着力点。顺着岩石边,他横着开始移动。 他看见了不远处的岩洞,他此刻只想解放双手双脚。体力也到了他的极限,但还是差一点点距离。 在他缓慢移动的时候,对面那头灵虎,大声吼叫,似在提醒这边的灵虎,易小白要逃走了。 头顶上的灵虎,跟着易小白移动的身体,再次走到他的头顶,发出怒吼。他能感觉攀岩的手都在震动,此时也没去理会,只想快速到达岩洞。 只差几丈,他的脚也蹬出血来。见脚下的岩洞,纵身一跳,跳入岩洞口的平台上,恰好只能站住一个人。 易小白的脚和手都在发抖,他坐了下来,拿出自己调制出的冷凝霜,把伤口都擦了一遍。开始有些疼痛,之后慢慢的变的冰凉起来,眼见着刚才的伤疤全部愈合,只留下血迹,他把脚趾手指都抹上了药膏。 他手里拿着冷凝霜,有些惋惜道:“可惜了,可惜了……本想那去集市上换些灵石,真是可惜了……这些都记在尹三礼头上,一个练气十层,神气个什么劲,等小爷我当上长老,捏死你!” 易小白是个好了伤疤忘了疼的人,但也是有仇报仇之人。只要他不死,尹三礼的账他一定要算。 眼见着他身上的伤口全部愈合,疼痛感也消失。他才明白,冷凝霜为什么这么精贵,就连下品都有人会买。 让他一直想不明白的是,为什么他一进入丛林,就有灵虎盯上了他,这很不合常理。静下心来,他总能快速找到事情的问题所在。 易小白把里衣脱下,闻了闻道:“他奶奶的,尹三礼这个贼子,在小爷身上涂麝香!!!” 怪不得那些灵虎一直对他穷追不舍,合着都是些雌灵虎,闻到了他身上散发出雄性的味道,自然就不愿意舍弃。 就算他跳在对岸,也死命的盯着他。只要他没有成为别人的口中肉,就不会放跑他。 易小白特别来气,他开始以为尹三礼只是为了教训他,原来是真的想要他的命,他实在想不明白。如果是为了族中三位弟子回族之事,也没必要做到赶尽杀绝的地步。 他突然想起,制作冷凝霜中有一味药草,可淡化麝香的气味。把冷凝霜涂抹在后背和衣服上,麝香的气味瞬间淡化。 他把衣服穿上,拿出竹牌。对着竹牌乱喊一通,完全没有任何反应。他便知道,竹牌也被尹三礼动了手脚。眼下,他被困在岩洞外,不上不下,实在想不出破解之法。时过三日。 灵虎依旧对他虎视眈眈,让易小白被困在岩洞外心里直骂娘。每每想往岩洞里走,见漆黑一片,就打了退堂鼓。他只能和灵虎比耐心,看谁熬的过谁。 又几日,丛林内暴雨连绵。灵虎总算是放弃了对易小白‘监视’,对面那只雌灵虎已经离开。他头顶上的几只,一直没有动静,不知道是离开了,还是悄无声息的等在崖上。 在不确定的情况下,易小白是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去搏一搏的。 “小爷我宁愿饿死冻死,也绝对不会让你们扑倒!” 易小白一想起头顶上的是雌灵虎,他整个人都不好了。要是头上的灵虎是为了吃自己,倒也罢了,现在是要把他吃干抹净还不留痕迹,他怎么能忍下这口气。 半个时辰左右,他就会在岩洞外丢几粒石子,探探虚实。时而动静很大,时而又无动静,让易小白摸不着头脑。 思忖了片刻,还是决定冒险爬上去瞧瞧。刚爬到一半,就听见头上发出吼叫的声音,他惊吓之余,又躲回岩洞。岩洞上凸出的一块岩石,已然被灵虎破坏,直坠入河中,消失不见。 易小白的平台此时完全暴露在灵虎的眼中,如一个斜坡般直下岩洞外的平台。灵虎从崖上慢慢踱步而来,似乎这次易小白再也无法逃跑。 这几日,灵虎均在商量对策,把凸起的崖石拍碎,直取易小白。显然,现在它们如一个胜利者的姿态,来‘享用’四下困境的易小白。 他还没来得及反应,灵虎就扑了过来。情急之下,他只好逃进岩洞。灵虎再次扑空,有些发怒,对着岩洞口,大声怒吼,震得易小白耳膜发疼,吃痛的捂着耳朵。灵虎一爪探入岩洞,易小白被迫退去更深处。 灵虎勃然大怒,又让他逃走。对着洞口吼叫了十几声,震的岩石都快要坍塌了。 “我就算死,也不会让你们得到我!” 岩洞内,阴冷潮湿,通道内只够两个成人并排大小,不是很大,但也足够易小白单人通过。他被灵虎震的摸上了岩壁,触摸到了一些涎水,让他有些反胃,但又毫无光线,他只能四下摸黑。 既然来了,易小白也没打算活着出去。越往深处,他越感觉空旷。洞口的声音,也逐渐变小。但他全身都沾满了涎水,让他极度不舒服。 越来越深,他似在尽头处,看见了一丝光亮,让他兴奋的加快脚步。此时能飞,他绝对不会用跑的。 突然他被一道外来力牵扯住腰部,紧接着传出一道阴森诡异笑声道:“来了就不要跑……” 易小白腰间被栓住,惊呼:“这又是什么?天呐,太爷爷救命啊!!!” 光听声音,他就害怕到全身竖起寒栗,再加上他腰间的不明涎水之物,他彻底癫狂了。顿生后悔,不如之前跳下河,或者被灵虎扑倒还有可能逃脱。 他害怕到音调都变了:“你是谁,别杀我,我还要报仇……” 是一道很尖锐的女音:“我怎么舍得杀你?几百年都没人来和我玩……我当然不会杀你,但要是我玩腻了,就说不定……” 他感受不到对方到底是人是物,就被拖着到了一出微微亮光的地方,全身被涎水沾满,只露出了眼睛,鼻子,嘴巴。 易小白见到面前的大物,瞳孔放大,映在他眼中的并不是人,而是一只巨大的蜘蛛,全身漆黑,毛发旺盛到几乎全部垂在地上。唯一让他庆幸的是,它的支脚全部被锁住。只有头部两条触须,在滚动着易小白的身体。 此时他完全成为了一个蚕宝,任由黑蜘蛛的触须滚动。他不敢说话,甚至不敢呼吸,生怕它还觉得自己活着。 黑蜘蛛像是知道他的心思,阴森的笑着:“我也吃死人!” 易小白知道此法行不通,就开始求饶,各种话都说了出来,只要能让他走,他什么都愿意。 黑蜘蛛:“你想上去让那几头雌虎吃了?” 易小白:“我实在不是有意叨扰,也不知道祖上到底惹了什么大人物,怎么到了我这辈子就这么倒霉,我就说了我不要来什么九宗山……” “九宗山?” 易小白一直在碎碎念,他还没有反应过来,黑蜘蛛竟然会说话。 黑蜘蛛重复这句话:“这里是九宗山?” 易小白点了点头,随后又摇了摇头:“算是,九宗山外门弟子修炼的地方。” 黑蜘蛛闻言,突然狂暴起来,方才全身漆黑,如今眼睛处散发出猩红之色,显然被易小白的话惹怒。右边触角直接戳进易小白身体中,带着一股嗜血的模样,再次戳进一边触角。 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就被它戳穿两孔。鲜血迸出,所有的血液没有浪费一滴,全部由它的触手,吸入体内。很快它就开始膨胀,吸入他的血液越多,它越发的强壮。 易小白把修炼所学,均用出来,也没能抵抗它的吸食。 说好的玩一下才杀的,这玩都没玩,就直接下了杀手。 唤出一丝灵气,化成利刃,用尽全身的力气,切开了涎水,直劈它的触手。显然黑蜘蛛没想到,他有机会反抗,触手被他斩断一截,掉落在地上,很快就被涎水淹没。他身上的血液慢慢的滴落在地上,捂着腰间被它戳穿的两个洞。他不可思议自己还能活着,冷凝霜刚一涂上,他就发觉身体在愈合。 他还没来得及多涂,黑蜘蛛的另外一条触手,再次朝他袭来,斩断的那一条很快就恢复了过来。 易小白眼神一凝:“又是不死!” 黑蜘蛛突然大笑:“不死?!我就是不死!” 与它搏斗了几十回合,显然是黑蜘蛛退让,否则以他练气四层的修为,万万打不过一个不死之身。 易小白见它无论受什么伤,很快就能痊愈,才会认为它是不死。他不清楚的是痊愈并不是不死! 他的灵力在枯竭,就连喝下的灵液,也无法立刻恢复他的灵力,他就明白自己这次是在劫难逃了。 使出全身的灵力,推送在左手掌中,化为万千利刃,以手为弓,万箭齐发,射向面前的黑蜘蛛。只有几道灵力没有打中,其余的均射中,可没有任何作用,直接被黑蜘蛛吸入腹中,仿佛他打出的灵力,是它最好的营养品。 黑蜘蛛突然有些惋惜,声音变低:“倒是可个可造之材……可惜了,可惜了……凡九宗山弟子扰我清梦者,杀无赦!” 易小白打出最后一道灵力,瘫软倒地,就连抬手喝灵液的力气也都没有了:“还是太弱了……”他已经做好了被黑蜘蛛吸入腹中的准备。 黑蜘蛛有些轻视的看了他一眼,触手伸入他体内,慢慢的在吸食他的血液,他带有灵力的血液,无疑是在一点点增强它的修为。 易小白感觉越来越虚弱,甚至一度出现了幻觉。他看见自己一袭白衣,半冠着发,彩珏傲视群雄般立于他的左肩上。 只一眼,他彻底失去知觉。他再次看见了无穷无尽的黑暗,仿佛坠入了无底洞,一直在下坠,没有人来拉他一把。在他彻底失去意识之前,他听见了一声慵懒的哈欠声:“小小筑基怪,扰小爷清梦……杀无赦!” 此音落下,易小白彻底晕厥。 黑蜘蛛突然警惕起来,收回触手,它立刻感觉比自己高修为的人类出现:“谁?出来!现身!” 那道慵懒的声音,再次响起:“凭你?不值得小爷现身!” 音一落,黑蜘蛛的体内,迸发出千万道灵力,似要把它撕裂。它一直在强行压下灵力的迸发,只能压制住片刻,之后一直在扩大。方才易小白打入多少道灵力,此时在它体内就有多少道灵力想要破体而出。 黑蜘蛛再也控制不住,身体内灵力的迸发,爆裂之前,用尽全身力气喊道:“不——!一个筑基都不到的弟子,杀不死我!!!” “嘭——” 黑蜘蛛在岩洞内爆裂,把岩洞也都炸开了。岩洞内的涎水,刚一接触阳光就干涸,如千万张小网崩在地上,易小白的身体也不再流血,逐渐恢复了血色。身上的涎水,如蜘蛛网一般,把他裹成了木乃伊。 那道慵懒的声音再次响起:“倒也不差……练气四层就能唤醒小爷……”音落之后,再次陷入沉浸,仿佛那道声音从来没有来过。 百息之间,九宗山的人仿佛听见了动静,派出长老来丛林内查看。 “是你?” 决明子第一个找到的易小白,见他遍体鳞伤,躺在坑洞里。身上很多伤口,均是他自己治愈,留下了冷凝霜的痕迹。 立刻把他从蜘蛛网中捞了出来,回头看见洞府内十几条锁链,均已炸裂,未曾多想,抱着他飞入药阁。 先是查看了他的伤势,见他外伤全部治愈,内伤只有黑蜘蛛触手戳穿的地方严重些,其余倒也不是太难治愈。 喂他服下药丸,血液不光止住,甚至在身体内一直新生。他的意志力也逐渐恢复了过来,身上的伤口早已痊愈。 只是灵力的大量损耗,难以恢复。 第一百八十九章 加强药理 决明子抬手引出一道灵力,传入他的体内。他的恢复能力,瞬间提升。不知是决明子灵力的原因,还是易小白自身的因素,他枯竭的灵力也在慢慢恢复。 抬手一挥,易小白全身焕然一新。虽然昏迷,但完全看不出是一个受了重伤的人。 决明子替他医治后,就出了内室,吩咐任何弟子不可进入。 未等他离开药阁,便见一人落在面前,决明子朝他微微行礼:“拜见掌座!” 那人背对着决明子,冷冷的开口问道:“是不是他出事了?” “是!” 决明子音一落,那人肩上的彩珏就立刻扑腾的飞了起来,但在那人面前,又不敢太放肆。 那人抬手轻轻抚摸着彩珏,示意他平静下来,开口道:“你和他果然心意相通……竟知他有难。”接着又朝决明子道:“此事便交于你查办,药阁失窃想必和此事亦有关联……你便一同查办了吧!” 决明子:“是,掌座!” 那人突然叹了叹气:“本不想理会此间事情……哎……”那一声叹息过后,他人就消失在药阁门外。 决明子再次挥手,整个药阁的阵法都在震动。顷刻之间,药阁上空浮现一层灵光。他望着那人离开的方向,自语道:“九宗山……”音落,化作一道玄光消失在药阁。 登山峰。 决明子把易小白出现在灵虎林中的事情,调查了一遍,没有发现任何蛛丝马迹。任务处弟子也记录着他接取了此类任务,之后按照流程,尹三礼把他送入灵虎林,在没有接到任何传讯之前,是不会有人去把他带出来。 “尹三礼?” 决明子回忆起这个人,是九宗山天资弟子,短短半个甲子就修成练气十层。在入门之时,自己还有意让他入药阁。 “天资……” 他掐指一算,竟没有算出任何不同之处,仿佛他曾经从登山峰进入九宗山时的事情,如剧本写好了般,找不出任何毛病,但又非常奇怪。 他再次掐算易小白过去的事情,一切历历在目,虽然很皮,但也情有可原,和尹三礼的截然相反。 再次窥得天机,使他灵力有些消耗,盘膝而坐半个时辰。他人已经出现在易小白断腿的地方,抬手一拂,当时的画面全部出现。 “又是他?为何掐算不出……” 决明子此时有些怀疑尹三礼的身份。又去了界碑处查看了一番,当初收留易小白的石洞,全然消失不见。在他掐算时,只看见易小白在此处一人停留了几年,时常和彩珏一起来此。确定没有任何踪迹,他才离去。 直入山腰处尹三礼的住处,负手落下。 尹三礼淡淡一笑,出现在他面前:“不知掌座来此,有失远迎!” “汝是玄符村人氏?” 行礼道:“是,掌座!” 决明子平淡道:“宋师弟伤势未愈,差汝前来替代,倒也委屈了些。既汝是玄符村人,又有药理天资,可随吾归药阁修炼。吾已告知掌门,差其他弟子前来替代汝之位。” 尹三礼内心狂喜,但表面却很平静:“多谢掌座。” 之后便跟随着他去了药阁,九宗山也重新派了一个新弟子,代为管理登山峰。 “九宗山要出大事了吗?怎么又换了一个长老?” “蠢货,换了一个还不好,你是没被尹三礼祸害到么?” “天呐,今天是要过年了吗?尹三礼总算走了!” “感谢掌座,我一定要每天祭拜掌座,以谢他的救命之恩……” “蠢蛋,你这是咒掌座早死吗?祭拜什么祭拜!” …… 尹三礼离开的这一天,所有登山峰的弟子,除了几个是他‘狗腿子’的弟子愁眉不展,其余的全在欢呼,庆贺过年,尤其是辛壬癸三地的弟子。 虽然还不知道新来的长老怎么样,但总比尹三礼来的强。 小结巴得到消息,立马跑去癸地:“这种好消息,要第一个告诉白哥!” 癸地的几个人也都在忘我的欢呼庆祝,仿佛在过年。小结巴问过之后,才知道易小白又好几天不见了。 春不见从百草苑归来:“不知,那日我和小白一起去百草苑,半路上他经过任务处就去接任务去了。” 小结巴也没有太过在意,按照易小白来登山峰后的行踪,突然去接任务非常符合他的行为。像之前几年一样,他这一消失就是好几年,一回来就让人吃惊不已。 登山峰总算是恢复了以往的正常,也平静了很多。甲地的天资也不再包揽所有任务,只有两个好强的天资,还一直在接各种高难度的任务。 九宗山药阁。 决明子让门内弟子带着尹三礼走了一圈,他在内室一直观察着尹三礼的神情动作,并没有发现任何奇怪之处。 “带他去二阁。” 弟子微微一愣,随后带着尹三礼转去了二阁。抬手间,二阁的大门打开。 一眼便看见地上涂画了一个黑白八卦阵,有两位弟子正在阵中炼丹,周边均是各种药材。 尹三礼问道:“师兄,这两位师兄是在……?” 弟子答道:“大师兄和三师兄在替师父炼丹,已有半年之余,师弟莫要奇怪。师弟既已练气十层,我也就不必过多和师弟说宗门规矩了,师弟自然比我清楚。只是药阁规矩,你要清楚……凡未经师父允许,皆不可入三阁外。” 尹三礼笑道:“听闻药阁有九阁,却不知九阁为何物?” 弟子从容有度笑答:“自是你我不可知之物,师弟你的丹房便在此处。”随后弟子递给他玉牌,上面有打开二阁阵法的密语。 尹三礼表示感谢过后,弟子就离开了。和他想象中的一样,只有一鼎药炉和无数种药材,资源比登山峰丰富很多。如若用完,可自行去药阁拿取,炼制的丹药亦可和其他几个掌座门下的弟子兑换。 半个月后。 易小白在内室醒来,闻到了一股药香,他脑海中立刻浮现所有药草的名称及其作用,突然坐起,惊呼道:“这是……三阶丹药!!!”他完全忘记了之前发生过的事情,鞋子都没来得及穿,就顺着药味悄悄的走了过去。 看见一位着淡色青衣的弟子,正若有所思的坐在药炉前。时而摇头,时而眼中放光。易小白闻出味道,也在思索着:“三阶火灵石,气味正常……药材佳品……这些都是什么人?” 适才发现,这里竟不是登山峰。他没有来过这里,显得非常好奇,左右查看一番,有闻到了丹药的香气。识别出很多珍贵的药材,他仿佛进入了宝库那般高兴。 管他这是哪里,先翻箱倒柜再说。 他所在的房间内,床的正对面就是一面药橱,均标写的非常清楚,一阶丹药,二阶丹药……直至五阶丹药,但都不是特别阶级丹药中名贵的。 “太大方了吧,一阶和二阶丹药就只有十七种……”他催动灵力,把装有这十七种丹药的抽屉打开,散发出各种清香:“我的天呐,全是佳品!!!”他像是一个乡巴佬进城,非常大惊小怪:“竟然、竟然……没有冷凝霜!都是成功率只有三四层的丹药。天呐,五阶丹药竟然是上品!!!小爷发达了发达了!” 他刚准备那五阶丹药拿出来,就被一道光束冲倒在地。但还是没能阻止他取药之心,尝试了几次,五阶丹药和四阶丹药,都取不出,他才放弃,转而去取低阶丹药。 几乎所有丹药橱他都能看见,能打开,但都取不出来。均被一道无形的冲击波,推倒在地。 他突然听见一人,带有笑意的声音传来:“师弟,莫要妄想取出丹药,未经师父许可,任何弟子休想取出丹药。” 易小白闻声,转变音调道:“多谢师兄提醒。”很想开口问这里是哪里,却听见那位弟子接着道:“师父明日归来,今日你且在此等候。师父交代,除药橱之物,其余之物你均可使用。” 易小白看着满屋子的药材,他顿时手有些痒。月前,他本来就是要去百草苑炼丹。见这里的环境,资源可比百草苑的来的强。 在此忘记受伤之前的事情,检查了药材,又看见火精石,他整个人都精神了很多。即使春不见说过,用火精石炼冷凝霜很不划算,他也想炼来试试。 冷凝霜的配方早已刻在他的脑海中。他点燃火精石,按照药理,和他自己微微修正过的配方,开始炼制他的第一炉药。 因为在他的记忆中,一阶丹药中唯独冷凝霜是治愈外伤的良药。他在灵虎林中受的伤,涂擦了冷凝霜后,眼见着伤口愈合,特别是佳品。 一个时辰后,易小白打开炉盖,看着炉内的成果,不禁感叹道:“果然是火石的问题,这一炉到也不亏,出药五枚,四枚佳品,一枚中品。” 待他取出丹药后,又听见方才那名弟子道:“师弟炼药五枚,倒也不差。火精石可炼一阶丹药八枚以上,均出佳品,师弟仍需加强药理。” 易小白闻声道:“多谢师兄提点。不过,师兄……到底要如何炼制佳品丹药?”许久,易小白也没有听见对方的回话。 正当他想要再次炼制丹药时,突闻回应:“心无杂念,则药无杂质……” 音落,对方再次沉浸,仿佛毫无此人。易小白重复弟子的话:“心无杂念,则药无杂质。” 他坐在药炉前,手撑着下巴,细细体会弟子的话。 一呆坐就是一天。夜半之时,他突然起身,燃起一阶火石,依次添加药材,全身心融入炼药之中,宛如他此时身在药炉之中,他清楚的感觉到丹炉内药草的融合,融合到什么程度,还有多久出现清香,他全部了如指掌。 继续放入药材,感受到它们的融合,结晶。 只用了一半的火石,他便熄灭了。一股清香扑面而来,他打开炉盖,三枚佳品,一枚中品。他瘫倒在地上,眼里脸上都是笑意。 “小爷我果然有天资!” 决明子突然出现,佯装半咳道:“咳、才一阶丹药,似差的远,莫要自鸣得意!” 易小白从地上坐起:“谁?!”见是他,行礼道:“见过长老!” “汝伤势痊愈,回登山峰继续修炼。” 音方落,决明子手一挥,十息之间,他连人带药,就出现在癸地。 “嘭——” 他摔了个狗吃屎,丹药却很平稳的落在了他的身旁,决明子对丹药永远好过人。 癸地少了几人,略显冷清。但易小白出现的动静很大,惊出了符灵仙和春不见。而那位古塘庄的冷幽,不管癸地发生什么事情,他都好不在意。 符灵仙连道袍都没来得及穿,抱着一个包裹出现在门口,不悦道:“喂,易小白你可不可以不要每次出现都这么惊天动地好吗?我的魂都要被你吓跑好几个了。” 春不见接话:“小白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每次都吓我们一跳……” 他抱歉笑道:“不好意思各位,我是被长老拍回来的,不是我愿意这样出现。” 两人对他突然的回来,也不感兴趣。现在换了长老,也不需要他的门贡换癸地无忧了。显然都是些“白眼狼”。 “还是铁牛好……这两个白眼狼,有事就白哥小白小白的叫小爷,没事就巴不得小爷死在外面!” 相安无事。 易小白再次去了百草苑。疯狂的在百草苑内炼制丹药,他思忖着可以拿去集市上售卖。离开市,还有月余,他要充分利用这段时间炼丹药。他如今的包裹内装着千枚丹药,均是中品以上。下品丹药,他都炼化,一锅乱炖。好几次把药炉都炸裂了,他人从丹房内跑出来。 好在每个房间都是施了阵法,不至于二阶丹药会炸毁。但动静不小,时常会听见百草苑中轰隆隆的响动,偶尔有些晃动。 “又是这号房间!” “这里面的人到底是在炼丹,还是制火药?是想炸毁这百草苑不成?” “我要疯了,好不容易调制出的药剂,这一震,全毁了,全混在一起了!” 突然一个弟子披头散发,面目怒火的冲了过来,对着易小白的房间,大喊道:“啊——我要杀了他!” “师兄冷静,冷静……”“师兄……” 那些弟子见那人是熟识,环抱着他的腰控制他道:“师兄冷静冷静!” 易小白自觉这次动静有些大,门外聚集了很多弟子。但又被困在房间内,思索片刻,在震感消失之前,他炼制出黑色的浓烟散出。顺着浓烟,他混迹在人群中,脸上熏的黢黑。 大声道:“这里面是谁?小爷要杀了他,害得小爷丹炉炸裂。”他混迹人群中,喊的比他们都卖力道:“滚出来!!!” 百草苑弟子,都顺着易小白的喊话大声道:“滚出来,死出来!” 突然易小白想起他的竹牌没有拿,要是有人冲进去,就会发现这间房子是他的,他大喊着:“他奶奶的,给小爷死出来,打死你丫的!”边喊边愤怒,就往门口冲。 有几个人拉着他,被他甩开道:“别拉着我,我要打死他!” 见黑烟快要消散,他第一个冲进房间,把竹牌拿起,身后的弟子也都冲了进来,易小白愤怒道:“他奶奶的,被他跑了,别让我抓住他,非要弄死他不可!” 弟子也都愤然起来,顺着易小白的话,骂了起来。没有抓到人,他们也都只好回自己的炼药房。 易小白见这次的事情平息了下来,也不敢回炼药房,偷偷的离开百草苑。心有余悸道:“还好小爷聪明……” 一路上,他总觉得登山峰越来越冷清了,弟子少了一大半,就连前个甲子的师兄都变少了。 “可能武镇的事情还没有结束?等铁牛回来,问个清楚。” 带着他的胜利果实,回到了癸地,给符灵仙和春不见都送去了一些佳品冷凝霜,让他们出个主意带他去‘黑市’逛一逛。 集市开放日。 易小白异常兴奋,一夜无眠,天微微亮,他就出门,喊醒了符灵仙和春不见,但却被他们赶了出去。 高兴道:“我等会再来……” 在易小白亢奋的心情中,他们两人早早的就出门了。 春不见打着哈欠:“小白,那个地方没那么早的……先去集市买点物品。” 符灵仙显然一副没睡醒的模样,有些气道:“易小白你今日打了鸡血?从来没有见你这么积极过!” 易小白真如打了鸡血,异常兴奋,仿佛前面有秘宝给他挖似的。 到了集市,按照春不见的介绍,易小白把冷凝霜拿去一家丹药铺换了二十颗灵石。 “三枚佳品换一颗灵石,倒也还算可以。” 换好灵石,他又搭载的把一些中品丹药寄卖在店里。店家倒是也良心,又给了他五颗灵石作为预付。 此时他包里还剩一些佳品丹药,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丹药的药效,也就不敢随便拿去售卖。 一起准备就绪后,在他们约好的地方碰头。 符灵仙递给易小白一道符道:“吞下去。” 易小白接过符,做着吞咽的动作:“吞下去?” 符灵仙有些不耐烦道:“废话这么多,让你吃就吃!” 易小白看了看一旁的春不见,见他把符吞下,咽了咽口水,学着他吞了下去。待他吞下之后,春不见露出戏谑般的笑意,把符又从口中拿出来,嘲笑他道:“蠢货!!!哈哈哈……” 易小白眼睛都直了,掐住喉咙,一手伸进去抠,眼泪都抠出来了,也没抠出个所以然来。只见符灵仙一手重重的拍在春不见的后脑上:“蠢货,逗他作甚!” 春不见刚想发作,就他怒目而视,把气憋了回去,默默的把符吞下。易小白也想发作,就发现自己五官开始扭曲,发出的声音也变的浑厚。 再看了看他们二人均是如此,而且他们两人长相相似,就连声音都非常相似。其实他们三人的样貌都相似,就算仔细辨认都辨别不出来。 易小白被自己的声音吓到哽咽:“我……们怎么都一样?” 符灵仙把两条红绳递给他们:“黑市鱼龙混杂,把这个绑在左手手臂上,万一出了什么事,能逃就逃,为了辨别自己人,红绳示之,千万不要弄丢了。” “黑市上不要直呼名讳,免得被抢,呼其道友即可。特别是你,千万不要惹事,你永远不知道这张脸后面的人有多高的修为……”符灵仙特意叮嘱了易小白:“都给我一个灵石,进去黑市都要花费。” 春不见来第二次了,自然熟悉些,递给他一个灵石,易小白也给了他一个灵石。 符灵仙把灵石装入随身携带的口袋中。从原地直走了十步,又转向太阳的方位走了九步,再背对着太阳走了七步,脚微微一踏。地上出现一道裂缝,楼梯缓缓的出现在他眼前。 “速来!” 音落,春不见和易小白就跑了过去,跟着他下了楼梯。每走一步,就亮起一盏灯,直到裂缝合上,所有的灯都亮了起来。 空旷的房间,站着几人,却把易小白吓了一跳,他们的样貌和春不见、符灵仙二人的一样。除了衣服和身材不同,均是一样。 突然有人丢给符灵仙三件衣物:“老规矩!” 符灵仙点点头,把三颗灵石抛了出去。那人接起,很快空旷的房间内,一扇门打开。那人带着他们几人,走进一个长廊,转了几道弯,又开了几扇门。 终于停在了一扇画满树木的壁画前,那人吹响了口哨。壁画上的树木立刻让开道,徐徐而来一叶小舟。 “入鬼市,修尽无。鬼市开,欲尽有。” 那人递给每人一个小竹牌:“各位道友,灵符易容抑修只有三个时辰,不管交易可成不可成,都要及时出来,否则后果自负!掐断竹牌,即可出鬼市,祝各位道友心想事成。” 音方落,所有人站着的陆地,瞬间变为暗流,而他们人也身在小舟上。 又一道音:“十丈下一人入鬼市。” 易小白闻言立马站在最后面,他生怕前面入市早会被人盯上。 三息之间,小舟停下,面前就出现一道白光门,一人走了进去,消失在白光里。再次昏暗起来,又三息,白光门再次出现,又下一人。 第一百九十章 黑色的丝线 直到小舟上只剩下易小白一人。 他默数着三息,那道白光门再次开启。易小白稳了稳心态,大步走了进去。他再次大开眼界,仿佛走进了集市,人很多,但都是一副面容。有了之前的心里准备,他看到所有人都长的一样,就没有显得特别惊讶。 此集市只有一间店铺,其他的铺子没有陈列任何物品。但都有人在铺子内售卖物品,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他们拿不出来的。 易小白思忖着:“怪不得他们说黑市,不,鬼市里买了物品没有人知道了,就这副模样谁认识谁,声音都一样……”又想起符灵仙给的红绳,确实想的很周到。万一发生意外,至少他们三人可抱团。 听闻一间铺子里的叫卖声非常大,价格也抬的很高,他在铺子外瞅了一眼。物品没有见到,但光听价格,他就离开了。 又混迹在人群里,走到集市最后一家店铺,写示可以兑换灵石,价格童叟无欺。他口袋里只有二十四颗灵石,听刚才那些人的叫卖,他一个物品都买不到。又折算着口袋里的丹药,估摸着还能换上一些灵石。 他走进店铺,总算看到不同面容的人了,这下他反而有些不习惯。尬笑了一下,便走去柜台表明来意,和掌柜的话语了几句,把包里的丹药全部拿出。 掌柜眯着一只眼睛,抬眼一扫,开口道:“十颗!” “十颗?这叫童叟无欺?”易小白立刻把桌上的丹药再次扫进包里,欲离开,被掌柜喊住道:“十一颗!给你加一颗!” 易小白觉得这个人肯定是疯了,他的佳品丹药,要是放到集市上售卖也不止值这点灵石。 掌柜再次喊道:“罢了罢了,算我相中了,给你再加一颗,再没有多了……” 易小白再次认为他疯了,脚一踏出门槛,就看见面前摆放着两盘灵石,只瞅了一眼,他伸出去的脚,立马缩回来,试探性问道:“这些都是我的?” 掌柜再次眯着一只眼睛,诡异道:“自然都是你的。道友第一次来鬼市?鬼市的一颗灵石,胜过你口袋里的十颗。” 易小白高兴的手轻轻一拍柜台,笑道:“卖了!我这里还有一枚丹药,赠送给掌柜了!” 掌柜终于有了笑意,但笑起来比不笑还难看:“唯道友不吝之物,鬼市铺无一不收。道友既大方相赠,我亦不让道友吃亏。赠与道友一柄长剑,道友可自行入室挑选。” 易小白心里非常高兴,脸上笑开了话,开口道:“这不太好吧?”音未落,他人就顺着掌柜手指的方向走去。 掌柜站在他身后笑着提醒道:“不是你选剑,而是它选你。道友切记,不可强迫。” 鬼市铺子后一间石屋打开,易小白在门外观看了几眼,满屋子里全是各种宝剑,甚至有些生锈的废铁,长剑,柳剑,短刃,匕首……应有尽有。屋子所剩的空间,也就足够五人站立了。 走进石屋,门自动关起。掌柜的转回店铺前,把易小白的丹药一一放入药橱。手里却拽着两枚,一枚是他相中的佳品灵药,一枚是易小白赠送给他的丹药。仔细观察过后,又闻了起来,之后把他相中的佳品灵药装入瓷瓶,售价十五颗灵石。 赠予的那枚丹药,他仔细端详了许久,又刮下一些粉末在宣纸上,微微凝眉,催动灵力立刻使其燃烧,顿时浓烟四起,掌柜的立刻升起阵法,护着他售卖的物品,待浓烟消失后,他摇了摇头:“奇,甚是奇怪!” “非灵药,也非劣丹……这小子倒也是奇……”掌柜的第一次看不出丹药的用途,丹药里面的药材他都只认出一些,都是些炼制一阶丹药的药材。 易小白刚一走进去,屋子里的剑都在蠢蠢欲动,一大半的剑都飞在天花板上,能躲则躲,有些因为被其他剑抢了位置而打斗起来。 他闪躲开来,生怕被剑光误伤:“搞什么!我还没选,就打起来了?” 片刻,几柄长剑似乎得到了调解,平息了下来,很自觉的粘在天花板上。易小白手能触摸到的剑,就只有那柄他在门口一眼就看不上的‘废铁’。 他想要催动灵力去拿天花板的剑,才发现修为被压制,根本就使不出任何灵力,但他实在看不上这把‘废铁’。 见到正中央有一八仙桌,之前都被宝剑占满,都没发觉。他立刻爬了上去,手还差一截摸到天花板。他解下外衣,拧成一股绳,恰好可以勾到天花板上密密麻麻的剑。 易小白高兴道:“看你们往哪跑!” 他一挥手,勾住了一把剑,快要把它勾下来时,剑突然转过头,带着一些焰火,把他衣服点燃了。 立刻收手,用脚踩灭火苗:“不愿意跟我也不要烧我的衣服吧!” 他又重新去挑剑,几乎都是挑那种剑身很精细,镶嵌着宝石,又带有神秘纹路的剑。可那些剑,瞧都瞧不上他,只要他敢出手,就定要受他们的反抗。 折腾了一个时辰,易小白浑身都破烂不堪,有些地方甚至还被刺破,拿着手里烧黑了的外衣,瘫坐在地上,喘着粗气道:“他奶奶的……要不是小爷被压制修为,就轮不到你们撒野了!” 仿佛听见一些剑发出轰鸣之声,易小白身心都受到了嘲讽,他特别生气。 “小爷我还偏偏就要抓到你了!” 他就是看上了那一柄浑身刻着纹路,剑柄挂着一条红绳,又镶嵌了两颗宝石的长剑。一看就知道不是凡品,就算不会用,佩戴出去就显得非常有面子。 可那柄剑好不留情,只要他敢出手,定划伤他一道伤口,异常灼热,裂开的口子仿佛在被火烧。 易小白可受不了这个气,满屋子追着它跑,其他剑有些似乎在看戏,有些在帮着宝剑对付他。 时间过的很快,又一个时辰过去了。 他剑身都没有摸到,就连碰都没有碰到过。喘着粗气,倒在地上,成了一个大字。想起掌柜的话,他打算放弃了。 “它选?难道就没有一把剑看得上小爷?小爷我好歹也是练气四层,又会神通,还长得好,怎么就不愿意跟小爷了?” 躺了一会儿,他坐起道:“罢了罢了……既然你们看不上小爷,那小爷走就是了!”起身,准备离开,那些剑在他走到门边时,都缓缓降落,回归原位。 谁曾想易小白一个转身,抬手握住一柄长剑,就想要驯服它,却差点被其他落下来的剑斩断手腕。他迅速的收手,揉着手腕,心有余悸道:“你们来真的?幸好小爷反应够快,要不然就残废了!” 经过刚才那一幕,好几柄剑,剑身颤抖,飞到易小白面前,逼着他退出门外。 他不得不退后,摸到门边,手开了一条裂缝,那些剑才不再发出颤抖的轰鸣。他在出门前,顺手把靠近门边的那把剑带了出去,嘭了一声门便关上了,剑也都落回了原位。 易小白五味杂陈的握着那柄剑,只能自我安慰道:“来都来了,总得带点什么出来!废铁就废铁,去买个精致的剑匣,谁知道里面是什么?” 他只能带着那柄全身生锈,又有很多豁口的剑走进鬼市铺。 掌柜的见他浑身是伤,笑比哭还难看道:“道友不听劝,本铺概不负责。” 他没有理会掌柜的话:“给我来一个店里最贵的剑匣!” 掌柜此时并没有看见他的剑,微眯着眼,想要去看他的剑,却被他包裹了严严实实,再次笑道:“想必道友觅得宝剑了,自然要配宝匣。算我们有缘,恰好收得一副宝匣,十三颗灵石,卖你!” 易小白开口笑道:“掌柜你倒是很会做生意,假借赠剑,实则卖宝匣……” 掌柜笑而不答他话,转而道:“我屋之剑,均有剑灵。曾多少道友踏入,均空手而归。道友想必也见识了剑灵之气……有些剑生来无主,亦在觅主;有些却是不舍旧主,不认新主……道友佳运,有剑认之,何以来在乎这区区十三颗灵石?本铺从来不做亏本买卖,亦不做唬人的买卖,价格也是童叟无欺……” 易小白见他说的头头是道,心中有些动摇。来之前又听闻符灵仙和春不见说过,鬼市铺的物品确实童叟无欺,价格虽然有些贵,但总比去买到假物来的强。计较了一番,决定把剑匣买下,大不了就是吧佳品丹药赠送给他了。 又雁过拔毛让掌柜的给了一枚冷凝霜,先医治一下外伤。 剑匣如他说的一样,绝对值得十三颗灵石。外身均镂刻着神秘纹路,有些纹路闪着淡淡玄光,浑身漆黑,稍微入定其中,就仿佛身在深渊之中。 易小白竖起大拇指,夸奖道:“掌柜的果真童叟无欺!” 掌柜的闻言似笑非笑。 易小白把裹着长衫的剑放入剑匣,又要了一块白布缠了起来绑在身后,离开前开口笑道:“既然掌柜的如此不欺,我也就不瞒掌柜,我赠给你的丹药,慎用……我就炼了一颗,还没有试药性如何……” 掌柜大笑:“我真是越来越喜欢道友了……有缘再见!” 他同样大笑,潇洒的转身离开摆摆手:“有缘再见!”此时的鬼市已经有人离开了。 易小白背着剑匣,见一些人掐断牌子,如一点星光消失在街道。掐算着时间,估摸着只剩下半个时辰不到,他想要去看看其他空铺中卖的是何物? 唯独这间铺子人还多些,其他铺子只剩一两人在收尾。他好不容易挤进去,就见一人拿着盒子叫卖:“老规矩,十颗灵石换一个。” 一人拿出一袋灵石,抛给那人道:“给我三个!” “给我一个!”“给我五个!”“给我一个!!” 易小白见身边的人几乎都要了一个,好奇的开始打听。没过多久,他就拿出二十颗灵石,递给那人:“给我两个!我自己挑!” 那人刚想随便给一个,听闻他的话语,就收手笑道:“道友请便,本人也只是赚个差价罢了,东西好坏全不知。” 易小白不理会他的话,挤上前,他的剑匣滑下,横挡着几个道友的去路,他微感歉意,俯身开始挑盒子。 所有的盒子都是一样,没有一丝变化,但盒子里面装的物品全然不同,有些价值百枚灵石,有些一枚不值,全看运气。贵的物品易小白口袋里的灵石也买不起,能买的起的物品他也不缺。 左右挑选了许久,身边的道友都在催他,他才相中两个,抱着盒子再次挤了出去。铺子里还是热闹非凡,买完盒子的都出到街道,掐断牌子,连人带物都消失了。 易小白算着还有些时间,又去其他铺子瞧了瞧。走过几间铺子,也就只剩一间铺子还有两人,似乎在交易什么,一看易小白靠近,他们就走了出来,换了间空铺子,依旧窃窃私语。 在他看来,他们两人的行为非常诡异。但他又不是什么爱管闲事的人,正当他想要掐断牌子时,那两人突然走到他面前,把他手中的牌子抢走。 易小白抱着两个盒子,又背着一柄剑,实在是追不上他们,只能在身后大喊:“喂、喂……抢劫,有人抢劫!” 他的声音很大,留在鬼市中的道友都出来了,却没有一个帮易小白把牌子抢回来的。 “不是说鬼市中不能抢物品吗?” “谁说不可以?只要你敢抢,不怕死,任何物品都可以抢。” “那鬼市就不管?” “管,怎么不管?现在还是保护时辰内,自然有人帮他拿回来,但是过了三个时辰就要靠他自己了。” “时间快到了,咱们先走吧,别惹是非……” 易小白走几步追几步,完全追不上他们的步伐。眼见着身后的道友一个一个消失,他彻底慌了。 那人停在前面不远,仿佛可以看见易容下的那张脸在嘲笑他,手轻轻一掐,抢他竹牌的人就消失在了街道。 他刚想喊出口,就见一些身穿黑色护甲,带着铁色面具的人出现。 “是你的物品被抢?” 易小白抱着盒子指着前面道:“对,我的牌子被人抢了!我现在出不去了!” 黑色护甲人:“出入令不属于阁下买卖物品。”音一落,他们就消失了。 易小白整个人都慌了,合着这个令牌是可以随便抢?抢了就可以随时出入?眼下他没有时间去思考了,鬼市内的道友越来越少,也就意味着他的令牌也越来越少。 他毫不犹豫打开两个盒子,一个里面是个黑色布袋,拉开布袋,他眼前一片漆黑,就连鬼市的天也变的漆黑。 摸索着打开第二个盒子,倒也巧了,一道光传入他的眼中,他能很清楚的看见鬼市中的人和鬼市铺。 有些道友见天色突变,毫不犹豫的掐断手中的令牌。 一道,两道,三道…… 那些道友的身影逐渐消失,他盯准了一个目标。用他最快的速度跑进铺子,卖盒子的人还在收拾盒子,感觉到一个身影突然压下来,他往后一撤,易小白扑了个空。 “想抢老子的令牌?你还太嫩了些!” 易小白转向其他几个道友,均没有得逞。都在他要扑过去的那一瞬间,迅速掐断令牌消失了。 三个时辰已经到了。 鬼市铺本就黑着的天,此时更加漆黑,易小白能看见收盒子人的样貌,能感受到他身体里的修为在慢慢增加,练气一层,二层……直达八层。 那人冷冷一笑:“练气四层?我先走了,奉劝阁下不要去抢了。” 掐断令牌,那人就消失在易小白面前,他仿佛感觉自己又折损了一枚令牌。他散出灵力,发觉还有几个道友停留在鬼市中。 他的眼睛此时异常凌厉,别人看不见他,但他却能清清楚楚的看见他人。刚到那几个道友身边,他就听见其中一人大笑道:“练气四层?想要老子令牌?” “真是不怕死?” “倒也勇气可嘉,鬼市好久没有练气四层的小娃娃留下了!” 三人的修为在他到达时,已经上了好几个层次,刚才他们特意压制修为,让易小白还能感受到他们的存在。 易小白刚想抱歉说打扰了,就立刻感觉鬼市的上空,来了更高修为的人,就连面前这三人也都微微动容。 开口道:“快走!” 其中一人提醒道:“小娃娃我们先走了,你好自为之!” 易小白突然眼前一亮,方才布满黑色的天空,此刻已经被人清扫干净了,他躲在空铺子中不敢出去。 他见一人,一袭金边黑衣,袍子似是镂空,在他眼前一闪而过。直入街尾的鬼市铺,其余铺子均有人走进来把余下的物品带走。 易小白想要躲藏也没地方躲,鬼鬼祟祟的想要离开,被一人从背后提起,笑道:“呵,练气四层……” “竟在老主人那觅得灵剑,怪不得如此大胆敢停留。” “区区一个练气四层!” 他任由他们嘲讽,一声不敢吭,他心里的苦只有他自己知道,就算给他千颗灵石,他也不敢留在这里。他能感受到这些人的修为超越自己太多了,只要他们手轻轻一捏,他就可以去见太爷爷了。 一人调戏道:“怎么办?刚从那边回来,对个小娃娃都能下手了!” 一身材曼妙的女子,手里拿着一把桃木折扇,黑紫色紧身长裙,走过他身边不屑道:“你分尸的手法该要练练了,每次都把血溅到我衣服上了。” 那人:“那好吧,就拿他试试?” 再一女子,手握长剑,束起马尾,身着黑色夜行衣,嫌弃道:“别脏了鬼市的地,拿远一点……” 那人把易小白抛出去,身后有几人,把他接住,他就跟着那两名女子走进了鬼市铺。易小白以为能逃过一劫,却被那些人拖出了鬼市街道。 “就这里了!” 见身边几人都点点头,就把易小白踢在地上,一脚踩在他背上,斩断他的白布,剑匣滑落。 一人拾起:“这剑匣?” 正当那人想杀易小白时,又一人道:“老主人的剑匣?他和老主人什么关系?怎么会有老主人的剑匣?” “且杀不得!” 易小白闻声,心里谢了千百遍鬼市铺掌柜。依旧不敢出声,任由他们决定自己的生死。他能听见那些人的传音,把剑匣的事情告诉了方才离开的三人。 因为只在一息之间,那三人就出现在易小白面前。 长裙女子,手中折扇一抬,易小白就被她悬在空中,开口道:“你见过老主人?” “我不知道谁是老主人。” 那女子折扇一转,他脸上就划出一道血痕:“不知道?不知道你为何有剑匣?” 易小白心里叫苦连篇,难道他们修为高就可以顺便的欺负人吗?完全就是任人宰割。但还是不敢出言不逊,开口解释道:“我就去……赠送给……”他突然感觉喉咙有了异物,一句话只能说出半截来。 女子以为他故意托词,欲划破他的喉咙,却见他抬手指了指自己的喉咙,表示他说不出话来。 女子见他不像是假装,放下折扇,合眼双手掐诀,抬手一指,易小白立刻吐出一堆白虫,全都往黑暗处钻。 女子嘴角微微一翘:“真是老主人!” “带走!” 易小白被那几人又拖着走进了鬼市街道。跟着女子,走到了鬼市铺。方才易小白在空铺子里见到的人,此刻正坐在鬼市铺中央。 里面的陈列均是不同,之前售卖的物品,此时全幻化成了锦盒,里面装着什么,易小白不知道。 他不敢抬眼看那人长相,刚一进铺子,就对他形成了一种威压,让他喘不过气来,似乎可以操控他呼吸的空气。 女子耳语了几句,那人一手撑着脑袋,一手微微一抬,一股黑色的丝线嵌入易小白的大脑中。 易小白脑海中:“别杀我,别杀我,我是好人,我不是有意留在这里的,我是令牌被抢了……” 那人却淡淡一笑,黑色发丝中,隐隐露出两个尖角:“是他……” 一瞬间,那人就已经知道了易小白的全部,从灵玉源开始到练气四层的修炼路途。 “这小娃娃倒也好运,留着吧……” 齐声一片:“是!” 易小白闻言这才松了一口气,刚才那一瞬间他仿佛拿到了特赦令。 他以后再也不敢那么好奇了。 第一百九十一章 会移动的活物 虽然留着了他的性命,可也并不好受。灵力全部被人抽走,连爬的力气都没有了。不到十息,就被人拖进一间铁牢笼内关着,他的剑匣也被人抢走。 他趴在地上,内心叫苦连篇:“我易小白怎么就这么苦?不是被人打断腿,就是被抽走灵力……还能不能好好修炼了!?” 突闻一声传音:“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 他刚想开口问话,就被人掐断了话音,喉咙发不出任何声音,只听闻那人继续道:“有缘自会相见!” 易小白第一反应那人是鬼市铺的掌柜,音落,他浑身就又有了灵力,甚至比之前的灵力还多了一大半。 “不到万不得已,且不可露出。” 他自然明白掌柜的话,不应声却朝空气中点点头。 平静了很长一段时间,似乎没有人还记得易小白的存在。他成天在黑暗的牢笼里度过,连练气都不敢练,只敢在脑海中完善低阶丹药的配方。 这日,牢门突然打开。他假装虚弱的趴在地上,不曾抬眼看来人。 拿折扇女子,突然开口:“你既是九宗山弟子,便随我去……”随手一挥,易小白就被她提起,装进了一个透明的空间内。他能透过这个空间看到所有来往的人,而别人却看不见他。 女子盘起了黑发,步伐妖娆,身边跟着束起马尾的女子,开口道:“拿他的人头复命。” 马尾女子冷笑一声,化作一道玄光消失在鬼市。 女子在她消失后,同样化作玄光离开了鬼市,之后越来越多的人消失,只有金边黑衣的男子依旧坐在鬼市铺中,若有所思的撑着脑袋。 “九宗山……” 不到百息,女子就停在一个镇子上空。易小白看见镇子上空浮现灵光,如一道天然屏障包围着镇子。 易小白心道:“阵法……阵法启动?敌袭!!!他们是什么人?到底要做什么?” 未等他多想,就见女子手中的折扇幻化成了十柄漆黑的剑。划破长空,刺入阵法中。屏障立刻有些动摇,但很快就被人从镇子里加强了,把她的剑弹了回去。 她抬手一挥,十柄长剑再次刺入。一旁立着的马尾女子面色很冷,手中长剑轰鸣颤抖,微微一抬,化作百道剑气,同样刺入屏障中,想要和折扇女子打破屏障,只要出现一丝裂缝,他们就可以无孔不入的打破阵法,全部进入镇子。 易小白在折扇女子的空间内,完全听不见外界的声音,但他却能看见。这个镇子和灵玉源一般大小,和灵玉源不同的是没有灵玉山,也没有长河,却有一栋富丽堂皇的宫殿,街道看起来也曾热闹非凡过。只是现在,已经没有人在街道上行走。 他看见一道灵力从宫殿的屋顶发出,直顶他们想要打破的地方,瞬间把他们的剑全部击落。 更多的人加入破阵之中,一一被里面的人击退。 一道玄音从天而降:“无用!” “武石!” 之前欲杀易小白的男人拿着铁锤出现在折扇女子身边,冷笑道:“一个阵法都破不了!” 女子妖娆一笑,收起折扇,退开一步:“你来……” 武石悬在空中,双手掐诀,铁锤爆裂了黑漆,露出铁色,带着些许猩红色,砸在阵法上。阵法撼动了片刻,但依旧没有崩溃的征兆。接连十锤砸下,阵法虽然波动很大,但没有崩溃。 武石收起手中的铁锤:“竟然有掌座……” 折扇女子道:“想必就是他了!” 马尾女子冷声:“省得我去找了!” 他们二人都没有说话,能明显的感觉到马尾女子的杀意。 许久,他们都没能破开阵法,武石道:“几百年不归,阵法竟加强的如此厉害?” 折扇女子:“自然有九宗山人来坐镇,否则就凭这里的阵法,如何顶的住?” 突然,折扇女子想起空间内的易小白,妖娆一笑:“自有办法,先归!” 音方落,他们所有人都消失在了镇子上空。 片刻后,镇子宫殿里的人也松了一口气,所有有灵力的同道,均在殿中加持阵法,才使其难以攻破。 坐在阵法中间的是一位青年,生长清秀,着长衫,右眼角有一道伤疤,此时微感虚弱道:“速速传音掌门,再派一名掌座坐镇。” 一弟子回应道:“掌座,其他掌座均回族镇了……只剩几位长老……” “通知掌门,他们的目的是武镇……速速派人前来!” 弟子传音回九宗山,很快就得到回音:“已有一位掌座和两位长老前来!” 青年这才松了一口气。 等了许久,弟子再次接到传音,告知掌座和长老已在镇外,需打开阵法入镇。这时青年掌座有些不安心道:“武镇阵法从内开启,必然会让他们知晓,到时候他们趁机而入,我们就成了瓮中之鳖了……” 弟子见他没有回话,催促了一遍:“掌座?!” 思忖片刻道:“验明正身!放!” 弟子接过令牌,令牌内有一阵灵。凡不是九宗山人,此令牌必会知晓。走到阵法处,甩出令牌,霎时间令牌闪耀着光芒,一道光束照在外面三人身上,从头扫视了一遍,发出呜咽之声。一息后,阵灵就消失在令牌内,再次落回弟子手中。 弟子传音:“掌座,已验!” 青年坐在殿中,抬手示意弟子,可打开阵法。合眼双手掐诀,其他弟子均是如此。只三息间,青年突然生出不安,立刻抬手道:“布阵!” 阵外的三人,轻蔑一笑:“三息就足够了!” 刚入镇子,那三人的样貌就已经改变,两个是不熟悉的弟子,另外一个是易小白。紧接着从易小白的腰间闪出三人,是武石和那两名女子。 从那两名弟子身上窜出很多着黑衣的男人,看起来个个嗜血。人出现后,那两名弟子就瘫倒在地上化为了血水,而易小白也神志不清,宛如一个傀儡。 “这小娃娃果然有用处……” 折扇女子轻轻一笑:“幸亏武石了解武鹤会用阵灵验真身!” 武石:“他太大意了,阵灵验完真身必会消耗元气……杀!” 一声令下,所有黑衣男人,均朝宫殿掠去,完全没有理会镇子里其他地方。 武鹤坐在宫殿中,悔恨道:“我太大意了,竟忘了阵灵只能验明真假……缩小阵法,护住宫殿!” 一人开口道:“掌座,不可!镇中还有镇民,不可缩小!” “他们是冲着我们来的,缩!” 没有给那人再次还口的机会,眼见着阵法从外围光束前移,直到只罩着宫殿上空,再次形成了一个屏障。 马尾女子冷笑:“是他的作风!灭!” 出现的黑衣男子,包括易小白在内,均冲去镇民住处,杀了个片甲不留。不管男女老少,就连没有还手余地的残疾也都杀了。 百息间,整个镇子弥漫着腥味,令人闻着就隐隐作呕。 易小白双目空洞,如一个行尸,挥舞着大刀,正在劈着墙壁,只要能移动的物品或者动物,他都会劈过去。被人用弓弩射中,他也感觉不到疼痛,朝那人砍去。 他浑身沾满了鲜血,是人的还是动物的,还是自己的已经分不清楚了。 一人大声道:“掌座!那都是镇民,你怎么可以见死不救!” 武鹤的心情非常纠结,他不是不想救,但他们已经闯入阵法中,不缩小范围,武镇就要灭亡了。大是大非面前,他必然要放弃一些。 武鹤:“救?如何救?此时我们已经是瓮中之鳖,如果不自救,全要灭亡!这是武镇欠下的血债!” 武镇所有的镇民全部杀尽,连房屋都踏平了,只剩下宫殿还屹立不倒。屏障也时而虚晃,显然阵灵开始波动。不知是见他们杀尽镇民的愤怒,还是它开始虚弱起来。 “加强阵法!” 阵灵在一道道灵力的传输中,开始明亮起来。 马尾女子的剑在接触到镇民的血液时,异常兴奋,颤抖的越发厉害,剑身闪耀着猩红色的光芒。 折扇女子的扇子越发的漆黑,仿佛是一个黑洞,无穷无尽的吸收血液。 易小白漫无目的的行走在空旷的地上,只要见到活物,他都追着砍过去。 武石看见易小白的行为异常的好笑,开口问道:“还留着这个小娃娃?” 马尾女子冷声:“主人只说了留,没说杀!别惹主人生气!”又道:“阵灵撑不了多久,武鹤留给我!” 突变冷冽:“我要让他血债血偿!” 易小白的行为在他们所有人看来,确实有些滑稽,只可惜他现在心智全无,否则就连他自己都觉得好笑。 折扇女子对易小白使用了秘术,控制了他的神智,只要她一声令下,就是让他去死,他也会毫不犹豫的死,何况只是让他去砍一些会移动的活物。 三人合力打出一道灵力,冲向宫殿正中央。 轰隆隆…… 阵法开始波动,宫殿内有几名弟子也被震晕,瘫倒在原地。 再次迎接一道灵力,又有几名弟子吐血倒地。 靠近宫殿门口的弟子,能看见阵法外面的镇子,均是吃惊他们的破坏力,还有他们残忍的手段,几乎没有一个死人是完整的。突然有个弟子在宫殿内发疯般道:“武鹤你骗我!!!” “武鹤我和你不共戴天!” “武鹤出来受死!” 那名弟子显然被人夺了心智,发疯般大喊,人也飞速的冲向宫殿中央。武鹤心下一惊,随后冷笑道:“雕虫小技!” 挥动着手臂,那名弟子就炸裂在宫殿之中。没有一滴血水,只看见扬起灰尘。其余的弟子见到这一幕,大惊失色。 武鹤开口道:“不要靠近殿门!” 音方落,又有几名弟子和刚才那个弟子一样,发疯起来,朝他冲过去,眸子猩红,神志被人控制。武鹤见此情景,毫不犹豫下了杀手。 没有来的急远离宫殿门口的弟子全部被夺了心智,全部注入了一道杀手武鹤的命令。弟子的发狂,又夹杂着阵外他们的击打。再有百息,武鹤也要顶不住了。 十息,五十息,百息…… 那道天然的屏障肉眼可见的碎裂,一层层开始脱落。折扇女子收起她的扇子,双手掐诀,立刻从地下钻出黑色尸体。开始速度很缓慢,十息之后,他们的战斗力不输任何活人。 武石看见她唤出尸傀,立刻上浮,悬在空中,大声道:“你这娘们儿就是恶心!你要是不搞这些东西,倒也不恶心……” 折扇女子妖娆一笑:“怎么?是嫌我给你的女奴不够漂亮吗?” 武石非常厌恶道:“呸,你丫的!再要提这件事,老子宰了你个臭娘们儿!” 折扇女子大声笑着,此时他们的心情非常愉悦,宫殿里的人已经是他们嘴里的肉,只要嚼上几口就可以下肚了,所以他们正在宫殿外调笑。 可马尾女子却不似他们两人轻松,她的目的是武鹤,只要武鹤没死她就一秒也高兴不起来。 尸傀把一些低修的弟子,杀的差不多了。 武鹤仍然泰然自若的坐在中央,正在掐诀,长衫亦无风自动起来。很快他身边再次出现一道阵光,把他周围百余名弟子圈住。 马尾女子冷冷道:“武鹤……你果真无耻!” “掌座!”“掌座!!”“掌座!!!” 外围的弟子看见武鹤对他们不闻不问,均拍打着升起的屏障。 那些弟子终于明白为什么会有位置之分,修为较高的弟子均靠近武鹤而坐,越低越靠近门口,而……没有修为的镇民,均不能进殿。 这就是他们所谓的掌座!他们镇里曾经引以为傲的‘仙人’。护不了镇子周全也就罢了,还把仇恨带了回来。 突然有一人开口道:“我终于明白了……我终于明白你为什么要回镇子,这里是你的地脉,在九宗山你没办法打开地脉,你……武鹤,你竟让全镇的人给你陪葬!” 武鹤冷冷一笑:“你真是本座最得意的弟子,一眼就看穿了。” 那位弟子惊恐的瞪大眼睛,随后怅然一笑:“你故意引诱他们来寻仇,就是为了你的地脉……” 武鹤双手掐诀,缓缓道:“我本不愿杀你,可惜你知道的太多了!” 见一女修从地上站起,朝他大喊:“武鹤你还是人吗?修为真的有这么重要吗?” 武鹤反手就给了那女修一巴掌,把她打出了阵外:“多嘴!”接着道:“如不愿死的,就安安分分的坐下,待我突破金丹,定能护你们周全!” 一大半的弟子都想活下去,对于他之前的所作所为都压在心里,都双手掐诀传输灵力加强阵法。 有些弟子却对他的所作所为感到异常愤怒,都不愿意继续传输灵力。 武鹤知道这是违背天道的做法,可他假丹境界快有百年了,再突破不了他的修为就要被压制,百年后突破金丹,他这一生的修为就止步于金丹期,再也无所作为。他只能赌,使用武镇秘技,吸收武镇所有亡修的灵力,冲破假丹境界。 他之前似乎马上可以形成金丹了,可总差那么一丝,就是成不了,这让他非常苦恼,才想铤而走险。 九宗山对于这件事情毫不知情,只知道他带走武镇弟子抵御世仇。而在武镇的历史上,确实有这笔账,也就没有细细追究。他要是求救自然会派人去帮助,可他怎么敢求助? 又有一名弟子醒悟,开口道:“武鹤!!!你才是这场戏的主导者!你不怕下地狱吗?” 武鹤冷笑起来他眉眼上的伤疤,看起异常藐视:“下地狱?谁人不是逆天而行?” 音落,他便把外围的弟子均挥出阵外,一出阵就面临着一群嗜血的尸傀。无孔不入的尸傀,片刻之间便把那些弟子食尽。 阵内的弟子一阵寒颤,不得不替他加强阵法。他们是无辜的,他们谁都想活下去。而且这个世仇,也只是听说,谁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现如今真实发生,他们不得不信。 武鹤身边的弟子余下不到七十人,阵外的弟子最后一人也被尸傀食尽。 折扇女子走入大殿,尸傀也都不见,但却看见在阵法外悬浮的亡灵,都在反抗着徘徊在阵法中,她悬浮在空中,开口笑道:“没想到是假丹境界!” 武镇内只剩下殿中还有人,其余的均是亡灵,一大半已经转化成武鹤体内的灵力。 武石和马尾女子同时进入殿中,身后还跟着神志不清的易小白,手里挥舞着大刀。 武石非常不满意折扇女子对易小白的窃魂,嫌弃道:“快让他住手,显得我们太蠢了!” 折扇女子没有理会他,开口道:“武研,这次算你走运,他还没突破假丹。到时候他的精魄要留给我哦……” 马尾女子闻言,第一次露出了笑意:“精魄没有,残魂倒是可以。” 折扇女子无奈的妥协道:“好吧,真是拿你没办法……暴殄天物!” 紧接着,他们异口同声道:“破阵!!!” 易小白被他们三道灵力抬起,全身闪耀着玄光,刚一接触到阵法,阵法就自然剥落。所有弟子都大惊失色,就连武鹤也感到意外。 阵法怎么可能会破? 其中有人认出那人是易小白,大声呼道:“易小白!!!他是易小白!” “易小白?!”“真的是他!”“他怎么会来屠我们?” 议论声渐起,可他们三人把易小白拉回来,高兴道:“这小娃娃还是挺有用,竟然能吸收阵灵的灵力……” 武研道:“他修的是什么神通?” 武石道:“刚才你说他体内有阵灵之气,我还不信,这下我是真信了。好用,好用!” 折扇女子笑道:“要不是主人命令,你早把这小娃娃杀了!” 武石大声笑了起来。 他们眼中完全没有武镇的弟子,只有武鹤一人。 折扇女子思索片刻:“你们说吧,是杀光,还是留?毕竟是你们二人的故土……” 武研冷笑:“杀!” 武石大声:“杀!” 折扇女子:“你们两人真是一点都不可爱,那杀吧。他们好像很多人都认识小娃娃,那就让小娃娃和你们一起玩玩。” 易小白被她从空中放下,双眸突变猩红,手中已无大刀,只要见一人就直接把那人撕碎,血液溅了一身,地上残留的血液均吸入地下,不脏了折扇女子脚下的地。 折扇女子突然大笑:“这小娃娃我越来越欢喜了……”再次传入一道灵力在易小白身体里,他猩红的眸子渐渐恢复了正常色,只是依旧呆滞。 折扇女子慈爱的招呼着他:“这种事怎么能让小娃娃做呢?来来来,站在我这里,看他们的。” 易小白呆呆的走到折扇女子身边。一息后,尸傀再次出现,和弟子战斗着。这些弟子修为均是筑基以下,练气五层以上。 而尸傀的战斗力和他们的相差无几,所以尸傀并没有占据上风,将将打个平手。武石和武研均朝武鹤出手。 武鹤一眼看穿他们二人修为差不多,一个是筑基中期大圆满,一个是筑基后期。和他自己筑基后期大圆满虽有段距离,但两人合力来攻,自己也占不了上风。 而修为比他们两人都高的折扇女子,完全没有理会他们三人的缠斗。控制着尸傀,和易小白他们玩的不亦乐乎。 她完全没想一下子杀死这些弟子,都在慢慢的磨。站在易小白前面一步,有兴趣的调教他道:“操纵尸傀就得好好养他们,比如呀……给他们喂点高修的精魄,残魂,或者灵力……自然肉身是不需要的,越高修的肉身呐,越老越不好食!” “小娃娃你听清楚了吗?千万别喂他们吃修为高的肉身,他们可挑食了……比如……”她微微抬手,一道灵力打入一个弟子胸腔,那名弟子的肉身就炸裂。这一切发生在眨眼间:“比如这种……这种小娃娃的肉身可美味了,尸傀他们争着抢着都想吃,但是……这些小娃娃就没有什么精魄,残魂也没什么营养。记住,只要喂肉身就好,尸傀就会更强大。” 那些弟子在之前都没有亲眼看见尸傀食肉身的场景,现在这一幕就在他们眼前发生了,有些弟子一度反胃,血腥味只在爆裂的一瞬间消失了。 “易小白!”“果然是易小白!” 折扇女子闻声欢喜笑道:“小娃娃原来你叫易小白呀?” 第一百九十二章 武镇的根 不管他们如何呼叫,折扇女子如何欢喜,他始终目光呆滞,没有任何表情,话也不说一句。 折扇女子回头看了,自语道:“易小白?恩……还是叫你小娃娃……” 一些弟子认出是他,怒气急速上升,但转眼见就被尸傀举起就撕成了碎片。其余弟子都不敢失神,全力和尸傀们战斗起来。 折扇女子见那弟子被尸傀吃进肚子,嫌弃道:“啧啧啧……真是不小心,战斗可不能分神哦……” 她知道武鹤他们的战斗一时半会儿解决不了,就想给自己找点乐趣,以至于不那么悠闲,拉着易小白道:“小娃娃,我们玩个游戏……来来来,你用这个转盘转一下,转到谁就去杀谁。” 思索片刻后道:“要是打不过呢……你就死好了,让我看看你的潜力如何?” 她话音一落,把易小白推了出去,在那一瞬间,他呆滞的眼神恢复了正常,眼中和脸上都露出惊恐之色,整个人都跌倒在地上,双手都在颤抖着。在他眼中,所有人都变成了尸傀,而尸傀变成了九宗山的弟子。 和正常人眼中的场景刚好相反。他见九宗山弟子在撕碎尸傀,而后吞食。又见尸傀杀死弟子,弟子没入地中。 他双手双脚疯狂的颤抖着,他从来没有见过这种场景,最凶猛的场景也就是在灵虎林时,被雌灵虎扑倒的那一幕。可如今……他看见九宗山弟子竟然在吃漆黑长发的怪物。他惊恐的睁大眼睛,快速退开。 逃,他此时只想逃! 他拼命的往门外跑,再一次遇见‘鬼打墙’。用尽全身力气想要逃出这个地方,可始终在原地打转。 尸傀越来越少,全被九宗山弟子吃掉。他害怕下一个被吃掉的人会是自己,拼命的奔跑,逃离,撞的头破血流,他也要逃! 突然从武鹤那个方向打出一道灵力,在易小白眼中的九宗山弟子少了一大半。 折扇女子轻声道:“哎呀,这就不好玩了……小娃娃的修为打不过这么多人呀。” 又一道灵力把尸傀打掉了一半,此时在易小白眼中尸傀只剩十只不到,九宗山弟子只剩四人。 除了把尸傀和九宗山弟子看混淆,其余的他都很清楚,看见武鹤打出灵力,他往殿中央奔跑。 有些弟子以为他是要去杀武鹤,都朝他扑了过来。 “啊——走开!” 易小白见有‘尸傀’追着他来,更加拼命的奔跑。 折扇女子掩面一笑:“好戏开始了……” 一面追,他一面跑,绕着宫殿跑了个遍,能捡到什么就朝他们丢什么,他仿佛还听见有尸傀在喊他的名字,就跑的更疯狂了。 “不要,不——不要喊我,我不叫易小白!不要喊……” 九宗山弟子见他闭着眼睛,拼命的绕圈跑,有些好笑的大喊:“易小白你疯了?” 只见一个身材比那些弟子魁梧‘尸傀’,追到易小白身后,控制他道:“真的是小白?” “小白……是我,铁牛!” 易小白拼命的捂着耳朵,不想听见那些‘尸傀’喊他的话。但武铁牛的话,他听见了,睁开眼,疑惑的重复了一遍:“铁牛?” 当他抬眼时,赫然是丑陋的‘尸傀’脸,漆黑且阴暗。他惊吓的推开他,一道灵力打中了武铁牛。 他闪躲的迅速,只被打中了手臂,眉眼微微一皱,疑惑起来:“明明是小白,怎么……他怎么会不认识我?” 武铁牛突然看见折扇女子掩面在笑,就知道是她的神通,追着易小白喊:“小白!!!你中了她的妖术!” 他越喊,易小白逃跑的越快。 折扇女子开心的笑道:“越来越好玩了……” 易小白一边跑一边朝身后喊:“别追了,别追我,我不好吃,求你了!快走快走……” 在他的记忆中还残留着折扇女子的话,立刻喊道:“我老,我修为高,年龄老……不好吃,我真的不好吃。” 而武铁牛就只想救他,此时除了他以外,没有人会救易小白,就别说救了,有些恨不得想要杀之而后快。 刚才易小白徒手撕碎几个弟子的场景,他们还历历在目。 在此之前武铁牛就看见了易小白,只是他不相信那人是易小白,而且见识了折扇女子的妖术,自然不会被她蒙骗,也许是她故意幻化成易小白的模样拉仇恨罢了。 在宫殿内初见他时,他目光呆滞,面无表情,一声不吭,完全就不是易小白的作风,这也让他否认了那是易小白。 武铁牛大声喊:“小白你中了那女子的妖术!快回来!” 易小白依旧绕着圈在跑:“我不听……全是假的,全是骗人的……” 武鹤和武石他们二人缠斗在一起,无法分身,没办法替易小白解开妖术。 武研愤愤道:“武鹤,死到临头你竟然还有点怜悯之心……” 武鹤此时有些气虚:“武研……修炼本就逆天而行,你们为什么不肯罢休?” 武石冷笑:“武鹤这种话你也好意思说出口?看招!” 武石的铁锤似千斤重,已化作百道玄光,齐发在武鹤身上。宫殿周围的砖石全部打碎,宫顶也被砸出一个大窟窿。在他铁锤玄光发出时,武研的人和剑混在玄光中朝他飞去。 眨眼间武鹤移形换影出了宫殿,一道玄光都未曾打中他。只是他离了地脉,就变得更加有些力不从心。 武镇的亡灵在他离开时,失去了牵引力,再次沉浸在地下,想要唤醒它们,已不知需要何时了。武鹤见亡灵慢慢消散,开始有些发疯,大喊道:“这是你们逼我的!!!” 双手掐诀,从天空中引出一个透明的巨人,逐渐变得清晰,最后变成实体。放眼望去只是一个巨人,仔细一看却是无数个人组合而成的巨人。 武研看见巨人身上一个尸身时,疯狂的大叫:“哥!!!”武石眉头紧蹙,他看见了太多他熟悉的人了。 折扇女子此时也没有理会易小白他们,飞出宫殿,看见天空中降下的巨人,冷冷一笑:“这个武鹤竟还偷学我族秘术,果真不简单……” 巨人身上的人均已死亡,只是他们的灵力全部被封存在体内,他们两人想要打败武鹤必须杀死巨人,而要杀死巨人也就意味着他们要亲手杀死他们最亲的人。 武研此时愤怒的逼出眼泪,怒道:“武鹤,你个卑鄙小人!欺骗我族之人,只为成就你的私欲!” 武鹤散落黑发,无风自动,宛如一个疯子,厉色道:“挡我突破者,死!在修真的世界里,从来都是弱肉强食,你弱就必须淘汰,这点你哥比你懂!” 武石冷冷的问道:“这样就可以用全族人的性命换你一个人的大成?” 冷笑:“全族?不是给你们留了后吗……当初我就不该念及旧情,放了你们两人……今日之事本该我大成,却让你们两人破坏了。” 此时地上的尸傀已经被九宗山弟子全部击退,只有易小白还在拼命的奔跑,在他眼中只剩下‘尸傀’在行走。 而那些‘尸傀’在听见武鹤的话时,均露出不可置信的目光。他们怎么也没想过,武镇唯一的掌座竟然手上沾满了全族人的鲜血,而他们自己竟然在重蹈当年的覆辙。 武镇的根,也只剩下他们不到十人,只要他们死绝,武镇再也无后,也会从九宗山这个版图上消失。灭绝武镇的人并不是别人,而是他们曾经仰望着的掌座。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他们还没有从哀伤的情绪中走出来,又要被迫接受这一个事实。 一个弟子显然清楚了来龙去脉,大声质问天空中的武研:“可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你们要杀我们!!!” 武研厉声:“因为你们都是他的族氏!” 弟子们再次无法置信。 折扇女子轻轻一笑道:“因为……他在饲养你们!” “饲养我们?” “武鹤竟然只是把我们当成‘灵石’,随时为他所用!” “掌座……不,掌座不是这种人!” 弟子无一不疯狂,这个真相太让人难以接受了。比起之前他吸收镇中亡灵的灵力和主导了这次杀戮始作俑者,更加疯狂。 所有武镇的人,全是他的族氏,而他竟没有一丝怜悯之情,一一杀尽,只为突破假丹境界。 一弟子大喊:“我们和奴隶有什么区别?” 折扇女子笑道:“有,有区别!奴隶知道自己为奴,你们可不知道自己是奴隶,还一直崇拜着仰望着他哦。” 武鹤见弟子都已知晓真相,留也无用,冷冷一笑,一道灵力打入那群弟子中,所有弟子的灵力瞬间凝聚成了一个发光的圆团,慢慢的抽走了他们的精魄,只留下了目光呆滞的残魂和躯体。 “不——” 整个武镇都被摧毁。由谁生,便由谁灭。 武鹤手握着那些弟子的灵力,抬手按进胸中,冷哼一声:“哼,我既能成就你们,你们自然也要为我而灭!” 折扇女子不屑的笑着摇摇头:“可悲啊可悲……” 武研和武石看着他亲手杀死弟子,面无表情,似乎早已知道他们在劫难逃,只是那些弟子脸上还残留着惊恐,不可置信…… 如未在场,这一切谁又敢信呢?这样的手段太过残忍,比撕碎尸体更让人无法接受。 武研和武石在他们交谈时,默默在手中蓄力。在他吞噬弟子灵力时,他们快速的出手。快要打中他时,空中的巨人立马跳下,挡下他们的一击。 武鹤露出嘲讽的神色道:“你舍得打你哥?” 他们蓄力的那一击,正巧打中巨人胸腔处,那里合成的亡修正巧是武研的哥哥,把他击到变形,但就在眨眼之间瞬间恢复之前的容貌。 武研的怒火被他彻底点燃:“武鹤我要杀了你!” “就凭你?!” 说话间,由武研为中心散出百道剑光,剑剑带着凌冽的寒光,相隔很远也能感受到剑身散发出的寒冷,似能冰封这里的一切。 实则肉眼可见的在冰封武镇,寒冰蔓延到了巨人脚下,它升起,寒冰也如爬梯般蔓延,直到整个武镇被她冰封起来,寒冰才没有继续蔓延。 冰封之后,她的百道剑光消失不见。 武研合起的眼睛,突然睁开,带着杀意,抬手一指:“杀!” 方才消失不见的百道剑光,从寒地下,一一穿透而出,最后在巨人脖颈后,合成一把大过巨人的剑,宛如刑场上的刽子手的大刀,斩了下去。 一切都在电光火石间发生。 巨人在大刀砍下之时,迅速分解,只被肢解了几个亡修。在她一击之下,如今又再次合成巨人,她哥哥的位置依旧没变,似乎是武鹤故意把他放在了最显眼的位置,为的就是嘲讽武研。 一击没有杀死巨人,接着就打出了第二击……又打出了十剑,未能破解他巨人肢解的神通。两人斗战了百余回合,武研显得有些气虚,武鹤则气定神闲,完全没有任何气虚的表现。 肉眼可见,地上冰封的范围在逐渐缩小,她打出的剑也不像之前那般大。武鹤在他身处的地方,设下了一个保护罩,就算是两人合击,也碰不到他一根毫毛。 越是这样,武研就越发的狂暴,击出的术法也就越来越多的破绽,愤怒总是冲昏人的头脑。在愤怒下击出的术法虽然相比平常要强势些,但也很容易露出破绽给对方有机可乘。 无疑武研就是这个例子,击出的大剑,被巨人握在手中,慢慢的捏的暗淡无光,最后吞噬腹中。 折扇女子见此情景摇摇头道:“到底还是不够……一点都没有长进。”说着话,她人飞入宫殿中,坐在中央,看着武铁牛和易小白一追一逃,微微笑道:“不如看小娃娃……” 易小白边跑边呼叫:“救命啊,不管是谁,来个人就行,救我!我不想被妖怪吃掉!!!救命!” 武铁牛刚才因为追着易小白,所以逃过了武鹤的术法,才没有成为牺牲者,而他也成了武镇唯一一个还活着的修士。 见过武鹤残忍的一面,武铁牛开始有些羡慕易小白,至少他活的自在,没有谎言没有欺骗。他开始放慢脚步,直到停下,眼顺着易小白绕圈的身影:“小白……有时候我真的羡慕你,我还想回癸地……我真的舍不得。” 折扇女子见武铁牛停下,脸色大变的摇摇头:“无趣!”抬手一挥,易小白的身体就僵住,手中再次幻化成大刀,朝武铁牛砍来。 易小白内心疾呼:“不,不要……”他从来没有杀过‘尸傀’,他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还有自己的双手。越来越靠近‘尸傀’,他彻底疯狂了:“不要,快走!” 就连他自己都没想过,竟然会喊一个‘尸傀’快走。许是他之前听见‘尸傀’喊他的声音,特别像武铁牛,才会如此。 “快走,我控制不了了!”易小白双眼惊恐着,右手举着刀,左手在空中胡乱挥舞。 武铁牛似乎知道躲也躲不了,站在原地没有动弹,露出他第一次认识易小白时那种憨憨的笑:“小白……我真的还想和你们在一起!” 在易小白大刀砍下时,从他的眼角处流出一滴泪。只有他自己知道,无论如何他都活不了,但死在易小白手里,总比死在武鹤和他们手里强上百倍。 武铁牛倒在地上,笑意还未散去:“小白……小白……我不怪你……” 在他倒地的同时,易小白解开了掌柜的在他体内注入的那道灵力。他神志清醒了过来,就在那一瞬间,所有人的修为竟然被压制。 “老主人!”“老主人……” “啊————” 杀死面前的‘尸傀’,才让他一怒之下冲破灵力。再次睁开眼时,看见的并不是‘尸傀’倒地,而是武铁牛,大刀沾着他的鲜血,躺在一旁,仿佛在嘲笑他。 易小白跌倒在地上,拼命的摇头:“不……不……铁牛,你不会死,铁牛!” 失神了片刻,他坐在地上,推起武铁牛,把身体内的灵力,全部注入他的体内。奄奄一息的武铁牛,在接触到他灵力的那一刻,恢复了一些生命迹象,而面前的易小白则眼见的苍老起来,头发开始发白,皮肤出现了皱纹。 他自己感受到了生命衰竭的迹象,又看见了身体上的变化,也就知道了自己的灵力在武铁牛身体里起了作用。 可没等易小白继续下去,折扇女子打出一道灵力,打断了他们之间传输灵力。两人均被震开,武铁牛得到了一道灵力苟延残喘着。 易小白凌厉的看着折扇女子,谁要是打断他,他就要和谁拼命的模样:“不要逼我!” 在折扇女子愣神片刻,他再次扶起武铁牛,把灵力注入他的体内。 武铁牛的生命迹象又在慢慢恢复,大致恢复一成,他推开了易小白,非常感激的看着他:“小白……不要救我……是我自己的选择……我不想苟活于世,只是我不舍……” 武铁牛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憨笑:“不要怪她,也不要自责。”音落,他抬手用尽全力把方才易小白注入他体内的灵力化作一丝灵气,钻入他的体内:“小白……”似能听见他第一次喊他小白憨憨的模样。 易小白彻底崩溃,双手抓着耳侧,痛苦的大叫:“不——”拼命的摇头:“都是我的错,是我杀了你!” 他紧绷着的神经,在一点一点的崩溃。他感觉自己双手沾满了鲜血,他拼命的在身上擦,就算擦破了皮,他也没有停下来。这是他第一次杀人,杀的人还是相处了这么久的武铁牛。在癸地,就只有一个武铁牛,还没来得及在他面前炫耀自己的修为,还没来得及给他自己的佳品丹药,还没听够他喊的小白…… 一切如梦幻泡影,全部破灭,易小白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的双手,用尽全身的力道欲斩断双手,被折扇女子阻止。一掌把他震晕,瘫倒在地上。 折扇女子摇摇头:“小娃娃……修真的世界里,永远都是弱肉强食,感情……会阻碍你的修为。” 她再次抬手,注入一道灵力在易小白体内,抽出了他刚才所有的记忆,这是她唯一能替易小白做的。 从手中幻化出一个瓷瓶,把那一丝记忆送了进去。 折扇女子第一次露出哀伤之色,仿佛想起了一些往事,有些伤感道:“修士注灵而死,他的亡魂必然存在那里……如果有可能,你活的够久,能去往那里,也许你们还能重逢……” 上空的三人也交战的如火如荼,武研全身是伤,武石左手被斩断。武鹤也没有占到什么便宜,胸口处有一块烧伤,后背有一处剑伤刺骨般寒冷,使他脸上的血色都逐渐消散。 折扇女子见此状,无奈的摇摇头,不想他们继续下去,飞身入空,缓缓的打开折扇。折扇的每片扇叶变成了和她一模一样的女修,神识扫过就知道每个女修的修为均是和她本体相同。 武鹤微微一愣,吃惊道:“你……你竟然也是假丹境界……” 折扇女子不满道:“无趣!” 十个女修移形换影,只在一瞬间,就全到了武鹤身边,把他手脚均折断,他还没来的及闪躲就被折扇女子大卸八块。 惊吓之余,他的精魄飞出体内。没有肉身的情况下,他不得不从新找一个肉身还原。情急之下,他钻入了武研哥哥的体内。 折扇女子依旧不满道:“还是无趣!” 欲抬手让女修再次撕碎那具肉身,却被武研阻止:“不——放过我哥!” 折扇女子再次摇摇头:“有了牵挂,总是束手束脚……我替你们结束这一切。” 音一落,十个女修没有朝武鹤出手,而是合并成一人,同巨人一般大小,张着血盆大口,把巨人手脚拧断,吸入腹中。如一个黑洞一般,能吞噬这里所有的物品包括人,大半个宫殿也被它吞噬了。 武鹤本想趁着它在吞噬期间,偷袭它。却让折扇女子发觉冷笑:“人心不足蛇吞象!我有意放你,你竟挑战我的权威!” 十个女修瞬间停止吞噬,再次幻化成折扇女子的模样,如鬼魅一般朝武鹤飞去。肉眼可见的同时,又无法触摸到她们的实体。 随着身体的爆裂,武鹤的精魄再次从体内飞出。 武研癫狂的喊道:“不,哥哥!!!” 第一百九十三章 练气二层 折扇女子抬手一挥,就把武鹤的精魄困于阵法中:“还想逃到哪里去?” 武鹤完全没有还手的余地,他突然惊恐的睁大眼睛:“不不,你不是假丹……你是金丹修!” 折扇女子不屑道:“无趣……”她从没有说过自己是假丹境界,只是武鹤自己一直以为的罢了。 假丹境界和金丹境界虽然只差一丝突破,却不是一个等级,也可以说金丹境界的修士,完全可以碾压金丹以下的修士。之前不能破阵,是因为武镇所有的修士把灵力全部集中阵法,造成了她以为的金丹境界。 武鹤用尽全力,挣脱阵法,吸收他地脉内的灵力,方才只剩下精魄的武鹤,此时因地脉灵力注入的缘故,从透明渐渐变成了实体。肉眼可见,形成了一个实体的肉身。 折扇女子见武鹤的神通,不屑道:“倒是偷学的差不多……” 她并不想和武鹤多周旋,在她的世界里,如若要杀,就一击中的,要么就不杀,她从来就不会保存什么实力。 在武鹤形成身体的同时,她盘起的黑发,全部散落无风自动,十个女修均幻化成折扇扇骨,落在她的背后。合上的眼睛,突然睁开,眼神似一道闪电道:“虚——实——之——界!” 音落,整个武镇的上空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黑洞。可见黑洞内闪烁着无数双嗜血的眼神,均无肉体,只能隐隐约约看见有残魂想要逃离,有些残魂在逃离时被巨大的吸力吸回去,甚至连魂魄都撕碎了。 不止武鹤一人吃惊,就连武石和武研同样惊讶。从没想过折扇女子的神通竟会如此霸道,和武鹤的神通竟会如此相似。 在武鹤诧异间,他的肉身甚至他的精魄都被吸入黑洞中,包括武镇的整个地脉,亡修的残魂、灵力,无一幸免。 时间很短,短到武鹤惊恐的声音都没来得及发出,黑洞就消失了,再次幻化成了十个女修,而后形成她手中漆黑发亮的折扇。 折扇女子方才散落的长发,自动盘在头上,轻轻一笑道:“偷学我族秘术可要学精些呀,要不然……容易被我吃掉的……”方才认真的神情,早就消失在她脸上。 武研与武石和她相处那么久,都不曾见过她如此认真的神情,也没见过她的这方神通,一直认为她手中的折扇只是她制造出来的傀儡。 他们两人第一次见到金丹界的神通,惊讶的说不出话。见他们二人狼狈不堪,她轻轻一笑:“带上小娃娃回去了……你们还想和九宗山的打一架么?” 武石无话可说,一手把易小白扛到肩上,跟着她们的脚步回了鬼市。 只百息间,他们四人就出现在了鬼市铺。座位上的那个男子正在端详一个瓷瓶,冷漠的开口:“你突破了?” 折扇女子淡淡一笑:“是的,主人!” 此话让在场的他们无不惊讶,武石终于忍不住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修为?” 坐上男子:“去武镇前假丹界,吸亡灵后突破了假丹,进入金丹初期……” 武石惊恐的睁大眼睛:“你……你神通内的亡灵全部是武镇的修士……武鹤的地脉是你突破的垫脚石……你到底是个什么人?” 坐上男子终于露出笑意:“逆天之人!” 一个金丹界修士,就要耗费一个镇子修士的资源,九宗山内的金丹掌座曾经到底耗费了什么资源,谁也不知。强者生存的修真界里,从来不同情弱者。 对于他们而言,一个镇子的修士能助自己突破,并没有什么不妥。达到金丹界的修士,不用十息就可以摧毁一个镇子。能毁自然也能造,武鹤自然也是这样想的,要不然也不会牺牲整个镇子来突破,只是他是突破的失败者。秘术没有折扇女子学的精妙,反被她吞噬了。 成功与失败就在咫尺间,不是我亡就是你死! 武研和武石终于明白修真界的残酷。从对武鹤杀灭全族的残忍,到现在成了他人的垫脚石的可悲,他们也渐渐的接受了这个事实。最开始的恨也随着武鹤的灭亡,慢慢消散在心里。 折扇女子比他们更早明白这个道理,才会在战斗中突破。此时她的修为还不稳定,需要一些时间巩固她体内刚形成的金丹。 坐上男子抬手打入一道灵力给折扇女子,收手时,人已掠出门外,话音还残留在鬼市铺:“待你二人突破之时,再归……” 武石的手臂在他话音落下后,慢慢的生长出来,武研身上的伤也都痊愈。方才男子把我的瓷瓶正在桌上融化,他们异口同声谢道:“谢过主人!” 折扇女子妖娆的走出鬼市铺,身后还跟着呆滞的易小白。百息间,他们二人就离开了鬼市。 此处山清水秀,宛如一个世外桃源。有一茅草屋,一田园,一座高峰,一帘瀑布…… 折扇女子推开竹门。一道无形的力量就把易小白转了个身,她身上紧身的黑色长裙已然褪下,此时正全露着走上了石阶,再推开茅草屋的门,一件宽大的红裳裹上了她。易小白的身体也在此时可以动弹,依旧呆滞的走了进来。 在行走的过程中,他的神志越来越清晰,直到他恢复了正常。在他恢复正常的那一刻,他突然感觉心很痛,像是被针扎了一下。他的脑海里没有了武镇的记忆,但他的感觉都还在,他曾好像非常痛苦过,也曾崩溃过,可却什么都记不起来了。他拼命的回忆,可什么都没有,记忆停留在押入铁牢笼之前。 折扇女子正在房中打坐,缓缓开口道:“小娃娃……还得谢谢你。” 易小白心里痛苦的感觉一直没有散去,眼中也一直盘旋着泪。 她解释道:“如若不是老主人给你体内注入了灵力,我也不可能快速突破。” 易小白坐在门口台阶上,手捂着心口,似乎有什么压着他,让他无法呼吸。 打坐了许久,折扇女子的金丹也彻底稳固。 他终于开口问道:“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为什么我这么痛苦,可我什么都想不起来!” 折扇女子缓缓开口道:“痛苦的记忆不要也罢……小娃娃我知道你和老主人有联系,本不该放了你,但……但我希望有朝一日,我们能在那里相遇……” 她突然叹气道:“罢了罢了……这处灵渊便给你了,此处有我布下的阵法,金丹界以下修士无法察觉,还有我储存在此地的百年灵力,可供你修炼。由此往东百里便是九宗山……” 音落,她脱在门外的黑色长裙已然穿在她身上,缓步而出,背影逐渐模糊,直至透明。 易小白的痛苦竟在慢慢消散,他朝她的消失的方向,大喊道:“你是谁?!” 折扇女子的声音由天而降:“达奚……红墨……”同声音降下的还有方才她穿上了红裳。 易小白抬手接住她的红裳,自言自语道:“达奚红墨……”他的脑海中浮现着她的面容和她妖娆的身段,还有她从不认真的笑意。 “达奚红墨!” 易小白总感觉她与自己之间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对她有一丝恨意在滋生,又有一丝难以解释的思绪在心头。 无论他怎么想,也都无法从达奚红墨那里拿回属于他的那一丝记忆。 他在灵渊停留了半个多月,才回登山峰。 刚回癸地,就看见符灵仙和春不见两人吵得不可开交,吹胡子瞪眼,似要掐起来了。 春不见看见他回来,立刻停止和符灵仙的掐架:“小白……你在鬼市上买了什么好东西?又偷偷出去几个月不回来,也太不厚道了吧?” 符灵仙接话道:“就是,易小白我们等了你一天,都不见你回来……听说那天鬼市发生了抢劫,我们还以为你被抢了……都说了要早点出来,总有些人闹事……” 两人均看见他的剑匣:“咦,你背着什么东西?” 易小白把剑匣放下,打开道:“鬼市铺掌柜送我的剑,我买了个剑匣。” “鬼市铺?”“鬼市铺?” 符灵仙疑惑的开口道:“哪个鬼市铺?” 易小白把白布拉开:“就在集市巷尾那间铺子,掌柜的灰色头发,把一只眼睛都给遮住了。说是可以兑换灵石,我听那些修士卖的物品太贵,寻思着去换点灵石……” 春不见:“小白,你发疯了吧?” 符灵仙:“易小白你可能病的不轻……”转念又想:“你兑换的灵石呢?” 易小白:“买了剑匣。” 春不见心疼的问道:“这么说你把所有的佳品丹药就换了一个剑匣?” 易小白解释:“开始我换了百来颗灵石,掌柜的说送我一把剑,我就去选剑了,最后又用那些灵石买了这个剑匣……所以我没有灵石。” 符灵仙第一感觉他是不是遇到骗子了,打住他道:“等等……你是不是遇到散修,骗了你的佳品丹药了?什么剑匣能值百来颗灵石?” 春不见道:“估摸着是散修看你好骗,用个破剑匣骗走了你的佳品丹药。不过,没事的小白……第一次去鬼市难免的,我第一次去也被骗了几颗灵石买了些破玩意儿。一回生二回熟嘛!”话还挂在嘴上,春不见就朝符灵仙不怀好意一笑:“拿来吧……” 符灵仙不满的瞪了易小白一眼,冷哼了一声,很不情愿的递给他一颗灵石:“一点都不聪明!”他也无心去看易小白的剑匣和剑了。 春不见高高兴兴的拿着灵石离开了。 易小白本想让他们看看他的剑匣,见他们二人离开,默默的把剑匣收起来摇摇头自语:“不识货。” 虽然他的剑很废,但剑匣很精致,绝对可以抵得上那些佳品丹药。 “糟糕!” 易小白收起剑匣,冲到后院。有些惋惜的跌在地上:“怎么把你们给忘记了……” 眼前是他栽种的一片药草,全因无人打量,枯萎的枯萎,蔓延的蔓延,只有几株还在顽强的和时间做斗争。 他撇下剑匣,把唯独两株还能用的药草挖了出来,仔细端详片刻:“是三阶药材……可以换些门贡了。” 此时他虽是练气四层,但灵力的使用倒也游刃有余,至少可以隔空取物。他把竹牌拽在手上,注入一道灵力,他惊奇的发现,门贡越来越多。而且能看到获取的来源,还学会了如何使用竹牌传音。 易小白恍然大悟道:“原来是这样用……我就说,其他弟子怎么会传音,我就不行!”再次惊奇的发现一个秘密,惊呼起来:“这里面还能存物品?我试试……” 他看见了竹牌内幻化出了一个空间,再次注入一道灵力,打开了空间的,把药草放在竹牌处,就被竹牌吸收了进去,肉眼可见的两株药草安放在了空间内。 这个场景,他非常熟悉,但又想不起来在哪里发生过。又看见地上放着的剑匣,思索了片刻,翻过竹牌,剑匣就自动进入空间里归置起来。 易小白高兴道:“这么好用?当初怎么没有发现?要想拿多少东西都行……” 紧接着,他走进屋内,把他所有物品全部放入空间内。又发现竹牌内的空间,并不会损耗灵力,只要有灵力开启,就可以随意取放物品。 他转念一想:“要不,试试能不能把床放进去?” 这么说着,他就真的试了起来,而床也如他所愿的放了进去。他决心想要试试他竹牌内的空间有多大。 半个时辰后,房间内只剩下顶梁柱和一个空壳,所有的东西都被他放进竹牌了,而竹牌好像还能继续装。 他又跑到兑换处兑换了很多物品,全部放入。又去了后厨,把能用的都装进去,总算在一个小时后,他的竹牌发出的灵光消失不见,空间才自动关闭。 他再次注入一道灵力,竹牌的空间再次打开,却不能再放物品了。他欣喜道:“够了够了……一个竹牌竟然能装下这么多物品,果然来修炼是没有错的……” 再一一把后厨的物品放回原位,又回到房间内仔细研究了一番,他想找个人来试试。左思右想,他决定去找小结巴。 走到庚地,却被阻挡在分地外,一道玄音从庚地上空发出:“癸地弟子不可进入庚地!” 他这才发现,每个分地都布下了阵法,庚地一下弟子均不可入内。也明白了为什么癸地一直被人瞧不起,甲地一直高高在上。 但也不能白走一趟,他注入一道灵力,传音给小结巴:“出来一下……” 小结巴正做课业,他放在桌上的竹牌突然响动,一道玄音从竹牌上发出:“白哥?白哥回来了?”他一下认出了是易小白的声音。 刚出庚地门,就看见易小白朝他挥手,他满怀欣喜的跑过去问道:“白哥,你去黑市买到了什么好的东西?” 易小白刚想纠正他不是黑市,而是鬼市,却被他抢话:“在这里不能说那个词,所以……” “明白!”易小白点点头,拉着他走了很远,远到见不到弟子的山脚,才小声道:“小结巴,帮白哥一个忙!” 小结巴:“只要白哥说,我能做到的一定尽全力去做。” 易小白把他的来意给他说明,在他想大声反抗时,被易小白快速的捂住嘴巴:“嘘!就试试……不会有事的,我刚才试过很多次了,都能随便取放。” 小结巴断断续续:“可是……白哥……那些是死物,我……” 易小白眼疾手快的注入一道灵力在自己的竹牌内。 这一切发生的非常快,快到小结巴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他装入竹牌的空间内。他仿佛困于一个瓶内,抬头仰望着外界的易小白。 他能看的见外面的一切,也能听的见,易小白也能听的见他的话:“白哥,这个竹牌太厉害了,竟然能装人?我还看见你房间里的床了,咦……还有我给你的药炉。不对,白哥你不会把你房间都搬到这里来了吧?” 易小白证实了自己的想法,非常高兴的把他放了出来:“这个太厉害了……登山峰的弟子可能都不知道使用。” 小结巴同样兴奋,拿着他的竹牌端详起来:“对,白哥……我没看见有谁会,倒是白哥这个怎么用?” 易小白佯装半咳,一副得意洋洋的模样道:“你练气二层顿悟了什么神通?” “凝气通脉。” 易小白凝视着他,好奇的问道:“这是什么神通?我们学的不一样?” 小结巴奇怪的看着他:“其他弟子练气二层都是此神通,白哥你的不一样?” “我的是化气成物,你瞧瞧……”说话期间易小白手中就出现了一朵昙花,先是花苞,随着他灵力的催动,花苞绽放、盛开,最后凋谢在地上。 小结巴表面上忍住没有笑,但心里想着这不就是变戏法的神通么?虽不是嘲笑,但还是觉得他的神通太过奇怪了。 而他们领悟的神通‘凝气通脉’,同样是凝气在心窝处,慢慢的把气转化为灵力,从而冲开全身的经脉,让身体成为一个可循环灵力的载体。练气层数越高,可循环的范围越广,全身经脉全部都打通可循环灵力,这时就意味着修为已达练气十层。 小结巴不好意思道:“我的灵力有限,只打通了一只手……所以才练气二层。” 易小白听完他的解释,觉得他的神通虽然没有自己的厉害,但也不差,至少比自己的灵力要多很多。 他又思索了起来:自己的神通是消耗灵力,小结巴他们的神通是供养灵力,要是我二者都学,那我不就是无敌了?就不怕灵力消耗了…… 他开口问道:“练气之间的神通能不能互相学习?” 小结巴摇摇头:“不太清楚。白哥,你可以去问问新来的长老,听说他人很好,几乎登山峰所有的女修都在长老院了。” 易小白有些吃味道:“这是人好?不会是个色魔吧!” 小结巴:“白哥你在我面前说说就好了,可别再别人面前说,要是其他弟子听见,你又要躲一段时间了……不过说真的,这个长老确实很好,听说是药阁决明子掌座的大弟子。” 易小白始终接受不来登山峰女修的眼光,自己这么优秀的人,竟然没有一个女修看上,而且每年都是登山峰门贡第一的人。 “我看你们都是被尹三礼吓怕了,现在来了个稍微平和些的,就上赶子似的。” 小结巴自动忽略他的话,一直追问他竹牌的空间如何使用。他也毫不保留的把方法告诉了他,让他试着把灵力注入竹牌,始终无法成功。 失败了百次,易小白终于问道:“那你们怎么传音?” 小结巴:“在登山峰内,但凡领悟了神通者,都能随意传音。” 易小白让小结巴当场试验了给他看,见他拿起竹牌在心里默念一句‘白哥’。易小白的竹牌就亮起,听见白哥二字。 易小白气愤的发现他们的神通比自己的方便太多了,忍不住不满道:“我呸,这不是坑小爷?什么狗屁神通……别人的是生灵力,你他奶奶的是消耗小爷灵力,别以为我不知道这个像变戏法的!” 他实在不满,除了能打开竹牌内的空间,他真的对于这个神通,样样不满。他觉得小结巴打不开空间是因为他才练气二层的原故,让他回去庚地多加修炼,也许到了练气四层,自然而然空间就打开了。 小结巴非常吃惊:“白哥你已经练气四层了?” 易小白终于有些自豪:“当然了,小爷我是谁?被他们看走眼的天资……” 小结巴佩服:“厉害了白哥,甲地的那些天资最有灵根的那个听说才练气三层大圆满,比起白哥来还差一截……” 易小白满意的拍拍他的肩膀,夸下海口:“自然了,以后跟着我混!带你吃香的喝辣的,还包分配给你一个!” 两人高高兴兴的离开了山脚,在十字路口,一个往上一个往下,对于今天的见面都非常开心。 小结巴的开心是因为易小白练气四层的修为。 而易小白的开心就更简单了,一是证实自己的想法,空间内可以放人放活物,二则是小结巴不变的崇拜与追捧,当然后者是使他开心的主要缘由。 登山峰,恢复了以往的平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