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娇太子夺妻手札》 第1页 [古装迷情] 《病娇太子夺妻手札》作者:柳韧枝【完结】 简介: 阿锦原是小户之家的庶女,后因缘被皇后看中收作养女。 上一世飞上枝头的阿锦如愿嫁给了自己倾慕多年的林国公府的小公爷林折玉。 可婚后,阿锦尝惯了他的冷漠,眼看着他纳了一房又一房的妾室,对却她弃之如敝。 直到阿锦病重,那人亲手端来了一碗毒药,盯着她喝下,如释重负。 这一世,阿锦犯了错,惹怒了她的阿兄,温润儒雅的太子衡庭。 太子衡庭将她贬为庶人,与林折玉的婚姻亦是作废。 人人都等着看重回尘埃的阿锦的笑话。 家中嫡母更是安排阿锦嫁给年旬五十的好色秀才做妾。 洞房花烛夜,阿锦一身粉色吉服正欲逃走,一个高大的身形忽然推门而进。 阿锦颤巍巍的看向来人:「阿,阿兄?」不对不对,是:「太子殿下。」 衡庭看着娇艷可人的小姑娘,眼眸沉了沉,启唇道:「叫夫君。」 上一世毒死阿锦后林折玉后悔了,重生后他使尽浑身解数想要找回那个对他死心踏地的小姑娘。 在他对小姑娘倾诉衷肠后,那个素来宽厚温润的太子殿下眼眸森暗的看着他,「若再敢花言巧语勾引阿锦,孤便拔了你的舌头。」 #男二追妻火葬 男女主无血缘关系 1v1sc 立意:世界很大,要多看看 一句话简介:病娇太子的圈地为牢 内容标籤: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甜文 爽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阿锦、衡庭 ┃ 配角:┃其它: 文章视角:女主 第1章 晴空雪霁,金殿宫阙落在一片茫茫雪色中,肃穆的皇宫更添冷寂。 今年这场雪来势凶猛,纷纷扬扬落了满地,在地上堆积了厚厚的一层。 寒风凌冽,将雪花吹的纷乱,宫道上不见几个人,唯有一个小太监靠在宫墙一角低低啜泣。 小太监哭的专注,并未察觉到有两道身影在逐渐靠近。 「三秋,你可听见有人在哭?」忽然,一道细软的声音响起,嗓音又软又糯。 三秋当即在宫道上张望了两眼,瞧见了缩在墙角的小太监。 三秋惊奇道:「小主子,那有个人。」她伸出手,指向墙角的那一团身影。 被唤作小主子的人瞧着十五六岁的模样,一张小脸稚气未脱,但是模样极为好看,一双杏眼圆熘熘的,乌黑的瞳仁很是清澈,藻华般的青丝乖顺的用一支珍珠发钗盘在身后,脖颈修长细嫩,肌肤欺霜赛雪,是个很漂亮的小姑娘。 阿锦抬眸随着三秋的视线望了过去,只见一个年岁不太大的小太监好似受了委屈一般蜷缩在墙角,瞧着很是可怜。 云锦绣履踏着青石板路,一步一步的朝着小太监走了过去,地上的雪还未被清扫干净,留下了一串小小的脚印。 小太监哭的正伤神,全然不知有人过来了,直到一道细软又温柔的声音传进他的耳朵里。 「可是有人欺负你了?」轻灵的声音驱散了些冬日的寒冷。 小太监哭泣的声音顿时停了,入目是一双云锦绣履,在日光的照耀下,锦缎上的祥云纹路流光溢彩,是宫里的贵人才有的。 小太监愣了一瞬,旋即快速的抬头,面前是样貌极好的阿锦,她身后站着穿着宫女衣裳的三秋,小太监当即反应过来站在自己面前的应该是一位贵人。 他眼睛里闪过片刻的惊恐,随即赶忙站了起来,握住了身旁的扫帚,他带着哭腔恳求道:「我这就扫,不要,不要罚我。」 他身子微微颤着,眼泪还未擦干,便开始慌张的扫着雪,生怕因为偷懒被人责罚。 阿锦微微蹙眉,有些被小太监这般过激的反应惊到了,她往前走了一步,站在小太监跟前,放低了嗓音柔声道:「你别怕,没人会责罚你,方才你为什么哭,是受委屈了吗?」声音低柔轻缓。 三秋从旁道:「你叫什么名字?这位是宫里的小主子,若是受了冤屈,我们小主子为你做主。」 小太监虽进宫不久,但是也听过小主子这个名号,听说她在五年前救过皇后,随后被皇后领进宫收为养女,皇后一直对她疼爱有加,甚至准备在她及笄之日将她正式册封为公主。 小太监当即要跪,阿锦手快的扶住了他,道:「站着回话便是。」声音又细又软。 小太监不敢抬头看,便低着头道:「回禀小主子,奴才叫小叶子,没有人欺负奴才,只是……」 他顿了顿,有些不好意思的轻声道:「只是因为手疼的厉害,忍不住便哭了。」 小叶子只有十岁出头,今日大雪,冰天雪地的,没人愿意出来扫雪,宫中的老太监不愿干这些苦差事,是以便落到了小叶子身上,小叶子手上满是冻疮,拿扫帚时磨得生疼,才十岁的年纪,受不住疼,在加上初到宫中,被老太监们排挤指使,一时觉得委屈,适才哭了起来。 阿锦的目光落在了小叶子的手上,只见他双手红肿,满是冻疮,有些地方甚至还有撕裂的小口子,瞧着便疼,阿锦眨了下眼睛,随后心下不忍道:「三秋,你回宫殿给他拿些膏药来。」 三秋看了眼将要落山的太阳,道:「小主子,现在回去还要耽误些时辰,林世子还在宫外等着您呢,若去晚了……」 第2页 三秋虽未明说,可阿锦明白她的意思,林折玉虽是她的未婚夫,可他向来不喜自己,若是去晚了,估计会更厌恶自己。 阿锦并不想让他厌恶自己,她垂下眼帘,心底有些纠结。 小叶子听说过这位林世子,他是眼前这位小主子的未婚夫,只等公主册封大典后二人便会成婚,他看出了阿锦的为难,当即道:「多谢小主子关心,要事为紧,小主子不用管奴才。」 阿锦抬头望了一眼天色,瞧着天边涌起的红霞微微抿紧了唇,沉默片刻,她道:「你先别扫了,去我的住处找一位名叫如烟的宫女,让她给你拿些护手的膏药。」 小叶子连忙应下道谢。 阿锦见他应下了,便朝着宫门去了。 想到能见到折玉哥哥,阿锦的步伐都是轻快的。 宫门的守卫看过阿锦的腰牌后很快便放了行,踏出宫门,阿锦便瞧见了停在宫门外等候的马车。 马车上面刻着林字,是林国公府的,阿锦心思顿时雀跃了起来。 收到林折玉要见她的信时,阿锦还有些担忧会不会是有人骗她的,毕竟林折玉不喜她是京城中人人皆知的事情,往日都是她去见他,他从未主动见过她,即便有时在宫中遇到了,他也要绕着自己走。 可阿锦到底是抱了一丝念想,想着万一是真的呢,没想到,那封信真的是他写的,并非有人故意捉弄自己,阿锦的眼睛里顿时充满了星星点点的笑意 阿锦坐上了马车,哒哒的马蹄声踏在雪地上,听起来很是清脆好听,阿锦弯起唇角,好看的眼尾向上勾着,清澈圆润的眼睛里满是要见到心上人的喜悦。 马车行了一盏茶的功夫,停在了一座酒楼前,阿锦暗暗吸了一口气,有些紧张的攥着衣袖,在三秋的搀扶中下了马车。 入目是一块檀丝木的牌匾,上面刻着春香楼三字,望着这处酒楼,阿锦心中的兴奋和激动如雪一般消散,她的眸中闪过些许迷茫,呆滞,随后便是觉得难以置信,她抿紧了唇,默不作声的立在原地。 三秋眸中染了些怒气,她转头压低声音质问车夫:「你莫不是带错路了?这种地方,你也敢带小主子来?」 春香楼乃是京城中最出名的酒楼,虽是酒楼,可最出名的却不是酒,而是里面的陪酒姑娘。 这里的陪酒姑娘是出了名的美艷,个个穿着撩人的薄纱,身怀技艺且手段了得,是寻欢作乐的好去处。 林家的车夫面对这位宫中的小主子,面上瞧不出半分的敬意,他嗤笑了一声,随后道:「就是这儿,世子爷就在里面,您快些进去吧莫让我们世子爷等急了。」 三秋对于这位车夫的不敬很是羞恼,可众目睽睽之下,她也不能做什么,生怕小主子被人扣上仗势欺人的名头,小主子虽有皇后的宠爱,可到底不是皇后亲生,若是被人抓住把柄,少不得要给小主子带来麻烦。 三秋只好忍下了这口气,她担忧的看向阿锦,在阿锦耳旁低声道:「小主子,这种地方咱还是别进去了。」 阿锦沖她笑了笑,回给她一个宽慰的眼神,她轻轻拍了拍三秋的手,随后目光落在车夫身上,她温声道:「劳烦进去通传折玉哥哥一声,我在这里等他。」 她虽爱慕林折玉,可……可这种花眠宿柳之地她一个女子怎好能随便进呢。 灿霞如血,火烧云层层叠叠浮在天边,垂下来的霞光落在阿锦身上,衬得阿锦很是光彩夺目,她穿着一袭月白色祥云纹罗裙,外罩一件白狐领红色缠枝绕梅披风,身姿娇小,水盈盈的杏眸瞧着很是纯净,可微微上扬的眼尾却又带了些微不可查的娇媚,瞧着楚楚可人,惹人怜惜。 可当林折玉看到她时,那双微冷的眸子里没有半分波澜。 林折玉是个样貌极为端正的人,他五官挺立,眉目生的很是俊秀,一双桃花眼本该含情,可到了他这,却常年都是冰冷的。 此刻,他站在阿锦的身前,看向她的眼神散发着不耐,可这分不耐被他压在眼底,阿锦沉浸在见到他的喜悦中,并未察觉到他眼神里的情绪。 阿锦扬起小脸,眸中是遮不住的高兴,她娇声喊了句:「折玉哥哥。」声音脆生生的。 林折玉身量极高,他微微低头看着她,冷声道:「怎么不进去,都等着你呢?」 阿锦微微怔住,有些侷促道:「这种地方……」阿锦欲言又止,她十岁那年被接进宫中,由宫里的嬷嬷教养,自知这种烟花之地女子是不能随便进的。 「世子爷叫你来,你还嫌弃上了不成?」一道不满的声音从林折玉身后传来。 说话的是林折玉的朋友,靖安侯府的世子云程,他面上挂着显而易见的讥讽,看向阿锦的目光很是不善。 阿锦下意识的朝他看了过去,他衣衫半敞着,一副浪荡公子的放纵模样,阿锦当即错开目光,犹豫地看向林折玉。 林折玉穿着得体,一身青竹色勾云纹锦衣衬着他高大硬挺的身形,他气度不凡,端方如玉,虽立于春香楼门前,可眉目清明,隐有仙人之姿,与衣衫不整的的云程截然不同。 可下一瞬,林折玉却做出了与他这般气度截然不同的事情,他一声不吭地攥着阿锦的手腕将阿锦拉进了酒楼里。 阿锦回过神来时,她已经坐在了包厢里,被丝竹管弦声和浓浓的酒气包裹着。 第3页 眼前是好几个男子,这些人阿锦以前也见过,都是林折玉的朋友,只见他们怀里皆各自抱着春香楼的姑娘,一副放荡形骸的模样。 云香雾绕,帷帐重重,桌上摆着盛酒的琉璃盏和颗粒饱满的葡萄,都说春香楼的葡萄格外甜,阿锦之前便想尝尝,可此刻,葡萄酒摆在眼前,阿锦却没了品尝的心思。 她心绪飞乱,手腕上传来的痛意让阿锦清楚的意识到林折玉生气了,可阿锦有些想不明白他情绪为何变得那么快。 林折玉进来后就没再看她一眼,只端坐在那里,一个人闷声喝着酒,不过阿锦看到这般景象心里放松了一瞬,林折玉身边并未有什么陪酒姑娘,这让阿锦心里的大石落地。 方才在门口时,她生怕林折玉也是个寻花问柳之人。 阿锦暗自开心,却又烦忧他为何突然恼怒,万般思绪交织在心头,阿锦深吸了一口气,朝林折玉身旁走了过去。 正当阿锦离林折玉只有一步时,她冷不防听到了有人喊她的名字:「阿锦妹妹,你可知世子喊你来是干什么的?」 阿锦愣了一瞬,随即点了下头,睫毛微微颤动,她软声道:「知道。」眉目间有些羞怯。 信上说了,林折玉要送她及笄礼,这些年,他从未送过她什么东西,这次要送她礼物,阿锦不由得期待了起来。 阿锦眨了下眼睛,澄澈明亮的眸子看向林折玉,心里似有小鹿般乱撞,她既紧张又兴奋,也不知他准备送自己什么? 不过阿锦的眼神到底是落了空,许久没有得到林折玉的回应,阿锦心想,他该不会是忘了要送她及笄礼了吧,她垂下眼睛,纤长的睫毛跟着落下,眸子里一片失落。 林折玉浑身冷寂,冷淡的神情与包间里的萎靡格格不入,仿佛别人的欢闹与他无关。 周遭里不知是谁忽然笑出了声,「世子爷,你怎么也不理理你未婚妻,你不是还要送她及笄礼吗,还不快拿出来,也让我们瞧瞧。」 闻言,林折玉将手中的酒杯放在桌子上,他淡然抬眸,瞥了一眼说话的那人,眸色冷寂,随即嗤笑了一声道:「有没有,你们还不知道吗?」 作者有话说: 预收【黎白】求收藏! 萧梨混迹娱乐圈多年,却还是个十八线小糊咖。 正当她感嘆自己命运坎坷时,她看到了正在搬砖的前男友。 萧梨:还有比我混的更惨的?!! 基于当年被甩之恨,萧梨特意穿着漂亮的礼服,摇曳生姿的出现在他面前。 面对面容清隽却灰头土脸的陈逾白,萧梨神情高傲的笑道:「早年我就看你是块搬砖的料,没想到还真让我猜准了。」 手里拿着砖的陈逾白:「……」 后来,採访时有人问起萧梨的前男友,萧梨愉悦道:「他啊,正在为社会主义建设添砖加瓦呢。」 那人崇拜的追问:「能说说他具体干什么吗?」 萧梨漫不经心的开口:「哦,正在工地搬砖。」 採访过后,有人扒出萧梨的前男友是国家科研人员,当晚萧梨的黑热搜卷席微博。 #糊花萧梨碰瓷国家科研人员 #口德是个好东西,可惜萧梨没有 #萧梨这样的人竟有个搞科研的前男友,真是浪费资源。 本就没有路人缘的萧梨被黑的一无是处,正当团队面对铺天盖地的黑热搜束手无策时,某科研大佬发博:「嗯,搬砖养你。」@萧梨。 网友1号:淦,小丑竟是我自己,这是什么新型调情手段? 网友2号:散了散了,人家小两口闹别扭,你们这些单身狗凑什么热闹。 萧梨:当年你不养,现在晚了! 高岭之花科研大佬&娇纵勤恳小明星 阅读指南:高岭之花的追妻之路 1v1sc 甜文 第2章 包间里的气氛忽然变得凝滞,时间在这一刻无限绵延,阿锦脑子嗡了一声,她立在原地,脚步沉重,明明她喜欢的人就坐在她眼前,可她却无法往前挪动一步。 林折玉的神情如雪,不见半分柔情。 他说完那一句便气定神闲地靠坐在雕花圈椅上,天边的霞光透过零花小窗落在他身上,他的下颚线条流畅,剑眉星目,容貌很是俊朗,才华亦是斐然。 他乃林国公府唯一的世子,日后可安心承袭爵位,可即便如此,他却并不靠家中权势,而是通过科举一举中第,成了当朝的探花郎,这般才情样貌家世,令京城中数位女子心动,阿锦亦是其中一位,只不过与那些女子不同的是,阿锦是林折玉名正言顺的未婚妻。 林折玉性子冷傲,这是阿锦一早便知的事情,可如今他当众让她难堪,却是阿锦不曾料到的。 兴沖沖的从宫中出来却被兜头泼下一盆凉水,阿锦站在原地,心中酸涩无比,漂亮的杏眸里迅速积攒了一片水雾。 睫毛上沾了些细小的水珠,随着寒风不住的颤动。 阿锦像是在众目睽睽之下陷在了沼泥中,既难堪又羞愤,更多的是无助。 她捏紧了袖子,想要质问那人既是没有给她准备及笄礼,又为何要以这个为由头给她写信让她出宫来见他。 可嗓子里却像堵了一团棉花一般,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包间里数道目光落在阿锦的身上,耳旁是春香楼姑娘们的嬉笑声,仿佛都在看她的笑话,阿锦面皮滚烫,心里却寒凉如雪,只觉得自己无法再待下去了。 第4页 她看了眼林折玉,他神情淡淡,丝毫不在乎她此刻的窘迫和难受。 阿锦强忍眼中的泪水,转身欲走。 正当她往前迈了两步时,云程忽然道:「你回来,世子骗你呢,给你准备及笄礼了。」 阿锦的脚步一顿,心里又不由得升起一丝希望,可林折玉这般冷冰冰的态度到底是让阿锦迟疑了一下。 最后,阿锦是被云程身边的姑娘拉回来的。 那位姑娘身上带着很香的味道,一截漏在轻纱外的藕臂挽住阿锦,她在阿锦耳旁道:「姑娘着什么急啊,坐下再玩会,尝尝我们春香楼的葡萄,保证让姑娘吃了第一次还想吃第二次。」她轻笑着,声音柔媚如水。 见阿锦不为所动,她一双红唇轻附在阿锦耳边低声道:「男人吗,最好面子,尤其是这种场合,你得乖柔些,顺着他们来才行,不然啊,就是将他越推越远。」 阿锦心里空空的,步子一轻,由着她将自己扯回去了。 林折玉如墨般的眸子落在云程身上,他一言不发的抿着唇,似乎对云程这般行为很是不满。 云程冲着他扬眉笑了笑,眯起的眼中藏着深意。 只见云程从椅子上起身,捏着酒杯从林折玉身旁绕到了阿锦的身前。 他微微往前倾身,浓郁的酒气和女子身上的脂粉味直冲阿锦的鼻间,他低头对上阿锦的眸子,拿着酒杯笑看着她道:「阿锦妹妹可曾喝过酒?」 阿锦不动声色的往后退了几分,淡声启唇道:「不曾。」 闻言,云程笑了起来,道:「阿锦妹妹就要及笄了,怎么能连酒都没喝过,听说皇后娘娘准备在你及笄礼那日将你正式册封为公主,堂堂衡国公主若是连酒都不会喝,说出去,怕是会丢衡国的脸吧。」 他顿了一下,一双幽暗的眸子紧紧的盯着阿锦的脸,目光在她露出的那段脖颈间游弋,他又往阿锦身前凑了凑,哄诱道:「哥哥今日教你喝酒可好?」 在他凑过来的时候,阿锦猛地起身,往后退了几步,云程□□的目光让阿锦心中很是不悦,甚至觉得噁心。 她求助般的看向林折玉,林折玉却连个眼神都没给她,由着他的好兄弟这般对待她,阿锦说不出心中是何滋味,一颗心伤的久了,便逐渐麻木了,他也不是第一次无视她了。 云程步步紧逼,阿锦心中嫌恶,她推开他的手,道:「我若不喝,云公子待如何?」阿锦的声音很冷,可声线却是软的,配上那双如小鹿般的眸子,一点震慑力都没有。 云程丝毫不畏惧,反倒是轻笑了一声道:「阿锦妹妹马上就要成为公主了,我怎敢对公主不敬,只是……」 他顿了一下,盯着阿锦好看的面庞慢慢勾唇道:「这杯酒便是世子爷送你的及笄礼,阿锦妹妹不会不喝吧?」虽是问句,可他的语气确实笃定的,似乎早就料到阿锦不会拒绝这杯酒。 说罢,他转头笑着对林折玉道:「是吧,世子爷?」 阿锦的视线随着云程的话语落在了林折玉身上,只见他微微蹙着眉,神情难辨,他不开口,包间内的气氛一片沉寂。 阿锦抱着一丝念想,想听到他开口否认,可等待的时间越长,阿锦的心便一寸寸的沉了下去,那丝微弱的念想也被风雪侵蚀消散。 正当阿锦心灰意冷时,林折玉忽然起身,阔步朝她走了过来,光影落在他的后背上,他高大的身形立在阿锦的身前,英挺的容貌放大般落在了阿锦的眸子里。 林折玉从未离阿锦这么近过,近到阿锦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的气息,近到让阿锦的心跳空了一瞬,脑子停止了运转。 他的身上散发着酒气,却并不难闻,如雨后松竹,泛着凌冽的味道。 阿锦像是被定住一般愣神看着他,像是春风拂过冰雪,阿锦沉入谷低的心渐渐的活泛。 当年那个护她出火海的身影仿佛又站在了她眼前,不顾一切的背着她逃生。 阿锦自知他不喜她,对她的态度也尤为冷淡,可阿锦一想到当年还是少年的他不顾自身性命护住她的模样,她心里的爱慕便如藤蔓一样不受控制的生长。 不带感情的声音从阿锦头顶传来,冰凉的语调将将阿锦从纷乱的思绪中扯了回来。 「喝了。」他道。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不知何时,云程手中的那杯酒转到了林折玉的手中,浅色的琉璃盏中盛着红色的葡萄酒,映出的颜色衬得他修长白皙的指极为好看,可阿锦此刻却顾不得欣赏。 她猛地抬头看向眼前之人,杏眸里闪过片刻的茫然,好似没有听清他方才说的什么,又或是下意识的不敢信自己听见了什么。 见阿锦不为所动,林折玉的眼神隐隐变得暗沉,他微微倾身,朝阿锦凑了过去,隐隐带着逼迫之意。 阿锦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浓密的睫毛颤动的厉害,对于这样的林折玉她心里竟多了些牴触。 下一瞬,便听见他轻笑道:「这可是阿锦的及笄礼,要我餵你吗?」低冷的声音透着引诱。 他声音沉缓,一双桃花眼认真的看着阿锦,里面似是盛满了情深,像是要把阿锦看到心里去。 阿锦一时看愣了眼,恍神间,那杯酒已经到了阿锦的手上。 及笄礼,这是林折玉送她的及笄礼,盛着酒的琉璃盏顿时变得沉甸甸的。 第5页 这是他送她的第一件东西,说不高兴是假的,可……可这是酒啊。 阿锦从未饮过酒,她缓缓的收回目光,一双明亮的眸子看向手中的葡萄酒,眼神里满是迟疑。 林折玉望着她这幅慢吞吞的模样,眸中闪过不悦,他收拢了面上的笑,又恢复了那副不苟言笑的冰冷模样。 阿锦察觉到他的变化,还未来得及反应,那人便将手搭在了琉璃盏上,骨节分明的长指摩挲着光洁的盏璧,不知有意无意,几番触上阿锦的指尖。 阿锦细嫩修长的指尖逐渐变得粉白。 「阿锦。」他轻声唤她,声音是从未有过的低柔。 他从未这样唤过她,也从未用这样温柔的语调同她说过话,像是石子落尽了湖里,在阿锦的心中荡起层层波澜。 「锦儿,乖乖喝了。」他抬手将琉璃盏往阿锦身前送了送,半分强迫半分诱哄。 他的眼神此刻满阿锦不曾见到过的柔情,像是盛满了月光,让人一不设防便会沉溺进去。 像是被蛊惑了般,阿锦乖巧的点了点头,接过了琉璃盏,将里面的葡萄酒饮下。 葡萄酒并不难喝,反而是散发着葡萄的清甜,可阿锦是第一次饮酒,葡萄酒虽没有辛辣的感觉,可阿锦仍是不适的咳了几声,眼角渐渐变得濡湿。 暗红的汁液粘在阿锦的唇角,衬得朱唇更加红润,给阿锦娇丽的面庞添了几分艷色,在场的男人无不心有一滞,看向阿锦的眼神带了几分异色。 可林折玉只是淡然一撇,见阿锦喝了酒,便挪开了眸子,眼中的温柔顿时如雾一般消散,不见踪迹,仿佛从未有过。 阿锦抬头时,林折玉已经坐回了圈椅上,眼神淡淡的不知落在何处。 饮过酒的阿锦两颊逐渐变红,染上了一抹霞色,比外面的红云还要灿艷几分。 她张了张口,看着神情冷漠的林折玉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她喝了酒呀,他怎么……怎么还是对她这么冷淡呢,阿锦心里像是被揪住一般难受、失落,委屈的眼泪险些就要溢出来。 她以为她喝了他便能对她笑一笑的呀…… 阿锦死死的咬着唇,克制着不让眼泪滑落,她今天丢的人已经够多了,不能再让他们看笑话了,酒劲逐渐上头,阿锦晕乎乎的想。 三秋扶着阿锦,阿锦道:「三秋,回宫。」喝了酒,阿锦的声音格外的软。 正当三秋扶着阿锦要离开时 ,云程跨步挡在了二人跟前,他自幼习武,身姿魁梧壮硕,站在门口严严实实挡住了二人的去路。 他看向阿锦的眼神夹杂着一抹暗色,一双微微眯起的眼睛在阿锦细长白皙的脖颈上游移,打量的目光让人很是不适,可阿锦因为喝了酒的缘故,反应比寻常要慢一些。 她徐徐抬头看向云程,秋水般的眸子望着他,疑惑不解地问道:「你是柱子吗?」眼神真诚而明亮。 云程扯唇笑了起来,看向阿锦的眼神更加不加掩,一双黑黝黝的眸子虎视眈眈的盯着阿锦。 「阿锦妹妹,我是你云程哥哥啊,你跟哥哥走,哥哥带你去个好地方,保证让阿锦喜欢。」 阿锦后知后觉地察觉到了危险,她摇了摇小脑袋,咕哝喊道:「不要,我要回宫!」 云程置若罔闻,一双手往阿锦的薄肩上放,面上带着不怀好意的笑。 即便阿锦此刻迟钝着,也知道他不怀好意了,阿锦下意识的看向林折玉,希望他能来给自己解围。 好歹她也是他的未婚妻,他怎么能由着别的男人在大庭广众之下欺负她呢。 阿锦像是被豺狼困住的小兽,一双湿漉漉的眸子求助般望向林折玉,可她忘了,林折玉与那豺狼是一伙的,连个眼神都不捨得施捨给她。 眼前的云程还在纠缠不休,三秋上前护主,云程当即嘱咐门外的小厮道:「把她弄出去。」 三秋奋力挣扎想要留下来保护阿锦,可她一个女子到底是抵不过好几个男子,最后三秋被人捂着嘴带了出去。 三秋一出去,云程的眼神便更加放肆了,肆意的打量着阿锦的衣襟下的起伏,阿锦这五年在宫中被养的极好,即便冬日穿着厚重的衣衫,可还是能隐隐看出姣好的身段。 云程的手逐渐开始不规矩,阿锦意识到不对,酒意顿时醒了半分,在云程那只手触摸她的脖颈时,她猛地咬了上去,云程吃痛,不由得松了手,阿锦当即拔腿就跑。 云程被咬的生疼,看见欲逃跑的阿锦当即怒了,他跨步上前,将阿锦拖了回来,口中骂骂咧咧道:「一个飞上枝头的野山鸡,还真当自己是凤凰了,还妄想攀附世子爷,也不看看自己够不够格!」 「世子爷瞧不上你,不过看在你这张脸蛋的份上,你要是让小爷爽快了,小爷倒是愿意给你个名分。」 说罢,他便开始当众扯阿锦的衣衫,阿锦身上的狐裘被他扯落在地,包间内的温度并不低,可阿锦却冷得发颤。 云程长得粗狂,身量极高,将阿锦压制的死死的,阿锦试图反抗,可到底力量悬殊,最后被云程扯到了小榻上。 阿锦闭上了眼睛,一滴泪水从阿锦的眼眶里滑落,阿锦心一横,趁其不备将头上的簪子拔了下来,紧紧的攥在手中。 可云程眼尖的发现她手中的簪子,他不屑的轻笑了一声,很是看不上阿锦的垂死挣扎,他捏住她的手腕,力道大的像是要将阿锦的骨头捏碎,阿锦的手腕脱了力道,簪子被云程蛮横的抢走。 第6页 云程贴在她耳边如跗骨之蛆般道:「阿锦妹妹,别挣扎了,乖乖的,小爷保证伺候好你。」声音很是兴奋。 阿锦厌恶的别开头,奋力踢打着,可云程到底是个武将,阿锦如何能敌得过他,在他那双手越发不规矩的时候,阿锦趁他松懈,这才猛地推开他,朝着门外跑了出去。 可一打开门,阿锦便顿在了门口,并未往前进一步。 被她跑了,云程有些丢面,脸色很不好看,看到这一幕,他冷哧道:「怎么,反悔了,不跑了?还不快乖乖回来。」 话落,便瞧见同阿锦一同进来的还有一众御林军,站在最前端的那人是太子卫率,东宫将领顾子金。 顾子金身穿甲衣,腰佩长刀,手持令牌,他环视了一眼包间内的人,随后沉声道:「末将奉命捉拿罪犯。」 御林军个个精良,身上的甲衣散发着比冬雪还要冷的寒气。 谋害太子是重罪,顾子金的话语掷地有声,这般威严的模样将包间内的人吓的心神俱乱。 唯有林折玉气定神闲的坐着,眼皮淡淡撩起,一双如谭水般平静的眸子看向顾子金,丝毫不见半分慌乱。 「顾将军可是走错地方了?或者顾将军觉得,我们当中谁是罪犯?」他沉声道,声音没有半分起伏,很是镇定。 顾子金面容严肃,闻言,他的目光落在林折玉身上,黝黑的瞳仁里似有暗流涌动,他道:「并未找错地方。」 此话一出,其他人当即纷乱道:「我们一众人在此喝酒,何时成罪犯了,顾将军休要攀诬人。」 顾子金沉默着,眼神落到了阿锦的身上,触到他冰冷的眼神,阿锦莫名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只听他声音沉缓道:「莫将奉命捉拿罪女徐阿锦。」 阿锦心头一滞,罪女徐阿锦,她犯了何罪? 顾子金的模样不似在说谎,看向她的眼神很是冰冷。 这般阵仗,阿锦半醉的脑子顿时清醒了过来。 一众御林军站在阿锦眼前,黑压压的极具有压迫感,让阿锦的腿都软了几分,她深吸了一口气,稳了稳心神后,她仰起头,看向身前人高马大的顾子金,「顾将军这是何意?小女犯了何错?」 顾子金扫了一眼阿锦,眸子从她不整的衣衫上飞快掠过,看到她泛红的脸庞时,本就面无表情的脸色更沉了,他抬手解了自己身上的外袍扔在了阿锦的身上,转身不再看她一眼。 他背着身,并未回答阿锦的话,只沉声吩咐道:「押走。」 一头雾水的阿锦还未搞清楚状况便被带离了酒楼,走前,她隐隐听到从包间里传出来的声音。 「我们不过是仿着世子爷的笔迹给她递了一封信,她便眼巴巴的来了,当真是追得紧。」 「话说她出事了,不会牵连世子爷吧。」 「世子爷,她被带走了,这,这可怎么办……」云程粗犷的声音格外突兀,他的声音有些慌乱,似是在害怕什么。 「与我们何干。」林折玉冷漠的声音飘进阿锦的耳朵里,像是冷刀子般扎在阿锦的心上,伤及肺腑。 …… 第4章 昏暗潮湿的天牢内,阴寒的滴水声落出一声声回响,在无光的牢里来回响荡,像是恶鬼垂下的涎水,让人毛骨悚然。 阿锦被关押在最角落里的那间牢房里,身下是湿冷的干草,牢房里虽密不透风,却处处透着彻骨的寒冷。 阿锦身上还裹着那顾子金的那件大氅,柔暖的毛皮却驱不散半分寒冷,她蜷缩在墙角,有些想不明白,明明前一刻她还是要被册封为公主的衡阿锦,眼下却成了罪女徐阿锦。 是皇后娘娘不要她了吗,还是她犯了什么错?可她向来乖巧,从未做过什么能称得罪的错事,阿锦胡乱的想着,思绪却逐渐紊乱。 莫名的,阿锦不再觉得潮冷,身上反倒是燥热了起来,阿锦四肢逐渐变得无力,身体里似有一种怪异难言的感觉,让她很是陌生,像是有热浪一层一层向她袭来,难耐的感觉让阿锦的理智如潮水般褪去。 阿锦的脸色变得潮红,像是有什么东西要冲破阿锦的理智从喉咙里溢出来,阿锦死死的咬着唇,不让自己发出异样的声音。 残留的几分冷静让阿锦意识到她应当是被下了什么药,眼前的视线逐渐变得模糊,阿锦的额头上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她迷迷糊糊的想到了林折玉让她喝的那杯酒。 顿时,阿锦虽浑身燥热,一颗心却如坠冰窖。 林折玉……林折玉不仅诱哄她喝了带药的酒,还在云程想要侵犯她时无动于衷。 像是有无形的箭刺入阿锦的心脏,疼痛裹着伤心将阿锦吞噬,他便这么恨她吗? 她是喜欢他不假,可二人的婚姻是皇后娘娘与林家人商定的,并不是她死缠烂打非要嫁给他的呀,他为何恨她至此…… 阿锦狠狠掐了自己一把,痛意与无边的慾念对抗,让阿锦稍微清醒了一些,她拖着身子紧紧的攥着牢房的铁栏。 在不远处有两个看守天牢的士兵,他们围坐在一张小桌上前,桌上点着一直烛火微弱的蜡烛,昏黄的光亮映出二人的面庞。 阿锦正欲呼救时,那二人的交谈声传入她的耳间。 「新来的那个小娘子瞧着是个貌美的,那身段样貌,瞧着真让人心痒。」那人说完便朝阿锦看了过来,见阿锦也看着他们,那人沖阿锦勾了勾唇角,眼神中是毫不遮掩的邪念。 第7页 阿锦心如鼓锤,一颗心紧张的提到了嗓子眼,生怕那人会过来。 「她可是皇后的养女,小心你吃不了兜着走。」另一个人如此说道。 「呸,什么养女,一个养女能比得上皇后娘娘的亲儿子,太子殿下都被她气的吐血昏厥了,皇后娘娘不判她死刑便是皇后娘娘仁慈了。」那人鄙夷的说道。 他又往阿锦这边看了一眼,眸光里的邪念少了些,反倒是充满了愤然之色。 随后他担忧道:「也不知太子殿下何时能醒来。」 「太子殿下宅心仁厚,心繫百姓,且礼贤下士,谦润有礼,乃是一位贤明之人,皇天在上,会保佑太子殿下平安的。」另一个人亦是担忧道。 「太子殿下要是醒不过来了,老子便是搭上这一条命也要弄死这个她!」 阿锦已经听不见他们的声音了,她耳边萦绕着那句「太子殿下都被她气的吐血昏厥了。」 阿锦跌落在地上,怎么会呢,她明明什么都没做啊。 阿兄那般温和的人怎么会被她气吐血,她这些日子除了出宫见了几次林折玉,便是在宫里绣嫁衣,这些事怎么会气到阿兄呢,阿锦的脑子里一片混乱,似是有一团乱麻缠上了阿锦的脖子,让阿锦透不过气来。 慾念依旧不断侵袭着阿锦,阿锦只能死死的咬着牙,趁着稍微清醒之际拔下了自己头上的簪子,朝自己的胳膊刺了下去,阿锦用了些力道,细嫩的胳膊当即见了血。 血液的流逝让阿锦保持清醒,她深吸了几口气,顾不得害怕,她沖那二人喊道:「我要见皇后娘娘,我要见皇后娘娘!」 方才那个愤愤的官兵听见喊声朝阿锦走了过来,看向阿锦时,他的眼神依旧是□□裸的邪欲,阿锦用大氅将自己掩住,沖他道:「我要见皇后娘娘!」阿锦重复着这一句。 那人居高临下的看着阿锦,道:「皇后娘娘正在看顾太子殿下,来见你这个罪人做什么。」 「你用计谋害太子,若是太子殿下出了事,你死一百次都不为过,我劝你消停些,祈祷太子殿下赶快醒来,不然你脖子上的脑袋就别想着要了。」说罢,他不在多看阿锦一眼,转身走了。 谋害太子四个字砸在阿锦的心上,她眼神里闪过片刻迷茫,她何时谋害太子殿下了…… 太子殿下那样好的一个人,她怎么会去谋害他。 血液逐渐流逝,阿锦的意识也逐渐消散…… 翌日,金色的暖阳撒在阿锦的脸上,她仰面躺在榻上,好看的眉毛紧紧的皱着,似是睡得极不安稳。 她面色泛白,嘴唇无一丝血色,露在外面的那截手臂上裹着白布,一副气血消耗过度的虚弱模样。 三秋悄声进来,见阿锦还睡着,她望着阿锦白嫩的面庞,轻轻的嘆了一口气。 即便声音很低,可阿锦还是被惊醒了,她喃喃喊道:「我没有谋害太子!」语气坚定,只是声音微弱,有些气力不足。 阿锦徐徐睁开眼睛,看见眼前的景象她愣了一瞬,眼神里闪过茫然,只见眼前的景象很是陌生,不是她在宫中的寝殿,亦不是冰冷的牢房。 「小主子,您终于醒了,饿了没有?有没有感觉哪里不适?」三秋的声音在阿锦耳侧响起。 看到三秋,阿锦心里定了定,她急迫的抓住三秋的手疑惑问道:「这是哪里?」 「太子府。」三秋回道。 阿锦坐起身,微微皱起眉,道:「太子府?我怎么会在这里,他们说阿兄被我气吐血了,这又是怎么回事?」 三秋看着这般神情的阿锦眼中闪过不忍,沉默片刻道:「雪团跑进了东宫咬坏了北塞舆图,太子一气之下吐血昏厥了。」 近期北塞蛮人频频进犯,太子正准备亲去塞北平定战乱,在这般紧要关头,北塞舆图却被一只猫给毁了。 阿锦的心沉入谷低,眉眼间皆是焦急和担忧之色,她问道:「阿兄呢,他现下如何?」 「太子殿下还未醒。」 阿锦紧紧的抓着身下的被褥,眸子里闪过片刻的恍惚,她看着三秋欲言又止的模样哑然道:「皇上准备如何惩罚我?」 此事非同小可,阿锦心知,出了这样的事情,皇上定不会轻易饶恕自己。 「皇上本意将您关在天牢中,等太子醒来再做决定,是皇后娘娘在皇上面前求了情,将您放了出来。」 「只不过钦天监连夜上书,说您若被册封为公主恐对太子不利,且若以公主的身份留在宫中会对衡国的运势有损,皇上便下令让您永不得进宫。」 「且皇后娘娘留令,让小主子醒了就去太子寝殿前罚跪两个时辰以示惩戒。」 …… 第5章 冬日的廊檐上结满了冰霜,皑皑白雪铺了满地,一脚踩进去便留下了深深的雪印子。 凌冽的寒风卷扬飘过,鹅毛般的雪花纷纷扬扬落至庭院,尖锐的冰锥悬在屋檐下,好似下一瞬便会砸下来。 深深庭院里,身骨纤细的阿锦跪在斜阶前,身前是紧闭的房门。 阿锦柳眉杏眼,容貌昳丽,身着一袭月白色罗裙,肌肤欺霜赛雪,跪于天地间,浑然与漫天雪色融为一体。 寒风吹打枝头,将红梅上堆积的白雪吹落,片片雪花落进阿锦白皙的脖颈,寒意无休止般侵袭着那摇摇欲坠的单薄身影。 第8页 阿锦的面颊被冻的微微发红,即便身子有些发颤,她跪的仍是十分端正。 三秋抬眼望了眼天色,道「小主子,两个时辰到了,您快起来吧,天这么冷,再跪下去您身子怎么受得住。」声音里透着焦急和担忧。 「三秋,我已经不是小主子了,日后你唤我阿锦便是。」阿锦垂眸道。 三秋顿了一下,接着又道:「太子殿下为人宽厚,素来良善,皇天在上,有菩萨庇佑,定会安然无事的,姑娘您还是先起来吧。」 「太子殿下出事皆是我的过错,殿下一日不醒,我心里便无法安定。」说罢,阿锦抬眸看了眼前面禁闭的房门,一双漂亮水润的杏眸里满是担忧。 外面天寒地冻,屋内却满室生温,珠帘锦帐里,一位鬓色发白的太医正满头大汗地写药方,仔细看去,太医握毛笔的手都有些颤抖,不知道是热的还是心生胆颤。 室内一角摆着一盏貔貅四方铜炉,炉内燃着檀香,轻薄的云雾缭绕而生,在半空中悄然散去,寂静之下,气氛沉重。 太医旁边站着一位气质端庄华贵的女子,她头戴凤冠步摇,墨发挽髻,一身绛红色暗纹细丝留仙裙雍容大气,一双凤眸正紧望着内室祥云黄花梨嵌玉榻上的人。 「陆太医,太子何时能醒?」她开口问道,声音平稳,语气里却露出几分焦急。 陆太医停下写方子的手,抬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他拱手道:「回禀皇后娘娘,多则三五天,少则一天,殿下乃怒极攻心,伤及心神,再加之太子本就体弱,心结淤血,须得好生调养才是,待殿下醒了,切不可再动肝火。」 皇后苏云戚蹙着眉,淡淡的嗯了一声,她偏头看了一眼房门,随后收回目光,对陆太医嘱託道:「你照看好太子,断不可出半点差错,待太子醒了,让人来通传本宫一声。」 说罢,苏云戚转身出了屋子,她站在阶台上,看着跪在庭院里的阿锦时,凤眸里闪过复杂的情绪,她神色不明地盯着那抹跪的端正的身影看了半响,随后低低的嘆了一口气。 她从身边的宫女手中接过油纸伞,沉着步子踏着雪一步一步的走至阿锦身前,她将伞往前倾了倾,将油纸伞打在阿锦的上方,阻挡着寒凉的冰雪。 苏云戚居高临下看着阿锦,有些责怪道:「不是让你跪两个时辰吗,怎么还跪着?」 阿锦闻声猛然睁开眼睛,仰头看向身前的皇后娘娘,她并未回话,而是不安又心急地问道:「皇后娘娘,太子殿下可有大碍」 听到她对自己的称呼,苏云戚顿了片刻,她朝阿锦伸出手,道:「未有大碍,过些时辰便会醒,你先起来吧。」 阿锦闻言,心里那根紧绷的弦松了半分。 苏云戚看着那张被冻的通红的脸蛋,敛了下神情,缓声问道:「你可怪本宫?」 她虽未直言,可阿锦懂她的意思,阿锦当即道:「这是阿锦犯下的过错,合该阿锦承担,无论让阿锦跪多久也是阿锦应得的。」 若不是她养的猫咬坏了太子殿下千辛万苦寻到的北塞地形图,太子殿下也不会被气的吐血晕厥,太子殿下本就体弱,以至于现在仍是昏迷未醒。 「你知道的,我问的并不是这个。」苏云戚并未用自称,语气柔和了些许。 阿锦顿了一下,随后垂下眼眸,将落寞的情绪掩下,她朝着苏云戚跪下,扣手拜了下去,闷闷的声音贴着雪地传进苏云戚的耳中。 「阿锦感谢皇后娘娘五年的养育之恩,能得皇后娘娘抚育,是阿锦的福气,皇后娘娘于阿锦有恩情,是阿锦没有福分能长伴在您身侧。」 阿锦本是苏云戚五年前领养进宫的,她一直视阿锦为亲生,吃穿用度皆以公主份额置办,今日本是阿锦的及笄之日,也是原本定下正式册封她为公主的日子。 可出了这样的事,阿锦不但并未被册封为公主,反倒是被赶出了宫。 阿锦自知自己本就不是皇后娘娘所出,没能册封为公主,她心中并未有任何怨言,况且她养的猫惹出了这样的乱子,即便皇后娘娘不怪罪她,她也没有脸面继续留在宫里了。 皇后苏云戚听完阿锦的一席话,眸中闪过欣慰,她轻轻揉了揉阿锦的发顶,柔声道:「好孩子。」 相伴五年,就连小猫小狗都养出感情来了,况且自苏云戚亲生女儿幼时走丢后,她一直将阿锦视为自己所出,对她真心相待,若说没有感情是假的,可偏偏阿锦留在宫中会对她亲生的太子有所损益,相较之下,阿锦便没有那么重要了。 苏云戚又低头看着她道:「太子病癒前,你便留在太子府照看他吧,既要照顾太子,你须得注重自己的身子,你先起来吧。」 「三秋,去厨房给阿锦端碗姜汤来暖暖身子。」苏云戚对阿锦身后的三秋吩咐道。 苏云戚的声音飘散在风雪中,阿锦抬眸看着她远去的身影,她微微抿唇,朝着那道绛红色的端庄身影行了一个跪拜礼。 待那道身影走远后,三秋扶着阿锦起身,她欢喜道:「皇后娘娘心里还是有姑娘的,婢子这就去厨房端姜汤去。」 阿锦颔首,随后被太子府的管家领去了东厢房,离开前,她心事重重的望了一眼太子居所。 记忆里,这位比她大五岁的太子殿下很是温文尔雅,待她也如对待亲妹妹般疼爱,先前在皇宫里时,他每次进宫见皇后时都会给她带一些宫外好吃的糕点或者是民间新奇的小玩意,即便她并不是他亲妹妹,可他待她这个养妹一直都很好,阿锦轻咬着下唇敛眸望着地上的积雪。 第9页 他不仅待她很好,对天下人更是倾尽心力,三番五次远去战乱的地方安抚流民,爆发瘟疫时亦不顾自身性命去巡视,此次听闻北塞蛮人多次进扰,便起了亲自去平定叛乱之心,他身子骨虽弱,却做尽了一位储君该做的事情。 若不是雪团咬坏了北塞舆图,此刻他便已经踏上了北征之路,而不是躺在榻上,至今未醒。 想到雪团,阿锦纤浓的眉毛颤了颤,眸子里氤氲出淡淡的水雾,若不是她没有看管好雪团,雪团也不会跑去咬坏舆图,更不会被打死…… 「还请锦姑娘随老夫去厢房,看看还有什么需要置办的。」太子府的林管家道。 既是要照顾太子殿下,那必然要在太子府住下,阿锦点了点头。 雪地潮湿,阿锦步子沉重的随着林管家朝东厢房走去。 东厢房里很是清冷,太子殿下向来厌恶铺张浪费,太子府鲜少有客人住下,是以屋内的摆设极为简单,只有一张床榻和一方矮桌,丝丝寒气透过窗缝侵袭进来,屋内与室外的气温没甚差别。 「姑娘看看,可还需要什么,老夫派人去添置。」 阿锦环视了一眼屋内,对林管家道:「不缺什么,劳烦林管家费心了。」 阿锦坐在蒲团上,冰凉的寒气从地上蔓延至她全身,阿锦忍不住瑟缩了一下身子,林管家眼尖的看见了,当即派人送来了一个炭盆。 噼里啪啦的声音给安静的屋子添了些许动静,不再显得空荡荡,艷色的火舌徐徐燃起,室内的温度逐渐上升,可阿锦却感受不到一丝暖意。 北塞的百姓正处于水深火热之中,这般紧要关头,北塞舆图被毁,而原本要出征的太子殿下又不知何时才能醒来,陪伴她多年的雪团也因为这次的过错被打死…… 明明灭灭的火光下,阿锦缓慢的蜷缩起身子,水雾模糊了视线,她迷茫的看着眼前不甚清晰的景象。 她好像要成为一个罪人了,阿锦心想。 第6章 天色逐渐昏暗,炭盆里的炭火燃烧殆尽,火光微弱,如银的月光照亮了一室冷寂。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三秋拎着食盒进来了。 三秋身上带着外面的寒气,她一进屋便将食盒摆在了矮榻上,随后搓着被冻僵的手靠在炭盆旁烤了会儿火,待手渐渐的恢复知觉后,她将食盒内的东西摆了出来,端姜汤时,三秋很是小心翼翼,生怕将这来之不易的姜汤撒了。 厨房里的人正忙着给太子煎药和做膳食,三秋只好自己动手熬了姜汤,她生怕阿锦被冻坏,是以放了许多姜,熬了浓浓的一碗姜汁。 阿锦趁热喝了一口,辛辣浓厚的味道顿时在口中瀰漫,侵袭至口腔的每一处,阿锦当即皱起了眉头,整张小脸都彰显着苦色。 这姜汤,实在是难以下咽。 阿锦抬眸扫了三秋一眼,将手中的姜汤往三秋跟前递了递,她涩然道:「三秋,你也受了寒,快过来喝些。」 想起自己放的那三五颗姜,三秋谄笑着摇了摇头,道:「婢子喝过了,这是给姑娘的,姑娘你快趁热喝了吧。」 「您得保证自己不受寒,才能去照顾太子殿下啊。」三秋劝道。 正欲将姜汤放在矮桌上的手一顿,阿锦痛苦难言的看了一眼姜汤,随后闭着眼睛将剩下的姜汤一饮而尽。 辛辣的姜汁从嗓子里划过,刺激的阿锦眼睛都红了,不过好在一碗姜汤下肚,阿锦的身子逐渐暖了起来。 太子府的人皆是精挑细选出来的,照顾人很是周到,太子跟前也不缺阿锦这一个人去伺候,可皇后娘娘知道她心中自责,是以让她留下来照看太子,阿锦将姜汤饮尽,随后顾不上吃东西便出了房门。 阿锦先是去厨房取了汤药,随后径直往太子寝殿走去。 雪已经停了,下人清扫出来了一条道路,其余的积雪堆在两侧,银色的月光落在一片白茫茫上,将昏暗的夜色衬得亮了几分。 院子里的红梅正艷,在暗处散发着阵阵幽香。 阿锦站在太子寝殿前,心里闪过一丝别样的情绪,先前在宫中时,他虽待她极好,可阿锦却莫名地畏惧他,阿锦总觉得这位太子殿下并没有表面看起来这么温润和善。 这次她闯下这样大的祸,也不知他醒来会不会责怪她,不过若是他能早日醒来,便是被他责怪几句甚至惩罚处置她也毫无怨言。 阿锦捏紧袖子,缓缓吐出一口气,随后推开了房门。 月光伴着寒气倾撒进屋内,阿锦进去后紧跟着关紧了房门,阿锦转过身去,一道邤长的身影措不及防的闯入她的眼帘 ,阿锦有一瞬间的楞滞。 太子殿下醒了!他醒了! 回过神后阿锦有些激动,秋水般的眸子瞬间被喜悦充盈,须臾,待心神缓和后,她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本以为太子还昏迷着,可没想到他竟然醒了,现下这样冒然的闯进来,着实是有些不礼貌,阿锦眨了下眼睛,有些暗恨自己的莽撞。 阿锦拎着装汤药的食盒,侷促的缩了缩掩盖在罗裙下的脚,她悄悄的深吸了一口气,紧张忐忑的看向青竹松石八座屏风后那道身影,透过屏风,能瞧见男人正握着毛笔专注地描绘什么。 正当阿锦无所适从时,一道清润低沉的声音从屏风后面传了过来。 「阿锦,怎么不过来,站在门口作甚?」嗓音如他这个人般温柔和煦,像是轻轻撞在击玉石上,发出让人如沐春风的语调。 第10页 浅浅的脚步声落在阿锦的耳朵里,阿锦心里紧了紧,暗暗攥紧了自己的衣袖。 不知为何,面对这位太子殿下时,阿锦心里总有一种说不出的紧张,更何况这次她犯了错,站在他面前,阿锦更是有一种羞愧的感觉。 那道高大修长的月白身影逐渐出现在阿锦的眼前,短短的时刻,阿锦却觉得十分煎熬,她犯下了这样的过错,也不知他会如何责罚她,再加上她未经允许私自闯入他的寝殿,这更是罪加一等。 阿锦悬着心躬身行礼道:「太子殿下。」 闻言,衡庭狭长的眸中闪过一抹暗色,不过很快便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惯常的柔色,他唇角勾起一抹弧度,柔和的目光落在阿锦乌黑的发顶。 「阿锦是来送药的?」他温声问道。 不是意料中的责怪和谴责,阿锦心里却更加沉重了,她愣愣的点了点头。 许是看出了阿锦的异常,衡庭的眸子落在了阿锦的脸上,在看到那双红润的眼睛时,衡庭往前靠了一步,他微微弯腰伸出手,动作轻柔地抬起阿锦的下巴,让她直视自己。 薄唇轻启,衡庭柔声问道:「眼睛怎么红了?可是有人欺负你?」温和的声音少了往日般的云淡风轻,语气中透着关怀。 闻言,阿锦有瞬间的失神。 面前的太子殿下披着一件月白色松兰斗篷,倾漏进来的月光勾勒着锦线,绘出落落风仪,衡庭五官俊朗,端方如玉,如画般的眉眼占尽三分月色,眼尾的弧度微微上扬,一双桃花眼温柔缱眷,阿锦能从他澄澈的眼眸中清晰的看见自己的身影。 阿锦摇了摇头,轻声道:「没人欺负我。」 阿锦眼睛微红,薄薄的水雾氤氲在眼眶里,她暗暗别开眸子,又道:「是姜汤太辣了,这才红了。」 阿锦忽然想到了什么,她赶忙将汤药拿了出来,递到衡庭跟前,道:「这是照太医的方子熬好的药,太子殿下快趁热喝了吧。」 衡庭从阿锦手中接过药碗,骨节分明的指搭在绿瓷碗的边缘,修长白皙的肌肤很是显眼。 汤药的温度正合适,衡庭却并没有要喝的意思,他忽然开口问道:「药方是谁配的?」 阿锦愣了一下,虽不知他为何询问是谁配的药方,可阿锦还是乖乖答道:「是太医院的陆太医。」 「陆太医。」他轻声重复了一遍,语气不明,随后接过汤药一饮而尽。 半响,他将药碗放在案几上,转身去了内室,再出来时,他手中握着一枚簪子。 昏黄的烛火下,红玉簪子安静的躺在他的手心,红玉色泽清透,被雕刻成繁复的花纹,不过做工却说不上精细,但依旧是十分好看。 阿锦的目光当即被吸引了过去,有些挪不开眼,簪子的样式并不是首饰铺子里常见的那种,瞧着比较新颖独特,红玉做成了镂空状的梅花,花蕊用细细的金丝线勾勒,再用光泽极好的珍珠点缀,瞧着便让人心生欢喜。 阿锦愣神之际,衡庭眸色温柔的瞧着她问道:「阿锦是不喜欢吗?怎么不拿着?」 阿锦疑惑的抬眸看向衡庭,一双杏眼睁的大了些,不敢置信的问道:「是给我的吗?」声音细软好听。 衡庭沖她笑了笑,道:「及笄礼。」 阿锦看着被塞到手中的簪子,红玉温润的质感让阿锦多了些真实感,温暖一寸寸的传至阿锦的心间,这般情形,太子竟然还记着她的及笄礼。 手中的簪子似有千斤重,阿锦扬起白嫩的小脸,欢喜的朝衡庭笑道:「多谢太子殿下,阿锦很喜欢。」 话落,门忽然被从外面打开,进来的是白墨,是衡庭身边的近侍,他身上还带着外面的寒气,看见阿锦在这,他的眸中闪过意外,随后对衡庭道:「王将军听闻殿下醒了,想要见殿下一面。」 阿锦听过这位王将军的名头,是边关赫赫有名的大将军,后来有事被召集回京,就再也没有回过边关。 想来这位王将军深夜到访,定是有要事与太子相谈,阿锦将簪子小心翼翼的握在手中,识趣的退了出去。 三秋正在门外候着,她手中握着一盏提灯,胳膊上搭着一件斗篷,阿锦一出来,她便满脸欢喜的对阿锦道:「姑娘,您看!这斗篷好不好看?」 她放下提灯,献宝一样将斗篷展开摆在阿锦的眼前。 斗篷的面料用的是苏州进贡的暖云锦缎,如它的名字一样,暖云锦缎有着独特的走线手法,在有光亮的地方,祥云纹路耀耀生辉,这布料乃宫中所有,阿锦心下有了猜测,她轻声问道:「可是皇后娘娘送的?」 三秋欢喜道:「姑娘您猜的真准,这是皇后娘娘身边的桂姑姑亲自送来的。」 阿锦眸子里出现了些许彩色的光亮,没想到,她犯下这样大的过错,他们不仅不怨恨她,反倒是还惦记着自己的及笄礼。 阿锦望着月光,又想到了林折玉,她并未成为衡国的公主,与他的婚事恐也作罢了。 …… 第7章 回了东厢房,阿锦小心翼翼的将斗篷叠好,和红玉簪子一起放了起来。 管家送来的炭盆早就灭了,屋内很是寒冷,三秋嘟囔道:「这么冷姑娘晚上可怎么睡,三秋再去找管家要点炭来。」 阿锦阻拦的话还未说出口,三秋便已经跑出去了。 第11页 实在是有些冷,阿锦便早早的上了榻,退下衣衫时,衣料摩擦过膝盖,一阵痛意顿时袭来,阿锦低头看去,只见膝盖一片乌青,在白皙的肌肤上尤为可怖,这想来是因为白日跪出来的,今日一整天她都在担心太子,并未察觉腿上的痛意,可眼下,昏暗的烛光下,阿锦的注意力全在自己的腿上,倒是有些疼痛难忍了。 她轻轻的吹了吹膝盖,微凉的气息稍稍缓解了疼痛,阿锦向来怕疼,忽然鼻子一酸,滚烫的眼泪模糊了视线,阿锦赶忙抬袖拭去,这都是她罪有应得,没什么好哭的。 过了片刻,三秋还没回来,阿锦的心沉了沉,顾不得膝盖的疼痛,她穿好衣衫,出了房门。 炭火归厨房管,阿锦提着灯往厨房走去,厨房里灯火通明,隐隐有吵架声传入阿锦的耳朵。 阿锦心里紧了紧,脚步加快了些。 厨房里,三秋对面站着一位身材高挑的姑娘,姑娘的样貌不俗,颇为清丽,此刻掐腰瞪人的模样瞧着有些凶。 那位姑娘看向三秋的目光很不和善,她冷冷道:「厨房没有多余的炭火了。」 三秋道:「方才我还瞧见有人来拿炭火,怎么忽然就没有了?」 眼看二人要起争执,厨房的另一个人赶忙道:「有的,姑娘别急,我这就去给姑娘拿。」 「站住,我说没有便是没有,谋害太子的人也想要炭火,也不看自己配不配。」她哧道。 三秋想要辩解,袖子却忽然被人扯住了。 阿锦安抚的朝 三秋笑了笑道:「三秋,没有便没有吧。」 如今她们在太子府上住着,阿锦不愿与太子府的人起争执。 三秋有些不忿,可到底没有在说什么。 阿锦走远了,还能听见那位女子嘲讽的声音。 「枉皇后娘娘养了她十五年,竟养出来了个白眼狼」 …… 穿过抄手游廊,阿锦却并未回东厢房,她站在雪地里,对三秋道:「你先回去吧。」 三秋向来听从阿锦的话,是以并未多问,只是不放心的叮嘱道:「姑娘,她说的话您别往心里去,奴婢断然不信姑娘您会做出谋害太子之事,定是有人污衊姑娘。」 阿锦扬起笑脸沖她笑了笑,待转过身后,阿锦的眉眼便低落了下来 ,心里沉重有些沉重,太子府的人都因为她谋害太子而怨恨她,也不知道太子殿下和皇后娘娘信不信她。 她朝着太子寝殿的方向望了许久,月亮逐渐淡去,阿锦朝着那个方向抬步走了过去。 冬日的夜格外寂静,阿锦踏入那处院子时,瞧见屋子里一派灯火通明。 这么晚了,太子殿下还未歇息,应当是在忧心北塞之事,阿锦心里满是愧疚和自责,若是她不出宫去见林折玉,便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她在殿外徘徊片刻,随后暗暗吸了一口气,迈上台阶站在了殿前。 白墨正立在门外,阿锦放轻了声音问道:「王将军可还在里面?」 白墨不冷不淡道:「王将军已经走了,阿锦姑娘是有什么事吗?」 「我想见太子殿下。」阿锦抿了抿唇,忐忑说道。 白墨推门进去,阿锦从门缝中瞧见衡庭正伏案作画,他下颚的线条极为流畅,眉眼间皆是认真,举手投足间透露矜贵儒雅。 片刻后,白墨拱手道:「阿锦姑娘请进。」 阿锦先是站在门口拍打了一下自己身上的雪,这才踏步走了进去。 太子寝殿明亮宽敞,摆的物件都极为精緻好看,殿内纤尘不染,很是干净。 阿锦往前走了两步,隔着屏风向衡庭行礼道:「阿锦拜见太子殿下。」 随后阿锦便听到了毛笔被放下的声音,那道邤长的身影徐徐绕过屏风出现在了她眼前。 衡庭如往常般以兄长的口吻道:「阿锦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 「阿……」阿锦险些如先前那般喊出阿兄二字,可她如今已经不是他的妹妹了,阿锦当即改口道:「我,我并未谋害太子殿下。」 没有任何的措辞,阿锦直白的为自己辩解,说罢,阿锦便紧张的看着衡庭,生怕从他脸上看出不信的神情。 闻言,衡庭勾了勾唇,他的眉眼狭长锋利,却并未有压迫之感,瞧着很是温和,他的眸子落在阿锦的身上,温声道:「阿锦,你可知谋害太子是何罪?」 阿锦心头一滞,低声念出两个字:「死罪。」 第8章 阿锦说完那两个字后便垂下了眉眼,她并不想在衡庭那张素来温和的面容上瞧见不信任她的神情。 寝殿内的烛火轻微晃动,阿锦盯着自己映在地上的影子,她沉默着,有些不安的等待衡庭的宣判 。 衡庭看着阿锦的发顶,眼里是未曾在人前展现的异样情绪,半响,他轻声开口道:「阿锦,既是死罪,你如何能站在这里?」 阿锦愣了一下才明白他的意思,反应过来后,阿锦猛的扬起一张小脸看向衡庭,一双杏眸里出现星星点点的光亮。 接着便又听见衡庭道:「若是不信你,母后便不会去求父皇将你从天牢里放出来,母后和孤都是信你的,阿锦这般乖巧的性子,怎会做出蓄意谋害孤之事。」 他安抚的话语熨帖的传入阿锦的耳朵,将阿锦心里的彷徨不安一一抚平。 虽然他信她不是故意的,可他被气吐血是真,阿锦试探问道:「太子殿下可以让阿锦瞧瞧被毁的舆图吗,阿锦定会想办法将舆图拼起来。」 第12页 「舆图被撕咬成了碎片,无法复原。」他道。 阿锦眼底闪过失落和自责,接着便听到衡庭道:「你随我来。」 绕过屏风,阿锦瞧见案几上的东西时,好看的眼眸中满是震惊之色,她吶吶道:「这是北塞舆图?」 衡庭嗯了一声。 「磨墨。」他吩咐道。 眼前的北塞舆图并不完整,且墨迹未干,瞧着像是刚画的。 阿锦似是意识到了什么,世人都说当今太子殿下学识渊博,出类拔萃,阿锦此刻是真真切切感受到了衡庭的出众的才能。 北塞地形复杂,他竟能凭着记忆将其画出来,阿锦看向衡庭的眸子不由得多了些敬重。 阿锦立在案几旁,拿起墨条开始研磨,用力的那一瞬间,胳膊上忽然传来一阵痛意,阿锦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气。 安静的室内,这道声音格外清晰,衡庭一只手握着毛笔,将目光从正在画的北塞舆图上挪到了阿锦的身上。 他敏锐道:「胳膊怎么了?」声音柔和。 阿锦抿了抿唇,道:「不小心划伤了,没有大碍。」说罢,阿锦又拿起墨条研磨若无其事的开始研磨。 阿锦躲闪的眼神落到衡庭的眼中,衡庭捏着毛笔的手紧了紧,黑色的瞳仁里闪过片刻的暗色,稍纵即逝。 手腕忽然被人握住,阿锦不明所以的抬头看向衡庭,他面容温润,声音低柔道:「既是伤了,那便好好养着。」 随后阿锦便瞧见他从她手中接过墨条,细细的研磨了起来。 他衣袖挽起,露出了一截手臂,肌肉线条很是好看,手腕处的骨节微微突出,瞧着却并不消瘦,反倒是很有力量感。 研完墨后,衡庭便拾起毛笔,在羊皮纸上细细勾画,阿锦从侧面看过去,瞧见他神情专注,笔锋细緻遒劲,北塞舆图逐渐完整,随着他笔尖的勾勒,阿锦仿佛能瞧见塞北的风光。 不消片刻,北塞舆图已经完成大半,阿锦正暗自佩服时,衡庭忽然咳了两声,他随手拿起案几上的帕子掩着唇,又低声咳了起来,咳声像是被压抑着,透过帕子传出闷闷的声音。 阿锦当即上前道:「殿下,您……」 话还未说完,阿锦便瞧见那方帕子上沾染着血迹,在白色的织锦上很是刺眼。 阿锦瞪大了眸子,焦急道:「我这就去给太子殿下请太医。」说罢,阿锦提起裙摆便往外跑。 快到殿门口时,阿锦听到身后传来衡庭的声音,他道:「回来,孤无碍。」声音听起来有些喑哑和气力不足。 阿锦转身道:「殿下都咳血了,怎么能不找太医来,殿下放心,阿锦跑着去,很快便能将太医找来。」 「孤习惯了。」隔着一道屏风,这句话低低的传进了阿锦的耳朵里。 她很早便知太子体弱,可听他这般云淡风轻的说出来,阿锦更加自责了。 若不是她离宫,北塞舆图也不会被毁,太子殿下也无需深夜还在辛劳。 她回了内室,见那方染了血的白帕子已经不见了,太子正端正的坐在太师椅上,继续勾塞北舆图。 昏黄的烛火恍惚了他的苍白的面容,阿锦看着这一幕,声音闷闷道:「夜深了,殿下不若先歇息,剩下的明日再画可好?」 衡庭道:「塞北情势紧急,容不得延误。」 阿锦垂下眸子,轻声道:「殿下可还要亲自出征?」 衡庭先后出征过数次,皆战无不胜,他虽身子弱不能亲上战场,可智谋过人,总能以奇招制胜,且在营地里与将士同吃同住,每每使士气大增,曾一路将边疆各部族驱退数十里 ,不敢轻易进犯衡国边境。 可今年太子身体比往年更加病弱,这个消息不知怎么传到了塞北,那帮蛮人便又开始蠢蠢欲动。 阿锦虽然担心塞北,可眼下更心忧眼前人的安危。 「孤这身子……」他轻笑了一声,并未说下去,转而道:「你今日可瞧见王将军了?」 阿锦嗯了一声,接着便听到衡庭道:「王将军心系边关,年前便自请去镇守边关,只是父皇并未同意,眼下情势紧急,朝廷急需用人,是以便派王将军去。」 若说衡庭靠智谋取胜,那这位王将军靠的便是一身武力和排兵布阵的能力,他镇守边关多年,御敌经验丰富,是不可多得的将才,此次若是王将军挂帅出征,便相当于稳操胜券。 像是松了一口气般,阿锦松开了捏皱的袖子。 见状,衡庭将毛笔放下,一双清润的眸子看向阿锦道:「此事并非你的责任,你无需自责。」 阿锦以为他在宽慰自己,道了声:「多谢太子殿下。」 衡庭并未再言,提笔继续勾画塞北舆图。 阿锦静静的立在一旁。 提笔时,那方宽肩微动,月白色捲云纹大氅悄然滑落,露出太子精瘦的嵴背。 阿锦见他画的入神,并未察觉到大氅掉落,便上前一步将大氅捡起,上面残留着他的温度,透过指尖萦绕着阿锦,阿锦赶紧上前将大氅披在男人身上。 不经意间,阿锦触到了衡庭的肩膀,并不像看上去那般软绵,反倒是肌肉紧实,那方从衣领里露出来的锁骨,亦是十分精緻漂亮。 一声咳嗽让阿锦惊了一瞬,她当即收回目光,将大氅披好后赶紧往后退了两步,不敢再乱看。 第13页 想到刚刚自己的失态,阿锦的面皮滚烫,耳根也变得滴血,她怎么能盯着一个男人看的失神,况且这人自己曾经还唤他兄长。 阿锦闭上眼睛,试图将方才那一幕从自己的脑子里驱赶出去。 「若是困了,便回去歇息吧。」衡庭侧目看着她道。 阿锦心虚的别开眼,结巴道:「不,不困。」声音格外软糯。 眼前压过来一道暗影,抬眼间,衡庭站在了她的身前,轻笑的声音从阿锦头顶上方传来,阿锦仿佛能感受到他胸腔的震动。 阿锦不敢再抬眼,仿佛多看他一眼都是亵渎。 「刚才孤都瞧见你闭眼睛了,困了便是困了,无需勉强。」他的眼睛里带着笑意,和兄长般的纵容。 闻言,阿锦的耳朵更红了。 她不敢再多待,红着脸吶吶道:「那殿下早些歇息,阿锦便退下了。」 说罢阿锦便脚底生风欲跑。 熟料,肩头忽然被人按住,阿锦的步子被迫停住,她转过身,不解的看向衡庭。 只见衡庭的眼眸从她红透的耳朵上扫过,随后他将大氅递给她,道:「屋内热,外面冷,你披上再出去。」 阿锦逃一般从他手中接过大氅,将自己的身子裹着后脚步散乱的出了房门。 那抹纤细的身影从衡庭的眼眸中逐渐消失,明明灭灭的烛光下,那道邤长的身影如松一般在殿前立了许久。 直到白墨踏着月色进殿,寒风凌冽,他看着衣衫单薄的衡庭,皱了皱眉头道:「殿下怎的在此吹风?」 「殿下的大氅怎么不见了?」白墨疑惑道。 衡庭淡淡的收回目光,并未理会白墨,他立在窗前,沉声道:「林一。」 窗外的梅花树微动,几片红色的艷梅落于地上,一道玄色身影忽然出现在窗前,他到:「殿下有何吩咐?」低沉的声音里带着冬日的寒气,仿佛来自无边的暗夜。 衡庭抬手,将飘进屋内的梅花轻握于掌心,狭长的眉眼低垂着,目光落在鲜亮的梅花上,薄唇轻启,他道:「去查那日狱中发生了何事?」 林一领命而去。 第9章 这厢,阿锦绕过垂花拱门回了东厢房。 她进屋后猛的关上了门,靠在门口低低喘息,呼吸凌乱。 三秋见状,忙上前关怀道:「姑娘,您这是怎么了?」 阿锦捂着心口摇了摇头,示意无事。 可三秋却忽然惊声道:「这,这不是太子殿下的大氅吗,怎么在姑娘这里?」 三秋看着匆匆跑回来的阿锦,像是悟了一般,她凑到阿锦耳旁低声道:「姑娘,奴婢知道您喜欢好看的,这大氅绣工精美,无可挑剔,可是……」 三秋顿了一下,有些难以启齿道:「可是您也不能给它换个主子呀,若是被发现了……」 偷太子大氅,若是传出去,可太丢人了,这句话三秋放在心里,没说出来。 阿锦看了三秋一眼,待呼吸平稳后缓声道:「不是偷的,明日我便还回去。」 这件大氅虽然精美,可如何能比得过它的主人。 …… 翌日,天微微亮,阿锦睡眼惺忪的醒来,一双眸子含着水雾,还未完全清醒,便听到了三秋的愤恨声。 「连个热水都不给,这太子府的人也忒欺负人了。」即便刻意压低了声音,可还是入了阿锦的耳朵。 阿锦揉了揉眼睛,穿好衣衫后下了榻,见三秋坐在绣凳上,一副不忿的样子。 她走至三秋跟前,软声道:「三秋,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三秋看了一眼门口的位置,道:「姑娘,婢子本想去端些热水来给姑娘洗漱用,可谁知不仅没要到热水,还被他们一通嘲讽。」 太子府的人皆以为阿锦害了太子殿下,是以对阿锦颇有敌意。 阿锦轻轻拍了拍三秋的肩膀,无甚在意的笑了笑道:「没关系,用凉水也可以呀。」 三秋道:「这大冷天的,姑娘您如何受得了,不行,奴婢要去告诉太子殿下!」 阿锦赶紧喊住三秋,道:「别去,太子事务繁忙,怎能因为这等小事让他烦心。」 「去打凉水来。」阿锦吩咐道。 阿锦态度强硬,三秋只好不情不愿的去了。 三秋离开后,阿锦的目光落到了窗外的那片梅花上,她揉了揉眉心,脑子里一片混乱。 方才她做了一个梦,梦中是林折玉冷峻的面容,他身长玉立地站在雪地里,看向她的眸子很是冰冷,只不过细细看去,竟能从中瞧出几分解脱的快意。 他厌恶的看着她道:「终于能摆脱你了。」 枝头上的雪忽然抖落,扑簌簌的飘摇而下,冰凉的雪渣被风吹进阿锦的脖颈里,冰凉的感觉将阿锦从昨夜的梦境中拉了回来。 阿锦抬头望着初升的太阳,她眨了下眼睛,鸦羽般的睫毛微微颤动,泪水忽然从眼底滚落,落到了阿锦的手心里,炽热的温度仿佛要烧到阿锦的心上,一入当年的那场大火。 门外忽然传来三秋的声音,她端着凉水进来,道:「姑娘,水来了。」 阿锦收回目光,将情绪敛在眼底,她将手放进铜盆里,冰凉的水立刻包裹住她的手,方才的昏沉顿时消散。 阿锦净完面后,吃了一块管家送来的糕点后,拿起那件大氅出了房门。 第14页 她先去了厨房,按照陆太医的方子开始熬药,待阿锦将药材放进药炉里后,忽然被人从身后推搡了一下,阿锦踉跄的往前跌去,垂下的发丝险些落尽炉子里,她不明所以的转身,见身后是先前与三秋起争执的那位婢女。 她抱胸而立,看向阿锦的眼睛里带着些怨怒,见阿锦望过来,她嗤笑一声,道:「起开,太子殿下的药食也是你能接触的,若是你再起了什么谋害太子的恶毒心思,在药里下药害太子殿下怎么办。」 阿锦沉默半响,随后道:「我没有谋害太子,信不信由你。」 「徐阿锦。」她直呼阿锦的名字,道:「如今你早已不是什么宫里尊贵的小主子,别觉得别人还要敬着你。」 「若不是你出宫私会男人,你那只蠢猫也不会跑去咬坏太子舆图,太子殿下也不会被气的昏厥,你怎么还有脸待在太子府,难不成是因为太子殿下没被气死,你不罢休不成?」 「皇后娘娘好心收养你,你竟然反咬一口,谋害太子,当真是白眼狼,怪不得林世子看不上你。」 她顿了顿,随后勾唇看着阿锦道:「对了,你还不知道吧,林世子下个月就要娶亲了,听说娶的是定国公府的二小姐,二人门当户对,当真是一门极好的姻缘。」 闻言,阿锦像是被定在了原地一般,一双手不知要落在何处,无意间搭在了药炉上。 定国公府的二小姐公孙静,那是一个活泼灵动的女子,阿锦先前在宫中见过她一次,是个很明媚亮眼的人,先前,她便听说过,林折玉倾心于她,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呼吸有些困难,阿锦的眼尾顿时有些湿润泛红,怪不得先前他那般厌恶自己,原来已经有了心上人,原来是她挡了他跟别人的路,与她的婚姻一解除,便迫不及待的要娶别人。 阿锦笑了起来 ,笑着笑着便哭了,泪水和不断翻涌滚烫的沸水同时落在阿锦的手上,阿锦像是失去了痛觉般,无知无觉。 直到那位婢子打断她,将她推开道:「你疯了吗?你不要手了?!」 只见白嫩的手上已经被烫起了水泡,阿锦回了神,垂眸看着自己的手,慢慢的回了神,她眨了眨眼睛,随后微微抬手,轻轻的给自己吹了吹。 她道:「要的。」她还要给太子殿下煎药呢。 见她跟丢了魂一般伤心,那位婢子不屑道:「不就是个男人吗,他不喜欢你,你巴巴的上赶着也没用,还不如找个喜欢自己的。」 阿锦望着她,沖她点了点头。 可是喜欢一个人哪是那么容易放弃的…… 那位婢子又道:「我叫青兰,你的手既然伤了,就回去吧,这药便由我给殿下送去。」 阿锦自知自己现下的情况狂不宜见人,便道:「劳烦青兰姐姐了。」 青兰向来刀子嘴豆腐心,方才见阿锦哭的梨花带雨惹人怜的,心顿时软了下去,且瞧她这没出息的样,觉得她应该也不是存心谋害太子,是以对阿锦的敌意少了大半。 闻言,她对阿锦道:「回去别忘了涂药。」 阿锦沖她笑了笑,点了下头。 回了东厢房,阿锦便将自己闷头蒙住,放纵自己哭了起来,或许哭一场,日后便不会再惦记他了吧…… 不知何时,雪花又漫空飘了起来。 太子寝殿里,青云将药放在案几上,垂首道:「太子殿下,该喝药了。」 衡庭正手持书卷,坐在太师椅上,昨夜里画的北塞舆图已经不见了踪迹,闻言,他淡淡抬眸,一双幽深里的眸子里不见半分情绪,骨节分明的手指在书卷上轻轻点了两下 ,沉默片刻,他道:「她呢?」 青云愣了一下才反映过来问的是谁,这些天一直是阿锦来送药,此刻换了人,太子殿下疑惑也是正常,她解释道:「阿锦手烫伤了,不方便来送药,还望太子殿下见谅。」 青云垂着眸,接着便听到那道清柔的嗓音响起,「怎么伤的?」 青云顿了顿,犹豫道:「给殿下熬药的时候不小心烫伤了。」 屏风后面响起翻动书卷的声音,青云听见他道:「你下去吧。」 青云躬身退了出去。 衡庭将书卷放下,起身拿起药碗,他盯着药碗轻笑了一声,随后推窗,将药倒在了雪地里,动作行云流水,可谓赏心悦目,只是倒药之人的面容却有些说不出的阴郁之色。 雪花顺着敞开的窗户飘落进来,落到干净的衣袖上,太子喜静,是以院子里只能听见落雪的声音。 衡庭望着窗外的红梅,唤道:「白墨。」 白墨推门而进,迎面便是从窗户外吹进来的冷风,他忙上前道:「殿下,您怎么又吹风,您身子刚好些,可万不能吹冷风。」说着,他将窗户关上。 衡庭的目光淡淡的落到他身上,白墨缩了缩脖子,心里奇怪莫不是他做错事了,太子的眼神怎么看的他毛毛的。 只听他道:「将库房里最好的烫伤药给她送去。」 他这般神情,白墨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呢,闻言心里一松,当即道:「我这就派人去。」 「你亲自去。」男人淡淡开口。 白墨打小便侍奉衡庭,此刻听出男人声音里的不虞,立马正色道:「我这就去。」 不敢再怠慢。 第10章 雪静梅落,阿锦不知何时睡了过去,耳边忽然传来敲门的声音,三秋不在,阿锦迷迷糊糊的将头探了出来,她走到门口,将门打开。 第15页 见白墨正立在门外,阿锦道:「白大人有何事?」声音闷闷的,带着些许哑意。 白墨连忙摆手道:「不敢当不敢当,阿锦姑娘唤我白墨便好。」 随后他将手中的膏药递给阿锦,道:「太子殿下得知阿锦姑娘手被烫伤了,让我来给姑娘送膏药。」 阿锦有些惊讶的瞪大了眸子,下意识道:「殿下怎么知道的?」 白墨摸了摸鼻子,道:「方才青云去送药,殿下无意间得知。」 阿锦嗯了一声,将烫伤药接了过来,她扬起小脸,对白墨道:「替我谢谢太子殿下。」 白墨将药送到了便要走,阿锦赶忙喊住转身回屋将太子大氅拿了过来,正要拜託白墨将大氅还给太子时,阿锦忽然看见大氅濡湿了一片,被她哭湿的。 阿锦倒吸了一口气,沖白墨尴尬的笑了笑,心虚的将大氅藏在身后,道:「还望告知殿下,这件大氅待我洗过后还给殿下。」 大雪未停,白墨沿着长廊回了太子寝殿。 寝殿内,貔貅捲云纹铜炉里点着檀香,室内静寂。 白墨推门而进,绕过屏风,见室内除了太子还有一人。 一袭黑衣,浑身冷肃的林一正单膝跪在地上,他面前之人默不作声,神情难辨,气氛沉重。 白墨立在原地,犹豫片刻才上前道:「殿下,药送过去了。」 「你先退下。」衡庭淡淡启唇,对林一道。 待林一退出去后,衡庭起身踱步至窗前,白墨见状当即跟了上去,道:「阿锦姑娘说殿下的大氅待她洗过再还给殿下,属下瞧见那件大氅湿了一片,阿锦姑娘的眼睛也是红的,好像是哭过了,可是殿下不是并未责怪她吗,怎么还哭了呢,还是因为烫伤了手才哭的,姑娘家当真是娇气的可爱。」 话落,那道瞧不出波澜的眸子便朝他看了过来,白墨心神一癝,立刻住了嘴。 衡庭负手而立,道:「并非如此。」声音听不出喜怒。 …… 阿锦坐在井边洗大氅,耳边传来婢子们闲聊的声音,「我前几日出府瞧见林世子陪公孙姑娘上街买簪子,二人站在一起当真是般配的很,没想到林世子这样冷的人竟也会买簪子哄姑娘开心。」 「不得不说林世子笑起来真好看。」 阿锦搓洗大氅的手一顿,像是自虐般想要听更多。 「再好看也比不过我们太子殿下,太子殿下笑起来的时候让我觉得雪都化了。」另一个婢子道。 「是啊,我们太子殿下不仅人长得好,性格也是万里挑一的,上次我在殿前伺候的时候不小心将水洒在了殿下心爱的字画上,本以为逃不过一顿罚,没想到殿下只说让我下次小心些。」 「我也是我也是,我就没见过太子殿下对谁黑过脸,当真儒雅温润的很。」 「话说咱们太子殿下如今已弱冠,房里也没个人,也不知道我能不能有这个福分。」一位婢子道。 「殿下龙章凤姿,也是你能肖想的,听说皇后娘娘已经在选人了,你就别想染指殿下了。」另一个婢子道。 阿锦默默的听着她们从林折玉谈论到太子殿下。 夜里,阿锦从枕头底下翻出了一枚物件,是一块白玉环佩,样式有些老旧,稜角也被磨平了,阿锦捏在手里,有些不舍的摩挲了几下,心里想着要物归原主了。 …… 皇后娘娘说让她照顾太子殿下,却并未说要照顾几日,翌日,阿锦起床,照常去厨房熬药。 厨房里多了两个生面孔,是两位长相温婉清丽的女子,年岁与阿锦不相上下。 见到阿锦后,两位姑娘道:「锦姑娘好。」 阿锦朝她们看过去,觉得二人有些熟悉,像是在哪里见过。 其中一位见她疑惑,主动道:「婢子原是在皇后娘娘宫中伺候的,现下被皇后娘娘派来照顾太子殿下。」 听她说完,阿锦当即想到了昨日那几个婢子提到的房中人。 阿锦的视线落到了药炉上,眼见药熬好了,阿锦下意识的想要顺手端下来,其中一位当即道:「我来吧,皇后娘娘派我们来照顾太子殿下,日后太子殿下的事就都交由我们了,姑娘若是在太子府住的舒心,便可安心住下去,只是太子的事便不劳烦姑娘了。」 阿锦怔了怔,她好像不该继续留在太子府了…… 如今皇后娘娘派了人来照顾太子殿下,也没有用的上她的地方了,她若继续留在太子府反而有种赖着不走的感觉。 阿锦沉默着回了东厢房,东厢房内,三秋将已经晾干的大氅叠好放在了矮榻上。 见阿锦回来了,三秋兴致勃勃的对阿锦道:「姑娘,徐府给您送来了一封信。」 听到徐府二字,阿锦眸子亮了亮,道:「可是阿娘送来的?」 三秋道:「是,您快拆开看看。」 阿锦欣喜的拆开信,没看两行,眼眸里的神色便暗了下去,捏着信的葱白玉指紧了紧。 「你还待在太子府干什么,是谋害太子不成又另起一计?若是不想你娘和你弟弟受苦,便赶快回来,免得连累徐府。」,信虽是阿娘送来的,可信里的话却是徐夫人写的。 想到阿娘和自己的弟弟,阿锦闭了闭眼,沉默片刻后,对三秋道:「三秋,我要回徐府了,你……」 三秋赶忙道 :「我跟着姑娘回去,婢子先前求了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允了婢子出宫跟着姑娘。」 第16页 阿锦长吸了一口气,道:「徐府不及宫里,若是跟着我,恐会受苦。」 「若是不是姑娘当年收留我,婢子早就餵了野狗了,跟着姑娘便是婢子幸事,便是受再多的苦婢子也愿意。」三秋道。 「姑娘别不要我。」三秋又道,语气里已然带了哭腔。 阿锦见状,当即上前拉着她的手道:「你愿意跟着我,我怎会不要你。」 阿锦又道:「你先收拾东西,我去告知太子殿下一声,今日咱们就走可好?」 三秋应下,阿锦当即出了东厢房,朝着太子寝殿而去。 庭院里的落雪被打扫干净,从路上走过连个脚印都留不下。 阿锦到了寝殿外,却被告知太子殿下眼下不再府里,阿锦只好先回了东厢房。 本想留封信,可阿锦又觉得不太正式,太子殿下这几日待她如此好,她若离开,怎么也要当面告别。 抱着这个念头,阿锦等到了天黑。 月光清亮,阿锦坐在太子寝殿外的长廊上,夜风寒凉,阿锦靠在柱子后面,可冷风还是止不住的往脖子里灌,她抬头顺着长廊往外瞧了瞧,有些担忧太子殿下今晚会不会回来。 正当此时,廊下忽然传来说话声,且是阿锦熟悉的声音。 「也不知今夜太子殿下会不会回府,咱们初到府上,连住处还未安排,太子殿下若是不回来,咱们总不能同那些下人住在一起吧。」 是早晨见过的那两位姑娘,她们二人立在廊下细声交谈。 「左右我们都是婢子,与下人同住又何妨。」穿着绿色留仙裙的姑娘淡然道。 「落梅姐姐,你当真不知道皇后娘娘派我们来是干什么的?咱们同那些下人怎能一样?」名唤绣冬的姑娘道。 「太子殿下向来洁身自好,你觉得皇后娘娘派我们来侍奉殿下,殿下就能看得上我们吗?」落梅道。 「不试试怎么知道,太子殿下这般丰神俊秀的人,难道你就从未肖想过?」绣冬挑眉问道。 落梅沉默不语,绣冬嗤笑了两声。 廊下忽然变得安静,沉稳的脚步声变得清晰,阿锦忽然听到那两位姑娘齐齐喊道:「太子殿下。」声音柔媚。 衡庭微微颔首以示回应,步子却并未停下。 眼见人就要走了,绣冬忍不住上前阻拦道:「殿下,皇后娘娘叮嘱婢子要好好照顾太子殿下,今夜便由婢子侍奉殿下可好?」 绣冬说罢便忐忑的望着眼前那道高大的身影,一双剪水秋眸里尽是期盼和几分羞涩。 衡庭脚步顿住,清朗的眸子落到二人身上,他淡淡启唇道:「孤无需侍奉,退下吧。」 「白墨,将她们安置好。」他又道,低柔的嗓音里带着疏离。 阿锦不欲窥探这等隐秘事,是以一直捂着耳朵,生怕听到什么不该听的,直到身前的风停了,耳边传来太子的声音。 「怎的半夜坐在这里吹风,可是有事找孤?」他道,声音是说不出的温柔。 阿锦赶紧将捂着耳朵的手放下,她看着眼前的衡庭点了点头。 她行礼道:「我来与殿下告别,如今我以草民之身,住在太子府不合规矩,且我阿娘思念我,我想早些回去看我阿娘,还望殿下见谅。」夜风吹久了,阿锦觉得自己的牙齿都在打颤,连带着声音有些颤动。 说罢,阿锦便止住了呼吸,静等眼前之人的回应。 衡庭身上是凌冽的寒气,可他如玉般的气质硬是将这几分寒气压了下去,让人觉得夜风都暖了几分。 他静静的立在那里,月光投下的影子裹着阿锦,他垂眸看着眼前的小姑娘,沉默不语。 阿锦暗暗抬眸打量了太子一眼,那张俊逸的面庞如往常般温和,辨不出神色。 他迟迟不开口,阿锦心里便有些说不出的慌乱。 如银的月色落在衡庭的身上,他站在清冷的月光中,在阿锦垂下眸子时,看向阿锦的目光深沉幽暗,不过稍纵即逝。 第11章 眼前的小姑娘浑身紧绷,瞧着便是紧张的模样,衡庭深沉的眼眸中染上了几分笑意。 他道:「阿锦这般紧张做什么,可要孤备车送你回去?」 阿锦有些结巴道:「不,不用,多谢太子殿下。」 「阿锦无需与孤如此客气。」他道。 「夜深了,阿锦便不打扰殿下了,殿下早些歇息。」阿锦颔首道。 那抹月白色长袍从阿锦的眼前而过,阿锦眨了下眼睛,忽然转身喊道:「殿下。」 衡庭的步子顿住,亦回身看着她,一双眼睛里似有清潭,他柔声道:「阿锦可还有事?」 阿锦攥住袖裾,柔软的锦缎团在阿锦的掌心,阿锦抬眸,一双杏眸直视着眼前高大的的身影。 她犹豫了一下,轻声道:「我真的没有谋害殿下,那日我有事出宫,没有照看好雪团,并非有意让雪团撕毁舆图,更不想害殿下昏迷。」声音低软,含着浓浓的自责。 许是吹久了夜风,眼前的小姑娘发丝凌乱,小巧的鼻头红润精緻,眼尾处微微湿软,秀眉轻轻皱着,瞧着颇为怜人。 衡庭默然片刻,温声道:「孤说信你,并非是骗你的。」 阿锦抬头看着他,抿了抿唇,并未说话。 他轻笑一声,又道:「孤骗你一个小姑娘作甚?别胡思乱想,这件事孤已经派人去查了,已经查到了些眉目,此事与你无关,你无需如此自责。」 第17页 阿锦瞠目结舌,惊讶道:「殿下是说,谋害殿下的另有其人?」 衡庭嗯了一声,没再言语。 阿锦支棱起脑袋,提心弔胆地望了眼四周,只觉得下一瞬便会有刺客从黑暗中杀出来,直奔衡庭,她侧了侧步子,挡在衡庭的跟前。 这番小动作自然逃不过衡庭的眼睛,那双温润的眸子里蓄满了笑意。 小姑娘毛茸茸的乌黑发顶落在男人眼底,男人修长的玉指动了动,深邃的眼眸里闪过克制。 「那殿下一定要注意安全。」细软的声音响起,像是轻柔的羽毛般落在人心上,有些无端的勾人。 太子府皆备森严,刺客之流自然是进不来,可阿锦还是分外担忧。 衡庭嗯了一声,低柔的嗓音含笑。 衡庭眉眼柔和,面部线条流畅分明,笑起来时比月色还要好看几分。 正当此时,白墨咋咋呼呼的嗓音忽然传了过来 ,他有些恨铁不成钢道:「殿下,您顾着点身子好不好,病刚好,就在这里吹冷风,殿下的身子如何受得了。」 衡庭瞥了他一眼,似是有些嫌他聒噪。 白墨看了阿锦一眼,似是嫌她拖着太子在廊下夜聊,阿锦当即有些羞赦道:「殿下快回寝殿吧,阿锦告退。」 说罢便躬身行礼等着衡庭先走。 熟料,那道身影不仅没走,甚至还更近了。 他沉朗清润的嗓音在暗夜中响起,「阿锦。」 阿锦抬头,杏眸里映着月色,静静望向他。 「夜深了,明日再走吧。」他道。 阿锦愣了一下,吶吶回道:「好。」 长袍微动,与她的裙裾轻微碰撞,那道高大的身影逐渐远去。 待那抹身影消失后,阿锦转身沿着长廊往东厢房走去。 一进屋,阿锦便看了小榻上那件被叠的整整齐齐的大氅,她微微蹙眉,心道怎么忘把大氅还回去了。 她走至矮榻前 ,将大氅抱进怀里,随后望了一眼天色,乌云压月,外面伸手不见五指,她敛神,把大氅又放回了矮榻上。 如今天色已晚,还是明日还给殿下吧,阿锦心想。 翌日,阿锦拿着那件月白色捲云纹大氅去太子寝殿时,被告知殿下不在府中,阿锦便将大氅交给了白墨,随后带着三秋出了太子府。 太子府门口站了一众侍卫,威风凛凛,守卫森严。 阿锦站在街道上,回身望了一眼,随后转身离开。 徐府并未派马车来接,阿锦先前在宫中积攒的银两也没能带出宫,是以阿锦和三秋便只能走着回徐府。 雪已经停了多时,晴空当日,街道上格外热闹,太子府与徐府隔了两条街,阿锦慢悠悠的往徐府走去。 「冰糖葫芦,冰糖葫芦。」小贩的叫喊声使得阿锦下意识的看了过去,摊子上摆着数十根冰糖葫芦,个个颗粒饱满,色泽红润,上面挂着晶莹剔透的糖晶,瞧着便十分诱人,看的阿锦有些挪不开眼。 先前在宫中,有皇后娘娘管束,阿锦很少能吃到冰糖葫芦,偶尔衡庭进宫时会给她带一串解解馋。 眼下冰糖葫芦就摆在阿锦眼前,阿锦没出息的咽了咽口水。 三秋看着阿锦眼巴巴的模样,有些窘迫的扯了扯她的袖子。 三秋贴在阿锦耳畔低声道:「姑娘,咱没有银子。」 阿锦难以置信的看着三秋,黑亮的眸子略含疑惑,她微微张口,轻声讶然道:「我们连根糖葫芦都买不起吗?」语气里带了些小姑娘吃不到糖般的委屈。 三秋尽管心有不忍,但还是狠心的戳破了阿锦的幻想,她道:「姑娘,我们如今身无分文。」 阿锦撇了撇嘴,有些不舍的收回了目光,阿锦一转身,一道熟悉的身影闯入她的眼帘。 那人身姿高大,面容冷峻,见到她时狭长的眼眸一凛,满是寒色。 「折玉哥哥,我要的糖葫芦买了吗?」一道不算陌生的声音闯入,阿锦顺势看了过去。 说话的是一个面容娇俏的姑娘,年岁与阿锦不相上下,阿锦认得这位姑娘,是定国公府的二小姐公孙静,也是林折玉现在的未婚妻。 公孙静身上裹着一件青色大氅,上面绣着翠绿竹纹,阿锦一眼便认出来了,这是今年过年时她送给林折玉的新年礼,上面的竹子是她亲手绣的,当时为了绣竹子,阿锦熬了好几个晚上。 公孙静也看到了阿锦,她愣了一下,随后扬起笑脸,高兴道:「锦姑娘也买糖葫芦呢。」 「这家糖葫芦可好吃了,这几次我与折玉哥哥出来逛街,折玉哥哥都会买给我。」她道,笑容明媚。 阿锦的视线落在了林折玉手中的那串糖葫芦上,山楂颗粒饱满,很是红润,瞧着比摊铺上的其他糖葫芦都要好,一看便是精心挑选的。 林折玉察觉到她的视线,剑眉微蹙,将手中的冰糖葫芦给公孙静递了过去。 公孙静咬掉半颗山楂,笑着对林折玉道:「折玉哥哥你尝尝,可甜了。」说完,她将糖葫芦递到林折玉道的嘴边,示意他尝一尝。 林折玉顿了一瞬,随后将公孙静咬过的那半颗山楂吃下。 公孙静羞涩一笑,当即问道:「好吃吗?」 「好吃。」声音依旧如他这个人般清冷,可却让人从中听出了几分宠溺。 阿锦不由得想到了先前她餵他吃糖葫芦时的场景,他当时不仅推开了她,还冷冰冰的说他不爱吃甜的。 第18页 当时阿锦还以为他确实不爱吃甜的,可眼下却明白了。 他哪是不爱吃甜的,只是不喜欢吃她给的罢了。 二人的举动着实刺眼,阿锦深呼了一口气,随后道了声:「二位慢慢逛,我就不打扰了。」 阿锦转身欲走,公孙静忽然拦住她道:「锦姑娘,你不是来买糖葫芦的吗,这还没买怎么就要走了?」 阿锦囊中羞涩,只能道:「我只是路过。」 「那咱们真有缘分,偌大的京城说碰见便碰见了。」公孙静笑道。 阿锦直觉她话中有话,下意识的看了林折玉一眼。 林折玉眉眼冷肃,道:「徐阿锦,你好自为之。」 他虽未明说,可阿锦顿时明白了,他在怀疑她跟踪他。 叫她徐阿锦,是为了提醒她如今她已经不是皇后娘娘的养女衡阿锦了,他们的婚约也已作废。 阿锦开口想要辩解,可又觉得没什么解释的必要,就算是她说并未跟踪他,他也不会信的。 阿锦苦笑一声,没言语,林折玉当即冷笑了一声,觉得她这是默认了。 林折玉上前一步,看向阿锦的目光里带了些毫不掩饰的厌恶,他道:「徐阿锦,以后没人护着你了,莫要在我跟前耍弄这些上不了台面的把戏。」 「谁说没人护着她了,林世子,我不过是让家妹在此地等我片刻,怎么就成了耍弄把戏呢?」一道声音传了来,阿锦欣喜的回头,来人手执一把摺扇,身穿红色长衫,眼眸狭长魅惑,一副风流倜傥的模样。 阿锦眼睛亮了亮,喊道:「玉卿哥。」 徐玉卿笑着应了一声,阔步走至阿锦的身前,抬手揉了揉的阿锦的脑袋,道:「阿锦,大哥来接你回家。」 林折玉看着二人亲密的模样,眼眸冷了冷,一言不发的转身走了,公孙静赶忙跟了上去。 街角处,一道邤长的身影正立在那里,一双如清潭般的眸子看向阿锦,俊逸的面容十分平静,让人辨不出什么情绪。 白墨凑上前,顺着衡庭的身影望了过去,他道:「殿下可要给锦姑娘送过去?」 此时,徐玉卿给阿锦买了一串糖葫芦,小姑娘笑的十分开心。 衡庭收回视线,将手中糖葫芦递给白墨,道:「给你了。」随后阔步离开了街角。 第12章 阿锦捏着糖葫芦,跟在徐玉卿身侧。 徐玉卿看了眼阿锦,道:「回家怎的不派人告诉大哥一声,大哥好派人去太子府接你。」 徐玉卿今年殿试夺得头筹,乃是当今圣上跟前的红人,阿锦知他事务繁忙,是以并不想因为这等小事扰他。 阿锦扬起小脸看着他道:「我认得回徐府的路,可以自己回去。」 徐玉卿戏嚯道:「我们阿锦长大了。」 徐玉卿还有要事,是以送阿锦到徐府门前便离开了。 徐府府门两侧各有一座石狮子,瞧着很是威风。 阿锦站在门口深吸了一口气,跨步迈了进去。 先前在宫中,她最放心不下的便是她阿娘和弟弟,这五年间,因她收养在皇后娘娘膝下,是以徐夫人心存忌惮,不会如先前那般肆意打骂她阿娘和弟弟,可如今她以这般难堪的身份回来,也不知会面对些什么…… 阿锦嘆了一口气,朝着主院而去。 隔着老远便听见徐夫人身侧的李嬷嬷正在院子里斥责婢女。 「你个蠢货,饭都白吃了吗,连个雪都扫不干净,别以为自己侍奉过老爷就飞上枝头了,还不是得在夫人眼皮子低下伺候着,要是再让我看见你们这些贱骨头犯懒,我就去告诉夫人 ,到时候被赶出府还是挨顿板子那就说不定了。」 阿锦敛了神情,迈步进了院子,她行至李嬷嬷跟前,道:「李嬷嬷,夫人可在里面 ,阿锦来给夫人请安。」 李嬷嬷打量了她一眼,随后抬高了声音道:「二姑娘回来了啊,我这就去告诉夫人。」 说罢,李嬷嬷便撩开厚重的门帘,推门进了内室。 那位被斥责的婢女见李嬷嬷走了,当即冷了眉眼,当阿锦不存在般,冲着内室的方向不屑道:「呸,老妖婆。」 语气中满是气愤,不过声音却压得极低,生怕屋内的人听见。 那位婢子年纪不大,也就二十出头的年岁,骂完后,她朝阿锦看了过来,她轻笑了一声,随后朝阿锦凑了过来,神神秘秘的问道:「你为什么要谋害太子?怎这么想不开。」 她看向阿锦的目光,似是在说她不知好歹,是个白眼狼。 阿锦闭了闭眼,眼前是前天晚上衡庭说他信她的模样。 别人都不信她又如何,当事人信她便好。 那位婢子未得到回应,便道:「问你话呢,怎么不说话,如今你也不是什么公主,架子怎么这么大?」 阿锦睁开眼,直视着她道:「我没做过谋害太子之事。」 婢子嗤笑一声,道:「骗谁呢,没谋害太子你会落到这般田地?」 左右解释不清,阿锦便不再说话了。 婢子清媚觉得无趣,便主动攀谈道:「你别看我被这个老妖婆训斥,你那阿娘和弟弟这些天过的日子比我还惨。」 虽早已预料到徐夫人不会善待她阿娘和弟弟,可阿锦听到这话心里还是一沉。 「尤其是你阿弟……」清媚正说着,李嬷嬷从屋里出来了。 第19页 她掐腰沖这位婢子骂道:「你个下贱东西,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身份,一个妾都算不上的玩意,二姑娘也是你能攀谈的。」 虽喊着二姑娘,可对阿锦的态度却并不见恭敬,李嬷嬷骂完婢子,转而对阿锦道:「夫人正午睡呢,二姑娘要是见夫人,恐怕得等一会。」 阿锦道:「那我便在此等夫人醒了在给夫人请安。」 这一等便等到了傍晚。 如今天寒地冻,阿锦在院子里等了整整一个下午,李婆子出来跟她说夫人醒了时,阿锦腿都有些冻僵了。 屋内摆着炭盆,满室生温,屋内的摆设样样精巧好看,皆是上好的东西,阿锦目不斜视,进了屋子后看向端坐在主位上的徐夫人。 徐夫人面容冷峻,身上穿戴不凡,瞧着贵气十足,阿锦恭恭敬敬的半曲着身子行礼。 徐夫人无言,眼睛并不看向阿锦,她端起茶盏,徐徐的喝着。 阿锦方才在外面站了半天,双腿很是酸软,如今行礼,徐夫人迟迟不理她,阿锦的双腿已然开始打颤。 阿锦想要站起来,可一想到自己的阿娘和弟弟都在徐夫人手底下讨生活,阿锦便只能忍着。 「李嬷嬷,谋害太子是何刑法?」徐夫人忽然开口道。 李嬷嬷道:「处死且株连九族。」 徐夫人闻言将茶盏放下,掀了眼皮看向阿锦,沉声问道:「你可知道?」 阿锦抬眸,应道:「阿锦知道。」 话落,徐夫人忽然发了怒,将茶盏朝着阿锦扔了过来,碎瓷片在阿锦的脚边炸开,徐夫人恨声道:「知道?既是知道你又为何做出谋害太子这等蠢事?我自问待你不薄,你这般做,是想牵连我们徐家吗?」 阿锦抿了抿唇,有些无力道:「我没有谋害太子。」 「若是我做了谋害太子之事,如今我也不会安好的站在这里。」阿锦一字一顿道。 徐夫人却仿佛被这话气到了,她到:「你还敢顶嘴,来人,把这个逆女关进祠堂,不反思好就别出来了。」 …… 待李嬷嬷走后,阿锦熟练的坐在了跪拜的蒲团上。 祠堂里很是阴冷,不知从哪吹进来的风裹挟着阿锦,冰寒刺骨。 阿锦蜷缩起身子,抱着自己的双腿坐在蒲团上,抬眼望着窗外的太阳。 也不知阿娘和弟弟如何了,徐夫人那么恨阿娘,阿娘和弟弟的日子应当不好过…… 许是徐夫人吩咐过了,到了晚间,也没人来给阿锦送饭。 好在阿锦食量小,且也没什么胃口,便这么过了一夜。 翌日,天不亮,祠堂外面有人压低声音喊阿锦。 阿锦慢慢睁眼,听到这声音一双杏眸当即亮了,阿锦朝着门口跑了过去,可因着腿发麻,径直地扑在了地上,顾不上疼,阿锦赶忙起身跑到门口处。 「阿锦,娘给你带了吃的,你快吃。」 一个饼从门缝里递了进来。 阿锦将饼捏在手里,紧靠着门问道:「阿娘,夫人这些日子有没有为难你和弟弟。」 外面沉默了一瞬,「没事,都习惯了。」林姨娘道。 阿锦眼眶当即红了,她紧紧的捏着饼,随后对林姨娘道:「阿娘,您快回去吧,若是被夫人的人瞧见了,恐怕又是一番责罚。」 林姨娘抬袖抹泪,道:「你放心,等你父亲回来了,阿娘便去求他,让他放你出来。」 阿锦乖声应道:「好。」 脚步声逐渐走远,阿锦坐回蒲团上,她凝神看着手中的饼,眼泪忽然就流出来了。 她刚回来便被罚跪,可想而知,这些天阿娘和阿弟过得是什么日子。 阿锦抬眼望了眼窗外,太阳还未升起,外面灰濛濛的,阿锦不由得开始担忧以后的生活。 …… 林姨娘离开祠堂后径直的去了徐府府门处,她站在门口,翘首以盼,看到下朝回来的徐云朗后,她捏了捏帕子,迎了上去。 徐云朗从轿子上下来,将林姨娘拥进了怀里,林姨娘下意识的挣了挣,没挣脱,便由他去了。 她道:「老爷,阿锦回来了。」 徐云朗闻言,笑着道:「回来了好,她在哪呢,我去见见她。」 林姨娘眼角沁出泪,软声道:「许是阿锦触怒了夫人,眼下正在祠堂罚跪呢。」 徐云朗闻言,皱了皱眉,却没说什么,只道:「那等夫人气消了,我在去见阿锦。」 说罢,便不顾林姨娘,加大步子走了。 这件事不知怎么传到徐夫人耳根前,徐夫人气怒,摔了不少东西,她骂道:「那个狐媚子,还想跟老爷告状。」 她冷笑一声,道:「既然不认错,那便继续关着,谁都不许给她饭吃。」 阿锦在祠堂又待了两日,林姨娘没再来过,阿锦心里沉沉的,有些担心林姨娘。 两日没吃东西,阿锦腹中空空,脸上毫无血色,嘴唇都泛了白,按以往的经验,徐夫人应当会关她五天,可先前一天还会有一顿饭,眼下却什么都没有,阿锦心里不由得有些慌,徐夫人莫不是要饿死她。 直到晚上,阿锦被饿得昏了过去。 在祠堂门外看守的人听到动静,意识到不对,赶忙推门进来,看到昏倒在地的阿锦,她当即去禀报给了徐夫人。 徐夫人闻言,嗤笑一声道:「在宫里养了五年,养的这般娇气,将她扔柴房里去,厨房里还剩下什么吃的,随便给她一些。」 第20页 话落,门房忽然火急火燎的跑了来。 门房粗喘着气,道:「夫人,太子来了,太子来了。」 门房因为心急,说的快,徐夫人没听清,道:「谁来了?」 门房指着府门口的方向道:「是太子殿下,现下就在外面呢。」 徐夫人闻言,当即一个踉跄,险些摔倒,李嬷嬷赶紧上前扶住她。 徐夫人双眸震惊,神情虚晃了一下,她吶吶道:「太子殿下来徐府做什么?莫不是因为那个丫头犯蠢,要治我们全府的罪?」 她急道:「快去找老爷,快去!」 第13章 门房找到徐云朗时,徐云朗正腻在清媚那里,闻言赶忙穿好衣衫,出门相迎。 路上,徐夫人既担忧又愤怒,她道:「早知道,那丫头一生下就该掐死她,免得给我们惹来这么大的祸事,谋害太子是要诛九族的,这个混帐东西,当初就该一碗红花给她娘灌下去,省得生出来祸害人。」 徐云朗默声听着,待徐夫人发泄完才不紧不慢道:「你少说些,当今太子仁善,阿锦这个谋害太子的罪魁祸首都活的好好的,怎么会牵连九族,太子殿下前来,说不定是有别的事,你先镇定些。」 「你区区一个侍郎,殿下亲自前来难不成还是找你的,我看,八成是来治我们罪的。」徐夫人愤愤道。 徐府门口,衡庭身穿淡青色蟠螭纹衣衫,外罩一件玄色忍冬大氅,挺拔的身姿立在那里,端的是清风玉骨,气度不凡。 徐云朗躬身道:「下官徐云朗拜见太子殿下,不知殿下前来 ,有失远迎,还望殿下见谅。」 衡庭温声道「徐侍郎无需多礼。」 尽管世人都传当今太子儒雅温润,仁慈和善,可徐云朗头一次同太子说话,紧张的额头都冒了汗。 徐云朗恭敬道:「不知殿下前来所为何事?」 衡庭道:「关于北塞舆图被毁一事,孤有话问阿锦。」 听到北塞舆图,徐夫人心里一沉,当即道:「妾身已经责罚过她,她做出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情,我们徐家也是容不得她的,殿下若是想要惩罚她,我们但凭处置。」话里话外生怕牵连徐家。 听到责罚二字,衡庭掀了眼皮淡淡的看向徐夫人,他道:「如何处罚的?」声音平淡,没甚情绪。 徐夫人不敢在太子面前撒谎,照实说了,最后徐夫人道:「她犯了这样的过错,妾身本想着给她一个教训,可她身子弱,不过是饿了几顿便晕过去了。」 衡庭眉眼一低,素来温润的眸子添了几分凌厉,他沉声道:「她有何错?孤怎么不知道?」 徐夫人顿时愣住了,半响没说话,徐云朗见势头不对,当即转了话头对衡庭道:「臣这就带殿下去见阿锦。」 徐云朗说完,忽然想起自己不知道阿锦现下在何处,便催促徐夫人道:「你把阿锦安置在何处了,还不快带殿下去见她。」 徐夫人眼眸闪躲,低声道:「在,在柴房。」 衡庭深邃的眸子一暗,面色沉了些许,白墨见状,对徐云朗道:「还不快带路。」 柴房里,阳光透过窗户投在阿锦的脸上,照出她的面容,连着几天未吃饭,阿锦的脸都瘦了一圈,一双眸子没了光亮,干巴巴的躺在干一堆干草上,旁边是一碗浑浊的汤水,也不知是什么东西做的。 衡庭进来时,阿锦正饿的神思混乱,本能的去拿身边的吃食。 刚拿在手里的碗忽然被打掉,阿锦疑惑又气愤的抬眸,却在看清来人的样貌时,愣在原地,一双无神的眸子亮了亮,她唤道:「殿下?」 阿锦缓慢地坐了起来,有些迟疑问道:「是殿下吗?」 阿锦晕乎乎地看着眼前的人,觉得自己是饿出幻觉了,太子殿下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是孤。」衡庭道。 阿锦吶吶问道:「殿下是来找阿锦的吗?」因为没有力气,阿锦的声音细弱蚊吟。 衡庭眼眸沉了沉,嗯了一声,随后转头看向身后的徐云朗,道:「孤听闻徐大人治家有方,原来就是这么治的吗?」衡庭的声线清朗,素来温和,可此刻声音被压低,不怒自威。 徐云朗印象中的太子殿下向来和和气气的,永远是一副温和的模样,如画般的眉眼温柔含笑,很是温和,此刻见他变了脸,徐云朗心里一紧,险些跪下去。 他连忙道:「是臣疏忽了。」随后对下人道:「还不快将二姑娘抱回卧房,再去厨房弄些吃食。」 徐云朗身后的小厮当即上前,正欲按照徐云朗的吩咐抱阿锦时,一道玄色的身影挡在了他跟前,比他动作更快的抱起了阿锦。 在场人都暗暗倒吸了一口气,看向阿锦的神情也多了几分探究。 不是说她得罪了太子,才被赶出宫的吗,现下是什么情况,太子殿下怎么还亲自抱她了?众人纷纷疑惑。 阿锦身下忽然一轻,被人稳稳的抱在了怀里,周身被松石般的气息包裹着,身下的臂膀稳妥有力,莫名的让人有安全感。 「带路。」衡庭对徐云朗道,随后他又吩咐白墨去请郎中。 阿锦动了动唇,有些报赦道:「殿下,阿锦身上脏,我可以自己走。」 她先前在宫中便知,太子殿下极爱干净,如今她身上沾满了干草,就连她都有些嫌弃自己。 第21页 「阿锦不脏。」衡庭低头看向阿锦,声音莫名的温柔。 徐云朗带衡庭去了阿锦十岁之前住的地方,屋子还未收拾,处处散发着霉味,根本没法住人。 衡庭抱着阿锦立在门外,一声不发的看向徐云朗,徐云朗头上沁出些冷汗,赶忙道:「臣这就派人来收拾。」 婢子先将床榻收拾了出来,衡庭动作轻柔的将阿锦放在了榻上,衡庭的目光在阿锦干的泛白的唇上停留了一瞬,如清潭的眸子深不可测。 衡庭随手接过徐夫人给他泡的茶,随后递给了阿锦,对她道:「喝水。」声音低柔。 阿锦口中干渴,接过来后便要往嘴里灌,衡庭修长的指忽然伸过来拦住了她,阿锦不明所以的抬头,衡庭幽深的瞳仁里满是柔意,他道:「慢些喝,小心烫。」 阿锦心头轻跳,小口小口的抿着茶水。 随即,衡庭朝着徐云朗淡声开口道:「先前徐家出了一个状元郎,朝中上下无人不称赞徐侍郎教子有方,今日倒是让孤见识了徐侍郎是如何教的子,孤属实怀疑徐侍郎虚名在外,盛名不实,徐侍郎,你说呢?」 徐云朗闻言,当即冷汗连连,跪在地上,道:「是臣疏忽了。」 不过许是当今太子殿下温和的性子深入人心,让人少了些忌惮,徐夫人嘴快道:「殿下,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如何教导孩子,这都是关起门来的家事,如今这丫头与您没有半分关系,至于我们如何惩戒她,便不劳烦殿下费心了。」 衡庭闻言,从榻边站起身,一步步走到徐夫人身前,素来温柔的面庞少了几分温和,他轻轻勾唇,狭长幽深的眸子落在徐夫人身上。 「惩戒?不若徐夫人同孤说说,她犯了何错要被惩戒?」他沉声道。 徐夫人乃扬州首富出身,在闺阁时是被千娇万宠的大小姐,性子泼辣又单纯,此刻浑然听不出衡庭不虞的语气。 徐夫人道:「她被宫里赶出来了,定是犯了不可饶恕的过错,妾身只是小惩一二,让她长点记性,以后行事也能稳重些。」 「宫里如今不认她这个皇后养女了,她在外不比宫里,自然不能如以前一般肆意行事。」徐夫人以为阿锦好的口吻道。 话落,衡庭掀了眼皮淡淡的目光落在徐夫人身上,他敛了神色,声音沉稳道:「宫里不认她,孤认她。」 话音掷地有声,砸进众人心里。 第14章 此刻的太子殿下气势威严,全然不似以往的模样,徐云朗当即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他赶忙扯着徐夫人跪下,颤颤巍巍拜倒在地上道:「贱内失言,还望殿下宽恕。」 气氛变得沉重,衡庭未言,他转身回到阿锦的身侧,看着阿锦手中空了的茶杯温声道:「可还要喝?」 他神色自如,眼下已恢复了那副温润的面孔,阿锦看着判若两人的衡庭愣了愣,眨了下眼睛,软声道:「不,不喝了。」 衡庭将茶杯从她手中接过,将茶杯不轻不重的放在案几上后,才徐徐看向跪在地上的徐云朗和徐夫人。 「徐夫人既然深知谨慎行事的道理,合该以身作则才是,至于阿锦,先前是孤的妹妹,只要不做什么出格的事,便是骄纵些又有何不可?」 徐云朗擦了擦脑门上的汗,应和道:「殿下说的是,是臣愚昧了,臣日后定当好好照顾阿锦,绝不让她受委屈。」 衡庭收回落在徐云朗身上的视线,淡声吩咐郎中给阿锦看诊,白墨见状,对徐云朗道:「徐侍郎若无事便退下吧,殿下有要事跟锦姑娘谈。」 把过脉后,郎中只道:「这位姑娘身体虚弱,须得好生调理才是。」 白墨出门送郎中,屋内只剩了阿锦和衡庭二人。 室内一片静寂,阿锦坐起身子,对衡庭道:「多谢殿下。」 衡庭给她盖好被子,他柔声道:「阿锦,若是日后受委屈了,便去太子府找孤。」 阿锦轻轻眨了下眼睛,嗫喏道:「殿下 ……为何对阿锦这么好?」 衡庭眼里闪过笑意,清亮的眸子看着阿锦,道:「阿锦喊了孤五年的阿兄,难不成是白喊的?」 阿锦攥紧了被子底下的手,沖衡庭笑了笑,问道:「殿下说有事找我,是何事啊?」 衡庭又道:「是关于舆图被毁一事。」 阿锦闻言,当即坐直了身子,微微蹙着眉问道:「殿下可查出来是何人做的了?」 「如烟。」衡庭启唇道。 阿锦瞪大了眸子,不可置信地问道:「怎么会是她?」 如烟是阿锦先前在宫中时,她寝殿中的宫女,如烟为人谨慎,做事仔细,怎么会做出这等事。 衡庭缓声道:「你那只猫向来乖巧,怎会突然发疯撕咬舆图,况且东宫与你的寝殿相离甚远,它向来只在你的寝殿内,怎会无缘无故跑到东宫?」 阿锦讶然道:「是她做的?」 衡庭嗯了一声,继续道:「她给猫餵药,使其发疯,这一幕正巧被去你寝殿的小太监看见了,小太监见她行事鬼祟,便悄声跟着她,见她将猫放在了东宫附近。」 阿锦被惊得说不出话来,好半响才轻声道:「她为何要这样做,可是有幕后指使?」 「那日你为何出宫?」衡庭忽然问道。 「我收到了林世子的信,他让我出宫去见他。」 第22页 阿锦说完,心里猛地一惊,难以置信的抬头看向衡道:「殿下莫不是怀疑林世子?」 衡庭看她这般反应,眼眸暗了一瞬,他沉默片刻,柔声道:「你好生休息,莫要为这些事烦心,若不是林折玉做的,孤也不会冤枉他,你且放宽心。」 说罢,衡庭站起身,转身欲走。 方迈出去一步,便听到阿锦喊道:「殿下,你可以帮阿锦一件事吗?」 背立着阿锦的衡庭眸色幽深,隐在宽大袖口里的手指紧了紧,衡庭并未回头,他道:「若是为了林折玉,阿锦便无需开口了。」 阿锦见他误会了,急忙道:「不是他,是那个小太监。」 说罢,阿锦便瞧见衡庭转身走至她跟前,他神情温和,疑惑问道:「你认识那小太监?」 「他可是叫小叶子?」 衡庭嗯了一声。 阿锦继续道:「那日他去我寝殿并不是巧合,是我瞧他手被冻伤了,让他去找如烟拿膏药。」 「没想到他撞见如烟做这样的事情,想来也没能拿到膏药,还劳烦殿下派人给他送个膏药。」 衡庭眉眼柔和,对阿锦道:「好。」 …… 徐云朗和徐夫人毕恭毕敬的将衡庭送走后,徐夫人当即控制不住怒容,指着阿锦屋子的方向道:「那小蹄子给太子殿下灌了什么迷魂汤,让殿下这般护着她,小小年纪,跟她娘一样都是个有手段的。」 徐云朗闻言,嘆了一口气道:「你少说两句,若是不是太子仁善,你还能安生在这里发怒?」 徐夫人闻言,更不满了,她上前拧着徐云朗的耳朵骂道:「我不过说了两句,你便护上了,你敢说林姨娘没有手腕,若是没点狐媚子的手段,当年能把你迷得五迷三道的。」 提起旧事,徐夫人满肚子的怨气,她喋喋不休道:「当年你娶我时你是怎么说的,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此生定不纳妾,当初你一个穷小子,要不是我看中你这番真心,我怎会嫁你,后来你入京赶考的银钱都是我出的,可你是如何做的,我满心欢喜等你回家,你呢,你带回来个怀着孕的姨娘!」 徐夫人冷笑一声,道:「我真是悔不当初,早知道你如此靠不住,我当初便不会嫁你。」 「你要是心疼那俩,便带着她们走,我绝不拦你也定不再为难她们。」徐夫人道。 不等徐云朗回话,她又嘲讽道:「可是徐云朗你敢吗?你这个吏部侍郎的官位是如何来的你还记着吗,若不是靠我娘家,如今你还不知道在哪个地方受苦呢!」 徐云朗一声不吭的任徐夫人骂,待徐夫人骂完又去了清媚那里。 徐夫人气的摔了一屋子的东西,直骂清媚狐媚子。 经此一事,徐夫人不敢苛待阿锦,吃穿用度虽不说多好,但是起码能够温饱。 阿锦用过膳后,想到了衡庭那天说的话,她将林折玉给她的那封信翻了出来,细看下去,字迹与林折玉的相像,但好似又有些区别。 阿锦攥紧了信,下意识觉得林折玉不是那样的人,他只是性子冷些,怎会干害人的事情。 阿锦穿好衣衫,捏着信出了府。 阿锦去了林国公府,却被告知林折玉并不在府里,阿锦只好去了他常去的那家酒楼,有了上次的教训,阿锦并未进去,只在酒楼外面守着。 临到下午,天边泛起红霞,薄暮余晖之下,阿锦看见了林折玉的身影,他身着黑色麒麟纹锦衣,身子挺拔岸阔,身边是一袭粉色绣梅落霞裙,娇小可人的公孙静。 二人立在一起,很是相配,阿锦看着他们站在一起的身影,轻轻吸了一口气,随后敛了神情,走上前去。 公孙静先看见她的,公孙静挽上林折玉的衣袖,扬眉对阿锦道:「锦姑娘,今日又见面了,咱们当真是有缘分。」 阿锦沖她笑了笑,坦然道:「我是来找林世子的。」 公孙静的脸上的笑凝滞了一瞬,随后扬起笑脸对林折玉道:「折玉哥哥,锦姑娘既然有事找你,那我需不需要回避一下。」 林折玉低头看了她一眼,道:「无需回避。」声音低沉好听。 随后他转头看向阿锦,目光冷然,他道:「如今你我二人已无任何关系,你找我做什么?」声音冰冷,没有半分情绪。 阿锦开门见山道:「这封信不是你写的对不对?」 林折玉的目光落到了她手中那封信上,那封信虽然被攥的皱皱巴巴的,但是还能分辨出上面的字迹,他嗤笑一声道:「你觉得呢?」 阿锦抿了抿唇,没说话。 林折玉觉得无趣,将那封信从阿锦手中抽走,修长的指夹着信纸,他不屑的笑了一声,道:「徐阿锦,我何时主动找过你?你连我的字迹都认不出来,还口口声声说喜欢我,你不觉得可笑吗?」声音里是毫不掩饰的恶劣嘲讽。 他从未给阿锦写过东西,阿锦只在很久前见过他写的字,觉得字迹相像,且看见了在宫门外等候的林家马车,便信了。 林家马车,若不是他写的,林家的马车为何在宫外,阿锦皱了皱眉,只当没听出他话里的嘲讽,她微微抬起下巴,看向林折玉问道:「信既然不是你写的,那日为何派了林家的马车去宫外接我?」 不等林折玉回话,云程酒气熏熏的从酒楼里出来了,他粗狂的声音传到了阿锦的耳朵里,「信是我写的,马车也是我派的,至于你,也是我想见才让你来的,你还有什么要问的,一併问了,小爷我都告诉你。」 第23页 他身上的酒气飘散至阿锦的身边,阿锦觉得空气都浑浊了几分,她后退了几步,这个动作惹得云程不满,他当即跨步上前,攥住阿锦的手腕,目露不善道:「怎么,嫌弃小爷?」 「你凭什么嫌弃小爷,如今你一个吏部侍郎家的庶女,小爷喜欢你,那是你的荣幸。」 「趁小爷现在还对你有几分兴趣,你若是从了小爷,小爷说不定还能给你个名分。」 阿锦的手腕被他粗鲁的攥在手里,上一次被他牢牢禁锢的情形浮上阿锦心头,阿锦心里虽然慌乱,可料定他不敢当街对自己做些什么,是以稳了稳心神,道:「云世子,请自重。」 云程乃靖安侯之子,向来行事乖张,还从未有人用这般语气跟他说话,云程酒意上头,当即道:「徐阿锦,本世子便是不自重,你又能乃我何?」 如云程所说,阿锦一个小小的侍郎之女,自然无可奈何,眼下他不放人,阿锦只能先想办法脱身。 阿锦垂下头,看着自己被他紧紧桎梏的手腕,鸦羽般的睫毛微微颤动,她轻轻呼了一声,「云世子,你捏疼我了。」阿锦刻意放低了声音,如羽毛般轻飘飘的落进云程的心里,勾的云程魂都不知道飘哪去了。 云程愣了一下,心跳仿佛漏了一拍,他当即放手,冷硬的面容和柔了几分,放轻了声音道:「是我不对,这就给阿锦揉揉。」 阿锦抬头看他,一双水露露的眸子怯怯地望着他的眼睛,她软声道:「世子手劲大 ,便不劳烦世子了。」 云程喜欢阿锦不是作假,也是掺杂了几分真心在其中,见阿锦这般娇柔姿态,云程当即不再为难阿锦,连跟阿锦说话都多了几分小心翼翼,生怕吓着她。 云程正欲再说些什么,却听林折玉吩咐他身后的小厮道:「你家主子醉了,还不快将人带回府。」 走时,云程看着阿锦含糊道:「阿锦,今日是我鲁莽了,改日我去给你赔罪。」 云程走后,林折玉忽然阔步行至阿锦的身前,离她只有一步的距离。 他朝着阿锦微微倾身,一双寒眸落在阿锦身上,他冷哼一声,声音沉凉道:「徐阿锦,我先前怎么不知,你竟这么会勾人呢?」 第15章 嘲讽的语气落在阿锦的耳朵里,他高大的身姿让阿锦觉得逼仄,阿锦往后退了一步,她暗暗吸了一口气,抬头盯着林折玉看了一瞬,随后面无表情道:「世子爷说笑了。」 说罢,阿锦不顾身后之人的脸色,拿着那封信走了。 待离开酒楼后,阿锦便派了三秋去太子府告知衡庭,信不是林折玉写的,是云程仿着他的笔迹写出来的。 阿锦站在街头,远远地能看到公孙静挽着林折玉的胳膊娇笑,林折玉看向她的眸光宠溺,是阿锦不曾见过的。 阿锦揉了揉眼睛,不再去看。 今日这一趟,确认了让她离宫的信不是他写的便好,阿锦不愿自己喜欢了这么多年的人是个心思不正的,幸好,在品行方面,他没让她失望。 阿锦闭了闭眼睛,心想,这段荒诞的情谊也该过去了…… …… 至于云程的话,阿锦并未放在心上,可熟料,第二日,云程便找了来。 阿锦方醒,三秋便着急忙慌的跑了进来,她喘着气道:「姑娘,云世子正在门外,说要见姑娘。」 阿锦的睡意顿时消散,她坐起身子,惊讶道:「他来做什么?」 三秋道:「说是要给姑娘赔罪。」 阿锦微微皱眉,看了眼自己被他攥的青紫的手腕,她的肌肤本就细腻,极易留下印子,昨日云程用的力道极大,留了可怖的青痕。 想到他那般肆意妄为的性子,阿锦打心里觉得牴触,她沉默片刻,道:「你跟他说我不在府中。」 三秋应了一声出去了,过了片刻,三秋沉着脸回来了,她道:「姑娘,他说他就在门外等姑娘,等不到姑娘他就不走了。」 阿锦喝粥的动作一顿,一双秀眉又皱了起来,好看的眸子里闪过苦恼之色。 阿锦缓了缓心神,随后糯声道:「他愿意等,那便等着吧。」 想来他那样的纨绔公子哥也没多少耐心,说不定等一会觉得无趣就走了。 阿锦说罢,便低下头继续喝粥。 用过早膳后,阿锦去了林姨娘的院子,回徐府已经快半个月了,阿锦还没有见过自己的弟弟。 林姨娘正在屋子绣花,初升的日头照在林姨娘的脸上,林姨娘性子柔静,容貌姣好,她低着头颇为认真的做着绣活,只是细细看去,那尖锐的针都快戳到指腹上了。 阿锦赶忙上前,将针从林姨娘的手中拿了过来,放在了案几上,她道:「阿娘,你小心些。」 林姨娘不在意的笑了笑,道:「阿锦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可用过早膳了?」 阿锦乖巧的点了点头,坐在了林姨娘的身侧,道:「用过了,子承呢,我怎么没看见他。」 徐子承是阿锦的弟弟,他一岁的时候,阿锦被接进了宫里。两人虽不常见面,可因着血缘关系,倒也十分亲近。 林姨娘敛下眸子,情绪低沉了下去,她道:「在夫人院子里。」 阿锦微微蹙眉,心里一沉,焦急又疑惑道:「夫人莫不是要罚他?」 林姨娘沉默半响,才缓缓开口,道:「自打你回来那天,夫人便把子承接到了她的院子里,说以后要亲自教养子承,以后记在她的名下。」 第24页 「这是要把子承当做嫡子?父亲知道吗?」阿锦震惊道。 「这事原本就是你父亲提的,以前提了几次,夫人不同意,此事便作罢了,不过前两天夫人找了你父亲,说要把子承接到她那里养着,只是……」 林姨娘顿了下,接着伤神道:「只是,不许子承见我们。」 徐夫人与徐云朗成亲多年,却并未有一子半女,先前徐云朗收养了徐玉卿,后来又有了阿锦和徐子承,眼见徐府没有嫡子,徐云朗便动了将徐子承养在徐夫人名下的念头,以前徐夫人不同意,可眼下却不知为何又愿意了。 徐夫人不让林姨娘见子承,怕是想断了二人的母子关系,阿锦看向林姨娘,她垂着眼眸,一副忧思过重的模样。 林姨娘抬头看了窗外一眼,嘆了一口气怅然道:「阿锦,宁为穷□□,不为富人妾,你要记住这句话。」 阿锦点了点头,道:「阿锦记下了,只是阿弟他……」阿锦欲言又止。 林姨娘淡淡的收回目光,道:「嫡子不嫡子的,阿娘只希望子承能平平安安,吃饱穿暖便好,或许养在夫人膝下,夫人能看在子承唤她母亲的份上待子承好些。」 不知是想到了什么,林姨娘神情落寞,眉眼耷着,一副心思沉重的模样。 即便林姨娘未说,可阿锦也能猜到这五年里徐夫人是如何待阿娘和子承的,徐夫人这般恨阿娘,她不在徐府的这五年里,徐夫人定是少不了苛待阿娘和弟弟。 林姨娘又低低地嘆了一声,抬头看着阿锦,神色认真地对阿锦道:「阿锦,不要轻易把自己託付给男人,人这一生何其短暂,若是挑错了人,便是毁了一辈子。」 阿锦郑重道:「阿娘说的我记下了。」 阿锦虽想念子承,可也知道徐夫人不会让自己见他,便暂缓了这个念头,陪林姨娘待了一天。 临到傍晚,阿锦正欲陪林姨娘用晚膳时,徐夫人忽然闯了进来,她喘着气,不似以往的端庄模样,进屋后,她不善的目光从林姨娘和阿锦的脸上来回流转,随后气恼的指着阿锦道:「死丫头,你长本事了你,竟敢让云世子在府外等了整整一天,若是云世子发了怒,怪罪我们徐府,你如何担当的起?」 阿锦心里一紧,放下了手中的碗筷,轻蹙起眉头,心道这人竟等了一整天吗? 徐夫人将她从绣凳上拉扯起来,斥声道:「你快去给云世子赔罪,若是惹恼了云世子,有你好看的!」 阿锦还未反应过来,便被人扯着进了前厅。 前厅里,云程正坐在圈椅上,手边摆着一盏冒着热气的茶水,见阿锦进来时,他的眸色亮了亮,但只一瞬,那抹光亮便沉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郁色。 徐夫人见状当即赔笑道:「世子,阿锦给您带来了,若是她有什么做的不对的地方,我让她给世子陪个不是。」 阿锦立在原地,未动,徐夫人压着恼火推搡了阿锦一把,阿锦措不及防的往前踉跄了一下。 云程抬眼看了徐夫人,眸色暗沉,徐夫人心神一癝,还不等她再说些什么,便听到云程道:「我有话想跟阿锦单独说。」 云程乃是个习武之人,身姿魁梧壮硕,一双寒眸望着人时直让人心生胆颤,徐夫人闻言不再说什么,而是退了出去。 前厅里只剩了阿锦和云程两个人,阿锦攥紧了衣袖,有些紧张的眨了眨眼,纤长的睫毛不住的颤动,云程给她的印象过于不好,以至于阿锦与他共处一室时心里忍不住的发慌。 云程上前一步,阿锦下意识的后退,云程眼眸一暗,道:「阿锦,你怕我。」 他用的并不是问句,而是斩钉截铁的认为阿锦怕他。 阿锦并未言语,她立在原地,暗暗的往身后看了一眼,屋门离她有两步远,而云程离她有五步的距离。 阿锦抿紧唇,心道他若是不规矩,那她立马就跑。 她的动作,云程全看在眼里,小姑娘就如兔子般小心翼翼的规划着名逃跑路线,好似他是什么洪水猛兽一般。 不过想到那天自己在酒楼里的举动,云程又觉得是自己鲁莽了,她怕他也是正常的。 云程伸出手,手中拎着一包糕点,他放低了声音道:「我当真是来赔罪的,阿锦你不要怕我,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而且我保证,日后也不会对你做什么,我是真的喜欢你。」云程情真意切道。 阿锦抬眸看了他一眼,看向他的目光显然是困惑的,还夹杂着不信任。 云程不是个有耐心的人,今日在府外等了一天,阿锦又是这般防备的态度,他捏了捏骨节,按捺住心里的躁意道:「那日在酒楼是我太心急,我原本也是不想的,要不是林……」云程的话戛然而止,他声音减弱了几分道:「那天,我没想动真格的。」 阿锦不回话,漂亮的眼眸里满是皆备。 云程见状,烦躁的撸了两把头发道:「小阿锦,你是不是还惦记着林折玉呢?」 「他下个月就要大婚了,马上就是个有家室的人了,况且,况且他也不喜欢你,你别喜欢他了好不好,你看看我,我也不比他差的。」 阿锦暗暗吸了一口气,忍不住小声道:「差的。」 云程耳力好,闻言,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他眉头一挑,朝着阿锦迈了一步,他黑着脸道:「小阿锦,你说你眼睛生的这般好,怎么就如此识人不清呢,小爷我告诉你,你别看那个姓林的瞧着人模人样的,实则他还不如小爷我呢 !」 第25页 好歹林折玉也是自己的救命恩人,阿锦听不得别人说他不好,况且他只是不喜欢她罢了,没谁规定喜欢一个人就要得到回应,阿锦很是看得开,如今他能同喜欢的人成婚,她自然是祝福的。 她的目光一错不错的落到云程身上,随后徐徐开口道:「林世子不会背后说人坏话。」 云程气的脸都红了,他愤声道:「小爷我说他什么坏话了,他自己做的那些事龌龊着呢!」 阿锦抬眸看了他一眼,如水般的眸子却看得云程心口一滞,云程顿时如泄了气的球般,心中的气恼消散了大半。 云程哼哼了两声道:「总之那姓林的不是什么好东西,你离他远些。」 阿锦虽然没说什么,可看向他的目光仿佛在说:你也不是什么好人。 由于畏惧,阿锦到底没有把这句话说出来,她垂眸道:「天色晚了,云世子若是无事,阿锦便先回去了。」 云程盯着他她看了一瞬,随后抬手将自己手中的糕点递了过去,道:「喏,小爷亲手做的,你得收下。」他举着胳膊,大有阿锦不收下他便一直举着的架势,阿锦无奈,接了过来。 见她拿过去了,云程当即咧嘴笑了起来,靠近阿锦道:「不许偷偷丢掉!」声音霸道。 阿锦在他的注视下点了点头,云程勾唇一笑,放她走了 …… 两条街外,红梅雪窗前,一道修长如玉的身影挺拔而立,如银的月光倾斜在男人的脸上,勾勒出俊朗的容颜,衡庭的狭长的眼尾勾着,神色不明的看着眼前的林一。 林一浑身冷肃,身上还带着外面的寒气,他躬身道:「云世子在徐府门外等了一天,半个时辰前进了徐府,说是要给锦姑娘赔罪。」 衡庭深邃温柔的眼眸中闪过片刻的森郁之色,他望着窗外的月色沉声开口道:「继续盯着。」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阿锦原本以为收下糕点后,这事便也就过去了,可谁知云程却好似上了心般日日献殷勤,起初阿锦并不理会,可不知怎么传到了徐夫人的耳朵里。 徐夫人捏着阿锦的耳朵以徐子承做威胁,警告她若是惹得云程不快,便甭想她弟弟好过。 阿锦无奈,只好见了云程一面。 云程约阿锦去京郊的湖心亭观雪,阿锦想着当面跟他说明白,便让三秋陪着去了。 冬日里,湖面上白茫茫一片,周遭静的没有任何声音,云程拿着一根糖葫芦在亭子里等着阿锦。 没过片刻,一道纤细的身影出现在了他的视线里,小姑娘手撑一把八骨梅花油纸伞,恍若仙子般徐徐的迈步从桥上走来。 湖面的风冷冽,吹动着阿锦的裙摆,冰凉的雪花飘进阿锦的脖颈里,握着伞的手被冻的发红,三秋见状不忍道:「姑娘,我来打伞吧。」 阿锦瞥了一眼三秋的手,软声道:「不要紧,你的手都动裂了,还是我来打吧。」 徐府的下人都不拿阿锦当主子看,是以洗衣服的活便落到了三秋身上,冬日水凉,三秋的手上满是裂痕,阿锦瞧着便很是心疼。 今日格外冷,凌冽的风不断的卷席而来,阿锦加快了步伐,行至云程跟前。 面前的小姑娘鼻头被冻的有些红,一双眸子更显水润莹亮,昳丽的容貌看的云程恍惚了一瞬,好半响才回神将自己手中的糖葫芦递了过去,他耳朵有些红,看着阿锦道:「我知道你喜欢吃冰糖葫芦,来的时候特意买了一串,我还特意让人在外面又裹了一层糖霜。」 阿锦垂眸看了一眼他手中的那串糖葫芦,掩在袖子里的葱白玉微微曲卷,并没有接过来,她动了动唇,道:「多谢世子,只是阿锦并不想吃。」 云程眼眸落寞了一瞬,随后声音低落道:「为什么,是因为裹了一层糖,太甜了吗?我以为你会喜欢的。」 「下一次,我不会让人格外放糖了。」云程又道。 阿锦深吸了一口气,直视着他的眼睛道:「世子别白费心思了,我不喜欢。」 云程意会,他沉默半响,低低开口道:「是不喜欢我吗?」 一阵风吹过来,阿锦瑟缩了一下,正欲开口,云程忽然靠了过来,将他的大氅披在了阿锦的身上,不等阿锦说话,云程又自顾自地道:「现下不喜欢我没关系 ,我喜欢你就好了,左右你也嫁不成林折玉,我就一直等着你。」 说罢他便小心翼翼的看着阿锦,阿锦轻轻蹙起眉头,困扰道:「云世子何必这样……」 云程攥紧了手指咬牙道:「就算你拒绝,我也不会放弃。」 「云世子何必为人所难?」一道清润的声音透过雪迹传了来。 阿锦眨了下眼睛,眸子一亮,回头看向来人。 来人一袭松竹色月华锦衣,面目温和俊朗,恍似所有的雪色在他面前都毫无颜色,阿锦举着伞小跑两步朝着那人走了过去。 「慢些,小心路滑。」他勾唇轻笑道,一双温和的眸子里全是朝他跑过来的小姑娘的身影。 阿锦仰头看着衡庭惊讶道:「殿下,你怎么在这?」 衡庭的目光落在了她身上那件玄色大氅上,大氅宽大,险些被阿锦踩在脚下,这般不合身,显然不是小姑娘自己的大氅,衡庭幽深的目光闪过一丝不虞,却又在看向阿锦时,眸光温柔。 他温声道:「听说这里雪景好,孤便来瞧瞧。」 第26页 立在亭子里的云程瞧着方才阿锦朝衡庭跑过去的那一幕分外刺眼,眼下觉得二人站在一起的身影亦是格外让他心生燥意,他看了眼自己手中的糖葫芦,泄愤一般丢进了湖里,随后阔步朝着那二人的身影走了过去。 云程抱拳行礼道:「殿下怎么有兴致来此?」 「成日待在太子府没甚意思,出来看看雪景。」衡庭顿了一下,又道:「顺便带阿锦回去,毕竟雪天路滑,在湖边很是危险。」 云程手指紧了紧,看了一眼阿锦,随后转头对衡庭道:「殿下恐怕不能带阿锦回去,我还有话对阿锦说。」 说罢,他紧接道:「我会护好她,不让她掉湖里去,殿下放心便是。」 「殿下若是出来赏景的,不如去西山,那里视野空旷,能看清京城的全貌。」云程又热心的指着不远处的那座山道。 衡庭轻笑了一声,道:「云世子倒是给孤指了个好去处。」 说罢,衡庭抬眼看向阿锦道:「先前在宫里时你便说想要见见京城的盛貌,走吧,孤带你去瞧瞧。」 衡庭比阿锦大五岁,说话时似乎格外宠溺,莫名的让人产生依赖之情。 阿锦眸光亮亮的,一双杏眼弯起,冲着衡庭点了下脑袋。 看着小姑娘高兴的样子,衡庭唇角微弯,却又在瞧见小姑娘身上的大氅时,眼底的笑意消散无余。 衡庭盯着那碍眼的大氅看了一瞬,随后跨步上前,朝着阿锦微微倾身。 一阵风从阿锦的身边吹过,衡庭身上松玉般的气息飘入阿锦的鼻翼,阿锦微微垂眸看着忽然靠近的衡庭,曲卷纤长的睫毛颤了颤。 只见衡庭骨节分明如白玉般的长指搭在了她披着的玄色大氅上,长指微动,那件大氅便落在了他手上。 衡庭拿着大氅朝云程走了过去,随后将手中的大氅递还给了云程,还未等衡庭开口,云程便皱着眉头急道:「这是我给阿锦披着的,殿下怎么给我拿回来了,这么冷的天,若是阿锦冻着了怎么办?」 衡庭温声道:「孤在阿锦身边,这等事无需云世子费心。」 衡庭转身,松竹色的袍子随风摆动,扬出一抹好看飘逸的弧度。 身上的大氅没了,阿锦虽觉得冷,可眼眸里的笑更轻松了些,披着云程的大氅,阿锦总觉得不自在。 衡庭走至阿锦的身侧,他清冽的气息当即充盈了阿锦的周身。 阿锦身上忽然一沉,只见衡庭身上的那件月白色大氅披在了她身上,阿锦当即想起了先前在太子府的那个夜晚,那夜他给她披的也是这件大氅,阿锦的心莫名的跳的快了些。 看着身前身子单薄骨感的衡庭,阿锦眨了下眼睛,抬手将披风解了下来,用认真的神色看着衡庭道:「殿下,阿锦不怕冷。」 衡庭的眉眼深邃好看,眼尾上扬时,里面盛满了柔意,他看着阿锦笑道:「孤没那么虚弱。」 被说中了心思,阿锦面皮有些发烫,攥着油纸伞的手紧了紧,下一瞬,手中一空,只听衡庭温声道:「走吧。」 阿锦看了撑着伞的衡庭一眼,愣愣的跟上他的步伐。 云程本想支开衡庭让他自己去西山看景,没想到他竟把阿锦也拐了去。 眼见二人要走,云程有气又急,顾不得体面,他将自己的大氅丢在身后的小斯身上 ,忙跟了过去。 云程身子魁梧,站在阿锦面前挡住了她的去路,阿锦迫不得已停下了步子。 衡庭单手撑伞,立在阿锦的身侧,三个人站在桥上,一时间气氛有些微妙。 云程性子向来不羁,可此刻却如毛头小子一般看着阿锦,他红着耳朵道:「阿锦,我喜欢你,我可以娶你吗,我,我保证会对你好的。」 少年直白的话语径直的落入阿锦的耳中,阿锦从未应对过这种场面,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 阿锦看着云程的面孔,云程长得虽不及林折玉,可样貌也是无可挑剔的,只是那双鹰般的眸子直直的看过来时有些慑人,阿锦暗自往后挪动了一下,拒绝的话正欲说出口,却直直的对上了云程凌厉的眸子。 云程这般狂傲又爱面子的性子,她若是当中拒绝了他,他会不会做些无法掌控之事…… 阿锦抿着唇,心下为难。 正当此时,阿锦忽然察觉自己的小脑袋被人轻轻的揉了一把,接着低沉柔和的声音从她耳畔响起。 「想说什么便说,孤在这儿呢。」 第17章 雪从昨夜便开始下,一直到今日也没停过,在地上积了厚厚的一层,雪天路滑,一行人最后也没去成西山。 阿锦的眸中闪过失望 ,她听说西山上种了一片红梅,雪附枝头,红梅艷煞,阿锦早就想去看了,没能看成,回城的路上阿锦的情绪有些低落,面上却丝毫不显。 临到城门口时,阿锦忽然听见衡庭道:「雪停了再带你去看。」 阿锦眸色亮了亮,当即要高兴的应下,可想到衡庭本就事务繁多,若要带自己去西山那岂不是耽误他的时间。 阿锦闷声道:「待日后天晴了,我自己去也是一样的,就不劳烦殿下了。」 衡庭停下了步子,看了云程一眼,随后转头看向阿锦,深邃的眸子里满是认真,他道:「西山有狼出没,你自己去,若是碰到了岂不危险?」 阿锦心头跳了一下,没想到西山这么危险,她的目光也落到衡庭身上,与他对视着,她吶吶道:「既然有狼,那还是不去了……」 第27页 云程当即凑上前来,见缝表爱慕之心道:「一两头狼而已,我护着你!绝不让你伤一丝一毫!」 衡庭淡淡的瞥了云程一眼,神色不明。 阿锦听见这句话反倒是往衡庭身边凑了凑,衡庭看着靠过来的阿锦,眼眸里闪过笑意。 云程的那句话飘散进了风里,无人理会。 衡庭一路送阿锦回道徐府,临别时,他从身后伸出了一串糖葫芦递给阿锦。 阿锦顿时笑了起来,将西山一事抛之脑后,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盯着眼前的糖葫芦。 阿锦的容貌放在一众贵女中也是极为出挑的,此刻高兴地盯着一串糖葫芦的模样,又漂亮又可爱,云程直看愣了神。 可过了一瞬,云程又心头火气,方才他给她糖葫芦时她可不是这般可人的模样。 云程一言不发的看着衡庭与阿锦道别,只待衡庭一走便上前去找阿锦。 衡庭转身,衣袍随着他的步子晃动,云程心里一喜,盼着他赶快离开。 熟料,那双玄色蟠螭纹锦靴停在他眼皮子底下,接着便听衡庭道:「云世子,还不走?」 云程暗暗咬牙道:「这里风景甚好,我再看会,殿下若是有事便先走吧。」 「倒也无事,只是想去侯府拜访一下老侯爷。」 云程闻言当即怂了,甭管他在外面是个霸王,可到了他祖父跟前,那可是十足十的孙子,若是被他祖父知道他在外面对个姑娘死缠烂打,那必定是一顿毒打。 云程只好随着衡庭一同离去。 见云程走了,阿锦顿时松了一口气,云程霸道又难缠,实在是难以对付。 阿锦喜滋滋的咬了一口糖葫芦,冰糖混着山楂的酸爽在口中化开,阿锦满足的弯起了眼睛。 …… 回了徐府,阿锦过了没两天安生日子,便又被徐夫人喊到了正厅。 正厅里,徐夫人端坐在高位上,手中捧着一碗茶水,阿锦进屋后,徐夫人冷哼了一声,将茶杯哐的一声放在案几上。 她睨着阿锦,看着阿锦的那张脸,神色颇为怪异,说不出是嘲讽还是憎恶,亦或许两者都有。 阿锦听见她嗤笑了一声,随后语气不明道:「果然是随了你娘了,小小年纪,尽是些狐媚子的手段。」 阿锦平白的被侮辱,她攥紧了衣袖,本想张口反驳,可想到自己的弟弟还养在她的院子里,便只好忍了。 徐夫人见状,一步一步的走到她跟前,用手抬起阿锦的下巴细细打量,半响,她神色阴恻恻地道:「你知道吗,有时候本夫人实在是想刮花你们母女俩的脸。」 她说出这样的话,阿锦也不足为奇,徐夫人恨她和林姨娘,阿锦一直知道。 她也恨,恨的却不是徐夫人,而是她爹徐云朗。 阿锦任凭徐夫人打量,半句话也不说,也不挣扎,待徐夫人将手拿开时,阿锦的下巴上已然有了一圈明显的红痕。 徐夫人看着阿锦,语气不善道:「你可知道本夫人今日为何喊你来?」 阿锦摇头,徐夫人接着道:「你也算是攀上枝头了,日后成了侯府里的妾,少不得能穿绫罗绸缎,过富贵日子,不过,得跟你娘一样,一辈子都得仰人鼻息。」 徐夫人说罢,心中一阵快意,高门大户里的妾,不过就是个玩意,事事得看主母的脸色,一辈子活在人脚底下。 闻言,阿锦心中大惊,杏眸里迅速蒙上了一层困惑之色,她道:「母亲这是何意?」 徐夫人冷哼了一声,道:「靖安侯府的云世子看上你了,要你过去做妾。」 徐夫人看着阿锦大为震惊和错愕的表情,从中窥探出了阿锦的不愿意,她沉了脸,冷声道:「别想给我整什么么蛾子,这些天,你哪都不许去,乖乖的待在府里等着侯府的人来接你,要是出了差错,惹怒了侯府,你且等着瞧!」 徐夫人走了好一会,阿锦才慢慢的从恍惚中回了神,她要去给云程做妾? 阿锦渐渐地红了眼眶,怎么会这样,阿娘先前才耳提面命过,此生不为人妾,怎么突然,就要给别人当妾了。 阿锦跟丢了魂一般回了自己的房,进了屋,阿锦便扑倒在了床榻上,临到晚膳时,三秋来叫,阿锦蒙在被子底下闷声不说话。 三秋劝道:「姑娘,您先起来吃些东西,实在不行,咱去求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不会坐视不理的。」 提到太子殿下,蜷在被子里的那一团动了动,随后从被子里探出了脑袋来。 阿锦眼眶红红的,半是屈辱半是无奈,她含着哭腔道:「三秋,你想办法找云世子来,就说我有话要对他说。」 三秋急道:「姑娘,您见他做什么,那样的纨绔,谁知道会做些什么,倒不如咱直接去找太子殿下,殿下肯定有办法。」 阿锦揉了揉眼睛,眼尾更红了,她道:「殿下本就体弱,不宜操劳,且他事务繁杂,我怎么能因为这些琐事让他烦心分神。」许是刚哭过的原因,阿锦的声音听起来格外软糯,听得三秋一阵心疼。 「姑娘也别太担心了,还有皇后娘娘呢,皇后娘娘定不会眼睁睁的看着您给人做妾。」 阿锦低低地嗯了一声。 翌日,一大早云程便出现在了徐府里,徐夫人知道他来了,派人将他带去了阿锦的院子。 云程面上挂着笑,将他的凶相减弱了几分,他规规矩矩的站在庭院里,并未擅自闯入阿锦的屋子。 第28页 只是阿锦见到他时还是吓了一跳。 天微亮,阿锦刚起,还未梳妆呢,一出屋子便瞧见云程立在自己的院子里。 云程看着忽然出现他视线里的阿锦愣了一下,随后瞪直了眼。 小姑娘乌黑的发披散在身后,几缕发丝凌乱的垂在白皙精緻的脸上,那双素日里盈润闪亮的眸子蒙着一层慵懒的睏倦,娇小的身姿站在院子里,有些震惊的望着大清早出现在她院子里的云程。 云程挠了下头,有些不自在道:「阿锦,你……你醒了,昨天你派人说要见我,我高兴的一晚上没睡着觉,你要是还没睡够,就回去接着睡,我在这等着。」 阿锦收敛了脸上的愣怔神色,她抿了抿唇,抬步迈下台阶,一步一步的走向云程。 裙摆随风而动,云程看着朝他迈步走来的小姑娘,心跳的飞快。 阿锦在离云程三步远的地方停住,她抬眸,蹙着秀眉看向云程,朱唇轻启,道:「你说你喜欢我?」带着试探和疑惑。 闻言,云程毫不犹豫道:「喜欢,很喜欢。」 阿锦看向他的眼神淡淡的,道:「喜欢我,就要让我做妾吗?」语气冷淡又疏离。 第18章 云程二仗摸不到头脑,拧着眉粗声道:「做妾?谁让你给我做妾了?你都听谁说的胡话?」 云程一副毫不知情的模样,倒是让质问他的阿锦错愕了一下,阿锦低声道:「是你们靖安侯府的人说的。」 云程忽然想起了两天前他父亲靖安侯神神秘秘的跟他说要送他个好玩意,就当是送他的生辰礼,不会,说的是阿锦吧…… 云程虽爱玩,可府里却连个通房都没有,若是能得阿锦相伴在侧…… 云程心里美美的,可看着阿锦冷淡的神色当即回了神,他试探道:「阿锦,我,我会对你好的。」 阿锦撇开目光,直直的盯着身边的红木柱子,杏眸里满是抗拒的神色。 云程心里一惊,急忙道:「你别有想不开念头,我回去就跟我父亲说不要你做妾。」 话罢,他又急急补充道:「我想娶你是真的,若是你愿意,我一定三媒六聘将你迎回府。」 阿锦看着他着急辩解的模样,张了张口,问道:「你为什么喜欢我。」 要知道她先前是林折玉的未婚妻,而林折玉跟云程又是朋友。 云程沉默半响,才缓缓开口道:「你初到宫里时,乖巧又可爱,京城里的公子哥谁不喜欢,可你偏偏只跟着林折玉,天天追着他喊折玉哥哥,我心里不甘,后来,又见你喜欢他那个表里不一的伪君子,我就更不甘心了。」 「所以,只是不甘吗?」阿锦抬眸轻声问道,接着又道:「不甘并不是喜欢,云世子莫要搞错了。」 见她误会,云程脑门上急出了汗,他道:「我分得清不甘还是喜欢,起初年轻小,只是觉得不甘罢了,后来,后来……总之我就是喜欢你。」他看着阿锦道。 阿锦嘆了口气,对于这般难缠的云程有些无措,她只好道:「可是你知道的,我喜欢林折玉。」 阿锦跟在林折玉身后这么多年,也不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 听到林折玉三个字,云程愤愤道:「他不是什么好人,阿锦你别被他骗了。」 他看着阿锦望着他的眼睛,他又梗着脖子补了一句道:「我知道我先前放浪了些,可京城里的这些世家公子又有哪个如太子殿下一般当得起君子二字,阿锦,看人不要表象。」 「那你说说,林世子到底是什么样的人?」阿锦问道。 云程站在原地,似是做了极大的思想斗争后才徐徐道:「那日让你出宫的那封信是我写的不错,可若是没有林折玉的暗示,我也不会动这个心思,你进酒楼前,他跟我说,他不想娶你,明里暗里的暗示我,我一时脑热,才做出了那样的事情。」 云程低下头,道:「我承认我不是什么好东西,可林折玉他就是个伪君子,你前脚出宫,后脚宫里就出了事,而且事关太子的安危,你当真觉得此事与他无关吗?」 一席话向阿锦砸了过来,阿锦呆愣了许久,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如今宫里的林贵妃圣宠正盛,难保不会为了她的二皇子对太子殿下做些什么,而林折玉作为林贵妃的侄子,你觉得他能置身事外吗?」云程又道。 云程的话如一颗石头般,在阿锦的心里激起了千层浪。 阿锦顾不得眼前的云程,她忽然提起裙子往外跑去,她得去告诉太子殿下! 阿锦没跑两步,被云程拦下,阿锦不解的看着他,只见云程上下打量了一下阿锦,随后见他红着脸说:「你就这样去吗?」 阿锦忽然反应过来,自己还没梳妆呢。 阿锦小脸顿时红了,赶忙跑回了屋。 过了片刻,阿锦梳好发,出屋门时,见云程还在外等着,梳发时阿锦稍微冷静了些,她看着云程疑惑道:「你与林折玉是朋友,为什么要把这些告诉我。」 云程磨牙道:「酒肉朋友罢了,再说了,我看不惯他这幅伪君子作风,欺骗利用小姑娘算什么本事!」 …… 云程一路跟着阿锦到了太子府,本想跟着一起进去,却半路被人叫走了。 太子府沐浴在晨曦之下,很是庄严肃穆又神秘。 太子府的守卫认得阿锦,直接放行让阿锦进了太子府。 第29页 阿锦站在太子寝殿前,院子里的红梅依旧开的正盛,红艷艷的煞是亮眼。 白墨正在门外候着,见着阿锦时眼里闪过一丝意外。 阿锦上前,问道:「殿下可起了?我有事要告诉殿下。」 白墨点了点头,直接让阿锦进了寝殿。 寝殿内很是安静,只有翻动书页的声音,阿锦喊了一声:「殿下。」声音软软的。 书页翻动的声音停了,「阿锦,过来。」男人的声音带着些清晨的低哑清冽,很是好听。 阿锦绕过屏风,见衡庭端坐在圈椅上,白皙修长的手指慵懒的搭在书卷上,他眼尾上扬,抬了眼皮朝她看了过来。 衡庭道:「阿锦这么早过来可有何事?」 阿锦捏了捏袖子底下的手指,道:「塞北舆图一事,殿下可查清楚了背后凶手?」 衡庭将手中的书放下,缓缓起身,走到阿锦跟前,不答反问,「怎么了?」 阿锦抬眸看向衡庭,眸中闪过纠结,半响她才道:「那日我被喊出宫,是林世子授意的。」 衡庭低头看她,温声道:「孤知道。」 阿锦想了想,又道:「殿下,要防备些,尤其是……林贵妃。」 衡庭含着笑意嗯了一声,他低声问道:「阿锦是在担心孤?」 阿锦低下头,嗯了一声。 衡庭唇角弯起,眸光温和的看着阿锦,他负手而立,身姿挺拔的立在窗边,忽然柔声道:「阿锦,雪化了。」 阿锦啊了一声,不明所以的看着衡庭,阿锦双眸澄澈,柔和清亮,乌黑的瞳仁里似乎蕴着晨光,迷糊的样子可爱至极。 接着便听到衡庭轻轻笑了一声,低哑沉郎的温声道:「走,孤今日带你去西山赏梅。」 阿锦偏了偏头,看着窗前的衡庭微微张了张口,一副没反应过来的模样,她吶吶道:「现在吗?」 衡庭侧过脸来看着她,低声询问:「阿锦今日可是有别的事情?」 阿锦:「没,没有。」 …… 天晴雪霁,暖金色的阳光洒在大地上,给雕廊画壁,琼楼玉宇蒙上了一层金碧之色。 阿锦坐在马车上,手里捧着衡庭塞给她的袖炉,听着马蹄哒哒的声音,渐渐的回了神。 太子府的马车很是宽敞,阿锦看着坐在对面的衡庭,他单手支着头,华顺的墨发束在身后,只是有一缕被风吹到了衡庭的脸上,轻柔的划过他好看的眉眼。 衡庭的眼睛狭长,是凌冽的模样,只是平日里的温和气度,将眉眼的锋利之色压住了几分,此刻他闭着眼,眼尾线条流畅,勾勒出了几分冷肃。 他闭着眼假寐,阿锦不由自主的盯着他看,看着他的样貌想到了皇后娘娘,皇后娘娘的容貌姣好,五官无一不精緻好看,衡庭亦然。 忽然间,衡庭皱了皱眉,阿锦看着在衡庭脸上浮动的那缕发手指微微动了动。 马车内,阿锦心里天人交战,看着那缕不乖的墨发很是纠结。 阿锦轻咬着唇,半响,轻轻的把手伸了过去,马车宽敞,二人的距离虽不算远,可阿锦纤细的胳膊并未触到那缕发,阿锦只好连带着身子一块倾了过去。 阿锦秉着呼吸,放轻了动作抬手想要将那抹发从衡庭的脸上挪开。 忽然间,马车颠簸了一下,阿锦身子不稳,径直的扑在了衡庭的身上,手下是坚实硬挺的胸膛,阿锦的心登时提到了嗓子眼。 手下的胸腔震震,阿锦暗道不好,她小心翼翼的抬眸,对上了那一双清润如水的眸子。 二人对视数秒,阿锦的心恍若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阿锦看着自己糟糕的姿势,小脸顿时红了个透彻,她着急忙慌的收回手,坐回自己的位置上,不敢再乱看。 衡庭撩着眼皮看向阿锦,温声道:「阿锦方才想做什么?」 第19章 衡庭眼尾狭长,一双眸子里含着三分暖色,他偏着头,清润的眸子专注的看向阿锦。 阿锦紧紧的捏着袖口,薄薄的耳朵散发着烫意,心里有种莫名的感觉,有些不敢看对面人的眼睛。 明明她也没做什么,可怎么……心跳的这么快。 阿锦轻声道:「方才瞧见殿下的头发飘到了脸上,扰了殿下睡觉,我就想着将头发移开,没想到……」 没想到马车颠了一下,她直接摔到殿下身上,将人直接给弄醒了。 阿锦垂着眸,睫毛微微颤动,羞愧的不敢抬眼去看衡庭的神情。 闻言,衡庭轻笑了几声,他低声夸赞:「阿锦当真是细心周到。」 随后就见他慢条斯理的抬手将自己的墨发拨到身后,从宽大的墨色绣袍中伸出来的修长玉指从墨发间穿过,举手投足见散发着尊贵雅致,一举一动如画一般好看。 阿锦逼迫自己将的视线从画上挪开,低头把玩着荷包上的红穗子来掩盖自己的窘迫。 马车内恢复了一片静谧,临到城门口时,马车外忽然传来了一阵高亮沉哑的喊声。 「阿锦!阿锦!你等等我!」是云程的声音,语气急迫。 阿锦楞时放下了正在把玩的红穗子,杏眸里浮起一丝惊讶和不可置信。 阿锦撩了帘子去看,云程正跨坐在马上,朝城门的方向赶来,看着马车内探出来的那颗小脑袋,他眉飞色舞的挥了挥手中的马鞭,笑着喊道:「阿锦。」 第30页 云程骑马的速度快,没一会便追了上来,他与马车并驾齐驱,有些埋怨道:「阿锦你去西山怎么不告诉我一声,不是说了西山有狼吗,你一个小姑娘,若是碰上了多危险。」 阿锦低声道:「有殿下在。」 云程脸上的笑凝滞了一瞬,随后按着规矩恭恭敬敬的朝马车里喊了一声:「太子殿下。」只是语气里的失落要多明显有多明显。 不过也就一瞬的功夫,云程便调整好了情绪,他笑着给阿锦递了一串糖葫芦,道:「你尝尝,这串糖葫芦是我从太子殿下买的那家买的,这次应该合你的口味了。」 阿锦不知道眼前这人为什么执着于给自己送糖葫芦,她盯着那串糖葫芦暗暗吞咽了一下,想要拒绝,却抵挡不了糖葫芦的诱惑。 半响,阿锦盯着糖葫芦眨了下眼睛,心道只是一串糖葫芦而已,应该没什么要紧的,更何况,她可以给他银子! 阿锦正要抬手去接,却听见衡庭淡淡道:「阿锦忘了吗?一个月只能吃一次糖葫芦。」声线依旧清朗温润,语气却是是少见的严厉。 先前在宫中时,小阿锦尝尝大着胆子央着衡庭给她从宫外带糖葫芦,每每这个时候,小姑娘总是轻轻的扯着还是少年的衡庭撒娇,少年衡庭鲜少拒绝,直到小阿锦犯了牙疼,便定下了这个规矩。 阿锦恋恋不捨的将目光从糖葫芦上挪开,闷声道:「多谢云世子,只是糖葫芦不能多吃。」 说罢,阿锦又觉得自己说的太生硬,怕云程面上挂不住,日后会找她的麻烦,是以阿锦又补充道:「云世子是不是没吃过那家的糖葫芦,云世子可以尝尝!」阿锦笑着推荐。 云程耳朵红了些,在阿锦的注视下,咬了一口糖葫芦,随后嘴角的弧度加大道:「真甜。」 阿锦像是找到共鸣般,弯起眼睛笑道:「我也这么觉得!」 衡庭看着交谈甚欢的二人,狭长的眼眸微眯,墨色眸子暗沉如渊。 一双阴沉沉的眸子盯着云程,云程却浑然不觉,他将整个糖葫芦吃完,又兴沖沖地对阿锦道:「阿锦,听说西山山顶的寺庙特别灵,你有想要的许的愿望吗?」 阿锦认真的想了想,随后点了点头,云程当即翘着眉梢道:「山顶很高,要是你爬不上去,我就背你上去!」 「阿锦,今日风大。」衡庭忽然道,将二人的谈话打断。 阿锦愣了愣,随后看了眼被自己掀起来的帘子,冷风顺着帘子往马车里灌,径直的吹向衡庭,阿锦当即报赧的收回手,匆匆的对外面的云程低声说了句:「不、不劳烦云世子。」随后赶紧将帘子放了下来。 马车内静悄悄的,车外的云程仍在不停嘴的说着,从西山脚下的湖说到了西山顶上的寺庙和梅花,可坐在马车里的阿锦一句话也没听进去。 方才殿下还夸她细心周到,可眼下却撩起帘子让殿下吹冷风,阿锦鸦羽般的睫毛颤了颤,心里有些愧疚自责。 须臾,阿锦一双好看的眸子看向衡庭,袖子里葱白如玉的手指紧了紧,将手里的袖炉递了过去。 阿锦道:「殿下若是冷,就抱着暖暖吧,还热乎着呢。」声音又细又软,像是在人心上撒了一把小钩子。 衡庭斜靠在马车壁上,凤眸在阿锦细嫩好看的小脸上定了一刻,眸中的幽暗逐渐被压下,慢慢地浮起淡淡笑意,他长袖微抬,将袖炉接了过来。 阿锦见他接过,心里长舒一口气。 衡庭瓷玉般的长指搭在袖炉上,上面仿佛残留着小姑娘的温度,骨节分明的指微微用力,不动声色的将袖炉握的紧了些。 半响,马蹄声声停了,车夫道:「殿下,到了。」 衡庭嗯了一声,声音散漫低柔。 阿锦提着裙摆下了马车,就瞧见云程兴沖沖的跑了过来,他们身侧是一个清澈的湖,湖面倒映着三个人的身影。 看着不远处不断朝阿锦献媚的云程,衡庭眸光柔暖的眸子泛起冷意,他眯了眯眼,长指在袖炉摩挲,随后温声道:「阿锦,过来。」 阿锦当即从云程身边走过,朝着衡庭走了过去,她抬眸冲着衡庭笑了笑,双眸灵动。 湖面忽然传来咚的一声,阿锦下意识的看了过去,随后惊奇道:「殿下,你快看,那有只锦鲤跳起来了!」 衡庭的目光从阿锦的身上掠过,随后才落到了湖面上,眸中是荡漾开的涟漪。 云程忽然探过头来道:「阿锦,我听说瞧见锦鲤的人,拜佛能灵验些,阿锦真是好运气!」 阿锦礼貌的应和了一声,云程便又扯出来一箩筐的话。 云程说了半路,耳旁就没清净过,阿锦有些忍无可忍,悄悄的攥紧了袖子下的手。 片刻后,阿锦不由得停下了步子,目光落在了云程那张没停过的嘴上,阿锦好看的眸子里满是迷惑和不解。 为什么云程一个武将,比那些言官还能说,阿锦实在是想不通。 阿锦看着面前喋喋不休的大男人,欲言又止,秀气好看的小眉毛都快皱一块了。 正当阿锦不知怎样才能委婉的让能让云程安静时,衡庭淡淡的声音从阿锦身侧传了过来。 「佛门脚下,自当清净,云世子,若是心诚,合该静默才是。」 云程顿了一下,愣着脑袋,似是没反应过来。 阿锦松开了攥着袖口的手,随后用力的点了点头,一双清亮纯净的眸子看向云程,诚恳道:「殿下说的对。」 第31页 云程只好闭了嘴,亦步亦趋的跟在阿锦身后。 西山陡峭,加之未彻底消融的冰雪,稍有不慎便有摔下山的风险。 阿锦小心翼翼地跟在衡庭身后,连呼吸都是小心翼翼的,生怕踩滑,可饶是如此,阿锦仍是不可避免的踩到了碎石上。 脚下传来松动的感觉,阿锦一颗心当即提到了嗓子眼,如今已经行到了半山腰,若是落下去,不死也残。 阿锦还未来得及做出什么反应,身子便朝后仰去,阿锦不由得大惊失色,控制不住地惊呼出声。 阿锦身后的云程当即一个跨步上前,张开双臂欲将阿锦托住,他道:「阿锦,别怕,我接着你,不会让你摔倒的。」 可有人比他动作更快,冷风从阿锦的耳边擦过,阿锦下意识的闭上了双眼,恐惧中,似乎有人拉住了她的手,那人手臂的力量传至二人交握的手上,将阿锦的身子超前拉了回来。 阿锦措不及防的撞上了一堵坚硬的胸膛,她紧紧的闭着眼,一颗心跳动的厉害,许久不敢睁开眼。 直到衡庭低柔安抚的声音传进她的耳朵里,阿锦缓慢的睁开眼睛,低头看了一眼,那双黑金祥云纹靴落在阿锦的眼底,阿锦顿时送了一口气,心里虽仍是颤乱,但稍微安定了些。 她抿了抿唇,将散乱的呼吸压的平稳了些,随后抬头看向衡庭,感激道:「多谢殿下!」 衡庭朝她淡然一笑,随后将两个人的位置调换了一下,他走在了阿锦的后面。 阿锦的心绪还没彻底缓和过来,便听到了一道熟悉的声音,「折玉哥哥,这路也太难走了,你小心些。」 是公孙静的声音。 阿锦顺着声音看了过去,果不其然看到了林折玉。 多日未见,他仍是如先前那般冷峻耀眼,只是此刻单手扶着公孙静,眸子多了些别样的温柔。 阿锦虽然告诫过自己要放下这人,可这么多年,早就成了执念,见到这一幕,阿锦垂下了眸子,掩盖住眼里酸涩的情绪。 第20章 阿锦低头不语,默默看着自己脚下的路,小心翼翼的往前走着,只不过略微放慢了步调。 阿锦的动作自然逃不过衡庭的眼睛,衡庭抬眸看向前方,视线在林折玉的身上停顿了一瞬,随后淡淡收回目光。 阿锦闷头走路,却不想还是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阿锦。」公孙静的声音传了来。 阿锦呼吸凝滞了一瞬,随后攥紧了衣袖,缓缓抬眸看了过去 ,冲着公孙静礼貌一笑。 公孙静拉着林折玉停下了步子,等着阿锦过去,这么多人看着,阿锦不能退缩,便只能硬着头皮迎了上去。 公孙静热情的上前挽起阿锦的手,面带笑容道:「又见面了,咱俩当真是有缘,阿锦可是要去西山寺?」 阿锦不知她为何对自己如此热情,明明二人并不相熟,但出于礼貌 ,阿锦应道:「殿下带我来西山赏景。」 这次出行,衡庭并未带随行之人,且正巧一颗枯树挡着他高大的身形,一时间,公孙静并未注意到阿锦身后的衡庭,闻言,公孙锦的面容有一瞬间的松怔,随后绕过阿锦,对衡庭屈身行礼。 衡庭神色淡淡回应了一声。 此番动静自然是惊动了不远处的林折玉,林折玉目光在阿锦和衡庭身上徘徊了一瞬,才踱着步子上前。 林折玉勾唇道:「殿下身子方愈,便来此赏景,殿下当真是好兴致。」语气不明,暗含嘲弄。 衡庭闻言,只淡淡一笑,未言。 衡庭身份尊贵,几人相遇,旁人自是只有让路的份,是以衡庭带着阿锦阔步先行。 路过林折玉身旁时,他高大的身姿挡了阿锦的去路,阿锦深吸了一口气,垂着脑袋,稳着自己的声音道:「劳烦林世子让一让可以吗?」 小姑娘的声音一如既往的软,只是没抬头看他一眼。 林折玉轻哧一声,往旁边挪了些。 阿锦客客气气道:「多谢林世子。」 山路坎坷,林折玉立在原地看过去,瞧见衡庭时不时的伸手扶着阿锦,动作自然熟稔,半响,他眸色暗沉的跟了上去。 公孙静看着这一幕咬了咬牙,也跟了上去,她上前挽着林折玉的胳膊娇声道:「折玉哥哥,我脚疼……」 林折玉从前面那两个人身上收回目光,转头对公孙静道:「若是累了,便先停下来歇歇。」 公孙静扯了扯他的袖子,又道:「可是若是去晚了,便听不到大师诵经了。」 「你背我好不好。」公孙静撒娇道。 「晚了便晚了……」林折玉正欲拒绝,可余光里那二人贴近的身影莫名的让人不爽。 林折玉改了口,他道:「好。」 西山寂静,邻近山顶,阿锦抬头望了眼,清晨的薄雾逐渐淡去,太阳的金光散在眼前,打眼瞧去,能望见那片梅林。 阿锦向来喜欢娇艷的梅花,可此刻成片的梅林落在阿锦眼中,阿锦心中却欢喜不起来。 身后隐隐传来公孙静的声音,透过清寒的空气传到了阿锦的耳朵里。 「折玉哥哥,先前我便听说折玉哥哥不仅书读得好,就连武也习得好,背着人走山路也能如履平地,当真是厉害!」 那个对她不屑一顾的林折玉,此刻背着别的姑娘上山,阿锦抿着唇,纤细白嫩的手指紧紧的攥起。 第32页 云程似是被点拨到了,他兴奋的上前缠着阿锦道:「阿锦,我也行,你要不要试试?」 话落,云程似是瞧见太子殿下凉薄的看了他一眼,他揉了下眼睛,只觉得自己看花眼了,温和的太子殿下怎会露出那样不善的神情。 云程满心期待的看着阿锦,阿锦抬脚绕过他,道:「不劳烦云世子。」 随后提着裙裾小跑两步追上了衡庭。 衡庭侧过身,朝着阿锦缓声道:「慢些,跑这么快作甚,孤又不会不等你。」 温和的话语似有魔力般抚平了阿锦心头的酸涩,她扬起笑脸,冲着衡庭笑了笑,模样乖巧可爱。 衡庭目含笑意,手指动了动,在小姑娘的头上轻轻揉了一把。 正当此时,身后忽然传来一声惊呼,公孙静的尖叫的声音破空而出,尖锐的嗓音瞬间引得阿锦一行人回了头。 一抹玄色的衣袍从阿锦的眼前翻涌而过,随后便迅速消失不见,阿锦心里一慌,不由自主的跑了过去。 看着他们摔下山的身影,阿锦一颗心倏地提到了嗓子眼,心里慌乱如麻,她定定的立在那里,眼前只剩一抹暗色和霞粉交织在一起的残影,一瞬间,阿锦的耳朵里只剩了他们二人压着枯枝杂叶滚落的声音。 一时间,阿锦竟不知作何反应。 上山前,林折玉带了几个侍卫,他们循着林折玉滚落的痕迹,迅速下山去找。 「林世子自小习武,身手矫健,吉人自有天相,定会安然无恙的,阿锦若是不放心便下去看看。」衡庭不知何时走到了阿锦的身侧,在她耳畔温声安抚。 阿锦愣愣的点了点头,随后焦心的朝山下跑去。 衡庭看着迫不及待跑远的那抹身影,眼中的柔色顿时消散,蒙上了一层让人瞧不清的雾色。 山下…… 阿锦跟着林府的护卫找到林折玉时,他满头血色,素日里的那双冷眸紧紧的闭着,鲜红的血顺着他的脸颊滑落,滴到了地上,瞧着极为可怖,而他身侧,是落到湖里浑身湿透的公孙静。 阿锦将自己的大氅脱下披在公孙静身上,随后转身看向昏迷不醒的林折玉,心里满是焦急和担忧。 他虽不喜自己,可到底对她有恩,看到他这般模样,阿锦的心像是悬在了悬崖边上,生怕他再也醒不过来。 阿锦红着眼眶,颤着双手扯了一段自己的袖子,小心翼翼的裹在了林折玉磕伤的头上,做完这一些,林府的护卫上前将动作迅速的将林折玉抬上了马车,火速的往京城里赶。 人走了许久,阿锦还呆呆愣愣的立在原地,她望着远去的马车,目光紧盯着京城的方向。 因着着急,阿锦的身上沾染了泥土和血迹,衡庭瞧着浑身脏兮兮心早已不在此处的小姑娘,沉声道:「走吧,回京城。」 阿锦抿着唇,嗯了一声。 此次西山之行最终不欢而散。 回了京城,阿锦拜别衡庭后并未立刻回徐府,反倒是奔着林府去了。 林家独子摔伤了头,林府上上下下忙成一片,府外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出来,阿锦本想打听打听消息,最后也没能知道林折玉到底怎么样了。 阿锦揪着心在林府外徘徊了许久,临到天黑才魂不守舍的回了徐府。 徐府里,灯火通明,阿锦一踏进院子,便听到了徐夫人的带着怒气的声音。 她立在院子里,背着光影,面色如黑夜般沉的能滴出水来,她见阿锦回来了,上前两步,抬手便拧上了阿锦的耳朵,她怒声斥道:「死丫头,你死哪去了,这么晚回来,莫不是出去鬼混了,你鬼混我管不着你,可本夫人告诉你,你若是惹出了不光彩的事,坏了徐府的名声,我定饶不了你!」 耳朵被揪得生疼,徐夫人带着一股子狠意拧着阿锦的耳朵,片刻间,阿锦的耳朵便红了个透,阿锦本想反驳,可一想到自己的弟弟还在徐夫人手中,只能忍声道:「没鬼混。」声音低低的,多少有些盖不住的委屈。 徐夫人冷哼了一声,道:「徐阿锦,记住你自己的身份,如今你早不是什么劳什子皇后养女了,不过是个上不了台面的庶女,少跟你娘一样,成天动歪心思,想着勾引男人上位,若是让我知道你在外面做些勾栏下作之事,本夫人饶不了你!」 她这般诋毁自己,便是再没心性的人也能生出几分火气来,再加上林折玉至今不知是什么情形,阿锦本就心生燥意,忍不住低低反驳了一句,「阿锦自问没做过伤天害理上不得台面之事,夫人何须这般担忧我坏了徐府的名声。」 徐夫人一听当即火冒三丈,她气的头上的簪子止不住的晃动,抬着手指着阿锦道:「反了天了你,敢这样跟我说话,李嬷嬷,好好教教她一个庶女该怎么跟主母说话!」 无非就是罚跪祠堂,不给饭吃,逼迫她认错,阿锦心里早就习惯了。 从小,只要父亲徐玉卿去了娘亲那里,徐夫人便会来找她的麻烦,皇后娘娘没带她进宫之前,阿锦不知跪了多少回祠堂。 祠堂内阴冷潮湿,阿锦进祠堂之前,徐夫人便命人将祠堂里的蒲团全撤走了,阿锦只能跪在地上。 地上的凉气透过裙子直往阿锦膝盖里钻,像是跪在冷硬的冰块,寒气传到了心里。 阿锦跪的端正,双手合在一起,闭着眼睛对着西山寺的方向默默祈祷。 第33页 阿锦心想,只要林折玉能醒过来,她愿意再也不出现在他面前惹他厌烦,只要他好好的便好。 作者有话说: 叮,姓林的火葬场即将到达~ 第21章 阿锦跪了一天的祠堂,徐夫人便将她放了出来。 阿锦站在阳光下,刺亮的光线使得阿锦不适的揉了揉眼睛,昨夜里,阿锦担忧林折玉,一晚上没睡好,眼下泛着淡淡的乌青。 三秋正在祠堂外候着,见三秋出来,一脸担忧的上前道:「婢子准备了吃食和热水,姑娘快回院子歇息吧。」 阿锦望着远处明亮的天色摇了摇头,开口道:「三秋,今日林府可有什么消息传出来?」声音带着些哑意。 三秋看着阿锦,眼神里暗含心疼之色,她狠了狠心,颇有些恨铁不成钢道:「姑娘怎么还惦记着林世子,昨日林世子不顾性命护着公孙小姐,二人滚落悬崖,公孙小姐却在他的庇护下毫发无伤,此事昨夜便传遍了京城,成了一道佳话,姑娘,这天底下不是只有他一个男人,姑娘何必将一颗心搭在他身上。」 阿锦立在廊下,纤细的身子在萧瑟的寒风中更显单薄,她久久未言,只默声看着府门外的林府的方向。 半响,她轻轻勾唇,有些苍白的脸上添了一抹娇颜之色,她软声道:「三秋,你有执念吗?」 三秋顿了一下,道:「照顾好姑娘便是婢子的执念。」 若是不是阿锦,三秋当年早就死在那宫中的某一个角落里了,是以这些年来三秋向来对阿锦忠心耿耿。 阿锦闻言,低声道:「他安好,便是我的执念。」 但也仅限于此了…… 「走吧,去林府。」 今日天晴,街上比以往要热闹许多,熟悉的叫卖声传至阿锦的耳中,以往路过糖葫芦摊子阿锦总会放慢步调,可如今,阿锦看也没看一眼便径直的朝着林府去了。 林府大门紧闭,门口的石狮子威风凛凛,庄严肃穆。 阿锦越过大门,去了一侧的偏门,偏门开着,半天没一个人出来,阿锦生生从早晨等到正午,才瞧见一个挎着竹篮出来採买的大娘。 阿锦眼睛一亮,赶忙上前问道:「大娘,您可知道林世子的伤势如何?」 昨日林折玉被送回林府后,林国公林威见自己的独子伤成这样,发了一通火,林府上下人人提心弔胆,生怕出了什么差错,大娘本想借着出来採买透口气,却不想被人堵在门口问林世子的伤势。 这两日多得是人来问林折玉的伤势的,有幸灾乐祸的,有纯属凑热闹的,亦有数家小姐偷摸派人前来打听的,这些人各怀心思,烦得很。 大娘不欲搭理,头也未抬的挎着自己臂弯的篮子绕过阿锦就走。 阿锦急急的又唤了一声,大娘停下了步子,转身不耐的抬头对阿锦道:「不是我说,林世子的伤势与你们有什么关系,一个个巴巴的凑上来……」 大娘的话在看到阿锦时戛然而止,她打量着阿锦的面容,神色有一瞬间的愣怔。 三秋接机将手里沉甸甸的荷包塞进了大娘的手里,大娘略有些侷促的摆了摆手,将荷包推还给了三秋。 再开口时,大娘的语气明显缓和了不少,她道:「是阿锦姑娘啊,您怎来了。」 说罢,她抬手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自顾自地道:「瞧我这个记性,阿锦姑娘是来问世子的吧,昨日国公爷连夜去宫里请了太医,太医说世子只是受了些皮外伤,未有大碍,今日早上世子便醒了,只是……」大娘皱起了眉头,没在说下去。 阿锦先前多次出入林府,对林府的下人十分和善,是以大娘也愿意告诉阿锦林折玉的情况,只是大娘话说了一半,便不再说下去了。 阿锦的心一下被提了起来,她追问道:「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不好?」 大娘看着她这般紧张的模样,沖她安抚笑道:「阿锦姑娘不必担心,世子的身子骨硬朗着呢,只是怎么也要好好休养两日才行。」 大娘说到这里便停了口,她借着採买的由头没再多言,径直的朝着街市去了。 大娘走出一段距离后,忍不住朝着身后的阿锦看了一眼,摇头道:「倒是个痴情的,可惜了。」 这厢阿锦因着大娘的话,心里有些不安,见状,三秋道:「姑娘,大娘都说了林世子无碍,只是受了外伤,您就别担心了,从昨日您就没用膳,若是让林姨娘瞧见,少不得心疼,咱快些回府吧,一会我去买两条鲜鱼,给姑娘炖汤喝,补补身子。」 三秋看着面容憔悴的阿锦,眼神里满是心疼。 方才那位大娘显而易见的在隐瞒些什么,阿锦虽想知道确切情况,可也知道探听不出什么了。 也罢,知道他身体无恙便好。 阿锦转头往回走,路过林府的正门时,瞧见公孙静身边的丫头一脸不忿的给公孙静回话。 那丫头并未压低声音,带着愤怒之气的话语便清晰地落到了阿锦的耳朵里。 「小姐,这林家未免欺人太甚,您如今不到一个月就要嫁给世子爷了,这关头世子爷受了伤,却不让您探望,这是什么理?」 公孙静没料到自己会吃闭门羹,听了丫鬟的话后,精緻的面容出现了些裂痕,她立在府门外,压低声音沖丫鬟道:「莫不是你会错意了?」 第34页 随后,公孙静提了裙摆亲自上前同门外的守卫道:「我是公孙家的小姐,你家世子爷昨日为了护着我受伤了,我担心他的伤势,也想当面感谢他,还望通传一声。」 守门的护卫漠然道:「世子吩咐了,不见外人。」 「我家小姐是你们世子爷的未婚妻,何曾是外人?」 护卫目不斜视,身姿挺拔一言不发的守在门口,半分也不退让,公孙静无法,只好往后退了两步。 可谁知,一转身,对上了一双熟悉的眸子,四目相对,公孙静面上闪过片刻的躲闪和尴尬,不过很快公孙静便调整好情绪,笑着迎了上去。 「阿锦也是来探望折玉哥哥的?」语气里带着试探。 阿锦不躲不闪,应道:「嗯。」 公孙静轻笑了一声道:「那日从山上滚落,折玉哥哥应当是擦伤了脸,许是不想让我瞧见他面容受损的模样,这才不让我见他,毕竟女为悦己者容,男人亦是,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也是在乎自己的容貌的。」 说罢,她又好心的劝阿锦道:「折玉哥哥已无大碍,你不妨先回去,毕竟他近日不见外人,你在这里等着也是徒劳。」 阿锦本就没想多留,待她说完,阿锦温声回道:「公孙小姐说的是。」 言罢,阿锦转身欲走,可刚迈出去一步,便被门口的守卫喊住了,守卫恭敬一改往日对阿锦不屑的态度,恭敬道:「阿锦姑娘,世子说,若您来了,直接进去便是。」 闻言,阿锦愣了一下,眼底闪过丝丝惊喜,不过逐渐被疑惑替代,她不可置信的问守卫:「你说的是我吗?林世子要见我?」 守卫恭敬回道:「世子爷亲口吩咐的,若是阿锦姑娘来探望他,便直接放行。」 阿锦微微蹙起眉,往常林折玉向来避她如蛇蝎,今日怎么变了态度,阿锦未来得及多想,便看见公孙静强颜欢笑的看着她,只不过那双眸子里是压不住的敌意和防备。 那眼神一下子让阿锦想起了以前的自己,看向出现在林折玉身边的女人时,总是充满了警惕和戒备。 那时她是林折玉的未婚妻,而眼下 ,公孙静才是。 阿锦思索了一下,对守卫道:「我已经得知林世子的伤势,知道他安好我便放心了,就不进去打扰他休息了。」 阿锦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独留下公孙静眼神沉冷地看着她的背影。 待走出去一段距离后,三秋不解的询问阿锦:「姑娘方才怎么不进去,守卫既然说了那必定是林世子吩咐了,说不定林世子转了心意,想见姑娘呢。」 三秋语气轻快,脸上洋溢着替阿锦守得云开见月明的喜悦之色。 阿锦心里却并未有太多的情绪,如今林折玉已经不是她的未婚夫了,便是他转了心意又能如何呢? 夜幕四合,昏黄的灯光雾雾散散的照着亮,林府内的一处院子里,林折玉身穿里衣,外披一件厚实的大氅立在红梅树下。 他周身冷肃,挺括的身影高大修长,那双极为好看的眉眼不耐的看向眼前的护卫,骨节分明的长指压着眉骨,浑身透着不虞。 他沉声道:「她直接转身走了,没进来?」语气里含着浓浓的躁意。 站在他面前的是白日里守在林府门口的那名护卫,他半低着头,恭敬道:「回世子爷,属下瞧见阿锦姑娘后,便以世子的名义邀她入府,但是阿锦姑娘听闻您安好后,便安心的走了。」 周身的气压忽然低了下去,守卫低着头,满腹疑惑,先前世子爷最是不满阿锦姑娘,尤其厌恶她的纠缠,可受了这遭伤后,却浑然变了个人。 这不,听闻阿锦姑娘没来看他,竟沉了脸。 林折玉面容沉冷,默不作声的在院子里站了许久才转身回了屋。 屋子里炭火旺盛,林折玉抬手解了大氅,随手仍在了小榻上,一抹青色从眼前浮过,他顿了一下,抬步上前,将大氅拿起,动作里含着仔细。 青竹的纹路磨着指腹,像是要顺着指尖蔓延到人心里去。 这上面的青竹是阿锦亲手绣的,一针一线无不代表着小姑娘的心意,林折玉仔细的抚摸着,眼底的寒意逐渐化开,染上了几分笑意。 不过在想到阿锦今日没来看望他时,那分笑意又逐渐隐去。 想来自己这段日子的所作所为伤了小姑娘的心,小姑娘一时怄气,不愿见自己也是正常的,这情况以前也不是没有过,只要自己随便哄哄,小姑娘便又会眉开眼笑的粘着自己。 林折玉胸有成竹的笑了笑,暗道:「这辈子,他不仅要坐上那个位置,还要好好弥补上一世对阿锦的亏欠。」 思及此,林折玉想要立刻去见小姑娘,可他摸了摸自己额角的那处伤口,忍下了。 第22章 太子府内,冬雪褪去,满院子的红梅少了几分亮色,衡庭靠在窗前,手里捏着一段枯涩的枝条。 他背对烛火,整个人隐在一片暗色中,一袭黑色的长发懒散的披在身后,柔和的眸子落在伸进窗内的那枝红梅上,好看的眉眼澄澈清明,里面的情绪却似隐在雾后,让人瞧不清楚,无从分辨。 室内一片静谧,林一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衡庭身后,他身上带着还未消散的寒气,面无表情的开口道:「殿下,今日阿锦姑娘去了林府,打听林世子的伤势……」 第35页 似是在犹豫后面的话要不要说,他顿了下才继续道:「林府的护卫奉林世子的命令邀阿锦姑娘进府,但是阿锦姑娘并未进去。」 衡庭眼尾上扬,眼睛里透出几分笑意,似是舒了一口气般,衡庭语气轻快道:「以后无需盯着了。」 怕小姑娘因退婚一事想不开,没想到倒是个通透的,倒是他忧心过度了。 林一应了一声,正要退下,却听见衡庭淡声问道:「先前的事你查的如何了?」 林一顿时严肃起来,他道:「如烟声称是自己瞧不惯阿锦姑娘一个小官之家的庶女,能飞上枝头成为皇后娘娘的养女,享受尊贵荣华,因为心生嫉妒,便想着利用猫撕毁舆图,然后构陷阿锦姑娘。」 「拷问时她坚称无人指使她,随后趁人不注意,咬舌自尽。」 一招死无对证,便是想继续查下去也没了办法。 衡庭闻言 ,沉默半响,缓缓开口道:「塞北来的使者可还在京中?」 先前塞北与衡国交战,大败,是以派了使者前来求和,只不过来的使者行事鬼祟,明面上给衡国送了礼便走了,实则暗地里一直混在京中,不曾离去。 林一手下的暗卫一直在暗处盯着塞北使者,是以十分清楚这些人的动向,林一正了神色,道:「留在京中的一共有两人,这些日子一直住在酒楼里,并未外出露面,只不过,那两人这几天有些蠢蠢欲动,似乎是坐不住了。」 「殿下,可要属下派人将那两个人……」林一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这两个人留在京中,肯定是存了祸乱衡国的心思,若是任由他们待在京中,恐生祸乱。 衡庭握着手中那段枯枝,掌心微微用力,那枯枝便粉碎落地,他道:「不用,这些天盯好林家人。」 林一顿了一下,旋即反应过来 ,他道:「殿下是怀疑林家与塞北势力勾结?」 衡庭并未回应,只道:「过几日的生日宴给徐府递个帖子。」 木窗竹影,那道高大的身影在窗前望着月光下的红梅站了许久。 …… 这几日京中比往常热闹许多,因着太子的生辰宴在即,民间也处处透着喜庆,当今太子行事稳妥,且为国为民,做了不少深受百姓爱戴之事,是以衡国百姓皆认为有这样的太子是他们的福气,每个人都在为太子的生辰做准备,家家户户在门口挂上了只有过年时才会挂的红灯笼。 徐府。 天微微亮,阿锦还没睡醒呢,便听到林姨娘唤她起床,阿锦迷迷糊糊的揉了揉眼睛,眨着一双含着水雾的眼睛,不解道:「阿娘怎么的这么早喊我起床,我还想多睡会儿呢。」声音软糯,含着娇意。 先前在公里时,皇后娘娘愿意惯着阿锦,是以早上从未让阿锦去请安问早,阿锦总能睡到自然醒,回了徐府,徐夫人不愿看见她,是以也不常让她去问早,林姨娘心疼她,往常也愿意惯着她。 可今日不知怎的,林姨娘硬是把阿锦从被窝里拽了起来,道:「快起来梳妆用早膳,一会儿阿娘带你去逛集市。」 阿锦迷迷瞪瞪的睁开眼,无意识的撒娇道:「不嘛阿娘,再让阿锦睡一会,就一会儿。」 林姨娘抬手揉了揉阿锦的脑袋,柔声道:「今天不行,咱们徐府收到了太子生辰宴的邀请帖,阿娘带你去集市买些好看的布料,给你做成衣裳,到时候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准让那个姓林的后悔。」 阿锦心说,林折玉才不会后悔,以前不管她穿的多华丽漂亮,他都不会多看自己一眼,更何况是现在。 林姨娘心里还存了个心思,不过她并未说出来,阿锦眼下没了皇后娘娘养女这一层身份,不过是一个侍郎家的庶女,想要当公侯伯爵家的大娘子是不成了,不过倒是可以相看相看那些品行端正的小官之子。 阿锦婚事须得早日定下来,她已经听说徐夫人在给阿锦找婆家了,依着徐夫人恨她的程度,指不定找个什么样,所以须得先下手给阿锦找个像样的婆家。 林姨娘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动用了自己多年来积攒的私房钱,给阿锦买了好几匹漂亮好看的布料。 这一路,阿锦却一直对布料兴致缺缺,她愣神的跟在林姨娘身后,心里在想,给太子殿下送个什么生辰礼好,她及笄礼,太子殿下送了她一只别出心裁的簪子,当初阿锦只觉得这只簪子很是特别,后来才从太子府的人口中得知,这只簪子是太子亲手做的,阿锦小心翼翼的存放了起来,生怕弄丢。 早上的集市很是热闹,人来人往的,街上出摊的摊贩也多,热闹的叫卖声传入耳朵。 忽然,阿锦看见了一个卖兔毛的,细细柔柔的兔毛入手温软,福灵心至,阿锦忽然想到可以给太子殿下做的暖手抄,太子殿□□弱,到了冬日手一直是凉的,皇后娘娘为此很是头疼,让太医研制了好几种药方给殿下补身子,可皆无用处。 既然不能从内调养,那便只能从外养护了。 那摊贩说自家的兔毛纯白洁净,让阿锦放心买,阿锦兴沖沖的买了一斤兔毛,跟着林姨娘回了府。 林姨娘看着买回来的布料,最后选了月牙白和浅紫色的两匹布料,给阿锦量好了尺寸,便回了她自己的院子,给阿锦制衣裳去了。 阿锦看着花花绿绿的布料,裁了一块月牙白的,太子殿下的衣物向来素净,是以暖手抄的颜色不能太招摇。 第36页 阿锦将兔毛从布袋子里拿出来,想要洗干净晾晒好,结果却瞧见只有顶上的那一层兔毛毛色纯白,其他的全是灰黑杂色,阿锦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自己被人给骗了。 秀气的眉头当即皱了起来,阿锦有些生气,又有些莫名的委屈,当即就要回去找摊贩。 可阿锦到了早上买兔毛的地方时,那里空空荡荡,那个买兔毛的人早就不见了。 阿锦拎着一袋子兔毛无措的站在街上,不知如何是好。 阿锦正自顾自的难受,并未注意到身前站了一个人,直到耳边传来林折玉的声音。 「阿锦,在这做什么?」声音不似往日的冰冷,反倒是带了几分柔和。 阿锦正生着闷气,是以并未察觉到林折玉语气的变化。 听到他的声音,阿锦捏紧了手里的布袋子,仰头看他。 小姑娘因为恼怒,眼尾透着一点红,跑出来的急,头发被风吹得散乱,委屈的模样瞧着有些可爱。 林折玉动了动手指,想到了上一世小姑娘口吐鲜血死在他怀里的模样,心里泛起一股难耐的情绪,他压了压眸子,看向小姑娘的眼睛里含着让人看不透的情绪,浓烈而复杂。 对于林折玉的主动寒暄,阿锦有些惊讶,连生气都忘了,她呆呆的回应道:「来找卖兔毛的摊贩,可是他已经走了。」阿锦声音很是软糯好听,含着委屈的嗓音像是撒娇般在林折玉心上撒了一把小钩子。 林折玉看着眼前出落的亭亭玉立,容貌娇艷的小姑娘,林折玉顺着自己的想法,上前一步,将小姑娘紧紧的抱在怀里。 手下是一片温软,林折玉心里越发觉得自己上辈子就是个混蛋,竟然那样辜负她,对她不闻不问,待她死了,他才幡然悔悟,他并未厌恶她,而是厌恶皇后娘娘的安排,不顾他的意愿就将阿锦塞给他,并且不自量力的想用一个养女来牵制林家。 上辈子他弄丢了那个爱他的小姑娘,这辈子他一定会好好弥补她。 这辈子阿锦跟皇后娘娘没了关系,他也不用处处防备她,她那么喜欢自己,无论他做什么,想来她都会支持他的,他要亲手杀了衡家人,把她送上皇后那个宝座。 第23章 身子忽然撞进一片坚硬的胸膛里,那人凌冽的气息包裹着阿锦,阿锦脑中一片空白,若是以前,林折玉能这样抱抱她,阿锦一定会又欢喜又羞涩,可眼下靠在林折玉的怀里,阿锦心里却没有半分的悸动,连心跳都是平稳的。 她深吸了一口气,推开林折玉,有些不解的吶吶道:「世子这是做什么?」 林折玉怀里一空,心头上无端染了几分燥意,看着小姑娘抗拒的模样,林折玉的手指紧了紧。 不该是这样的,她怎么……怎么会推开自己。 林折玉百思不得其解,看着离他一步远的阿锦,心里觉得有些东西不一样了。 小姑娘的情绪委实出乎意料,他以为他抱上去,阿锦会是欣喜的,会沖他笑,甜甜的喊他折玉哥哥,然后环住他的腰,可是都没有,她反倒是生出了抗拒和不解之意。 他下意识的忽略了那种不好的情绪,轻笑了一声,平淡道:「没什么。」 他没有解释,在阿锦跟前,他向来占主导位,面对毫无欣喜之意的阿锦,他不允许自己再露出过多的情绪,除非,她像以前那样,满心满眼都是他。 仿佛那一幕是被鬼附身了一般,谁都没有再提起,阿锦虽然觉得怪异,却也没有多问。 惦记起他的伤势,阿锦抬头看向他,问道:「世子的伤如何了?」 小姑娘半仰着头看向他,一双圆润澄澈的眸子里满是担忧和关心,林折玉冰冷的眉眼中不自觉的多了些笑意。 她果然还是放不下他,连他受个伤都心心念念的惦记着。 林折玉听着阿锦关心的话,却并未回她,只淡声道:「既然这么想要知道本世子的伤势,那日在府外为何不进去」 他板着脸,似乎不太高兴,阿锦解释道:「公孙姑娘也在府门口,如今公孙姑娘是世子的未婚妻,我若是进府,公孙姑娘会不高兴。」 小姑娘神情认真的说出这番话的模样,让林折玉心里一痒,一双清寒的眸子含了几分笑意,他暗道她还是像以前一样爱吃醋,这个认知让林折玉心里莫名的高兴。 林折玉沉默片刻,沉声安抚道:「无需顾忌她。」 阿锦摇了摇头,不再提这件事,她捏紧了手中的布袋子,转口道:「世子若是无其他的事,阿锦便先走了。」 阿锦的话像是尖锐的石子般,打破了林折玉心里的那份高兴,他不可置信的看着她,眼眸深处染上了几分晦暗之色,他哑然开口:「你这就要走?」 这话听着像是挽留,话一出口,林折玉便反悔了,可覆水难收,他只好立在原地盯着阿锦。 阿锦自然也听出了他的不寻常,阿锦微微皱了皱眉头,有些疑惑林折玉为何换了种态度待她。 莫非是吃了酒认错人了? 可是他身上并没有酒味,是惯常的冷冽的松雪味道。 见他沉着眉眼望着她,阿锦只好解释道:「府中还有事,我得早些回去。」 能有什么事,只不过阿锦不想同这样陌生的林折玉待在一处罢了,阿锦见过他冷漠嫌恶的样子,却从未见过这样耐着性子同她说话的林折玉,若是以前他这般待她,阿锦定会高兴的在他身边转圈,可眼下,他有未婚妻了…… 第37页 而她,好像也没那么喜欢他了。 二人的婚约取消后,阿锦清醒了很多,他之于她恩情居多,得知公孙静成了他的未婚妻,她也只是失落了一瞬,并未有什么难过或者更多的情绪。 思及此,阿锦看向林折玉的眼神更加坦然,没了那些胶着的爱慕之意。 她的双眸澄澈,里面的情绪一眼便能望到底,林折玉心头莫名的沉了下去。 他立在原地,看着那道逐渐走远的身影,眸光沉了下去。 以前,从来都是她看着他的背影,何曾将他独留原地过。 像是有什么东西从手心里划过,让人抓不住,无法掌控,林折玉内心烦躁了起来。 林折玉身边的侍从看着他阴沉的脸,忙道:「阿锦姑娘向来对世子一心一意,爱慕不已,这是眼见别的女人即将成为世子的夫人,不高兴使小性子呢。」 提到公孙静,林折玉默不作声,脸色却更黑了。 …… 阿锦并没有立刻回府,她带着三秋逛遍了京城的集市,却并未发现有卖兔毛的,眼下是冬天,兔子本就稀少,更何况是颜色纯白的兔子。 邻近天黑,阿锦垂头丧气的回了府,一进自己的院子,便瞧见了那团晾在石台上的杂色兔毛,阿锦随意的拨弄了下,想着要不然就用这三种颜色的兔毛给殿下做。 可这个念头一起,便被阿锦否定了,太子殿下那样温润无瑕的人,怎么能用杂色兔□□配,须得用干净纯白的才是。 阿锦苦恼的看着眼前的兔毛,忽然灵机一动。 她吩咐三秋将兔毛挪进了屋子,三秋不解道:「姑娘这是做什么,这兔毛散乱,挪进屋子恐会弄得满哪都是呀。」 「先把白色的兔毛捡出来,剩下的在想别的办法吧。」阿锦道。 「这么晚了,光线又不好,姑娘不若明日再弄。」三秋明白了阿锦的意思,她看了眼天色,劝道。 阿锦摇了摇头,「殿下的生辰在即,耽搁不得了。」 三秋本想让阿锦歇息,她自己弄就好,可阿锦执意亲手做这活,三秋没办法,只好又点了几根蜡烛,生怕光线太暗伤眼睛。 兔毛细软,挑了半夜才挑完,阿锦揉了揉眼睛,脱了外裳,四肢一软,倒在榻上,直接睡了过去。 第24章 翌日,阿锦是被吵醒的。 院子外面响起李嬷嬷和三秋的声音。 「姑娘还在睡觉,李嬷嬷找姑娘有何事?若不是什么要事,李嬷嬷可以先告诉婢子,待姑娘醒了,我再转告姑娘。」三秋寸步不让的守着房门口道。 昨夜姑娘半夜才睡,如今天还没亮呢,三秋自然不想让人打扰阿锦睡觉。 李嬷嬷抬高了声音,道:「自然是有要事,夫人让她去正院,你一个婢子岂敢阻拦 ?」 「让开!」李嬷嬷手上用劲,将三秋推开,正要开门,却见门从里面推开了。 眼前是睡眼惺忪的阿锦,小姑娘一袭藻华般的乌发散在身后,一双漂亮的眸子湿漉漉的,澄澈又纯净,纤薄的身子罩在宽大的披风里,透着股慵懒劲。 瞧着眼前的姑娘,李嬷嬷愣了一下,她是徐夫人身边的人,自然不喜这个庶女,可不能否认的是,这小姑娘长得确实漂亮讨喜,不过刚及笄的年纪,已经出落的人比花娇,婷婷动人。 还是阿锦先开的口,「嬷嬷说,夫人有事找我?」许是刚醒的缘故,阿锦的声音又软又糯。 李嬷嬷的声音不自觉的低了几分,她道:「嗯,姑娘赶快过去吧。」 「嬷嬷稍等我会儿,我梳洗更衣后便过去。」阿锦道。 生怕徐夫人久等,阿锦让三秋梳了个简单的发髻,挑了一件中规中矩的衣服便往正院赶。 到了正院,阿锦瞧见了自己的弟弟,徐子承正乖巧的坐在椅子上读书,瞧见她来了,圆润的眼睛亮了亮,笑着朝她跑了过来。 多日不见自己的阿弟,眼下人就在自己跟前,阿锦眼底充满笑意,朝着沖自己跑过来的徐子承张开了双臂。 可没等徐子承跑过来,便听到一声轻咳,接着便是徐夫人的声音:「子承,回屋去。」 徐子承停下了步子,不敢违抗徐夫人的命令,眼底充满不舍,一步三回头的回了自己的屋子。 自打徐子承搬进正院,徐夫人便不让他见林姨娘和阿锦,阿锦不舍的看着徐子承,不过这次见到他,阿锦放了心,徐子承长高了些,也胖了,方才还在背书,看得出徐夫人是在好好养他。 待徐子承走了,阿锦才瞧见屋子里还有一个人,是前些日子见过的清媚。 清媚穿着一身锦缎,头戴钗环,比上次见面穿戴要华贵许多,阿锦看了一眼便挪开了目光。 她站在徐夫人面前行了个礼,垂眸道:「夫人找阿锦来,可是有何事?」 徐夫人面色阴沉,满脸的不高兴,她坐在主位上,悠悠的喝了口茶,才徐徐道:「听说昨夜里,你那屋子亮了半宿?」 阿锦不明所以的回了是,不知为何,阿锦觉得徐夫人绝不是问问这么简单。 果不其然,话落,便瞧见徐夫人将手中的茶盏用力的放在了桌子上,她起身走至阿锦的身前,道:「老爷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侍郎,每月的俸禄寥寥,养活这一大家人很是艰难,幸好有本夫人娘家添补,这日子才能过下去,这府里知趣的哪个不是勒紧了裤腰带过日子,你倒好,点了半宿的蜡烛,都说宫中奢靡,回了徐府,你也不知节俭些,若是想过富贵日子,便自取寻好去处,留在府里,平白的浪费银钱。」 第38页 徐夫人一番话说下来,阿锦还不觉得有什么,反倒是旁边的清媚眉眼间多了些怒意。 清媚扭着腰上前,抬手捏着帕子笑了几声,站在徐夫人身前道:「夫人若是想教训妾身,沖我来便是,何故难为一个小姑娘,不过是蜡烛罢了,能费多少银钱,老爷怎么说也是个侍郎,便是没有夫人娘家的添补,也饿不死这一大家子人,夫人何必如此苛刻。」 徐夫人冷笑一声,沉声道:「我瞧你这身绫罗绸缎,金玉钗环得不少银子吧?老爷一个月俸禄不过几十两银子,光你头上这只金钗怕是就不止这个数了,你身为一个妾室,哪来这么多银钱?」 「莫不是背地里干了些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阿锦本以为自己是来挨训的,没想到竟是徐夫人想要拿她指桑骂槐,阿锦顺势看向清媚,清媚长得好,身段妖娆,这一番金玉堆砌,倒不像一个侍郎的妾室,浑像养在公侯伯府里头的。 不过,这身行头确实有些出格,也不知从哪来的银钱,阿锦觉得,倒不是清媚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这些应当是徐云朗给她的,可话又说回来了,徐云朗哪来这么多钱。 只见清媚一脸骄傲道:「夫人这可就冤枉妾身,妾身日日待在府里伺候老爷,能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不过是老爷心疼妾身,赏给妾身的罢了。」 徐夫人神情一滞,唤赵嬷嬷道:「你快些去库房,看看我的嫁妆可少了什么?」 话正说着,便听见了徐云朗的声音:「不用去了。」 接着便瞧他一掀帘子,走了进来,他沉着脸看向徐夫人,不满道:「在你眼里,我是偷你嫁妆的那等人不成?」 当年未成婚时,身为扬州富商之女的徐夫人便看中了当时考上秀才的徐云朗,年轻时的徐云朗,气节高,身上有着文人的傲气,若是以前,徐夫人定不会怀疑他会偷拿自己的嫁妆,可自从徐云说此生绝不纳妾,却在外面养了外室之后,徐夫人便再也信不过徐云朗了。 徐夫人轻笑了一声,抬起眼皮看了一眼徐云朗,道 :「那你解释解释,你哪来这么多银子?」 徐云朗笑了笑,嘴边的鬍子跟着颤动了记下,他当着徐夫人的面将清媚拦进了怀里。 他并未正面回应徐夫人的话,神神秘秘道:「老爷我做了这些年的穷侍郎,马上就要熬出头了。」 徐夫人愣了一下,随即大喜,她兴高采烈道:「老爷莫不是要升官发财了?」 徐侍郎沖她大笑了两声,留下一句:「你们且等着过好日子吧。」 说罢,便揽着清媚走了。 徐夫人被这个喜讯砸的乐不可支,也不骂清媚狐媚子了,连看向阿锦的目光都变得和善了许多,她冲着阿锦拜了拜手,道:「你先退下吧,蜡烛若是不够,便去库房取。」 阿锦行了个礼便退下了,徐夫人的话她并未放在心上,自打她随着阿娘进了徐府后,除了膳食,她从未用过府里的东西,就连昨夜里燃的蜡烛也不是从库房里拿的,如今她穿的和用的,无一不是自己和林姨娘,卖绣品挣出来的。 …… 阿锦出了正院,便带着三秋出了徐府 。 冷风朔朔,阿锦站在街角,看着眼前有些荒芜的院子,搓着冻得通红的手问三秋:「可打听好了,那猎户住在这院子里?」 三秋回道:「是这里,不过婢子瞧着这院子冷森森的,要不咱还是别进去了吧?」 眼前是一道枯朽的木门,上面沾染着不明的红色液体,有的陈年暗红,有的瞧着像是新添上去的,木门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啃食过,参差不齐的尖锐齿痕尤为明显,透过破损的木门,能瞧见里面的光景,只见院子里晾着动物的毛皮还有一只奄奄一息的野猪,正气息微弱又不甘的嚎叫着。 从院子里传来的血腥味一度打消了阿锦抬步迈进去的念头,可一想到太子殿下生辰在即,阿锦只好给自己打了大打气,鼓起勇气伸手敲了敲木门。 敲门声落下的那一瞬,院子里便传来了一道粗犷且不耐烦的声音:「谁啊,忙着呢,自个推门进来。」 阿锦长到这么大,从未单独应对过不相识的男人,她有些侷促的踏进了院子。 一个光着膀子的男人映入眼帘,这等寒天,也不见他冷,他单手握着一把刀,游刃有余的剁肉。 见阿锦来了,他上下打量了一下阿锦,随后将手中的刀猛地插·在案板上,行至阿锦身侧,沉着声音问道:「杀人还是越货?」 阿锦吃惊的瞪大了双眸,在看到他光·裸的嵴樑时又赶紧撇开了眼 他竟这样口出狂言,想来是干了不少这样的勾当。 且看他五大三粗的壮硕样子,好像不是什么好人…… 阿锦当即生出了退缩的念头,天人交战一番,阿锦犹豫着开了口,道:「请问有白色的兔毛吗?」 那人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掐着腰笑了两声,他靠近阿锦,指了指他自己,歪头道:「姑娘你莫不是在说笑?你瞧老子这个样,像是杀兔子的吗?」 「你看看院子里,狼毛倒是有,你要吗?」 这人说话时,唇边的鬍子跟着颤动,声音里带着凶意,阿锦头一次接触这样凶悍的人物,说话的声音都小了许多,她道:「不,不要了。」 看着他并不和善的目光,阿锦又慌忙的补了一句:「打扰了。」说罢,匆匆的出了院子。 第39页 孙贺武看着受了惊的阿锦,嗤笑了一声,嘟囔了一句:「还要兔毛呢,自己就跟个兔子似的。」 说完,孙贺武朝着木门外的墙角的暗影处瞥了一眼,不屑道:「兔子后边还跟了个小鬼,哧。」 阿锦走后,那团暗影便朝着林府去了。 第25章 太子的生辰宴就在眼前,然而却寻不到白色的兔毛,阿锦有些焦心,阿锦心不在焉的喝了几口粥,便放下了汤匙。 她抬眼看了眼外面的天色,对三秋道:「三秋,你说这个时候,兔子好不好捕?」 三秋正在收拾碗筷,闻言,抬起头来看着阿锦回道:「婢子小时候,爷爷领我上山捕过兔子,也是冬天,在雪地里捉了好几只,带回家烤了吃,可香了!」 「说起来,婢子都好久没吃过烤兔肉了。」三秋惋惜道。 阿锦站了起来,欢喜道:「那咱们上山捉兔子去吧,我在宫里时便听闻西郊的那片山上有兔子,有一年,太子殿下和二皇子比赛猎兔子,虽然二皇子猎的多,而太子殿下只猎得一只,可数太子殿下那只最好看,那只兔子通体黑色,毛色亮泽,浑身没有一处伤口,也不知太子殿下如何捉到的。」 「先支个陷阱,再用吃的把兔子勾出来,这样伤不到兔子。」三秋道。 阿锦带着三秋出了府,在街上买了几根胡萝蔔便朝着西郊去了。 路上,三秋拎着胡萝蔔担忧道:「姑娘,要不咱还是别去了,山上那么危险,若是碰上什么东西,咱们两个女子可如何是好?」 阿锦停下了步子,看着她道:「咱们就在山脚下,不上山,更何况,西郊那片有军营,想来不会遇到什么危险。」 三秋想再接着劝两句,可看着阿锦亮晶晶充满了期待的眸子,便又将嗓子里的话忍了回去。 到了西郊时,日头晴好,风吹得树林朔朔作响,阿锦兴奋的找了个空地,朝着三秋招手道:「三秋,你快过来,你看这个地方怎么样!」 三秋夸赞道:「姑娘找的这个地方好,到时候咱们就躲在树后头,保准有兔子过来。」 冬日里吃食稀少,阿锦找的这个地方又幽静,少不得会有兔子过来。 二人简单的用木棍和篓支了个陷阱,便躲在了树后头。 阿锦的目光落在陷阱上,放轻了呼吸,莹亮的眼睛巴巴的望着那个简易的陷阱。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瞧见了一只兔子,那兔子通体雪白,圆滚滚的尾巴摆动着蹦了过来。 阿锦的眼睛瞧见兔子是倏地亮了,漂亮的眸子眨也不眨的望着兔子,生怕一眨眼兔子就跑了。 眼见那只兔子越来越近,逐渐朝着胡萝蔔靠过去,阿锦屏住呼吸,小心翼翼的盯着兔子,心里止不住的激动。 那只白色的兔子许是饿久了,见周围环境安静便冲着胡萝蔔蹦了过去,看着兔子离陷阱的距离,阿锦默默的祈祷:快进去!快进去!里面有好吃的胡萝蔔! 眼见兔子要进去了,耳边忽然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喊声:「阿锦,你怎么在这?」 阿锦心里一紧,暗道不好,再去瞧兔子时,只看到了一抹逃窜的白色残影。 这时候云程已经走到了阿锦的跟前,他一脸喜色,道:「太巧了阿锦,没想到还能在这看见你,这几天我一直忙于军务,没能找时间去见你,刚才瞧见你,我还以为是我出现幻觉了呢。」 阿锦看着逃走的兔子,深吸了一口气,忍着恼怒回道:「云世子好。」 说罢,便不再理他。 可云程却不是个省心的,他一个武夫,向来心粗,瞧不出阿锦不予搭理他,他站在阿锦身侧,顺着阿锦的视线看了过去,他恍然大悟道:「原来阿锦你是来捕兔子的,我跟你说,冬天这兔子可不好捉,数量少不说,兔子也机敏,稍微听到点动静就跑了,你要是想要,我去给你射一只来可好?」 阿锦听着耳边的碎碎念,忍了又忍,最后攥了攥袖子回头看着云程道:「云世子说的对,兔子果然机敏,方才一听到云世子的声音便迅速跑了,跑的可快。」 阿锦虽然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语气里还是带了些责备,一双杏眼颇为委屈的看着云程。 云程顿了一下,瞬时反应了过来,他挠了挠头,有些羞愧道:「是我不好,我这就去给你捉一只。」 阿锦搓了搓露在外面的手,回绝道:「不劳烦世子,我在那支了陷阱,想来一会儿还会有兔子过来。」 云程也知道自己方才莽撞了,有些无措的挠了挠头,道:「阿锦,你是不是生气了?方才我不是故意的。」 阿锦蹲下身子,看着那个简易的陷阱,并不看云程,淡声道:「没关系,只是捕兔子需要安静,还望云世子能离这里远些。」 云程往后退了两步,随后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阔步上前站在阿锦身前,沉着脸道:「若方才惊扰兔子的是林折玉你会这样跟他说话吗?」 许是阿锦的疏离和抗拒让云程有些挫败,云程发了恼般质问阿锦。 一双厉眸瞪着阿锦,阿锦不由得想起了那日在酒楼他强势的压着自己的模样,阿锦瑟缩了一下身子,一双眼睛惊恐看向云程。 云程此刻的怒气冲天,还若似有若无地带了些怨恨,一双厉眸黑沉沉的盯着阿锦,好似下一刻便会冲过来拉住阿锦。 第40页 阿锦下意识的起身往后踉跄着退了两步,三秋忙站在阿锦身前喊道:「云世子自重!」 阿锦扯着三秋的衣袖,身子有些发颤,经过酒楼那次,阿锦做了好几回噩梦,一瞧见云程这般暴怒的模样,便害怕的发抖。 云程看着主僕二人这般防卫皆备的模样,冷笑了一声道:「呵,徐阿锦,老子之前对你好,你还真当老子脾气好呢,要不是老子还有些喜欢你,早就不管不顾上了你了。」 听到这番粗俗的话语,阿锦瞪大了眸子惊慌的看着云程,生怕他真的如他所说不顾自己意愿对她做不好的事,阿锦又往后退了两步,想要瞅准机会跑掉。 这一动作,看着云程心生烦躁,更气了。 软的不行,硬的也不行,这到底是个什么祖宗,也太难搞了些。 他看着怕他的阿锦忍不住开口劝道:「早跟你说过林折玉不是什么好东西,你别惦记他了,至少看看别人,我也不比他差,也不知道你喜欢他什么」 发了一通火,云程了冷静了下来,他往前走了两步,伸出手道:「走,我送你回去,一会天黑了……」在这里不安全。 云程话还没说完,便被人推到了一旁,他本就不爽,忽然被人推了一下,顿时又恼了,他转头,怒道:「谁推的老子,找死吗?」 林折玉越过他,站在阿锦身侧,道:「云世子好大的脾气,欺负一个小姑娘,云家便是这样的家风吗?」 「林折玉?你怎么在这?」云程惊讶道。 「许你在这欺负人,不许我来带人走?」林折玉神情冰冷地反问。 说罢,林折玉往前靠了一步,逼近云程,压低声音在云程耳畔狠声道:「云程,别以为你那心思我不知道,就算我不要阿锦,也轮不到你献殷勤。」 「就算你在阿锦跟前败坏我名声,你一个强·奸未遂的人还痴心妄想得到阿锦的真心,真是蠢的可怜。」 昔日的酒肉兄弟撕破脸,云程也顾不得体面,林折玉的话像是刺痛了他,他猛地扯住林折玉的领子,瞪着眼睛怒道:「林折玉,你自己都干了什么好事你自己知道!那杯加了药的酒是你示意的,让我做那样的事情也是你提前安排好的,先前对阿锦弃之如敝的不是你吗,现在又装什么好人,说我蠢?倒不如说你自己恶毒!」 林折玉眼眸一暗,下意识的看向阿锦,只见阿锦神情淡淡,好似还沉浸在方才的惊恐中,仿佛没听到云程说的话,林折玉顿时放了心,他拽着云程往树林里走了两步,随后将云程的按在他身上的手挥开,厉声道:「云程,别忘了你云家现在靠的是谁,要是先犯浑,你先掂量掂量你云家配不配!」 「我警告你,你要是再敢跟阿锦乱说什么,就等着发配边疆吧!」林折玉在云程耳边狠声道。 云家虽是世家,可改朝换代之后,不被当今皇上重用,因着云程的妹妹嫁给了林贵妃所出的二皇子,这才不至于在京城中丢了脸面和权势。 云程本想一拳挥向林折玉,可听完这话只能忍着,紧紧握起的拳头举在半空中,最后无奈落下,云程咬牙道:「林折玉,你别欺人太甚,阿锦不是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玩·物,你先前那般对待阿锦,现在想要一两句话就哄回阿锦,我看你是痴心妄想!」 林折玉收回脸上的狠厉,抬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襟,一改方才的阴狠和暴戾,散漫的看了一眼云程,目含不屑,他挑衅般笑着道:「那又如何,她喜欢我。」 作者有话说: 自信满满林折玉:她喜欢我,就是我之前伤害了她,但她会一直喜欢我 阿锦:不会,谢谢 接下来就是男主的主场啦 明天就要入v啦,感谢各位小可爱的陪伴与支持!爱你们~ 放个预收【黎白】 萧梨混迹娱乐圈多年,却还是个十八线小糊咖。 正当她感嘆自己命运坎坷时,她看到了正在搬砖的前男友。 萧梨:还有比我混的更惨的?!! 基于当年被甩之恨,萧梨特意穿着漂亮的礼服,摇曳生姿的出现在他面前。 面对面容清隽却灰头土脸的陈逾白,萧梨神情高傲的笑道:「早年我就看你是块搬砖的料,没想到还真让我猜准了。」 手里拿着砖的陈逾白:「……」 后来,採访时有人问起萧梨的前男友,萧梨愉悦道:「他啊,正在为社会主义建设添砖加瓦呢。」 那人崇拜的追问:「能说说他具体干什么吗?」 萧梨漫不经心的开口:「哦,正在工地搬砖。」 採访过后,有人扒出萧梨的前男友是国家科研人员,当晚萧梨的黑热搜卷席微博。 #糊花萧梨碰瓷国家科研人员 #口德是个好东西,可惜萧梨没有 #萧梨这样的人竟有个搞科研的前男友,真是浪费资源。 本就没有路人缘的萧梨被黑的一无是处,正当团队面对铺天盖地的黑热搜束手无策时,某科研大佬发博:「嗯,搬砖养你。」@萧梨。 网友1号:淦,小丑竟是我自己,这是什么新型调情手段? 网友2号:散了散了,人家小两口闹别扭,你们这些单身狗凑什么热闹。 萧梨:当年你不养,现在晚了! 高岭之花科研大佬&娇纵勤恳小明星 阅读指南:高岭之花的追妻之路 第41页 1v1sc 甜文 求收藏qaq 第26章 [vip] 冬天里吃食紧缺, 林中虽然吵闹,可还是有一只兔子禁不住诱惑,被盖在了竹篓里, 待那只兔子将胡萝蔔吃完, 阿锦这才上前将兔子从竹篓里抱了出来。 那只兔子毛色纯白, 只是过于瘦了些,抱在怀里能摸得到骨头, 这只兔子很是乖顺,被阿锦抱在怀里也不挣扎, 反倒是亲近的蹭了蹭阿锦的衣衫。 阿锦低着头,葱白细手抚摸着怀里的兔子, 随后一言不发地往山下走。 林折玉从树林里出来,眼前空无一人,他心里一紧,当即下山找人。 看到那道纤细的身影时林折玉心里安稳了些,他加大步子,朝着阿锦的身影走了过去。 「阿锦, 你怎么自己走了, 孤山野林,若是碰到危险可如何是好?」林折玉走在阿锦的身侧。 阿锦闷着头往前走, 并未理他。 林折玉等了半响不见阿锦说话,眼眸暗了暗,他阔步上前,挡在了阿锦的身前, 他身姿高大, 山间的路又陡窄, 将路完全挡住了, 阿锦只好抬头看他。 阿锦半仰着头看向他,问道:「林世子有何事?」 林折玉狭长的眸子扫了一眼她怀里干瘦的兔子,随后又将目光移到阿锦那张好看的小脸上,沉声开口道:「若是想要兔子,派人去告诉我一声便是,何至于自己跑荒山来,先前你不是最喜欢缠着我要东西了吗?」 阿锦沉默了一瞬才开口道:「我如今不过是一个小官之家的庶女,哪有资格跟世子讨要东西,况且世子已经有未婚妻,我与世子没有半分关系,我又有什么立场跟世子要兔子呢。」 「还请世子让开,天色快晚了,我要回去了。」阿锦道,语气疏冷。 林折玉自然看出了她的冷淡,想到方才云程在她跟前说过的话,林折玉眸色微冷,他开门见山道:「方才云程说的话你听见了?」 阿锦心口泛起一阵细密的疼,看向林折玉的神情复杂,掺杂着失望,痛心,更多的却是平淡。 先前云程也跟她说过类似的话,可她觉得云程的话真假半掺,并未全信,云程说林折玉不是什么好人,这她自然知道,一个被皇上看重的世家之子背地里能有多干净,可她没想到他的手段竟如此骯脏,骯脏到他一靠近她,她就十分抗拒。 林折玉对她有救命之恩不假,可想害她也是真的,阿锦抬头看了他一眼,眸子里不见半分色彩,只余下冷漠和淡然,阿锦道:「听见了。」 长久无言,林折玉静静的立了片刻,随后镇定道:「阿锦,你信他吗?」 阿锦冷冷的看着他道:「我信我看到的。」 若说,先前阿锦不信云程所说,可方才云程说的,林折玉一个字都未反驳,这让阿锦不得不信。 嗓子里一片干涩,林折玉望着她那双冷淡的眸子,攥了攥拳,有些烦躁又有些无奈,他直视着阿锦,小心翼翼道:「以前是我错了,以后我会好好弥补你的,阿锦,你不是喜欢我吗,就把之前的事都忘了吧,我们重新来过。」 林折玉本不想放低自己的姿态,可云程把之前的事都说了,他自然不能继续端着,是以放软了声音来哄阿锦。 在此之前,阿锦从未见过林折玉这般卑微的模样,他素来高高在上,那双狭长的眸子永远装不进她的身影。 可如今,看着他那双映着自己身影的眼睛,阿锦只觉得恶寒。 阿锦心里冷笑,面上却扬起了笑脸,她放软了声音,道:「那世子是想要纳我做妾还是养我当外室呢?」 面前的阿锦仿佛又回到了先前的模样,一双秋水般的眸子含笑看着他,声音甜软的同他说话,看着这样的阿锦,林折玉心里踏实了些。 他扬眉,理所当然道:「自然是正室。」 阿锦笑了,只觉得讽刺。 「林世子,我们婚约已解,而你与公孙小姐的婚期近在眼前,世子不觉得说这些过于可笑吗?」 林折玉胸有成竹道:「婚约算得了什么,只要我们情意相合,这些你都不用担心,我会解决的。」男人目含期待的看着阿锦。 阿锦看着林折玉这般面容,有些恍惚,只觉得他陌生又令人厌恶,他怎么会是这样的人。 跟他待在一处,空气都是稀薄的。 阿锦推开他,绕过他往前走了两步,才回身看着他道:「可是我不喜欢你了,林世子,你好自珍重。」 说罢,阿锦便头也不回的抱着兔子走了。 林折玉没得到自己想要的回应,沉着脸看着阿锦远去的背影,好死不死的云程凑上来幸灾乐祸道:「你听,她说不喜欢你了。」 「林世子,不是什么东西都在你的掌控之下,阿锦是人,是个活生生的人,就凭你之前干的那些事,你就别痴心妄想她还能念着你了。」 「不过,让小爷好奇的是,你怎么忽然就跟变了个人一样,之前不是讨厌阿锦吗,怎么现在就搞出一副没她不行的模样,莫不是没人给你嘘寒问暖寂寞了?你要早说,我派人找几个风流女子给你送去 ,保你夜夜笙歌,不再孤冷,省得你来纠缠阿锦。」 因为林贵妃受宠,林国公又深受皇上重用,而林折玉本身便是一表人才,样貌绝伦,在京城中向来被一群公子哥捧着,何曾被人这样冷嘲热讽过,更何况林折玉本就因着方才阿锦的话郁结烦闷,闻言,直接挥拳冲着云程打了过去。 第42页 云程本就是武将,自然不甘示弱,两人失了风度,扭打在一起。 阿锦不知道她走后发生的事情,回徐府的路上,阿锦只言未语,沉默的抱着怀里的兔子,眸子里没有什么波动,情绪平平,看着一切正常,可三秋在阿锦身边伺候了这么多年,自然知道阿锦此刻心里定是十分难受。 三秋朝着阿锦伸出手道:「姑娘,您抱这兔子抱了一路了,累了吧,不若给婢子吧。」 阿锦并未拒绝,将兔子递给了三秋。 回了徐府,阿锦吩咐道:「三秋,去打盆热水来,给这小兔子洗洗澡,再餵它些吃食。」 三秋一一照办,阿锦回了屋子,将多年前那枚环形玉佩找了出来。 那年在扬州,府里失了火,所有人都逃了,唯独留下了阿锦,十岁出头的林折玉将阿锦救了出来,并给了她这枚玉佩,说日后若是遇到了困难,便可拿着这枚玉佩找他。 环形玉佩简单朴素,上面没有任何纹样,只是触手温润,色泽极好,瞧着不似凡品,多年来,阿锦一直视若珍宝,不曾拿出来过,阿锦将玉佩握在手里,却没有像往常那般珍重的摩挲几下。 阿锦将玉佩包在帕子里,递给三秋道:「三秋,你把这个送去徐府还给林世子。」 她虽感念幼时他的救命之恩,可也做不到坦然接受他谋害过自己这件事情。 往事如烟,以后,也算是两清了。 …… 眼前洗干净的兔子不断的啃着胡萝蔔,投入又专注,好像没有什么事情能打扰到它,无忧又自在,阿锦看了一会,心情也变好了些。 三秋回来后,阿锦摸了摸小兔子,柔声道:「一会儿要委屈你啦,你放心,以后我会好好养着你的,不会再让你挨饿了。」 小兔子自然听不懂她说的话,一心一意的啃着胡萝蔔。 阿锦抱起她,道:「三秋,你可会给兔子剃毛?」 三秋扶着脑袋,回忆道:「婢子见过别人给兔子剃毛,不过用的特制的刀,不过婢子觉得用剪子也行。」 阿锦略一思索,道:「就按你说的来。」 忙于给兔子剪毛,在山里发生的事便被阿锦抛在了脑后。 殊不知她还玉佩这个举动在林折玉心里翻起了滔天大浪。 林府…… 林折玉站在窗前,手里捏着三秋送来的那枚环形玉佩,一脸暗色的看着身前的门房,寒声道:「你再说一遍,来送玉佩的那个婢子说了什么?」 「一个字都不许落下。」林折玉咬牙道。 门房颤颤巍巍的将身子放低了些,回道:「那个婢子说,世子之前救过她家姑娘,却又想加害她们姑娘,这么玉佩还给世子,从此二人两清。」 这些话本不是阿锦交代,可三秋气不过,把玉佩交给门房的时候添上了这几句话。 林折玉紧紧的握着手中的玉佩,修长的手指发白,面上也失了些血色,他目光阴沉的看着手中的玉佩,忽然暴怒,将玉佩扔在了地上。 上好的玉落地即碎,发出清脆的响声,翠绿色的碎片散落一地,林折玉粗喘着气,攥着拳,狠声道:「徐阿锦!你把我当成什么!」 林折玉吼完,红着眼睛颓然的做到地上,碎裂的玉片刺入手心,渗出鲜红的血,可林折玉却浑然不觉,这些远比不过他心中的痛。 怪不得上一世无论自己怎么对待她,她都不会生气,就算自己冷落她,无视她,任由府中的妾室欺辱到她这个主母头上,可她还是一如既往的对自己好,会变着花样给自己做膳食,夏日会相近办法将自己的书房弄得凉快些,到了冬日,便会亲手给自己缝制厚实的冬衣,原来,原来是把自己当成了她的救命恩人。 呵,恩人,谁是她恩人! 原本以为她喜欢的是自己这个人,可是,她喜欢的不过是那个所谓的恩人,这个认知仿佛是一柄利刃刺入林折玉的心脏,难受到呼吸都是疼的。 假的,都是假的! 她对自己那么好,那么好!不过是为了那个没名没姓的恩人。 像是当头一棒,林折玉踉跄起身,冷声吩咐:「去查,查清楚那人是谁!」 查出来,让他永远不能出现在阿锦眼前。 …… 夜幕四合,阿锦抱着剃完毛的兔子低声安慰:「小乖,不要担心,以后还会长出来的。」 兔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觉得浑身发冷,不住的往阿锦的怀里攥。 阿锦愧疚的抚·慰着怀里的兔子,找了块毛茸茸的毯子将没了毛的兔子裹在了毯子里。 三秋忽然推门进来道:「姑娘,林姨娘有事找你,让你过去一趟。」 阿锦赶忙将兔子安置好,换了身衣裳,去了林姨娘的院子。 不大的院子里,灯火通明,林姨娘的院子向来安静,可今晚却有所不同。 阿锦一进院子,便瞧见了她爹徐云朗,徐云朗看见她一脸兴色的道:「阿锦,快过来看看,这些都是爹爹给你准备的嫁妆,看看喜不喜欢,若是瞧不上这些,便去库房选,看上什么拿什么。」 阿锦看着眼前的珠宝奇珍和上好的绸缎,好看的眸子里一片惊异,险些惊的连话都说不出来。 徐云朗当年是入赘的,徐夫人娘家是扬州的首富,是以在金钱方面徐云朗在府里向来没什么话语权 ,处处被徐夫人打压,眼下却拿出这么多好东西,这般阔气,让阿锦有些怀疑这些财物的来源。 第43页 徐云朗上前拉着阿锦的手要她凑近了看,阿锦不动声色的回绝道:「父亲,女儿不急着嫁人,也用不到这些东西。」 话落,便听见林姨娘冷笑了一声,道:「拿着你的东西滚。」 在这么多人面前被冷哧,徐云朗却并不恼怒,他笑呵呵的走到林姨娘身前,试图去拉她的手,道:「阿林,当年的事就让他过去吧,这些年让你们受委屈了,你放心,以后我会让你过好日子,不用在看夫人的脸色。」 他指着自己带来的那堆东西道:「你看,如今我有能力照顾好你们,让你们用好东西,不再是以前那个处处靠秦家的那个穷小子了。」 「以前我没银子,空有个文人的名头,可现在不同往日了,我马上就要出人头地了,再也不用受制于秦秀华了。」 「到时候我扶你为平妻,过以前相濡以沫的日子……」 不等他说完,林姨娘甩开他的手,冷笑道:「徐云朗,你真让人噁心。」 徐云朗微怔,林姨娘接着说道:「你也配提文人二字,文人的骨气你有吗,当年若不是你哄骗我成了你的外室,我何至于此,成日屈居在这方小院子里,受人冷眼和辱骂,你呢,你做什么了,你只是看着我受苦,你对你夫人有愧,又怕她扯着由头跟你和离,便由着她欺负我们母子,现在发迹了,不缺银钱用了,便可以一脚踢开你夫人,又回来找我。」 「徐云朗,我当年跟你说过,我可以跟你回徐府,我也只能跟着你回徐府,但是你再也不要来找我,我觉得噁心。」 当年徐云朗与秦秀华成婚后,进京赶考,因着秦秀华在扬州有事,并未跟随他进京,到了京城的徐云朗对林姨娘一见倾心,隐瞒自己有夫人与林姨娘在有了小家。 后来徐云朗将林姨娘带回了扬州,安置在一处小院里,这一晃便是五年,期间徐云朗瞒的严实,林姨娘和秦秀华并未发现对方的存在,直到徐云朗成了京官,要搬来京城,事情这才败露。 那时阿锦五岁,徐子承刚出生,这场打击险些让林姨娘活不下去,可为母则刚,林姨娘愣是挺了过来。 林姨娘原本是个绣娘,后来生了孩子便在家照顾孩子,阿锦那时候还小,徐子承刚出生,林姨娘无法独自养育两个孩子,只得跟徐云朗进了徐府,成了他的妾,处处看徐夫人的脸色。 徐云朗看着厌弃他的林姨娘,险些气的说不出话来,颤着嘴唇指着林姨娘道:「你瞧不起我是不是,我知道,你们都瞧不起我!不就是嫌我没钱没权吗,你们等着,我早晚让你们刮目相看!」 说罢,徐云朗怒气沖沖的出了林姨娘的院子。 阿锦赶忙上前,抱着林姨娘道:「阿娘,阿娘这些年你受苦了。」 林姨娘强颜欢笑的看着阿锦,道:「没事,是阿娘不好,识人不清,才让你们过这样的日子。」 林姨娘忽然抬起阿锦的脸,对她道:「阿锦,阿娘有件事想跟你说……」 阿锦乖巧道:「阿娘你说,我听着呢。」 林姨娘嘆了口气,欲言又止,好半响才道:「阿娘想离开徐府……」 阿锦顿了一下,抬头看着林姨娘,林姨娘冲着她笑了笑,道:「我打听过了,徐夫人虽看不上我们,可对子承极好,她膝下无儿女,拿子承当亲生儿子对待,我倒是不担心她对子承不好,可是……怕是要委屈你,徐夫人向来讨厌你,怕就怕她在你的婚事上做手脚。」 当年徐夫人怒气沖沖的带着人冲进小院时,瞧见的便是徐云朗抱着徐阿锦其乐融融的模样,是以极为厌恶阿锦。 阿锦先是顿了一下,随后欢喜道:「阿娘,你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和弟弟,阿娘,你想做什么便去做,不用顾忌阿锦,阿锦已经长大了,不用阿娘操心了。」 林姨娘听完这番话,泪水止不住的往下流,抱着阿不断地说道:「是阿娘连累了你们,是阿娘不好。」 阿锦从未埋怨过林姨娘,更为憎恶过对她不好的徐夫人,怨恨的只有徐云朗一人。 林姨娘能离开徐府,去过她自己的生活,不用拘在这方小院里,阿锦很是高兴,可一想到要分别,便也是眼泪汪汪。 母女二人抱着哭了会,林姨娘便又哭又笑的起身,道:「阿娘给你做了件衣裳,你看看好不好看。」 林姨娘先前便是绣娘,手艺自不必说,只见她转身,从内室拿出了一身衣裙。 林姨娘递给阿锦,道:「穿上试试。」 衣裙的布料极好,柔软又轻盈,月白色同浅紫色相配,瞧着便极为好看。 阿锦在林姨娘期待的目光下换上了衣裙,衣裙很合身,阿锦转身看着林姨娘,有些羞怯地夸赞道:「阿娘的手艺真好。」 昏黄的烛光下,阿锦着这身衣裙,恍若盛开在银白月光下的紫罗兰,美好又艷丽,一双漂亮的杏眼里半掺纯真,无形之中最为勾人。 林姨娘满意的看着阿锦,自豪道:「我们阿锦就是好看。」 三秋在旁边看愣了眼,即便日日看着阿锦的容貌,可眼下还是被惊艷到了。 林姨娘又道:「太子生辰宴那日你便穿这身去,到时候看看有没有可心的男子,你的婚事阿娘帮不上,只能靠你自己了。」 「阿娘不求你嫁入世家贵族,只愿你找一个品德端正一心一意对你的男子即可。」 第44页 「娘,我不急着嫁人,我还想留在府里多照看子承两年了。」阿锦羞怯道,不愿再多谈这件事。 林姨娘倒也不强求,看了眼外面的天色,随后拍了拍她的手让她回去歇息。 回了自己的屋子,阿锦沐过浴后,并未立刻上榻,她拿出了白日里的兔毛,用那匹月白色的锦缎开始缝制暖手抄,到了半夜才歇息。 又过了一日,天色微亮,三秋撩起帘子进了内室,看着酣睡的阿锦道:「姑娘,快醒醒,方才夫人那边来人,让姑娘快些打扮,一会若是晚了,府里的马车可不等姑娘。」 阿锦迷迷糊糊的睁开眼,揉了揉自己的脑袋,待清醒些后,连忙道:「快帮我洗漱三秋。」 今日是太子的生辰宴,可不能去晚了。 未顾得上吃早膳,洗漱穿戴后阿锦便赶忙出了府。 阿锦上了马车,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徐夫人才出来。 徐夫人今日穿戴的甚是光鲜,头上的簪子和手腕上的镯子都是新的,上面镶嵌着成色极好的红玉和珍珠,珠光宝气,贵气逼人。 徐夫人上了马车后,上下打量了一下阿锦,眼神里掺杂了些复杂的情绪,马车动起来后,徐夫人叮嘱道:「去了太子府,你安分些,少勾人,别丢了我们徐府的脸。」 阿锦面色白了几分,捏紧了袖中的纤细手指,回道:「请夫人放心。」 太子府外水泄不通,徐家的马车行不过去,便远远的停下了,阿锦随着徐夫人下了马车,走了过去。 太子府门口站着小厮,看见宾客手里的礼物都拦了下来,回应道:「太子吩咐了,礼物一律不收,还望各位勿将礼物带入。」 话落,便有一些带着贵重礼物前来的宾客心生不满,本想接着这个机会送礼与太子攀扯几分交情,没想到这一想法落空了,白准备了贵重的礼品,虽心有不满,可面上还是得笑着夸赞一句太子清仁,自然,也不乏真心实意觉得太子清廉明德之人。 阿锦闻言,愣了楞,看向自己手里的匣子,里面放着的是她连夜赶出来的暖手抄。 没想到不能带进去,阿锦不由得有些失落,她垂下眼帘,鸦羽般的睫毛落下一片暗影。 阿锦不想空着手进去,她想把礼物送给衡庭,可她望了眼在府门口盘查的侍卫,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徐夫人看着在门口磨蹭的阿锦,退至阿锦身侧,在她耳边压低声音催促道:「你做什么呢 ,还不快进去。」 福灵心至,阿锦将暖手抄从匣子里拿了出来,将自己的手放了进去,冬日里,好多小姐夫人都带着暖手抄,侍卫自然不能拦下。 这样就能带进去送给太子殿下了,阿锦高兴起来,眼眸弯弯的跟着徐夫人进了府。 殊不知身后,公孙静正咬牙切齿的看着她,眸子里是掩盖不住的憎恶,只因她身边男人的眸子落在阿锦身上就没挪开过。 林折玉身姿卓然的立在一旁,狭长的眸子望着走远的阿锦,眸光微亮,暗暗思衬以前怎么不知道小姑娘长得竟这么招人。 林折玉紧随其后入了太子府,公孙静深吸了一口气,追了上去,公孙静娇声道:「折玉哥哥,你等等我。」 闻言,林折玉回头,看向公孙静,眸子里一片寒凉和厌恶,他冷声道:「我记得跟你说过,与你的婚约不日解除,你莫要再缠着我。」 公孙静前天收到解除婚约的这个消息差点没缓过劲来,本来马上就要欢欢喜喜的嫁给眼前人了,没想到成婚前夕收到了解除婚约的消息,公孙静心里自然不忿,她自小也是娇惯着长大的,因着喜欢林折玉,也愿意在他跟前卖几分乖,可到底有自己的傲气 ,她挡在林折玉的身前,道:「就算你受皇上宠爱,可以为所欲为,但是退婚之事,你必须得给我个理由。」 林折玉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嗤笑一声,寒声道:「不喜欢要什么理由?」说罢,便阔步从她眼前走了。 公孙静往后趔趄了一步,抬眸看着林折玉的背影,眼底闪过受伤的神情,随后抬起头,目光沉冷,一字一顿道:「林折玉,你说抛弃就抛弃,你以为什么都能遂了你的愿吗?」 「我不会让你如愿的!」公孙静盯着林折玉的背影咬牙道。 …… 阿锦进了太子府,便合和徐夫人分开了,徐夫人觉得她一个庶女上不得台面,不欲带着她与其他夫人寒暄,若不是请帖中写了要带着家中适龄的姑娘,徐夫人说什么都不会带阿锦来宴会。 不跟着徐夫人,阿锦也乐得清静,今日来的人很多,可没几个阿锦认识的,阿锦索性找了个清静的地方坐着等开席。 阿锦坐在湖边,从湖面吹来的风裹挟着寒意,没一会儿便吹得阿锦有些头疼,正当阿锦想要换个僻静的地方时,眼前一个穿着小厮服饰的人行迹鬼祟。 太子府门口虽有侍卫审查,可今日来的人多,难免人鱼混杂,阿锦的心紧了紧,害怕那人会害太子,便小心翼翼的跟在了那人身后。 只见那人顺着湖边的小路朝着厨房去了,阿锦放轻了脚步,提着心跟了上去。 厨房忙的不可开交,远远的便听见领头的厨娘喊道:「今天都给我打起精神了,若是出了半分差错,小心被赶出府去!」 阿锦瞧见小厮被拦在了厨房外边,厨娘一脸严肃道:「闲杂人等,一律不得靠进厨房。」 第45页 小厮忙赔笑道:「我家夫人饿了,想让我来瞧瞧厨房有没有现成的吃食,大娘您行行好,从厨房给小的拿些糕点吧。」 厨娘打量了他一眼,觉得没什么异常,便应了,转身进了厨房拿了一盘糕点给他。 小厮拿了糕点转身便走了,阿锦跟着他,见他寻了个角落停了下来,从袖子里掏出了一包药粉撒了上去,阿锦心里一沉,这人果然要做害人之事。 阿锦正要瞧瞧的跟上去,忽然听到了白墨的声音,白墨道:「阿锦姑娘,您这是要做什么去?」 阿锦听见这声音险些蹦起来,她连忙捂住白墨的嘴,压低了声音对白墨道:「我瞧见一个可疑的人,我怕他对太子行害,便想着跟着他。」 白墨心里一惊,连忙道:「这太危险了,姑娘您怎么不差人去告诉太子殿下,若是伤着您,皇后娘娘少不得心疼。」 「姑娘您可别跟了,我马上派人去查。」白墨道。 白墨说派人去查,阿锦便放心了不少,她看着白墨,将自己手中的暖手抄递给他道:「还请帮我送给太子殿下。」 白墨忙摆了摆手,道:「殿下说了,不收礼,若是我收了,少不得一顿责罚。」 阿锦失落的敛了眸子,吶吶道:「好吧,那我走了。」 还没等阿锦步子迈出去,便听到白墨道:「虽然我不能替殿下收下,但是姑娘可以亲自去送给殿下。」 阿锦一听,眼睛当即亮了,软声道:「可以吗?殿下不是应该在忙吗?」 「太子正在书房,姑娘随我来。」白墨道。 阿锦走近书房后,瞧见皇后娘娘身边的桂姑姑正守在门外。 阿锦道:「桂姑姑好。」 桂姑姑瞧见阿锦,慈和道:「阿锦姑娘是来找太子殿下的吧,皇后娘娘正在里头呢,姑娘稍微等会。」 阿锦乖声应好。 不料话刚落便听到了从书房里传出来的争吵声。 皇后娘娘苏云戚恨声道:「慢慢来,你就知道慢慢来,再慢下去你二弟的孩子都会满地跑了,你还是孤家寡人一个!」 「你父皇多次想给你指婚,都被本宫拦下来了,本宫想着你既然喜欢她,便早些定下来,也好让本宫含饴弄孙,你倒好,畏手畏脚不开窍,在这样下去,你就等着她嫁给别人吧!」 听到这话,衡庭静的跟水一样的眸子起了几分波动,他道:「母后,儿臣想要的一定会得到。」 只是现在不是时候,操之过急难免会吓着她。 苏皇后恨铁不成钢的看了他一眼,道:「你要抹不开面子,本宫去替你说,别的我不管,明年我一定要抱上孙子孙女!」 说罢,苏皇后便气沖沖的出了书房,一推门,便瞧见了候在门外的阿锦。 苏皇后神情一敛,面上闪过一丝尴尬,随后笑着道:「阿锦来了啊,来过来,让本宫好好瞧瞧,这些天不见,我们阿锦更好看了。」 阿锦上前问安,软声道:「皇后娘娘安好,多日不见,皇后娘娘气色更好了。」 苏皇后瞥了衡庭一眼,在心里诽腹:那可不,刚刚发了通火,脸都被气红了,气色可不得好。 苏皇后亲昵地拉着阿锦的手道:「本宫多日不见你,有好些话想同你说,陪本宫走走可好?」 阿锦乖巧应道:「好。」 衡庭从旁咳了一声,苏皇后没理,领着阿锦走了。 作者有话说: 恨铁不成钢苏皇后:你不说我替你说,真是儿子不急亲娘急 第27章 [vip] 宾客都在前厅, 是以后院还算安静,太子府内的景致清雅,苏皇后挽着阿锦的手问了些日常话, 顺着小桥进了亭子后, 苏皇后见四下无人便道:「阿锦, 你觉得太子这人如何?」 阿锦当即笑着道:「殿下仁德,外头人人称赞殿下。」瞳仁里闪着亮意, 一副崇拜的模样。 苏皇后心里骄傲,可看着这般坦然, 提提起太子没有半分娇羞的样子,苏皇后又觉得头疼, 她捏了捏眉心,嘆了一口气,接着道:「他哪里都好,可就是迟迟不成婚,本宫前前后后给他看过多少女子的画像,愣是没一个看上眼的, 眼见他二弟的孩子都要落地了, 他还是孤家寡人一个,这样下去, 可如何是好。」 阿锦单纯的以为苏皇后想要找人倾诉,便柔声安慰道:「娘娘不必太过操心,想来殿下心中有数,况且现在塞北战事未定, 殿下又忙于正事, 恐暂时无心与婚事, 娘娘不若等塞北的战捷后, 在同殿下说此事。」 苏皇后又嘆了一口气,一副思虑发愁的模样,她道:「本宫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可即便是平了塞北,也会有别的战事,边陲之地永无安宁之时,他便永不成婚吗,阿锦,你同本宫说说,若是作为夫君,太子这种性子招不招你们小姑娘喜欢?」 阿锦毫不犹豫道:「太子殿下样貌出众,才德兼备,身份贵重,京城中有不少姑娘倾慕殿下。」 殿下谪仙般的人,京城中众多女子皆倾心不已,便是走在街上,就能听到有不少小姑娘谈论殿下,阿锦也觉得世上找不出比殿下更完美的人。 阿锦说的那些,苏皇后心中自然知晓,她想听的也不是这些话,可看着阿锦,却也问不出别的话来了。 苏皇后好歹养过阿锦五年,阿锦心思单纯,什么都摆在脸上,以前提起林折玉时她可不是这般神情。 第46页 记得先前自己想要将她指婚给林折玉时,问她觉得林折玉怎么样,小姑娘脸登时红了,支支吾吾的说林世子很好,羞的说不出话别的话。 再看现在,头头是道心思平静的点评自家儿子,面上没有半分少女的羞怯,一看就是对自家儿子没有别的意思,以前是兄妹之情 ,现在怕是只有敬畏之意。 苏皇后只好将想要说的话咽了回去,若是自己贸然开口,怕是会让阿锦为难,便只好作罢。 苏皇后在心里嘆息,离自己由儿媳妇恐怕还有些时日。 眸光一撇,苏皇后的目光落到了阿锦手中的暖手抄上,苏皇后随口问道:「你这暖手抄倒是精緻,瞧着手艺不输宫中绣娘,在哪家铺子买的,本宫也去瞧瞧。」 「我自己做的,娘娘若是喜欢我回去也给娘娘做一个。」阿锦笑着回道。 苏皇后应下,看着上面绣的兰草道:「本宫记着你喜欢梅花,怎的绣了兰草。」 「是送给殿下的。」阿锦如实回道。 苏皇后心里当即乐了,觉得今年内有个儿媳妇也不是什么难事,她催促道:「那你快去,别耽误了。」 阿锦摸了摸手中的暖手抄,心里有些忐忑,也不知殿下会不会喜欢。 白墨正守在书房外,太子殿下一向不喜欢热闹,是以还未去前厅。 见阿锦来了,白墨并未进去通报,直接放了行。 书房内散发着淡淡的檀香味,入眼便是一个四方麒麟铜香炉,隔着一道八扇松石锦缎屏风,阿锦瞧见了衡庭的身影。 只见他端坐在菱花小窗旁的紫檀木书桌前,瓷白玉脂般骨节分明的长指握着犀牛角雕花毛笔,神情专注的练字。 从窗外散进来的日光落在他身上,浓密的睫毛下一片阴翳,狭长的眼尾微微向上,弧度好看,五官优越,阿锦慢慢的收回视线,轻声唤道:「殿下。」 衡庭从容地挥动了几下笔,才抬头看向她,笑着温声道:「阿锦来了,可是觉得外面无趣?」 「阿锦来给殿下送生辰礼,殿下虽下令不收礼,可是,可是我还是想送给殿下。」阿锦垂着头道,有些害怕被拒绝。 衡庭从圈椅上起身,走至阿锦身前,接过她手中的暖手抄,修长的手指抚弄了两下,带着笑意开口道:「阿锦送的自然是要收的。」 「孤很喜欢。」衡庭又道。 阿锦心里松了一口气,眉眼也弯了起来,道:「殿下喜欢就好。」 衡庭将暖手抄收好,将阿锦领到书桌前,只见桌子上摆着一串与笔墨纸砚格格不入的糖葫芦,阿锦的手指动了动,水润的杏眼更亮了。 阿锦的视线全落在了糖葫芦上,衡庭看着一根糖葫芦就满足的小姑娘,眉眼间皆是笑意。 小姑娘今日穿的格外好看,一袭紫白色衣裙勾勒出纤细的腰身,未施粉黛的小脸娇俏好看,水光盈盈的眸子里映着红色的糖葫芦,圆润的眼睛里满是高兴的意味,纯真又不谙世事,软糯至极。 衡庭眸中逐渐染上了一抹暗色,想到方才苏皇后说的话,他心中微动,此生莽撞一回又何妨,总不能同上一世一样看着她入了火坑。 衡庭喉头微动,微微攥紧了掩盖在暖手抄下面的手,眸光里掺杂了几分几不可查的紧张,他看着阿锦道:「阿锦,做孤的……」 后面的话还未说出来,外面便想起了急促的敲门声,白墨的声音在外面响起,他喊道 :「殿下,二皇子妃出事了。」 衡庭的目光从阿锦身上挪开,清润的眼眸里闪过一丝燥意,他看着白墨沉道:「何事?」 白墨神色焦急道:「二皇子妃腹痛,二皇子正在府中大闹,说二皇子妃吃了一块府里下人送去的糕点便疼痛难忍,二皇子说,说是太子殿下要害他的孩子。」 阿锦的心顿时提了起来,该不会就是那个行事鬼祟的人送去的糕点吧,她转头看向衡庭,眸光里充满了担心。 殿下肯定不会做那等下作之事,一定是有人预谋好了要把这件事嫁祸给殿下。 阿锦担忧的看着衡庭,衡庭安抚的摸了摸她的发顶,道:「你安心在这里待着,别乱跑。」 阿锦在衡庭面前素来乖巧,从未反驳过他,眼下却固执说道:「我也要去,我看见了那人的长相,他虽穿戴着太子府下人的服饰,可那般作为显然不是太子府的人。」 衡庭并未多言,冲着她淡淡一笑,道:「不用担心,会没事的。」 说罢,一行人去了前厅。 宾客都聚在前厅,二皇子身上带了些酒气,看见衡庭,他阔步上前,带着狠意看着衡庭怒气沖沖道:「我的好哥哥,你就这么见不得我好吗?还是你怕我的孩子生下来会威胁道你的地位,要除了他!」 二皇子衡墨林此刻犹如失了智般指责衡庭,宾客中也有人开始悄声道:「早先听闻太子殿下仁德,没想到竟会干出这样的事情。」 二皇子妃虚弱的靠在座椅上,旁边的太医把完脉后,道:「夫人恐怕是食用了不好的东西,导致胎气不稳。」 二皇子妃云青秀捂着肚子虚弱道:「我就吃了府中下人送来的一块糕点,便开始腹痛不止,莫不是糕点里有东西。」 太医拿过糕点,闻了闻,神情顿时凝滞,一时间有些无措,衡墨林见状当即道:「你快说,这糕点里掺了什么东西,害我的夫人这般痛苦。」 第47页 太医支支吾吾说不出来,衡墨林上前拎着他的衣领催促道:「你快说啊!是不是太子的人在糕点里掺了东西想害我夫人小产!」 皇上衡栢神色威严,看着太医道:「有什么说什么,无需顾忌。」 太医闭了闭眼,颤颤巍巍道:「这糕点里面撒了红花粉。」 人群当即譁然一片,底下皆小声私语,没想到太子竟是这样不择手段的人,原来太子的清仁都是假的,慢慢的风向便变成了太子这样的人品行不正,那堪大任。 二皇子愤然地指着衡庭怒道:「我没想到,表面上宽厚仁德的太子殿下竟会干出这样的事情,竟然伤害你亲弟弟的孩子,简直狠心!」 衡栢看向衡庭,眸光复杂,让人看不清里面的情绪,他缓声开口道:「太子,他说的可是真的?」 衡庭不慌不忙的走至太医跟前,沉声道:「你再说一遍,这糕点里面有什么?」 衡庭模样温润,可眼神却凌厉了几分,看向太医的眸光带着压迫感。 太医神色惶恐的看了一眼二皇子,欲言又止,二皇子神色一暗,斥责道:「还不快说!」 太医跪在地上,颤着身子,豁出去般又重复道:「这糕点里掺了红花粉,有孕之人食用红花粉,极有可能会导致小产。」 「人证物证具在,太子,你还有什么好说的!」二皇子道。 衡庭轻笑了一声,镇定且从容道:「白墨,去将太医院别的太医请过来。」 在场的就有别的太医,当即有太医上前,道:「太子有何吩咐?」 「你仔细辨认一番可是真的有红花粉?」 另一个太医捏了一块糕点闻了闻,随后又尝了一小点,随后将糕点放下,拍了拍手回道:「回禀殿下,并未发现红花粉。」 二皇子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他,道:「怎么可能,你再仔细看看,肯定有!」 这位太医在太医院颇有威望,他淡声道:「红花粉并非无色无味,臣还是辨得出来的,糕点里确实没有。」 衡栢看着最开始诊断的那位太医,沉着脸问道:「朕再问你一遍,这糕点里到底有没有掺红花粉。」 太医整个人扣在地上,慌张道:「许是臣方才诊断错了,臣医术不精,请皇上降罪。」 这件事显然不是这么简单,但是家丑不可外扬,衡栢并不打算深究,他道:「既然医术不精,那以后也不用在太医院当值了。」 这件事便作罢。 苏皇后带着阿锦回了后院,一面怒容道:「林家这是忍不住想要将太子从储君的位子上扯下来了,林贵妃想要让她那个不成器的儿子当太子,也不看看她儿子成不成器,手段这般愚蠢下作,也不怕丢人!」 苏皇后连喝了好几口凉茶才把这股火气压下去,她道:「这次多亏你瞧见了,才这么轻易的化解。」 阿锦一头雾水,眨着眼睛道不解地看着苏皇后,苏皇后笑着道:「太子中途派人将糕点换了,在太子府中动手脚,他们也真是蠢的可怜。」 回到宴席,阿锦敏感的察觉林折玉正在看着自己,目光胶着,另她不适。 林折玉心里冷然,目光挪到了衡庭的暖手抄上,原来先前她大费周章的寻兔毛是为了给太子做暖手抄。 她何曾对除了自己之外的男人这般上心过,林折玉心里泛起酸涩的情绪,犹如空了一块般难受,夹杂着隐隐的怒火让他整个人散发着燥意。 他的这些情绪公孙静全看在眼里,公孙静捏紧了手帕,目光决然,低声沖自己身旁的婢子吩咐了几句。 阿锦饿了一天了,除了在书房吃了那一串糖葫芦便没在吃过别的,见菜上齐全之后,阿锦便专心的用膳。 半响,阿锦的肩膀忽然被撞了一下,肩头顿时传来一阵凉意,接着便是婢子道歉的声音。 阿锦看过去,只见自己的肩头被撒了酒,濡湿了一片,阿锦有些心疼,毕竟这裙子是林姨娘新给她做的,还这么好看,可看着婢子诚恳道前的模样,阿锦也说不出别的话来。 这身衣裳肯定不能再穿下去了,阿锦只能去换件衣裳,幸好因为今天来的女眷多,皇后娘娘为了防止这样的意外,备了些新的衣物。 婢子道:「奴婢领您去换衣裳。」 阿锦知道这种情况下极有可能会发生什么意外,是以多了些防备心,她并未隔着婢子走,反倒是找了信得过的白墨。 待阿锦换好衣衫后,却发现自己原来的那身衣裙不见了,她慌忙地找到那位婢子,问道:「你可看到我方才穿的那身衣裙了?」 婢子眼神闪躲了一下,回道:「婢子拿去洗了,待干了以后还给姑娘。」 阿锦心里存疑,正想让婢子领自己去找衣裳,便听到有人大喊:「有人落水了!有人落水了!」 不一会,有人落水的消息便传开了。 「听说那个落水的姑娘叫阿锦,也不知道是谁家的。」一位妇人道。 阿锦看向说话的那人,又看了看自己,一头雾水,她追上去问道:「夫人,您方才说谁落水了?」 那位夫人道:「听说叫阿锦……对了,皇后娘娘之前的养女就叫阿锦,难不成是她?」 「快去看看,若是出了事可就不好了。」 阿锦愣在原地,有些纳闷她不是在这好好站着呢吗,怎么会传出她落水的消息。 第48页 阿锦心里沉了下去,赶忙跟着那位夫人朝着湖边走了过去。 作者有话说: 以后更新时间会在文案说明,感谢各位小可爱们的陪伴与支持,笔心! 第28章 [vip] 循着小路往湖边走的时候, 阿锦忽然听到了白墨的声音,白墨声音焦急,他道:「属下派人盯着好好的呢, 没说阿锦姑娘出事啊。」 「没出事那落湖的是谁?」温和的声线多了些急促的颤意。 衡庭沉着脸, 步伐凌乱的往湖边赶。 素来端庄自持的太子殿下因为自己方寸大乱, 阿锦心里忽然泛起一股别样的情绪,她快步追了上去, 唤道:「殿下,我在这呢!」 眼前那道月白色的身影一顿, 身子慢慢的转了过来。 衡庭转身,小姑娘的身影直直的撞入自己的眼帘, 笑对着自己,他定定的看了阿锦许久,眸子里的焦急逐渐散去。 阿锦对上他的视线,只觉得那双深邃的眸子要将自己陷进去,阿锦觉得自己心里有一处地方在跃动,她眨了下眼睛, 笑着上前, 安抚道:「殿下,我没事, 我没落水,让殿下担心了。」 衡庭向来高傲的自制力在此刻轰然崩塌,他阔步上前,径直的将阿锦拥入自己怀里。 阿锦还未回过神来, 整个人就被禁锢住了, 他的力道极大, 像是要通过这个拥抱将自己融入他的骨血里。 他身上带着极大的寒气, 那只搭在自己脖颈上的手似是带着刻骨的冰寒,久久不能回温。 这个拥抱让阿锦有些不舒服,可阿锦并未挣脱,她能感受到殿下现下的情绪,一向冷静自持的太子竟然也会出现恐慌这样的情绪,阿锦的心像是被戳了一下,她缓慢的伸出手,环抱住衡庭,仰头看着他,扯出一个轻柔的笑,在他耳边低声道:「殿下,阿锦没落水。」 不知过了多久,男人才缓慢的放开她,狭长的眸子凝视着她,不确定般唤了声:「阿锦。」 阿锦赶紧应和,「我在这呢殿下。」 那股巨大的恐慌逐渐散去,衡庭面容逐渐恢复平静,他嗯了一声,掩盖住所有的不安与心慌。 方才同阿锦一同过来的夫人看愣了眼,看着相拥的二人久久不能不能回过神来,方才太子殿下的神情就像是什么宝贝失而复得一般。 皇家辛秘之事向来多,这位夫人觉得自己参透了什么,不敢再多呆,慌忙退下了。 白墨从旁道:「殿下,人救起来了。」 衡庭淡声问:「是谁?」声音平静,丝毫不见方才的慌张,似乎只是随口一问,并不在乎那人是谁,至于救没救上来,活没活着,就更不关心了。 白墨疑惑道:「那人确实穿着阿锦姑娘的衣裳,至于是谁,那姑娘没把脸露出来,属下也认不出来。」 「我的衣裳?」阿锦疑惑道,醍醐灌顶般,阿锦意识到这果然是有人事先安排好的,先是将酒洒在她身上,又带她去换衣裳,随后将她原本的衣裳拿走。 可阿锦又疑惑了,那人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衡庭看出了她的疑惑,道:「走吧,过去看看。」 湖边已经围了很多人,见太子过来后,纷纷让开了一条路,阿锦跟在衡庭身后,很容易便瞧见了穿着自己衣裳的那位姑娘,她散着发,面容不清,浑身上下湿漉漉的,蜷缩在浑身湿透的林折玉怀里。 那位姑娘肩头半露,湿透的衣裳勾勒出姣好的身形,散着头发依偎在林折玉的怀里,好像抓着救命稻草般死死的抱着林折玉。 林折玉将自己身上的大氅盖在她身上,低声哄着,后又因人群的躁动朝着衡庭的方向看了过来。 随后林折玉的目光又落在了阿锦身上,阿锦瞧着他愣了一下,眸中闪过惊愕,随后猛地推开了他怀中的女子。 林折玉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不可置信的看着阿锦,随后目光慢慢地转到了那个女子身上,他上前捏着那个女子的肩膀,质问道:「你是谁?你怎么会穿着阿锦的衣裳!」 那位女子将披在脸前的头发挪开,抬头看向林折玉缓慢笑道:「折玉哥哥,我是你的未婚妻啊。」 人群顿时譁然,先前还传出林家公子要同公孙家的小姐解除婚姻的事,没想到就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方才公孙静那副模样被林折玉抱着,又被这么多人看着,事关女子贞洁,这婚事是无论如何也解不了了。 林折玉显然也明白这一点,若是他执意取消婚约,便会被指责没有担当,他清楚自己这是被算计了,怒目而视地瞪着公孙静,公孙静微微低头靠在他的肩头上,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同他道:「林折玉,你想要便要,想丢弃就丢弃,哪有这么好的事,我说过,你的夫人必须是我。」 林折玉气的眼眶都红了,顾不得这么多人看着,奔着阿锦就过去了。 阿锦看着这场闹剧般的场面,只感嘆公孙静是个能豁得出去的。 湖边风大,不知从来来了阵风将沙子吹进了阿锦的眼睛里,阿锦侧过身去揉了揉眼睛。 林折玉不知何时到了阿锦身后,他身上还穿着那身湿透了的衣裳,浑身冰凉,他看向阿锦,似乎带着极大的痛苦道:「阿锦,我……我以为那是你。」 阿锦被迫与他对视,林折玉看着她泛红的眼眶,小心翼翼道:「你哭了?」随后便开始忏悔道:「她穿着你的衣裳,我以为是你才下水去救,若知道是别人,我肯定不会去救,阿锦你放心,这件事我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第49页 阿锦看着面容紧张的林折玉,满不在乎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更何况林世子救的是自己的未婚妻,何须同我说这些。」 「若是不在乎,你怎么会哭。」林折玉固执的认为阿锦因为这件事情伤心难过。 阿锦深吸了一口气,抬高了些声音道:「我何时哭了,不过是沙子眯了眼睛。」 阿锦从未觉得林折玉怎么这么难缠,说罢,转身就要离开,林折玉当即上前阻拦,伸向阿锦的手却被人握住。 「今日天寒,林世子不妨先去换身衣裳。」衡庭不带温度的声音传来,握着林折玉的手用了些力道,不容抵抗。 「白墨,带林世子去换身干松的衣裳。」衡庭吩咐道。 林折玉看着阿锦远去的身影,纵使心有不甘,却也只能作罢,大庭广众之下,他不想让自己更狼狈。 …… 阿锦往前走了一段路,一道高大的身影忽然挡在了阿锦的身前,一道熟悉的声音传了来:「多大了,还哭鼻子。」 阿锦抬眸一看,喊道:「大哥,你怎么在这?」 「自家妹妹受了这么大的委屈,我自然要来看看,这种人不值得阿锦伤怀,走,哥哥带你去个地方。」 阿锦不知道徐玉卿要带自己去哪,一时间也忘了解释自己方才没哭。 徐玉卿带着阿锦出了府,入了一处酒楼。 酒楼里很是热闹,可与别的酒楼不同的是,这里的客人大多是女子,给客人斟酒上菜的反倒是男人。 那些男人形貌各异,可皆有一个共同之处,那便是长得好看穿的少,一袭薄薄的纱衣罩在外面,隐约能看出里面肌肤的颜色。 阿锦从未见过这般场面,忙捂住眼睛,吶吶道:「大哥,你是不是走错地方了,咱快走吧。」 徐玉卿大手一挥,豪迈道:「没走错地方,今日妹妹你随便挑,便是看中了这里的头牌,哥哥也给你包下来。」 那些极近赤裸的身姿恍若还在眼前,阿锦觉得过于叛道离经了些,连眼睛都不敢睁开,面皮也变得滚烫,阿锦扯了扯徐玉卿的袖口,支支吾吾道:「我不挑,咱们快走吧哥哥。」 徐玉卿将阿锦挡在眼睛上的手挪开,劝解道:「你说那个姓林的有什么好,你也该多看看别的男人,多经历些风月,省的心思这么单纯,看上个男的就要吊死在他身上,我跟你说,这里的都是清倌人,风雅的很,你挑两个,多见见世面。」 「这女子呀,不一定非要拘泥于后院,日日围着一个男人转,多见见世面总是好的,阿锦,男人是最容易变心的东西,今日说着喜欢你,明天就可以弃你于不顾,不要把心拴在一个男人身上,要多看看,多栓两个,就算一个断了,还有其他的,也不至于掉沟里去。」 徐玉卿口苦婆心的劝道。 阿锦捂着眼睛,想了想,随后缓慢的把手放下,有些羞涩道:「大哥你说的对。」 天下男人一般黑,就如她爹,说是对说是对徐夫人一心一意,此生不再纳妾,可还不是又骗了她娘当他的外室,再看林折玉,先前讨厌自己,喜欢公孙静,可转眼就翻了脸,何况大哥就是男人,他说的肯定有道理。 多看看其他人总不是什么坏事。 阿锦想开了后,便放下了手,忍着羞意挑看了起来。 作者有话说: 阿锦:花花世界迷人眼qaq 下面请欣赏大型吃醋现场 第29章 [vip] 面前站了一排男人, 皆各有特色,有抱着琴的,有捏着笔作画的, 皆在卖力的展示自己的才艺, 离阿锦最近的那个男人, 怀里抱着一把桐琴,样貌瞩目, 不似其他人般穿着薄如蝉翼的轻纱,反倒是衣着正经。 阿锦扯了扯徐玉卿的袖子道:「大哥, 我想听他弹琴。」 不知道为什么,阿锦觉得这个男人的琴艺肯定会让人惊艷。 旁边的老闆当即上前道:「姑娘好眼光, 这位是我们这里最好的琴倌儿苏丰。」 徐玉卿大手一挥,道:「就他了。」 酒楼老闆拿着银子媚笑道:「二位先去包厢等着,他稍后就到。」 待徐玉卿和阿锦走后,酒楼老闆给了那位琴倌儿一个眼神,在他耳边低声吩咐了几句,那位琴倌儿本就冷漠的神情多了几分凌厉。 酒楼老闆吩咐完后转身上了二楼, 对一个带着面纱的女子道:「都准备好了, 姑娘放心,只是这报酬……」 「事成, 自然不会亏待你。」,随后她又道:「做的干净些。」 女子凭栏而站,看着阿锦进的那间包间低声咬牙道:「正愁不知道该怎么让你消失呢,没想到你自己到送上门来了。」 包间内很雅致, 并不是她想像中地那般充满萎·靡之气, 阿锦头一回来这种地方, 颇有些新奇地看着四周。 徐玉卿从旁道:「这地方是前朝长公主为了给自己培养面首置办的, 方才你看见的那些淸倌儿从小便学艺,个个身有所长,当初这里培养的人只供给前朝长公主,后来改朝换代,这里便成了个酒楼,对外开放。」 阿锦欣赏完了包厢的布置后,便又后知后觉的不自在起来,生出了些退缩的意味。 身为一名闺中女子,却来逛这种地方,未免太惊世骇俗了些。 阿锦扯了扯徐玉卿的袖口,小声嗫喏道:「大哥,要是咱还是回去吧,该看的我也看完了,我也算是见过世面了。」 第50页 徐玉卿看着胆小如兔般的妹妹,轻笑了一声,安慰道:「这才哪到哪啊,就见过世面了?更世面的离你远着呢。」 阿锦还是觉得自己方才鬼迷心窍了,现下清醒了,就想要走,若是被人瞧见来这种地方,那她便不用活了,倒不是她自己有多看重名声,可自己先前养在皇后娘娘膝下,若是传出去了,恐别人会拿这事做文章,牵扯到皇后娘娘身上。 阿锦越想越心惊,赶忙拉起徐玉卿的袖子就要走,正当此时,阿锦身侧的那道墙忽然缓缓移开了,露出了一道白色的帷帐,一道悠扬的琴音从帷帐后面传了过来,在这般寂静的夜里,那道琴音似是天光乍泄般一下子挑起了人的心弦,空灵又清透,像是雨洗竹林的清晨,透着勃勃生机,渐渐的又激烈起来,如奔腾的流水,欢快又灵动,每一道琴音都像是把钩子一样,勾着人听下去。 阿锦不是没听过琴声,不论是皇宫宴会上的琴音,还是在其他地方听到的琴音,都不能如眼下这般让人完全沉浸进去。 一曲毕,徐玉卿对着阿锦轻笑道:「这里的琴倌儿自小练琴,且练得都是取悦人的曲子,怎么样,是不是与在外面听到的那些有所不同。」 这人的琴艺确实高超,方才还要走的阿锦不知不觉竟在这里听完了一首曲子。 「瞧公子对这里这么了解,应当知道这里的规矩,我们一向不伺候男客,方才那一曲,便当弹给有缘人了,只是后面的曲子,怕是无法弹给公子听了。」帷帐后面传来一道男子的声音,嗓音如他的琴音,很是好听。 徐玉卿坦然地笑了两声,道:「这是自然,我这便出去,多谢公子赠曲。」 徐玉卿叮嘱阿锦道:「你好好接受琴音的洗涤,赶快把林折玉忘了,听到了吗!」 徐玉卿自小叛道离经,并不认为一个闺中女子同淸倌儿待在一起听曲是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情,是以便不管不顾的将阿锦独自留下了。 徐玉卿一走,阿锦顿时觉得包厢变得狭小,单独同一位陌不相识的男人待着,阿锦十分不自然的侷促起来,她欲哭无泪,有些不敢相信徐玉卿竟然真的就这么走了,把她一个人留在这里,她抬头看了一眼帷幔,隐约看到帷幔后的人影,她吶吶道:「公子弹的甚是好听,只是我还有事,无福消受,便先走了,公子自便。」 说罢,阿锦脚底生风往外走,却不想被喊住。 接着阿锦便听他道:「男人可以找女子取乐,女子又何必拘束自己,把自己栓进男人定的条条框框里,相逢即是缘,姑娘不如放松自己,好好听听曲。」 「人生苦短,及时行乐并不是一种过失,姑娘何不看开些。」他声音轻柔,似乎带着一股魔力般蛊惑人心。 不知怎的,阿锦的思维开始涣散,像是丧失了思考能力般顺着他的话坐了回去。 琴音再次响起,与方才不同的是,这次的琴音又急又沖,像是在急着完成最后的献礼,噌的一声,琴弦忽然断裂,琴音忽然终止。 像是被针扎了一下,阿锦的双眸忽然便的清明,方才如中了蛊般的感觉让阿锦心中大惊,她望着那道白色的帷帐,直觉会有危险,阿锦下意识的沖向包厢门口,就在此刻,蜡烛闪了一下,包厢忽然陷入黑暗之中,帷帐里传出几声痛苦的窒息下的挣扎声,接着便归于寂静。 无边的诡异在小小的包间内弥散…… 阿锦颤着心摸到包厢的门,拉了下却没拉开,阿锦当即意识到门被锁了。 莫大的恐惧占据了阿锦的心房,心里泛起前所未有的慌乱,阿锦手忙脚乱的拉扯着被锁上的门。 包厢又如先前般亮了起来,春风般的琴音响了起来,低柔又轻缓,带着安抚的意味,隐约还带着一股熟悉感,可沉浸在恐惧中的阿锦并未察觉。 她环视了一下四周,慌忙朝着窗户跑了过去,二楼很高,直看的阿锦双腿打颤,她闭了闭眼,慌的没了思考能力,险些要跳下去。 阿锦任身子软成一团靠着墙角滑落下去,泪水不知何时挡住了视线,阿锦深吸了一口气,挥手将眼泪拭去,转手拿起旁边的花瓶摔在地上,紧紧的捏起一块碎瓷片。 阿锦暗暗在心里给自己打气,随后一把掀开了帷帐。 入眼是骨节纤细,修长如玉正在抚琴的手,在往上看去,阿锦当即愣住,连呼吸都凝滞了。 眼前之人侧脸俊美无比,下颚线流畅,脸部轮廓分明,一双剑眉添了几分肃气,狭长的眼尾往上勾着,像是含着笑意,却不达眼底。 宽大的袖口处沾染了几分血色,如梅花一半盛开绽放,琴声在阿锦看过来的那一瞬间变得婉转悠扬,阿锦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猛地往地上看去,那里躺着的正是今天她看中进来抚琴的苏丰。 苏丰双眸大睁,脖子处满是溢出来的血,有凝固的,有刚流出来的,混乱不堪,露出的勃颈生生被琴弦嘞出了一个口子,血如泉涌,阿锦仿佛能感触到那血液的热气。 嗓子像是被堵住了一般,阿锦漂亮的眸子里充满了不可置信,她木木的眨了下眼睛,看着身前的面如冠玉,气质出尘的男人,吶吶道:「殿……殿下。」 衡庭缓慢的勾起唇角,像往常那样用温柔的声线唤了声:「阿锦。」他慢条斯理地甩了下宽大的袖口,上面沾染的血腥味恍似扑面而来,阿锦清楚地看到他皱了下眉头,好似在嫌弃血迹弄脏了衣裳。 第51页 他抬起另一只手,微微用力,将袖口扯断,露出一截遒劲有力的臂膀,做完这些后他淡然起身,朝着阿锦走过去。 世人称赞的温润如玉,谦谦公子与面前的衡庭判若两人,阿锦从他那双温和的眉眼中看出了不同寻常的东西,像是压抑着什么疯狂的情愫,让人心颤。 她记忆里的衡庭一向是温和的,儒雅的,那双好看的眉眼里无时无刻不含着笑意,给人一种置身春风的感觉,而眼前的衡庭,虽然在笑,眉眼却是冷的,笑意底下藏着怒气。 他靠过来的时候,阿锦猛地往后退去,看向衡庭的眸子里下意识地充满了皆备和害怕。 那双澄澈的眸子掩藏不住半分情绪,衡庭将她所有的情绪尽收眼底,狭长的眸子顿时变得暗沉,幽深的黑色望不到底,还带着隐隐的寒气。 他定定的看着阿锦往后退,直到那个娇小的身子后背抵上墙壁,退无可退。 阿锦看着他一步一步的靠近,想逃离却迈不开腿,她摇着头,恐惧道:「你不是衡庭,你是谁?!」 太子殿下自小病弱,是人人皆知的事情,怎么可能不声不响的杀人,手法还这么残忍,这人肯定不是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在阿锦心中是最良善的存在,他断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仿佛接受不了眼前之人的存在,阿锦喊道:「你竟敢假扮太子,你可知这是杀头的罪名!」 衡庭勾唇轻笑,缓慢靠上前,将阿锦圈在墙壁和他的臂膀之间,用最温柔的声音贴着阿锦的耳朵道:「阿锦这样说,可太伤孤的心了。」 「不过是杀了个人,阿锦就不认识孤了吗?」他轻描淡写的问道,好似杀人也不过是寻常事。 作者有话说: 一更奉上,还有二更,不过二更应该在凌晨以后了,各位小可爱不要等,可以明天起来看~ 感谢你们的陪伴,爱你们! 第30章 [vip] 阿锦看着完全陌生的衡庭, 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正当此时,一股浓白色的烟雾忽然从门缝里蔓延进来,像是被泼了油般火势四起, 猛地窜进了屋里, 窒息呛鼻的感觉涌至心肺, 火势凶猛,像是有备而来。 衡庭敛了神情, 一个箭步冲上去开门,门丝纹不动, 意识到那人竟是这般费尽心机置阿锦于死地,衡庭的面容瞬间阴沉起来, 一双厉眸里满是冰霜。 像是回到了小时候的那场火灾,紧张无助又灼热的感觉紧紧包裹着阿锦,让她呼吸困难,几近昏厥。 阿锦晕过去之前,隐约觉得自己跌落进了一个熟悉的怀抱里。 …… 「不要过来!不要过来!火,快救火!」 「血, 有血!」 阿锦躺在榻上, 双臂惊恐的挥动着,像是在害怕什么, 整个人沉浸在噩梦中。 不知是梦到了什么,阿锦忽然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受了惊般猛地坐了起来。 眼前是瀰漫的血色,在灼热的火光中, 苏丰的血一直流一直流, 像是要流进她的眼睛里, 苏丰那双没了温度却一直瞪着的眼睛的眼睛死死的盯着她, 用那如琴声一般好听的声音质问她为什么选他去弹琴,若不是她选中了他,他就不会死,都是因为她,都是因为她! 是她害了苏丰,若不是她,苏丰不会死…… 梦里,苏丰像是厉鬼一般在她眼前飘荡,脖子间流着鲜血,不停地质问她为什么要害死他! 一闭上眼睛,脑海里便是苏丰那张幽怨的面孔,她身后是蔓延的大火,眼前是朝她扑来的苏丰。 阿锦睁着眼,蜷缩在墙角,浑身发凉,长这么大,阿锦从未见过这么血腥的场面,可更令人惊悚是,杀人的竟然是她一直敬仰且人人称赞宽容温和的太子。 还有那场火,是谁放的,是冲着她来的,还是想要害死太子…… 谜团重重,身体退到墙角,阿锦才如梦初醒,她看着陌生的四周,恍惚了一瞬,这是哪儿?她为什么会在这? 阿锦顾不得噩梦带来的恐惧感,显然她现下的处境更复杂一点。 阿锦慌乱的想要下榻,却后知后觉自己身上的外衣不见了,只剩了最里侧的衣服,虽然身子被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可阿锦还是有一种被看光的羞耻感。 她扯过一旁明显是为她准备的衣裳,快速的穿戴好后,往房门外走去。 这是一处不大的院子,院子的大门正对着阿锦,阿锦朝着大门走了过去,拉了一下,却没拉动,门被从外面锁上了。 身后忽然传来脚步声,阿锦转头去看,是白墨。 看到他的那一瞬间,阿锦心里并没有太大的波动,想来把自己安置在这里的,也不会是别人。 白墨身上围着一块布,脸上还带着灰,像是刚从厨房里出来,他看到阿锦站在大门口,险些慌了神,忙不迭的跑了过来,道:「小祖宗您可算是醒了,您就别乱跑了,安生在屋里歇着,饭一会儿就做好了,我给您端过去。」 以往白墨对自己的态度只能说是恭敬,可眼下却近乎谄媚了,实在是不同寻常。 阿锦松开大门的把手,不解问道:「我为什么会在这里?还有这是哪?」 白墨解释道:「这是京郊的一处院子,昨天您精神过于紧张在加上吸入过量的烟雾,就……就昏了过去,所以就把姑娘您带这里来了。」 第52页 「昨天我是怎么从火场出来的,还有,太子殿下呢?」语气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是太子殿下抱您出来的,太子殿下一早就上朝去了。」白墨回道。 看着阿锦想问又不敢问的神情,白墨主动道:「姑娘放心,殿下好着呢,没受伤。」 提起的心被安稳的放下,阿锦松了一口气道:「谢谢你照顾我,早膳我就不吃了,我要回徐府。」一夜未归,她阿娘该担心了。 白墨别开眼,神情有一瞬间的不自然,他道:「锦姑娘您现在还不能走。」 说罢,生怕阿锦在追问或者纠缠,惊呼道:「我的粥要糊了,我得去看看!」说罢,就脚底生风地跑进了厨房。 他熘得快,只留给阿锦一个风一样的背影,让阿锦想再问下去都不成。 阿锦转身看着被从外面锁上的大门,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阿锦无奈地回了屋里,白墨将粥端过来后就不知道躲哪去了,粥闻着很香吗,可阿锦却觉得味同嚼蜡,难以下咽。 从昨天开始便如梦一样,端方如玉的太子殿下用琴弦断了人的脖子,又经历了一场大火,眼下又不知缘由的被衡庭关在这方院子里。 这场变故让阿锦觉得惊恐却不真实,尤其是跟变了一个人似的太子殿下让阿锦尤为恍惚。 到了中午,白墨一直在厨房做午膳,躲不开阿锦,不过阿锦看着白墨如临大敌般的神情,只问道:「我什么时候能离开?」 「等殿下回来了,锦姑娘自己问殿下吧,小的做不了主。」白墨熟练地往炉子里添了把柴火道。 「那殿下什么时候回来?」 白墨又往火里添了把柴火,这回却没正面回应阿锦的话,他道:「锦姑娘是怕林姨娘担心吧,您放心,昨天已经派人给林姨娘传过信了。」 阿锦知道再问也问不出什么来了,只好作罢。 现下能做的,也只有等着。 白墨将做好的午膳端进来,见早上的粥阿锦还没动,他嘆了口气,苦口婆心道:「殿下好不容易将锦姑娘从火场里救出来,可不是让您作践自己身子的,这里条件是简陋了些,也只有白粥这样的吃食,可您顾忌一下自己的身子,多少吃些吧,若是殿下来了,让殿下知道我照顾不周,定会罚我,锦姑娘你就吃些吧,算小的求你了。」 白墨的目光过于殷切,纵使没有胃口,阿锦还是逼着自己喝下了一碗白粥,不然也太不识好歹了些。 晚上同样是喝的白粥,吃完后,阿锦便坐在了窗前,白墨进来点蜡烛,被她拒绝了。 天色一点一点的沉了下去,月光如银,落在院子里,添了几分光亮,不至于伸手不见五指。 阿锦处在一片黑暗中,心里竟是说不出的紧张感,想见他,却也不想见他。 昨日那个一步步朝她逼近的衡庭让她觉得陌生和忐忑,颠覆了她的认知,令她感到不安和惶恐。 可护着她出火场的那个衡庭又令她无比心安,就如她的兄长般,处处护着她。 阿锦看着撒下来的月光,不由得想起小时候,初到皇宫时,她失手打碎了一个花瓶,入宫前,林姨娘叮嘱她,在皇宫里千万不能犯错,小阿锦看着碎了一地的花瓶,觉得自己犯了大错,害怕的哭成了一个泪人,那时衡庭见她哭的厉害,耐心哄了她许久,可小阿锦还是怕,怕因为自己的过失会给徐家带来杀身之祸,毕竟皇宫规矩森严,稍有不慎便是牵连九族的祸事。 那个时候,阿锦才十岁,觉得打碎一个花瓶就是不得了的大事了,更何况那个花瓶是皇后娘娘最喜欢的一个。 衡庭见她实在是怕的厉害,便在宫女闻声赶来时,抢先说是他打碎的,事后,被苏皇后罚抄了整整一本兵法。 陷入过往思绪中的阿锦忽然听到铜锁被开的声音。 太子要回来了…… 虽是盼了一天,可眼下,阿锦却只想躲起来,因为来的不知道是她熟悉的那个太子殿下还是那个令她畏惧的太子殿下。 第31章 [vip] 夜幕四合, 寂静的小院里 ,铜锁被打开的声音尤为清晰。 阿锦小跑到房门口,却又在开门时顿住了动作, 她侧过身, 靠在房门上, 静静的听着门外的声音。 白墨将马牵进了院子,看着进来的身形挺拔的男人, 问道:「殿下晚上可用过膳了?若是没用过,属下去给殿下熬粥。」 「不用了, 她呢?」男人的声音一如既往的低柔,声线平稳, 给人一种宠变不惊的感觉,好似不管发生什么,都不会打破他的从容与镇定,可就在昨天晚上,阿锦却见到了这男人疯狂的一面。 「阿锦姑娘正在屋里等殿下呢。」 阿锦攥紧了衣袖,迈着轻巧的步子跑回了榻上, 纵使她心中存着许多疑问, 可眼下她实在是不知道该用什么心境面对他。 门吱呀一声被打开,阿锦心如鼓锤, 掩在被子下的手紧紧的捏着被角,好似这样就能缓解她的忐忑和紧张。 她闭着双眼,尽量使自己放松,不让自己露出破绽。 阿锦想起了以前皇后娘娘在宫里养的一只乌龟, 受到点惊吓便会缩进壳里, 阿锦觉得此刻的自己与那只乌龟无异, 她唾弃这样胆小的自己, 可又实在是迈不出去那一步。 她想面对面的问殿下为什么要杀人,为什么要那样逼问自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温润从容到底是他的本性还是他一直装出来的,他为什么要那样对自己。 第53页 这些问题好似一道屏障般将阿锦罩了起来,阿锦触手可及,却不敢轻易打破,好似打破后,就再也回不去了,再也看不到先前那个对她万般宠溺温柔至极的殿下了。 来人的步子很轻,但脚步声却如钟鼓般敲在阿锦的心上。 越来越近了…… 阿锦不由自主地紧紧闭上眼睛,放轻了呼吸,想等他见自己睡了之后主动离开。 这等拙劣的把戏自然逃不过衡庭的眼睛。 银亮的月光如绸缎般倾撒在榻上,照出那道微微鼓起的轮廓。 衡庭的目光落在阿锦的脸上,敏锐的视线看向那双不停颤动的睫毛,鸦羽长睫如扇子般抖动,昭示着主人心里的不安和紧张。 衡庭立在床榻,看着阿锦露在寝被外的面容,在月光的映衬下格外欺霜赛雪,那道饱满红润的朱唇像是在诱人採撷。 肆无忌惮打量的目光极具压迫感,让阿锦想忽视都难。 衡庭狭长的眸子像是侵略领地般看着躺在榻上的小姑娘,整整两世,这还是他头一次这么肆意的看着她。 不知男人在一旁站了多久,阿锦从未觉得原来时间可以这么漫长,许久,阿锦听到了他走动的声音。 衡庭寻了个凳子坐下,他望着榻上的阿锦,低声开口:「孤觉得孤给你的时间够多了。」可你为什么还是念着他。 昨夜里,火势四起,他抱着她往外跑的时候,她唤的竟还是林折玉的名字。 「不论是父皇还是母后,自小便教导孤做事要戒骄戒躁,孤也以为孤有足够的耐心去等,可孤到底不能免俗,冲动这样的情绪也会出现在孤身上。」他低声说着,像是在喃喃自语,亦像是在说给阿锦听。 夜黑的缘故,阿锦看不清男人脸上的表情,只觉得他坐在黑暗中,浑身上下充满了孤寂和难以言喻的阴郁。 「阿锦,孤……不想再等了。」他道,低沉的语气里充满了势在必得,像是蛰伏在暗中的耐心耗尽的兽,要开始发起进攻。 他的话如投入湖中的石子,打破了湖面的平静,惊起层层涟漪。 阿锦捂着胸口,觉得自己的脑子不够用了,浑身发蒙,他说的这些话都是什么意思? 阿锦觉得自己隐约知道,可又觉得不可置信,殿下他…… 不等阿锦默念出那个答案,她便猛地将那个念头压了下去,这,这怎么可能! 越是寂静无声,越是让阿锦心乱如麻,坐卧不安。 他还没走,这个认知让阿锦忐忑不定。 月斜影移,精神紧绷了一天的阿锦终是抵抗不住困意,意识逐渐模糊起来。 额头上忽然被什么东西触碰了一下,冰凉又柔软,像是…… 阿锦猛地惊醒,惊惶的坐起身子,抱着被子往墙角缩,一双水盈盈的眸子如受了惊的小鹿般警惕又无措的看着身前之人,可怜又可爱。 阿锦仰头看着衡庭,戒备又无助的抱紧了被子。 他轻笑了一声,在这寂静无声的夜里清晰可闻,他缓慢勾唇,唇角荡起一抹好看的弧度,那双具有亲和力的眸子直直的落在阿锦身上,道:「阿锦终于愿意面对孤了。」语气里竟带了一丝欣慰。 阿锦再也没办法装作什么也没发生了,她好像被定住一般,不知道作何反应,半响才吶吶开口,语气迟疑道:「殿下?」 「是我,怎么了?」他回,目光一刻不移的看着她,好像只要她脸上出现什么他不想看到表情,他便会做出更加过分的举动。 万幸阿锦并没有摆出嫌恶的神情,她张了张口,刻意去回避他方才的举动,问道:「那位叫苏丰的男子,是殿下杀的?」 衡庭坦然承认道:「是孤杀的,他该死。」 说这话的时候,他又皱了皱眉,好似还在嫌弃那人的血弄脏了自己的衣袍。 话落,他苦恼道:「阿锦怎么对他这么伤心,据孤所知,你是第一次见他吧?」 「不对,倒是孤疏忽了,阿锦第一次见他便从众多男子之中选了他,想来他是合了阿锦的眼缘了?」 他此刻的语气不像是在质问,反倒像……吃醋? 不等阿锦回道,他又自顾自道:「让他这么轻易的死了,当真是便宜他了。」 提起苏丰的死,阿锦不由得又想起了他躺在地上,被一根琴弦勒断脖子的模样,那根琴弦是他带来的那把琴上的,而她撩开帷帐的时候,杀死他的人正从容不迫的用他那把少了一根琴弦的琴弹奏曲子。 如暗夜里魔鬼,杀人轻而易举。 而那杀人的魔鬼,此刻正在她眼前,阿锦的心紧了又紧,忍不住问道:「殿下为什么要杀了他,他做了什么这么不可饶恕?」 「你是在质问孤吗?觉得孤表里不一,是个滥杀无辜之人?」他虽然在笑,可那笑却浮在表面,不达眼底,眉眼深处,积郁着暗色。 他那双锋利的眼睛能轻易看透她心中所想,她整个人在他跟前无所遁形。 阿锦打心眼里害怕这样的衡庭,因为不知道他下一瞬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 眼前这个杀了人却能面不改色的太子殿下与她记忆里的衡庭大相庭径,一时间,阿锦竟不知该怎么去回道他。 阿锦的迟疑,衡庭看在眼里,他嗤笑一声,恍若在自嘲。 阿锦见不得他这样,莫名觉得心疼,她艰难道:「我……我没那么想。」 第54页 衡庭并未拆穿她,他转而道:「睡吧,还有什么想问的,明早起来孤一一给你解答。」 阿锦下意识地喊住了他,「殿下去哪?」 「阿锦是要留孤吗?」他轻笑道,语气是鲜少的不正经。 阿锦当即用被子蒙住脑袋,闷闷道:「我要睡了,还望殿下出去的时候把门关好。」 那道高大的身影一出去,阿锦便如泄了浑身气力般倒在榻上,她望着门口,失神的想:他还是没有告诉自己为什么杀了苏丰。 还有,他为什么要亲自己的额头,他先前说自己虽然出了宫,仍可以将他当成自己的兄长,可是,兄长会对自己的妹妹做这样的事情吗? 想起他亲自己额头时眼中的隐忍和克制,阿锦只觉得心颤。 第32章 [vip] 翌日, 天边泛起鱼肚白,阿锦早早的便醒了,她出了房门, 瞧见白墨正在院子里噼柴, 阿锦左右张望了两眼, 没瞧见衡庭的身影,她走至白墨身侧, 问道:「殿下呢?」 闻言,白墨噼柴的动作一顿, 道:「殿下事务繁忙,一早便回太子府了。」 阿锦闻言一愣, 他昨天晚上说好今天早上要将事情全告诉自己的,怎么就走了呢。 阿锦失神的朝着门口的方向看了一眼,从那道细小的门缝里能看出外面依旧上了铜锁。 阿锦偏头不解的看着白墨,道:「殿下为什么不让我出去?」 白墨立马接话道:「自然是为了保护姑娘。」 「保护我?我并未招惹什么人呀,不需要保护,我要出去, 我要回徐府。」 白墨充耳不闻, 试图用噼柴声掩盖阿锦的声音。 看着这样的白墨,阿锦顿时生出了浓浓的挫败感, 半响,她拎起一旁的斧子,朝着那道木门挥了过去,木门上生出了一道裂缝, 阿锦再接再厉, 一斧子接着一斧子的朝着木板门噼了过去, 那道裂缝越来越大, 隐隐有彻底破裂的趋势。 白墨顿时慌了神,忙上前阻拦,他急道:「姑娘这是做什么,殿下不让姑娘出去自然是有殿下的道理,姑娘还是好好在这里待着吧。」 被不明不白的拘束在这一方小院中,阿锦本就烦闷,再加上感觉他们有事瞒着自己,阿锦更觉得自己不能继续待下去了。 她不顾白墨的阻拦,仍一下下的挥着斧子,试图将门噼开,白墨看着她这一举动,急得脑门上出了一层汗。 他拦在门前,急道:「锦姑娘,您就别为难小的了,殿下回来若是瞧不见您,小的就要,就要以死谢罪了啊!」 阿锦停下动作,偏头看着他,语气故作轻松道:「殿下向来心慈,不过是没看住人罢了,何来以死谢罪之说,你要是因此谢罪,那岂不是败坏殿下名声。」 「你让开,我不要在这里待着了。」软糯的声音里多了几分娇纵。 白墨原先只觉得阿锦乖乖巧巧是个性子软的,没想到倒也是个性子硬的。 他没了法子,挡在门前寸步不移道:「锦姑娘您就行行好,在这里待着等殿下吧,待殿下回来,您就什么都知道了。」 「您非要出去,小的也拦不住您,您要忍心,就从小的尸体上踏过去吧。」他闭了闭眼,一副生死由命的模样。 阿锦自然不可能朝着他下手,她将那把斧头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威胁道:「你要么让我出去,要么就告诉我殿下为什么要杀了苏丰,还把我关在这院子里不让我出去。」 那柄斧头沉重又锋利,刚搭在阿锦的脖子上,便划出了血痕。 阿锦的肌肤本就细嫩雪白,那道殷红分外显眼。 白墨一下子慌了神,连祖宗都叫出来了。 「锦姑娘您这是要了小的的命啊!」 「您怎么就这么倔呢,殿下说了告诉您,那定然不会瞒着您啊。」 他说今天早上告诉自己的,可是他没在,这种被人瞒在鼓里的阿锦感觉糟糕透了。 白墨嘆了一口气,道:「殿下又不是那等滥杀无辜这人,苏丰若不想着害姑娘,殿下连他是谁都不知道。」 「害我」阿锦惊诧道。 趁着阿锦注意力分散,白墨一个箭步,将她手里的斧头夺下。 明眼可见攥着斧头的白墨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他道:「可不是吗,那人拿钱办事,若不是殿下及时赶到,他脖子上的那根琴弦可就缠在姑娘的脖子上了。」 阿锦呆住了,心生后怕,又存有疑虑,她继续追问道:「我跟他无冤无仇,他为什么要杀我,况且,若是杀了我,他又解释不清吧。」 白墨道:「他与姑娘您没有仇怨,可耐不住有人心生嫉妒,想要姑娘的命啊。」 「再说了,那是什么地方,那可是寻欢作乐的地儿,玩法数不胜数,不过是用琴弦缠脖子上了,说出去那也是情趣,人死了,大可说是玩过了,有什么大不了的。」 阿锦起先还听不明白他的意思,后来慢慢回过味来,脸顿时通红,又无措又惊恐,她惊讶的说不出话来,心里又万分愧疚,殿下救了她,她还那样怀疑殿下的品行。 阿锦顿时万分羞愧,她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了,也不急着要走了。 她道:「殿下什么时候回来?」 白墨道:「今早上殿下临时被叫走了,我也不知道殿下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阿锦无法,只得回屋去等,用膳的时候心不在焉的,想起自己这两天对殿下的态度,阿锦简直又羞又愧,恨不能找个地方把自己埋起来。 第55页 殿下若不杀了苏丰,死的就是她了,不仅如此,还冒着生命危险将她从火场里救出来,可自己却怀疑他表里不一,是个乱杀人的人。 他对自己这么好,可自己却不相信他…… 阿锦觉得自己太不识好歹了,思及此,阿锦再也坐不住了,她跑到厨房里,问白墨道:「厨房里都有什么,我想给殿下做饭。」 白墨摊了摊手,道:「只有稻米和青菜。」 阿锦皱了皱眉头,她已经连着喝了好几顿的白粥了,想来殿下也是,可是又没有别的吃食,阿锦眸光一撇,忽然看到了自己方才用斧子将木门凿出来的那道缝,她小跑到门口,瞧着外面,只见这处小院就在江边,巷口坐着一个卖鱼的老头。 半响,阿锦看着自己用簪子换来的鱼,眉眼里满是笑意,终于可以改善一下膳食了。 白墨欲言又止,可看着阿锦兴高采烈的模样又不能说什么。 夜里,阿锦熬好鱼粥后,便搬了个小凳子在门口坐着,白墨道:「夜风寒凉,殿下也不知何时能回来,姑娘不若去屋里等着吧。」 阿锦摇了摇头,她还想第一时间给殿下赔罪呢。 等到粥凉了,衡庭也没回来,阿锦将粥热了又热,临到深夜,铜锁才被打开。 听到铜锁转动的声音,阿锦噌的一下站了起来,想要迎上去,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被斧子噼的惨不忍睹的木门被打开,衡庭身披月色迈入庭院。 月光勾勒出他的好看的眉眼,阿锦看着他高大的身姿,上前道:「殿下回来了,殿下用过膳了吗,我给殿下熬了鱼粥,殿下可要尝一尝?」 衡庭似是略惊讶于她的转变,轻挑了一下眉,随后嗯了一声。 白墨当即喊道:「殿下,您……」 衡庭瞥了他一眼,目含警告。1化 白墨只好闭了嘴。 阿锦将热腾腾的鱼粥端上桌后,眨巴着眼睛看着衡庭,道:「殿下尝尝,还合不合口味?」 这并不是阿锦第一次给衡庭做鱼粥,在皇宫时,阿锦给他做过不少次。 衡庭慢条斯理的喝了一口,一举一动透着矜贵,他笑道:「阿锦做的,自然合孤的胃口。」 说罢,便继续喝了起来,白墨眼睁睁地看着衡庭准备将粥喝尽,终是忍不住出声阻拦,道:「殿下,您……您今晚上不是用过膳了吗?」 闻言,衡庭抬眸看向白墨,语气低沉道:「孤何时跟你说孤用过晚膳了?」 白墨正要冒死再谏,却不等他说话,阿锦便反应了过来,联想自己买鱼时候,白墨欲言又止的模样,阿锦顿时意识到了什么。 阿锦上前将衡庭跟前的碗端走,放到一边,目光与他对视道:「殿下受伤了?」 衡庭轻笑了一声,将阿锦拿走的碗又端了回来,云淡风轻道:「你瞧孤像是受伤的模样吗?」 阿锦知道他一向隐忍,遂紧张道:「殿下让阿锦看看可好?」 衡庭勾起唇角,坦然道:「好啊。」 白墨识趣的退了出去,还贴心的将门关好。 阿锦没想到他答应的那么干脆,顿时有些侷促起来。 只听他低笑道:「阿锦想怎么看,孤一概配合。」 阿锦觉得自己有些思考困难,脑子一热道:「自然……是脱了上衣看。」 话一出口,阿锦便懵了,暗搓搓的抬起眉眼看向衡庭,生怕他觉得自己孟浪,可白墨表现那么异常,阿锦总觉得自己不亲自检查一下就放不下心来。 衡庭转身进了内室,看着还待在原地的阿锦道:「不是要看吗?怎么不过来。」 他落落大方的坐在那里等阿锦去看,本就好看的眸子像是盛满了月光,满是柔意,但是坐在昏暗中,却又极具压迫感,眼底深处的那抹浓色,并不像他表现出来的这么温和。 这几步路,阿锦觉得走的甚是煎熬,她急迫的想要知道殿下受没受伤,可是又觉得自己看他的上身过于……过于亲昵了,或许还会唐突殿下。 衡庭的目光一寸寸的落在阿锦身上,丝毫没有被唐突的样子。 阿锦挪着步子走到榻前,有些束手无策的看着衡庭,她没脱过男人衣裳,不知该如何下手。 衡庭自是看出了她的拘谨和手足无措。 他抬起宽厚温热的手握住阿锦细嫩修长的长指,将她的手搭在了自己的衣领上,勾唇看着她,目光专注,道:「这里,扯一下。」 随后又拉着她的手往下引,落在他腰间的那条祥云纹锦缎玉扣衣带上,轻声道:「这里,解开。」 即便是做着这样的事情,他的神色仍是正正经经的,好看的五官勾勒出一张清隽的面容。 阿锦只觉得手心发烫,一张小脸红的透彻。 衡庭做完这些后,便放开了阿锦的手,语气平淡道:「阿锦可会了?」 阿锦呆呆的点头,那双搭在他衣领上的手却迟迟没有动。 半响,阿锦深吸了一口气,手指微动,将衡庭身上那件玄色蟠螭纹外衣缓慢脱下。 衡庭坐在榻上,阿锦不得不低头靠向他去解他的衣裳,阿锦的身子不自觉的前倾,温热的呼吸倾撒的衡庭的脖颈上,如轻柔的羽毛般,撩起阵阵氧意。 衡庭的身子不知何时绷得僵直,他按住阿锦去解他腰带的手,抬手从自己的肩头将上身的衣裳褪下,露出精壮的腰身。 第56页 就这么晃了一下,不等阿锦看清楚,他便又动作迅速的将衣裳穿好,站起身子道:「看看清楚了,孤身上可有伤口?」 阿锦只觉得那道白皙精壮的胸膛在自己眼前一晃而过,她根本没看清,但也不好意思再开口说仔细瞧瞧。 阿锦面皮发烫,不敢抬头去看衡庭,只好闷着低声道:「殿下没受伤便好 。」 衡庭看着她黑柔的发顶,温声道:「别想太多,睡吧。」 说罢,便阔步要走,阿锦攥了攥衣袖,忽然上前拦住他,低声道:「是阿锦不好,误会殿下了,多谢殿下救了阿锦。」 「还觉得孤滥杀无辜吗?」衡庭亦是低声同她说话。 他这般问,阿锦更觉得羞愧了,软声道:「是阿锦错怪殿下了,还望殿下原谅阿锦。」 衡庭看着跟鹌鹑一样垂着头的阿锦,凑近一步道:「只此一次。」 阿锦如释重负,重重地点了点头,道:「殿下这般好,不论发生什么,阿锦以后一定相信殿下。」 看着这般信任自己的阿锦,衡庭眼眸一暗,黝黑的瞳仁里被更浓的色彩占据。 看着乖顺的小姑娘,衡庭喉头微动,如玉般修长的指微微曲卷,眼眸里闪过克制,柔声道:「睡吧。」 阿锦眨着眼睛看向他,问道:「我明日可以回徐府吗,这么久不回去,我娘会担心的。」 衡庭没应,抬手揉了揉阿锦的头发,温声道:「天色晚了,先睡吧。」 没得到正面回应,阿锦还想再问,可一抬眼,忽然看见了男人眼中那一闪而过的疲色。 太子府和这里两头跑,他应当是很累,阿锦只好作罢,回道:「殿下也快休息吧。」 看着男人离开的身影,阿锦心想:他不让自己出去肯定有他的理由,既然自己选择相信他,那也没什么好问的了,他想让自己知道的时候,自然会告诉自己。 看着衡庭的背影,阿锦轻声呢喃:「晚安,殿下。」 作者有话说: 第33章 [vip] 翌日, 天还不亮,院门外便传来了一阵杂乱的声音,兵甲与马蹄声踏进了这条巷子里, 阿锦睡得本就不沉, 几乎一听到声音便醒了。 「开门, 开门,奉命追查罪臣徐云朗之女徐阿锦, 若有私藏包匿者,同罪处之。」一道粗狂的声音伴随着急促的敲门声划破了巷子里的寂静。 阿锦刚站在院子里, 便听到了这一道声音,她不明所以的顿住脚步。 罪臣徐云朗?她父亲怎么就成了罪臣了, 阿锦捏着袖口,圆润的眸子里满是不可置信。 门忽然被敲响,方才听到的那一套说辞又出现在阿锦的耳朵里。 「官差办案,快点开门!」门外的官兵催命一般的死命敲门,力道之大好似要将门敲碎。 阿锦心的猛地揪了起来,隔着那一道薄薄的门, 门外的人好似下一瞬就要将她捉拿归案。 白墨听到动静赶忙跑到阿锦的身侧, 慌忙道:「锦姑娘,您快跟我来!」 白墨往前走了两步, 见阿锦没跟上来,慌忙回去拉着她的胳膊道:「晚点我在跟您解释,现在您快跟我走吧,一会他们就进来。」 像是早有准备般, 在院子的后边有一个凿开的洞, 被柴火挡着, 较为隐蔽。 白墨快速的将拆伙挪开, 冲着阿锦招了招手,道:「锦姑娘,你快走,顺着这条路走,江面有船,你上去就行,待查完了,您再回来。」 阿锦虽满腹疑虑,但也知道现在不是纠结迟疑的时候,她从那个洞里离开,就见白墨从里面用柴火将洞给堵上善后,阿锦急道:「那你怎么出来呀?」 声音刚落,便瞧见白墨从墙里翻了出来,他道:「幸好殿下有先见之明,让我提前凿了这个洞出来。」 阿锦一愣,原来殿下早就知道吗。 白墨一看阿锦神色有变,当即道:「姑娘别误会殿下,殿下不是有意瞒着姑娘的。」 「姑娘都不知道,殿下为了这事好几天没合眼了,这几天都是看完您就回太子府了,为了调查清楚这事忙上忙下,都顾不上休息。」 林一穿着一袭玄衣正在船上等着,阿锦和白墨一上船,他沉声道:「姑娘坐好了。」随后便摇着船桨快速的驶离岸边。 阿锦坐在船上,垂着脑袋,半响,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道:「我爹,犯了什么错?」 白墨犹豫片刻才轻声回道:「通敌。」 阿锦猛地抬头,惊诧的看着白墨,问道:「通……通敌?」 随后她慌张道:「查实了吗,会不会是有人诬陷我爹。」 白墨在她不可置信的视线下点了点头,又道:「殿下查了两天,证实了徐大人确实与塞北使者有来往,在暗中为他们办事。」 阿锦惊的说不出话来,她爹,竟然通敌卖国…… 通敌是诛九族的大罪,阿锦顿时慌了神,紧张道:「我娘和我弟弟呢?」 白墨道:「殿下已经将林姨娘安排到了安全的地方……」 阿锦急忙道:「那我弟弟呢?」 白墨安慰道:「锦姑娘您别着急,林姨娘不在徐家的族谱上,所以能躲过官兵的追查,但是你弟弟上了徐家的族谱,您又知道,这几年通敌卖国的朝臣越来越多,皇上也越发重视这件事,前两天才查出一个通敌卖国的朝臣,接着又出了徐大人这事,皇上下了命令要流放徐家上下,凡是在徐家族谱上的人不得倖免。」 第57页 阿锦不解道:「我爹……为什么要通敌叛国?」 白墨毫不犹豫道:「为了钱财吧,这些个通敌的有人是为了权力与地位,有人是为了钱财,在查抄徐府时,查出了大量的金银珠宝,塞北人应但是许了你爹不少的好处让你父亲给他们卖命,让他探听朝中政事,前些日子,运去边关的粮草忽然被劫,导致前线损失惨重,就是这些通敌之人干的。」 经白墨这么一说,阿锦顿时想起前些日子徐云朗往林姨娘院子里送了许多的珠宝和绸缎,不过林姨娘并未收下。 钱财,一直是压在徐云朗身上的一块心病,这些年,因为一直用的是徐夫人的嫁妆,是以徐云朗在徐夫人面前一直抬不起头来,阿锦一直以为徐云朗只是怯懦没担当了些,没想到竟做出通敌这样背国之事。 阿锦久久无言,小船不知何时靠了岸,白墨道:「躲过去了,姑娘下船吧,这些日子就在这处院子里待着,别出去了,你弟弟的事,殿下会想办法的,只是皇上眼下万分重视这件事,派重兵看守徐家众人,殿下现在也不能轻举妄动。」 阿锦从船上下来后,并没有急着回院子,她站在院子门外,看向白墨道犹豫:「我……就不进去了,替我向殿下道谢。」 话落,急促的马蹄声从巷口又传了过来。「都给我查仔细了!」 不等阿锦反应,就被人半抱着躲进了院子。 周身被一众干净的气息包裹着,阿锦窝在衡庭宽厚的胸膛里,心跳的飞速。 「为什么不进来?」衡庭沉声问道。 阿锦从他怀里出来,低声道:「我如今是罪臣之女,若是留在这里恐会连累殿下。」 衡庭安慰道:「孤若是这么轻易被连累,那孤这个太子当的岂不是太没用了些,别想太多。」 「可是我父亲通敌叛国,殿下不会恨我们吗?」阿锦低声问道。 衡庭乃是一国太子,通敌叛国这样的事情肯定是他最痛恨的,而她身为徐云朗的女儿,现下就是罪臣之女,阿锦觉得万分愧疚,无言面对衡庭。 衡庭站在阿锦身前,反问道:「你可参与过你父亲通敌之事?」 阿锦猛地摇了摇头,慌忙道:「我没有。」 衡庭又道:「那在此之前,你可知晓你父亲背国一事?」 徐云朗向来不让人进他的书房,阿锦也鲜少探听徐云朗的事,自然无从知晓此事,阿锦又摇了摇头。 「你既然未曾参与过此事,孤为什么要恨你,别担心,你安心在这里住着,剩下的孤来解决。」 阿锦轻咬着下唇,担忧道:「可是我弟弟……」 衡庭道:「圣上下令不日流放徐家众人,届时孤会在安排人在路途中将你弟弟救出来。」 阿锦万分感激道:「多谢殿下。」 作者有话说: 第34章 [vip] 衡庭走后, 半夜,院子外忽然响起了敲门声,阿锦的心一下子就揪了起来, 本以为是白日里追查的官兵回来了, 阿锦生怕被抓住会连累衡庭, 正当她慌忙的往柴火后面的那个洞跑过去的时候,忽然听见了三秋的声音。 阿锦当即顿住脚步, 转身去开了门。 一开门,三秋便焦急的抱住阿锦道, 上下打量道:「姑娘您没事吧,徐家的人都被带走了, 我生怕姑娘也是被抓走了,幸好有殿下护着姑娘。」 「你怎么找到这来的?」阿锦道。 三秋见阿锦完好并未受伤,松了一口气道:「我本来被官兵抓走了,后来是殿下救我出来的,告诉我姑娘在这里,我才找来, 见姑娘没事我便放心了。」 阿锦听完, 紧张道:「我弟弟现在怎么样了?」 三秋沉默一瞬,表情沉重了几分道:「小少爷他……他病了。」 阿锦一听, 心提到了嗓子眼,慌忙问道:「什么病,病情如何?他现在在哪?」 三秋一一回道:「得的是风寒,发热咳了好几天了不见好, 看管牢房的人因知道姑娘的父亲通敌, 是以痛恨徐家人, 即便有殿下的交代, 可那些人明里暗里的欺辱我们,我还好,我不在徐家的奴隶名单上所以殿下能将我救出来,但是姑娘的弟弟在徐家族谱上,牢房里众多士兵把守,一时半会也没办法将姑娘的弟弟救出来。」 阿锦一想到弟弟的处境,几欲落泪,三秋话还没说完她接着道:「徐大人现在自顾不暇,没法照顾子承,子承又不是徐夫人亲生,这种情况下,徐夫人也顾不上子承,子承现在病中,听说两天后就要将他们流放塞北,届时可怎么办啊。」 阿锦听得心都揪了起来,她弟弟还这么小,不到十岁的年纪,生了病没人管,过两天还要长途跋涉去塞北,他小小年纪,如何能受得了。 三秋道:「姑娘不若再求求殿下吧,让殿下想想办法,不然子承可如何受得了。」 阿锦虽心中焦急,担忧自己弟弟的安危,可也知道此时去找殿下,那便是为难他。 她父亲干出通敌这样的事情,殿下没能将怒意牵连到她身上来,还愿意救她已是仁至义尽,若是在去求他救出自己的弟弟,那也太为难人了。 况且牢房里重兵把守,若是稍有差池便会牵连到殿下,二皇子先前便有夺位之心,在这紧要关头上,一个不慎便会出乱子,阿锦无论如何也做不到去央求殿下。 外面又是搜查她的官兵,阿锦也出不去,急的连饭也吃不下,整个人坐立不安。 第58页 这两天,三秋带着惟帽上街探听消息,午后,三秋火急火燎的回来了,她慌乱道:「姑娘,听说这次押送罪犯去塞北的人是二皇子,明日便启程。」 阿锦急忙道:「可知道我弟弟的消息?我弟弟现在怎么样了?」 三秋神情一暗道:「他的病还没好……」 阿锦心急如焚,暗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半响,阿锦咬了咬牙,想是下定了决心般道:「子承现在没人照顾他,他小小年纪也应付不过来,不然……不然我去自首,在流放的路上也能照应他。」 三秋顿时急了,声音都不自觉的抬高了些,她道:「姑娘您说的这是什么话,这是流放,路途遥远,谁知道会发生什么,我知道姑娘担心您弟弟,可是,可是殿下好不容易冒险将您藏在这里,若是出去自投罗芳,岂不煞费殿下苦心。」 「可是,可是子承怎么办?」阿锦心焦道。 这般情势之下,三秋也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来了。 傍晚,白墨来了一趟,知道阿锦心繫她弟弟,便道:「姑娘别着急,殿下已经想了办法了,现下在京中,不好动手,京城外,殿下已经安排好了人手,一定会将姑娘的弟弟救出来。」 阿锦张了张口,低声道:「可是我弟弟在病中,多拖一天便多一份危险。」 白墨道:「姑娘您也知道,通敌是大罪,皇上下了严令,严加看守流放众人,殿下乃一国太子,若是贸然出手,被人抓住把柄,到时候殿下也会深陷危机,况且此次复杂押送的是二皇子的人,二皇子本就与太子不合已久,本就处处提防殿下,在京中着实是没有出手的机会,姑娘在等等,等出了京城就好了。」 阿锦虽心急如焚,可也知道在这种情况下将她弟弟救出来是件艰难的事,她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道:「替我谢谢太子殿下。」 白墨走时,叮嘱道:「姑娘您千万别出去。」 阿锦心事重重,并未应答。 皇宫内,寂静的大殿里忽然传出一道刺耳的碎裂声,苏皇后压着声音怒道:「她如今是罪臣之女,你还想着包庇她,若是被人发现,揭露出来,你这个太子还当不当了!」 「我知道你见不得她受苦,本宫也心疼她,可是眼下你父皇紧盯着这事,二皇子又巴不得你犯错,你行事虽谨慎小心,可万事没有绝对,若是在这件事上翻了船,你这太子也当到尽头了。」 「本宫没用,不如林贵妃能讨你父皇的欢心,林贵妃给你父皇吹了好久的枕边风了,说什么她生的二皇子也不差,本朝又没有只立嫡的规矩,也合该让二皇子与你一较上下,分出格胜负来,你父皇听了这话不仅不恼,反倒是真的生出了要让你与他一决高下的念头。」 「明眼人都知道那个二皇子哪能同你比,可你父皇硬是觉得他能同你比试一番,说明他已经被林贵妃说的动摇了,你这太子之位还没坐稳呢,若是再同她有牵扯,你若是不想当这个太子便直说。」 衡庭默默听着苏皇后训斥的话,半响,才徐徐道:「若是连她都护不住,那我要这个太子之位有何用?」 苏皇后顿时哑口无言,没想到自己儿子竟是个痴情种,她道:「可你若是没了这太子之位,你拿什么护她?」 衡庭眼皮微掀,沉声道:「母后觉得儿臣这般无能吗?」 苏皇后一噎,不说话了,好半响才道:「别的本宫不管,你救她本宫没有意见,但是你做就做干净些,别让人抓住把柄。」 衡庭敛了神色,认真道:「还请母后放心。」 苏皇后瞥了他一眼,意味不明道:「你可查实了,她父亲确实是叛国了?」 衡庭捏紧了拳头,低低的嗯了一声。 苏皇后又道:「她以后就是罪臣之女,你若是想娶她怕是不成了,你可想好以后怎么办了?」 衡庭默不作声,苏皇后见状沖他摆了摆手,头疼道:「罢了,你回去吧,这件事本宫不想管,你心里有数就好。」 …… 阿锦一夜未睡,几乎是睁着眼睛挨到了天亮,微弱的亮光一照进屋子里,阿锦坐了起来,她冲着三秋道:「三秋,你可看了,外面是什么情况?」 三秋天不亮便出去打探情况去了,见阿锦问起,她道:「押送的车队今日就出发,会经过这条巷子外的街道,姑娘可要出去看看?」 阿锦犹豫片刻,心里几番挣扎,最后还是忍不住道:「嗯,去看看。」 殿下虽然说了会救她弟弟,可阿锦到底还是怕她弟弟撑不过去,她弟弟自小身子便弱,以前在府里有林姨娘悉心照顾着还好,眼下无人看顾,阿锦生怕此刻不去瞧一眼,以后便是天人永隔。 阿锦道:「给我准备个惟帽。」 随后二人便出了巷子,一出巷子阿锦便瞧见了负责押送的车队,附近围了很多人,正义愤填庸的用手里的烂菜叶扔向被押送之人。 透过茫茫人群,阿锦看见了她的弟弟徐子承。 徐子承正躺在囚车内,奄奄一息,穿着的衣裳已然破烂不堪,浑身污渍,一张白嫩的小脸不知被什么东西糊了满脸,嘴唇毫无血色,周遭一起泛起了一层白皮,气息微弱的模样,好似下一秒便会断了呼吸。 只一眼,阿锦的眼眶便被泪水填满。 子承自小艰难,刚生出来的时候,徐云朗养外室的事被徐夫人撞破,林姨娘又因为得知自己是徐云朗的外室而低迷不已,萎靡了一段时间,导致徐子承无人照顾,还是当年年幼的阿锦费力的照顾他,可阿锦当时也是小孩子,便是再尽心力,热了冷了的也难免有疏忽,导致徐子承时常感染风寒,一病便是多半月才能好。 第59页 瞧见奄奄一息躺在囚车内还被砸烂菜叶的徐子承,阿锦简直快要控制不住自己要冲上去抱住徐子承。 阿锦的异样引起官兵的注意,一个官兵朝着阿锦走了过来。 正当此时,一只手忽然把阿锦拽进了巷子里。 第35章 [vip] 阿锦被人拽着, 身形一闪,一个踉跄进了巷子里,阿锦不明所以地抬头, 对上了林折玉的阴沉的面容。 他急道:「这些天你去哪了?!外边这么危险, 到处都是找你的人你不知道吗, 你还出来?」 话落,他又以一种庆幸的语气道:「幸好是我看见的你, 不然你早被官兵带走了!」 阿锦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激动,她微微抬头看着他, 道:「林世子是要揭发我吗?」 林折玉哑然的看着她,半响才道::「你觉得我会去揭发你?你对我连这点信任都没有了吗?」 阿锦没回应这句话, 她转而道:「林世子若是没有其他的事,我就先回去了。」 林折玉拉住她的手腕,禁锢着她不让她走,他瞪着眼睛,压着声音怒道:「你在防备我吗?我要是想揭发你我就不会把你拉到这里来,你别忘了, 此次押送徐家人的是二皇子, 我的表弟,我要是想, 我早让他带人过来直接抓了你了,还能立一功。」 阿锦知道自己现在不宜在外面多留,她不欲跟林折玉在这里纠缠,好看的眉眼间多了几分不耐, 她道:「那林世子是要做什么?」 林折玉一顿, 神情复杂的看着她, 似乎被她不耐的语气惊到了, 缓了半响才将情绪平定下来,沉声问道:「你现在住在那里?」 阿锦道:「林世子若是不想揭发我,打听我的住处做什么?」 林折玉听完这话实打实的被气到了,一双狭长的眸子极力瞪着,也有点耐心耗尽的意味,他气急地冷呵道:「我想做什么?」随后身子逼近阿锦道:「这几天我不知道你是怎么躲过官兵的追查的,但是你应该知道,我要想揭发你很容易,想不想在京城安生待着,全在你一念之间。」 林折玉盯着阿锦,眼眸里已然染上了几分疯狂,他捏着阿锦的手腕,冷笑道:「我的一句话,就能决定你的去留,阿锦,我觉得……你是个识相的人。」说完,他挑眉看着阿锦,似在等着她做选择。 阿锦将手腕从他手里挣开,道:「你到底要干什么?」 林折玉猛然道:「做我的人,我不信你不喜欢我了,我保你的安危,你还能留在我身边,这难道不是两全其美的事吗?」 他看着阿锦漠然的神情,沉思了一下,又道:「你也知道,现在情况有点复杂,所以暂时不能将你带回林府,我在京郊有处宅子,届时你就在那里住着,你放心,那处地方没人知道,很安全,你若是觉得孤单,我便常去陪陪你,待这阵风头过去了,我在带你回林府,你觉得如何?」 阿锦冷冷的看着他,朱唇轻启道:「你是要我做你的外室?」语气平淡,没太有多大的起伏波动,看穿了这人的卑劣后,无论他做什么都不能引起阿锦情绪的变化。 林折玉眼神闪过了一下,抿了抿唇,低声道:「这也是无奈之举。」 「你放心,等这阵风头过了,我一定带你回林府。」 阿锦看着这张自己以前喜欢过的面容,现下只觉得厌恶,她抬眸看着他,二话不说便往外走。 林折玉没想到她一声不吭的走掉,眼眸当即沉了下去,朝着那道身影阔步追了上去,他从身后猛地将阿锦抵到墙上,不让她有逃离的空隙,他压低了身子逼近阿锦,怒声道:「你干什么去,你知道你现在出去会有什么后果吗,你不要命了?」 阿锦笑了一声,仰头看着他,道:「什么后果也比做人外室强不是吗?」 林折玉一噎,随后用觉得她不懂事的目光看向她,放低了声音,柔声道:「不是说了这是无奈之举,让你住在我郊外的院子里我也是冒着风险的,你怎么就不能体谅体谅我。」他一副为难又无奈的模样。 阿锦越发觉得自己以前瞎了眼,怎么会看上这么一个人,幸好悬崖勒马,早早地看清了这个人的真面目。 阿锦忍着推开他的冲动,道:「林世子,你当真是让我刮目相看,让开!」 林折玉被她冷淡不屈的眼神刺到了,双臂无力的垂下,阿锦顺势走了出去,独留一个背影给林折玉,背影还透露着冷漠。 林折玉停在原地,看着那道离自己越来越远的背影走出巷子后,忽然疯了一样追了上去。 他走到阿锦身前,眼神沉郁地看着她,冷然开口道:「阿锦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若是改口,我保你安稳,但你要还是这种态度,也别怪我心狠。」 阿锦抬头看了他一眼,并未说话,绕过他就走。 林折玉彻底被激怒,顺手牵了一匹马便朝着押送的车队去了。 他走后,阿锦站在原地没动,她有预感,林折玉一定会带人来抓她,她现在肯定不能回那处院子了,不然会给殿下带来麻烦。 阿锦本想找个地方藏一藏,不过走了两步后,她便停下了。 难道要一直过这样东躲西藏的日子吗? 阿锦犹豫了两秒,便坐在了原地,她不想过老鼠般的日子,成日只能躲在暗处,即便躲得了一时,林折玉也会一直盯着她,找到她,逼迫她,若有一天东窗事发,少不得会牵连到太子殿下。 第60页 殿下对她这般好,她不能连累殿下,她此刻被捉去流放,不过是以后日子会过得艰辛些,更何况还能照顾自己的弟弟,可若是留在这里,被人揭发,捅到皇上哪里去,势必会威胁到殿下的太子之位。 先前在宫里时,阿锦对宫中局势也有所了解,皇帝宠爱林贵妃,林贵妃生了个皇子,不甘趋于人下,三番两次跟皇帝吹枕边风,皇上甚至产生过换太子的念头,后来因为二皇子确实不如衡庭深得人民这才作罢。 不过一个深得民心的太子对皇帝来说也是一种威胁,先前不换太子不过是没有抓住衡庭的把柄,若是她成了这个把柄,阿锦觉得赔上自己一辈子都对不起衡庭。 皇后娘娘对她有养育之恩,她不能恩将仇报,想通了的阿锦寻了个避风处,静静地坐着,等着命运的宣判。 不出她所料,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哒哒的马蹄声如乌云过境般传了过来。 林折玉跨坐在马上,居高临下俯视着她,那抹傲然的神情好像在说她不知好歹。 他一掀长袍,下马后径直地朝着阿锦走了过去,神情玩味,沉声道:「你自小娇养,去了那种地方会受不了的,到时候若是反悔了,想找我了,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自小娇养,也不知道他从哪听来的,阿锦轻笑一声,只觉得好笑,她没理他,主动朝着林折玉身后的官兵去了。 被忽视的林折玉很是不爽,像是要找回气场般扯着阿锦的后脖颈恶狠狠道:「徐阿锦,你会回来求我的,到时候可就不是这般光景了。」 阿锦看也没看他,对官兵道:「不是要流放塞北吗,走吧,若再耽搁下去,可就赶不上车队了。」 阿锦还想照顾徐子承呢,跟不上车队可不行。 林折玉看到这一幕气的脸都青了,生气地将自己手中的马鞭扔到了地上,丝毫不顾自己的风范和体面。 …… 出城的时候,阿锦望了一眼太子府的方向,阿锦攥了攥衣袖,心道,到底是辜负太子殿下了,希望他日后能够安好,稳坐太子之位。 日暮西斜,火烧云占据了大片天空,京城的景物沉浸在一片红色中,壮美无双。 车队的人多,且罪犯身上还拴着沉重的铁链,是以行进速度并不快,阿锦被抗在马上,没一会便追上了。 阿锦一下马,顾不得被癫得散乱的五脏六腑,朝着徐子承所在的囚车跑了过去。 看着神思混乱,脸色发红发烫的徐子承,阿锦的眼睛里瞬间蓄满了泪水,她低声哽咽道:「阿姐来晚了,子承你醒醒,你看看阿姐,阿姐来照顾你了。」 不知唤了多久,徐子承才吊着一口气悠悠转醒,他睁了睁眼,看到阿锦时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先是眼睛一亮,随后又暗淡了下去,他虚弱开口:「阿姐,你,你怎么,也在这里,我,我不想,在这里看到你。」 「我,是不是,死了,还是出现了,幻觉,阿姐,你,不能在这里。」他的嘴巴艰难的张合,却只能发出微弱的声音,嗓子哑的一塌糊涂。 他的阿姐不能出现在这里,不能……被抓住。 泪水瀰漫了视线,阿锦紧紧地握着他的手道:「子承别怕,阿姐来照顾你来了。」 「我,不要你,照顾,阿姐,你不能出现在,这里,你,要好好活着,别管我。」徐子承口齿不清地说着这些话。 看到这么懂事的徐子承,阿锦心里疼的要命,掩面啜泣不已。 半响,阿锦知道不能这样下去,哭不能解决任何问题,一味地哭治不了徐子承的病,也改变不了现在的处境。 她开始喊叫,将领头的招了过了,她道:「我弟弟病了……」 不等她说完,领头的不耐烦道:「小兔子崽子本来就活不长,病死了我们都不管,死了还少给我们惹麻烦。」 阿锦无奈求道:「大人您行行好,就救救我弟弟吧,他还这么小……」 领头的挥了挥手,语气恶劣道:「去去去,什么时候死了再喊老子。」 阿锦颓败的看着躺在囚车里的徐子承,心里急的一塌糊涂。 徐子承沖她安慰地笑了笑,扯唇道:「姐姐,来世我们不要做徐家人好不好。」 阿锦带着哭腔嗯了一声。 作者有话说: 抱歉,今天更的真的是太晚了,也谢谢继续陪伴枝枝的读者,爱你们! 第36章 [vip] 没有药和水, 徐子承的病癒发严重,这几天一直半昏迷着,阿锦愈发心焦。 当天傍晚, 徐子承轻声喊着, 阿锦凑近了听见他喊的是水, 阿锦赶忙将白日里分到的一点水递给他,可那些官兵不把他们当人看, 每个人分到的只有半碗水,不消片刻徐子承便喝没了。 他此刻人已经不清醒了, 若是意识清醒,即便渴了也会忍着不让阿锦为难。 阿锦心急如焚, 只好再次跟身边的官兵求道:「这位大哥,可以给点水吗?」 那位官兵半眯着眼睛打量了阿锦片刻,随后嗤笑一声道:「水没有,尿倒是有,你要吗?」 阿锦从未跟这般言行粗鲁的人打过交道,愣了一下后, 垂下了眸子, 正当阿锦思谌该怎么要到水时,另一个官兵过来好心道:「我劝你啊, 还是好好呆着,到了边关比这更苦,到时候你弟弟更受不了,还不如死在这里呢, 也少受罪, 再说你跟我们要水, 我们铁定不会给你, 你们这些犯人每天的水和饭都是有数的,多了没有,求我们也没用。」 第61页 这一番话说的阿锦心如死灰,她弟弟还这么小,难道就要葬送在这里了吗。 阿锦回了囚车的旁边,她抓着徐子承的手歉疚道:「是阿姐没用……」 直到队伍行进到一处郊外,这里似乎不久前下过一场雪,路上堆积着不少雪,队伍正在行进,阿锦在那些官兵的眼皮子底下不好乱跑,只得等到夜深,在此驻扎停歇,队伍一停下,阿锦当即从路边用雪搓了搓手,随后捧了一捧雪化成水餵给徐子承喝。 待徐子承喝完水后,阿锦扯了一块自己的衣袖,用衣袖包了满满的雪放到徐子承的额头上,试图让他降温,雪化了便再去包,如此反覆,阿锦就没歇过。 旁边的一位大娘看不下去了,道:「这么费心做什么,落到这步田地,还不是个死,早死早超生,也少受罪,你这么折腾,他受苦,你也遭罪,何必呢?」 阿锦看着徐子承的苍白的病容,吶吶道:「我弟弟还要参加科举呢。」 徐子承虽年纪小,可并非什么都不懂,知道他们在徐家过得艰难,是以从小便立志长大后要有一番作为,让林姨娘和阿锦都过上好日子。 可因为这场突如其来的祸事,导致徐子承再也没有机会参加科考了。 阿锦低头,沉默着用冰水给徐子承降温,许是阿锦的情绪变动太明显,那位大娘看不下去了,安抚道:「也不是没机会,你知道戴罪立功吗?」 阿锦顿时抬起头来看着那位大娘,那双眼睛瞬时充满了希望,她惊讶:「戴罪立功?」 大娘在阿锦期望的目光下点了下头,道:「到了边关戴罪立功的机会多着呢,只是不知道你弟弟能不能挺过这一关,要是能活下来,即便不参加科举,在边关若是有所作为,直接加官进爵也不无可能。」 阿锦冲着大娘道了声谢谢,大娘爽朗一笑,道:「这有什么可谢的。」 大娘的这句话无疑给了阿锦希望,她看着躺在囚车里的徐子承,轻声道:「子承,你听到了吗,我们还有希望,你要快点好起来啊!」 对阿锦来说,是不是罪臣之女没有什么所谓,她什么苦都能吃,可是徐子承还这么小,不能因为徐云朗的过错毁了他的一生,徐子承自打认字起便刻苦读书,这个年纪的小孩生性好动,喜爱玩闹,可徐子承素来乖巧懂事,将心思全放在了读书上,打小便立志要出人头地,带她和林姨娘离开徐府。 可因着徐云朗,他还没能开展抱负,便成了罪臣之子。 不过幸好,一切还有希望。 阿锦更加用心的照顾徐子承,盼望他能早早的醒过来。 临到深夜,阿锦还在不停的给徐子承冰敷。 月隐树后,大部分人都睡了,徐子承的烧退下后,阿锦也靠在囚车的一侧,准备休息一会,正当阿锦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耳边忽然传来了一些细微的声音,是她手腕上的铁链被解开的声音。 阿锦警惕的睁开眼,便看到自己眼前站着一团黑影,阿锦心下顿觉危险,下意识的想要惊呼却忽然被那人捂着嘴拖到了一旁。 那人的力道极大,阿锦不敌他,加之阿锦累了一天,被他轻轻松松地拖到了一旁。 阿锦一颗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她奋力挣扎,手腕却被那人捏得死死的,那人在她耳边低声道:「老实些,你不是想要水吗,跟了老子,让老子舒坦舒坦,老子保你喝个够。」 说罢,他便开始解阿锦的衣裳。 听声音,这人是白日里阿锦跟他要水的那个官兵。 白日里他看到阿锦时那双眼睛便登时亮了亮,觉得眼前这姑娘水灵灵的,漂亮又好看,一看便知娇嫩的很。 他那双粗粝的手碰到阿锦的脖颈,细腻的肌肤顿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阿锦心下犯冷,她紧紧的拽着自己的衣裳,死命挣扎。 那人觉得阿锦不识好歹,当即骂骂咧咧道:「少装什么贞洁烈女,都沦落到这种地步了,老子能看上你是看得起你,别不知好歹。」 阿锦死死的拽着一辆,他无法,转而将手搭在了阿锦的衣带上,手下的那抹纤细的腰肢使得他整个人都兴奋了起来,双眸放光一般盯着阿锦。 衣带被他轻而易举的扯开,那人的浑浊气息喷洒到阿锦的脸上,阿锦嫌恶的偏头躲开,那人冷哼了一声,不再怜香惜玉,变得躁动起来。 阿锦嗓子提到了喉咙口,惊恐害怕又嫌恶。 当那人压下来的时候,阿锦动作迅速的拔下了自己头上的簪子,朝着那人的脖子刺了过去。 那人感受到了刺痛,不可置信又愤怒的看着阿锦,在瞧见她手中沾着血的那只簪子时,面容沉了下去,他一把夺过阿锦手里的簪子,扔到了一旁,面色铁青的怒声道:「你敢弄伤我?是不是不想活了?」 月色里,阿锦散着头发,蜷缩着身子,一双杏眸湿漉漉的,还带着惊恐的神色,无助又可怜,这幅模样直接激的那人更兴奋了,顾不得冰天雪地,他直接脱了自己的衣裳,朝着阿锦逼近。 阿锦连连后退,强忍着腿软站起来就要跑,却被他从背后托住身子,阿锦摔倒在地,手掌正好按在了一块尖锐的石头上,顾不得疼痛,阿锦如攥住救命稻草般反手将石头攥在了手里。 那人的身子压过来时,阿锦当即将石头挥了过去,那人倒在地上,身前忽然没了动静。 第62页 阿锦额头上出了一层冷汗,大气都不敢出,整个人犹如被掏空一般呆坐在原地,透过月色,她瞧见那人躺在地上,额头上是被她用石头砸出来的血。 她杀人了,意识到到这一点,阿锦的手脚都是软的。 她喘着气,想要逃开,心慌的从地上爬起来时,却发现自己的脚腕被攥住了。 阿锦心里一颤,一回头,便对上那人阴狠的目光,黑暗中,被这样盯着,阿锦后背蓦的发亮。 他没死……阿锦有些不知所措,有些恐惧的想要往后缩,脚腕却被那人死死的按住。 他带着一脸血,朝着阿锦缓慢地靠了过来,一脸阴沉道:「敬酒不吃吃罚酒是吧。」 他在阿锦惊恐的目光中,死死的桎梏着阿锦,用方才解下的衣带将阿锦的手一圈圈的缠了起来。 双手被绑住阿锦动弹不得,只能无助的看着他朝着自己不断逼近,阿锦的牙齿压在了舌头上,咬舌自尽的念头刚起,阿锦便想到了徐子承,若是她死了,子承该怎么办…… 两难之间,阿锦忽然听到那人一声闷哼,晕了过去,阿锦下意识的看过去,对上了一张熟悉的面孔,她惊愕道:「林一?」 林一嗯了一声。 阿锦若有所思的往周边看去,果不其然在不远处看到了衡庭的身影。 第37章 [vip] 衡庭半隐在暗色中, 身上穿着一袭玄色蟠螭纹锦衣,外罩一件同色披风,墨色发丝有些散乱, 似乎是急匆匆赶过来来的, 他那双狭长的眸子看向阿锦身侧, 昏暗的夜色让阿锦看不清他的表情,却觉得莫名的危险。 阿锦轻声唤道:「殿下, 你……怎么在这?」软糯的音色里多了几分颤意,心里却多了几分安定。 衡庭阔步行至阿锦的身侧, 将身上的披风一扬盖在了阿锦的身上,动作虽然温柔, 可神色却无半分缓和。 无边的月色中,他低头看着阿锦,低声询问道:「可吓到了?」 阿锦本以为他会责怪自己为什么不听他的话好好待在院子,没想到他一开口便是关心的话。 阿锦抿了抿唇,朝着他靠近了一步,拽住他衣袖的一角, 颇为依赖地低声道:「殿下来了, 就不怕了。」 衡庭的目光与她看过来的眼神对视,小姑娘披着自己的大氅, 靠在自己身侧,信赖的看向自己,衡庭的眸光里多了几分暖色,他抬手握住阿锦攥着自己一角的手, 道:「走吧。」 阿锦呆愣道:「去哪呀殿下?」 「回京城。」衡庭牵着阿锦, 走到他那匹马的前面, 正要把阿锦抱上马, 却听见阿锦轻声道:「殿下,我不想回去……」 衡庭不解的目光看过来时,阿锦垂下了眸子,有些心虚地不敢同他对视。 不等他问,阿锦便主动道:「我想留下照顾我弟弟。」 衡庭蹙起眉头,沉声道:「孤说了,会寻个时机将你弟弟带回京城,你不信孤?」 阿锦连忙摇头,反驳道:「我信殿下,可是我不想让弟弟这一辈子都只能躲藏避世,没法光明正大的出现在人前。」 阿锦只希望徐子承能平平安安地度过这一辈子,私心里自然也希望衡庭能将他带回京城,可徐子承心有抱负,她知道,她的弟弟肯定不甘于过这种躲躲藏藏的日子,作为阿姐,她能做的也只能是照顾好他,让他能安心的去搏一搏。 阿锦又道;「我听说了,只要去了边关,有很多戴罪立功的机会,弟弟他肯定希望能风光回京,而不是一辈子都只能以罪臣之子的名头活着,我想陪着他去边关。」 说完,阿锦深吸了一口气,低下眸子,不敢看衡庭,轻声道:「多谢殿下相助,只是,我如今是戴罪之身,殿下还是勿要与我接触为好。」 「趁着没人瞧见,殿下快回去吧。」阿锦催促道,生怕被人撞见太子来见她。 衡庭看着她,久久未言,阿锦心里愈发觉得愧疚,殿下对她这般好,她却辜负殿下的好意。 衡庭抬手,揉了揉阿锦的乌黑的发顶,柔声道:「既然不想回京城,那便不回,这几天,你好好照顾自己。」 他竟然支持自己做的决定,阿锦顿时觉得惊讶,她本以为他还会再劝劝她的,意识到他这么干脆利落的同意自己不跟他回京城,阿锦又不由得心情低落了些。 她这般接二连三的辜负殿下的好意,殿下对她仁至义尽,只怕眼下也是耐心耗尽,不愿再管她。 本来,他也没有义务这样照顾她…… 阿锦觉得自己的情绪不对劲,轻轻的抿了抿唇,强迫自己扬起笑脸对衡庭道:「殿下,希望以后阿锦能回京城来见殿下。」 她顿了一下,随后又道:「阿锦祝殿下前路坦荡,平安顺遂。」 不知为何,鼻头一酸,阿锦赶忙抬手冲着衡庭挥了挥手,勾起唇角道:「再见啦,殿下。」 说罢,阿锦扬了扬手,往回跑,身后没了动静,阿锦没能鼓起勇气往后看,生怕自己看到衡庭决绝的背影。 回了流放的队伍后,阿锦失神地靠坐在囚车的一旁,此次离别,不知下次再见是何时了。 衡庭虽不是她的亲哥哥,却一直以哥哥的身份疼爱她,呵护她,一想到日后见不到他了,莫名地有些无助。 阿锦蜷缩起身子,眼泪潸然而下,银亮的月光下,阿锦将头埋进自己的膝盖里,低声抽泣,不知过了多久,她抬起头,抬手将眼眶里的泪水拭去,随后攥紧了手,朝着方才衡庭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 。 第63页 那里早已没了他的身影…… 不知不觉,自己竟这么依赖殿下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睡过去的,阿锦是被一只小手推醒的,「阿姐,醒醒。」 徐子承的声音在耳旁响起,阿锦还以为在做梦呢,一张开眼睛,对上了醒来的徐子承,阿锦愣了一下,随后欣喜地看着徐子承,惊道:「子承你醒了?!」 徐子承冲着点了点头,乖巧道:「嗯,阿姐不用担心了,我已经不发热了。」边说便拉着阿锦的手往他的额头上放。 徐子承的额头不仅不热了,还带着些凉意,阿锦高兴地揉了揉他的头,柔声道:「子承真棒。」 虽不发热了,可徐子承还是咳得厉害,因着没有药,阿锦能做的,便是让他多喝水,每次分到水,她都倒给了徐子承。 往边关赶路既冷又累,单是这一天,便有很多人受不了了,有些走不动路的,被官兵大声训斥,官兵手里的鞭子带着仇恨般抽到他们身上,当即便皮开肉绽,鲜血淋漓。 阿锦别开眼,不忍再看。 被押送的犯人一天只有两顿饭,硬生生挨到了晚上驻地休息时才分到了一点野菜汤和硬饼子,分量少的可怜。 阿锦正要将领到的饭递给徐子承时,忽然一道人影闪了过来,将饭从阿锦手里夺走了,阿锦看着空荡荡的手心,愣了一下,旋即反应过来晚饭被抢了。 她抬眼看向夺走她饭的那人,那人瞧着是个壮年,身强体健,手里拿着阿锦的饼子一脸得意的冲着她笑。 这些人饭量大,分发下来的这些吃食哪够他们吃的,便恶向胆边生抢别人的饭吃。 阿锦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措不及防的被他抢走吃食,有些无措的站在原地,一想到子承,她顿时生出了抢回来的念头,可看着那人宽壮的体格,阿锦很有自知之明地知道自己打不过他,纠结片刻,还是放弃了上前抢回来的念头。 若是她同他打起来了,受伤的肯定还是她,条件本来就这么艰苦了,若是受了伤,更不知道该怎么挺过去了。 幸好她方才将徐子承的那一块饼子放进了袖子里,没让他抢走。 徐子承吃着饼,突然停了下来,道:「阿姐,你怎么不吃。」 他将饼子掰成两半,将其中的一半递给阿锦,示意她一起吃。 阿锦摆了摆手,道:「阿姐方才吃过了,子承吃。」 饶是如此,徐子承还是把饼子餵到了阿锦的嘴边。 …… 徐子承病好以后,便不能再做囚车了,夜里,阿锦将徐子承抱在怀里,哄他睡觉。 累了一天,阿锦很快也睡了过去,半梦半醒间,阿锦感觉有人在拍她的肩膀。 阿锦猛地惊醒,眼神里充满皆备和警觉,她警惕的看着身前的人,生怕跟昨夜里那样有人心怀不轨。 眼前的那人穿着官兵的衣裳,阿锦害怕地正要大喊,却听见眼前的那个官兵发出了熟悉的声音。 「阿锦姑娘别喊,是我。」他道,声音是素有的沉冷。 阿锦压低了声音惊道:「林一?」 林一肯定的嗯了一声道:「是我,殿下让我混在队伍中,保护姑娘。」 听完这句话,阿锦已经不知道自己心里是何滋味了,她道:「那殿下呢,你不在他身边,他怎么办?」 「要是被人瞧见你在这,有心人告诉皇上了怎么办?」 越说,阿锦越觉得林一不能在这,她赶忙道:「你在这太危险了,我不需要保护,我能照顾好自己,你快回去吧。」 林一没动,他道:「阿锦姑娘是不放心我,还是瞧不起殿下,放心吧,殿下没那么弱,不会被人轻易威胁到地位。」他声线清冷沉稳,给人一种安定的感觉。 可阿锦关心则乱,总怕自己会牵连到衡庭。 阿锦正要再劝他赶快回去,却瞧见林一伸过来一碗热气腾腾的东西,闻着还有一股浓浓的药香。 林一道:「风寒药,快给你弟弟喝。」 阿锦来不及反应,手里便多了一一碗药,热腾腾的热气仿佛要飘进她的心里。 阿锦虽不想让林一在这里,却不能拒绝这一碗药,她唤醒徐子承,让他把药喝下。 林一趁机道:「这几天晚上我都会来给姑娘送药,姑娘把碗给我吧。」 他这意思是不走了,阿锦的心顿时提了起来,她紧张道:「被人发现与罪臣之女有联繫,真的不会影响到殿下吗?」 林一沉默了一瞬,抛出了一个惊天打雷,他轻飘飘道:「阿锦姑娘放心吧,殿下过几天会亲自来,陪着姑娘去边关。」 阿锦微微瞪大了眸子,仿佛被吓到了一般,想要继续问,林一却不给她这个机会了,他道:「夜深了,姑娘快休息吧。」 旋即便消失在了夜色中。 作者有话说: 第38章 [vip] 翌日, 阿锦醒来吃了几口干馍后,便跟着队伍开始赶路,冬天体能消耗的快, 再加上冬日严寒, 不到半天的功夫便有一些老弱病儒撑不住了, 甚至还有几个昏了过去,径直地栽到了地上。 这般动静引得了官兵的注意, 官兵不耐烦的过来将人挨个扔到了囚车上,也不管人是死是活, 动作粗鲁,对于他们来说, 将这些人送到边关便算完成了任务,至于送过去的是死的还是活的,与他们就没什么关系了。 第64页 阿锦看着这一幕,心里不由得感到唏嘘,她经受过尊荣富贵的待遇,也一度不知冷暖飢饿为何物, 曾经她以为自己的遭遇已算是不幸, 幸而在十岁那年遇到了皇后娘娘,将她带离了苦海, 可那些年在徐夫人手底下受的苦,比起眼前这些来说根本算不得什么。 阿锦收回视线,继续赶路,现在不是伤春悲秋的时候, 眼下她能做的便是照顾好自己和弟弟, 平平安安的到边关。 可事与愿违, 到了晚上, 阿锦便瞧见好几个官兵朝着他们走了过来,这件事或许不是秘密,但阿锦还是大为震惊,只见那些官兵掳走了好几个年轻的姑娘,已经出了京郊,这些官兵连掩饰都不屑于去做,或许对他们来说,做这样的事情如家常便饭般寻常。 那些姑娘家从未遇到过这样的事情,一时间,尖叫求饶声此起彼伏,却被官兵们武力恐吓镇压。 瞧见有个官兵朝自己这个方向走了过来,阿锦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她紧紧的抱着怀里的徐子承,她低着头,试图将自己的脸挡住,可她身形纤细,到底还是吸引了那位官兵的注意力,只见那位官兵越走越近,脚步如刀般踩在了阿锦的心上,阿锦只觉得嗓子眼一阵发紧,抱着徐子承的手都有些颤抖。 那个官兵停了下来,他的脚落在阿锦的眼皮子底下,这一刻,阿锦紧张的连呼吸都停止了。 正当官兵朝阿锦伸出手的那一刻,怀里的徐子承忽然喊道:「娘,娘我困了,娘快哄我睡觉。」 低着头的阿锦意会,当即刻意压低了声音,粗着嗓子回道:「好好,这就哄你睡。」连日来,喝的水本就不多,是以嗓子本就带着几分哑意,在加上阿锦使尽浑身解数发出粗哑难听的声音,倒是让那个官兵收回了伸出的手。 这个官兵显然对一个孩子都近十岁且声音还难听的妇女没什么兴趣,转而朝着别的地方去了。 那位官兵一离开,阿锦绷直的嵴背顿时塌了下来,抱着徐子承的手愈发紧了,方才的恐惧挥之不去,阿锦久久没说话,半响才带着哭腔道:「子承,谢谢你。」 徐子承学着阿锦往常拍他背的样子轻轻拍了拍阿锦,安慰道:「姐姐别怕,我保护你。」 徐子承虽然还是个孩子,但这句话仍是让阿锦红了眼眶。 到了半夜,耳边还时不时的传来几声女子的叫声,因为心惊过度,阿锦恐慌的一夜没合眼,今晚是躲过去了,可明日呢,后日呢,往后的日子这么多,她该如何躲过去。 月亮渐渐隐去,无边的黑暗四处蔓延,将所有的光亮一一吞噬。 自那日后,每一个夜晚阿锦都是提心弔胆度过的,不敢有半分松懈,可谁层想到,过了五六天,那些官兵便腻了,也有女子不堪受辱,咬舌自尽,是以官兵又开始寻觅女子。 这次阿锦没能躲过,眼前的官兵抬着她的下巴眼前一亮时,阿锦的心便沉了下去。 那官兵犹如发现了宝贝般惊喜道:「没想到还能有你这样的货色,老子也算是能享享福了。」 说罢,他又状似惋惜道:「怎么前两天没发现你,白白浪费了这好几天。」 说罢,不由分说的扯着阿锦去了小树林,小树林里已经有了很多人,大多衣不蔽体,景象不堪入目,这些官兵一个个犹如生出了獠牙般,用丑陋的面孔不断侵害着被他们选中的女子。 阿锦捏紧了衣袖,前几天晚上的恐惧害怕无助又浮上心头,上一次遇到这样的事情,是太子殿下赶到救了她,可这一次呢,太子殿下应该不会来了吧。 思及此,阿锦眼眸忽然一亮。 林一!林一在这里,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般,阿锦又生出了几分生的希望,阿锦心里安定了几分,试图用法子缓住身前的那个官兵,不过不等阿锦开口,那人忽的倒在了地上,阿锦愣怔了一下,旋即反应过来,是林一! 不等她找林一道谢,忽的听到了衡庭的声音。 「欺压女子者,就地处死。」 他的声音带了些少见的怒色,比往常沉了一个度,那张素来清隽的面庞多了些凌厉,世间皆道当今太子是个好脾气的,一心为天下百姓着想,却不知这样的人眼里最揉不得沙子,这些官兵们习以为常,且无人管束的事情,到了衡庭的眼前,便是不可饶恕的死罪。 衡庭一身干净的锦衣,显得与这里的脏蛮格格不入,但是他没有离开,他示意身边的白墨,白墨会意,给那些女子分发了他带的衣裳。 做完这些后,他目光沉冷的扫向在场的官兵,沉声开口道:「怎么,孤的话不管用?」 方才他下了斩立决的命令,可在场的官兵无一人执行,气氛沉闷又压抑,有一个官兵头子盯着衡庭阴沉的目光上前道:「殿下可能不知道,这种事情大家都是心照不宣的,兄弟们久居沙场,有些两三年都见不到女人的身影,是以这些罪臣的女儿到了边关是要充当军·妓的,所以早一时晚一时也没什么差别,殿下宽容,就饶恕他们一回吧。」 衡庭的狭长的眼眸一抬,落在他的身上,官兵头子立马感受到了压迫感,但是他并未退缩,因为他觉得这只是无关紧要的小事,殿下虽会生气,方才的话大概也是在气头上才说的,他不信殿下会为了这些罪臣子女而做出斩杀官兵这样的事情。 衡庭盯着他看了一瞬,忽的阔步上前,不等官兵头子反应,动作迅捷的抽出了他的刀。 第65页 寒光一闪,锋利的刀直直的插进了那人的心脏,随后衡庭抽到而出,动作迅猛而利落,那人脸上还挂着讨好的笑,气就已经断了,从那人心窝迸射出的血液渐在衡庭的脸上,给他平添了几分狠厉。 只听他道:「违令者,一同处决。」 第39章 [vip] 衣襟上的鲜血给衡庭添了几分肃杀之气, 衡庭立在黑暗中,火把照亮了他冷肃的面容,单是站在那里, 便让在场的官兵心生胆颤。 几个本欲求情的官兵心照不宣地没有在开口, 反倒是不约而同的往后缩了缩, 生怕这场火烧到他们身上。 衡庭带来的这一小队人行动有素,不消片刻的功夫, 便是满地鲜红,血流成河, 官兵的尸体倒了一地。 不知是谁先回过神来,静寂阴沉的夜空被一道清丽且打着颤的声音打破:「多谢太子殿下救命。」 称得上一呼百应, 一时间,空气中震荡着这句话,皆是女子的声音。 阿锦混在其中,也喊了一声。 她近乎呆滞的看着月光下的衡庭,她从未见过衡庭杀人的模样,眼下他的身上还沾染着血迹, 可她却并不觉得杀了人的他可怕, 因为那人本就不无辜。 不知何时,衡庭已经立在了她身前, 他道:「被吓到了?」 低柔的声音顺着风飘进了阿锦的耳廓,不知为何,阿锦心脏跃动的厉害,她几乎不敢抬头去看他, 朝着他行了个礼道:「没有。」 阿锦又抿了抿唇, 犹豫着抬头去看他, 在他那双比月光还温柔的眸子的注视下, 阿锦半响才这回自己的声音,她低声问道:「殿下为何又来了这里?」 阿锦忍不住去想,是因为殿下担心她吗,如上一次一样。 阿锦问完便不说话了,安静地等着衡庭开口。 火把的亮光下,阿锦的头发散乱,脸上还沾着些灰,可是那双杏眼却格外的明亮,简直要亮到了人心里去。 衡庭沖她笑了笑,那道薄唇勾起时,说不出的好看。 只听他道:「孤也要去边关。」 他虽然没说,可阿锦觉得自己透过他的那双眼睛,看出了他后面未说出口的话:同你一起。 阿锦被自己的这个想法惊到了,缩在袖子里的手暗暗掐了自己一把,她到底在想些什么,眼前这人可是一国太子,怎会为了她这个妹妹跑到边关,更何况他虽然对自己好,可自己到底不是他的亲妹妹,就连亲兄妹尚且都不能做到这一步,更何况她只是他的养妹,还是曾经的。 好半响,阿锦找回了自己的理智,好奇心或者是什么别的情绪促使阿锦开了口,她低声开口,夜风险些要将这道细小的声音吹散。 可是以衡庭的耳力,他还是听到了,她问道:「殿下为何要去边关,可是有什么要事吗?」 衡庭嗯了一声,没再说别的。 不知为何,阿锦的心里升起一股失落,也对,殿下心里装的是江山社稷,是平定边关,是她将殿下想的狭隘了。 阿锦调整好心绪,看着衡庭道:「夜深了,殿下快去休息吧,明天一早还要赶路呢。」 地上的狼藉已经没了,只剩下了被染得发红的土地。 「走吧。」 阿锦站在原地没动,恭敬的目送衡庭离开,以衡庭的身份必然要睡在前面的帐篷里的。 而她,同那些罪臣一样,在队尾幕天席地地过夜,阿锦心想,待殿下走了,她也要回去休息了,她被官兵带走,子承肯定吓坏了。 思及此,阿锦就要抬步往队尾走,腿刚抬起来,还没迈出去,便听到衡庭喊道:「去哪,还不快跟上来。」 阿锦停下了脚步,愣住了,她睁着双眸一脸疑惑的看着衡庭,道:「跟着殿下吗?去哪?」声音里多了些不自知的娇嗔。 衡庭看着她这幅呆呆的模样,没有多言,径直的上前将人横打抱起。 阿锦身下一空,险些惊呼出声,她下意识的将纤细的胳膊搂在了衡庭的脖子上,身下的臂膀强壮有力。 阿锦被人稳稳的托抱着,一时间有些想不明白他为什么抱自己,面皮有些滚烫发热,心里也乱的不行。 别人家的哥哥会这样抱妹妹吗,徐玉卿也是徐云朗的养子,也算是她的哥哥,可他从来没有这样抱过她。 他没有说话,稳稳地抱着她,因为太突然,阿锦忘了挣扎,忘了礼仪尊卑,就这么呆呆愣愣的任凭他抱着。 夜风吹过耳畔,将那胸腔震震声吹得愈发清晰,无端的撩拨人心。 虽以过了寒冬,可春寒料峭,衡庭只穿了一层单薄的衣裳,隔着那层薄薄的布料,阿锦仿佛能感受到他胸膛的温度,炽热烫人。 到了帐子,阿锦被放在了行军床上,行军床硬硬的,但似乎衡庭的臂膀更硬一些。 意识到自己的思绪有些飘远过界,阿锦脸腾的红了,羞耻恨不得找个缝钻进去,她都在想些什么,疯了吗。 阿锦觉得不能这样,她赶忙跳下了行军床,站在地上,道:「殿下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不等衡庭回答,她就要想跑,她声音里带了些急促道:「夜深了,阿锦便不打扰殿下休息了,阿锦告退。」 「阿锦。」他喊住了她。 「孤身上有伤,需要照顾,此次离京匆忙,并未带随从……」 阿锦一听,当即急了,担忧道:「伤在哪里?严重吗?」 第66页 衡庭轻笑了一声,声音里带了几分愉悦,道:「无需紧张,不是什么要紧的伤,只是在背上,需要换药。」 说罢,他将一个药瓶递到了阿锦的手中,道:「阿锦可以帮孤换药吗?」 阿锦哪有不愿的道理,顾不上扭捏,她道:「殿下可否把上衣脱了?」 衡庭抬手,将上身的衣衫褪去,动作漫不经心,他的眸光一直看向阿锦,眼神里含了几分沉沉的深意。 阿锦的心思全然放在了衡庭的伤口上,并未注意到衡庭看她的眼神,待他身上的衣衫一褪,那道硕大的伤痕迅速地占据了阿锦的眼眸,从他的肩胛骨斜到腰间,伤口触目惊心,似乎是烧伤。 阿锦眼眸一变,似是想到了什么,她捏着心询问道:「这是……那日在酒楼发生火灾时受的伤?」 那日她昏过去前,是衡庭抱着她从着火的酒楼出来的。 衡庭没应声,阿锦却笃定了,他就是那日受的伤,都已经半个多月了,自己才知道殿下受了伤,阿锦愧疚的心里发酸。 按理说过去了半个多月,伤口不该如此惊心,还渗着血水,伤口现在这个样,说明他没有好好养伤,想起他之前为了她父亲的事情费心,阿锦心里的那股酸涩和愧疚之意不断上涌,险些要从眼眶里溢出来。 阿锦强忍着哭腔,问道:「疼吗?是阿锦疏忽了,殿下那日竟受了这么重的伤。」 定然是疼的,可衡庭却只淡淡道:「刚开始有些疼,后来就不疼了。」 他分明是胡说,伤口还冒着血呢,怎么可能不疼,阿锦心疼的往他的伤口上吹了吹。 之前他没能好好养伤,伤口已经恶化了,阿锦小心翼翼的拿帕子把伤口周围擦干净,又将衡庭给她的药粉撒了上去,最后扯了一条布条将伤口包扎好,整个过程,衡庭没有哼一声,好像忍受痛苦的不是他一样。 做完这一些后,阿锦就想着赶快离开,让衡庭好生休息,这一番折腾下来,已经是深夜了,留给睡觉的时间不多了。 可衡庭却不让她离开,他的声音里带了几分强势,只听他沉声道:「别走。」 阿锦觉得离开京城的衡庭好像变了一个人一样,撕去了那层温柔的外壳,变得让人捉摸不定了。 「孤受伤了,需要人照顾。」他道,语气竟是有些脆弱。 阿锦当然想要留下来照顾他,可是……可是她是罪臣之女啊,怎敢同太子同处一个帐篷,并且是待一个晚上,若是传出去,后果是什么,是阿锦不敢想的。 阿锦只好道:「并非是阿锦不愿意照顾殿下,只是阿锦现在的身份,若是同殿下这般亲密,恐会生出祸端。」 「孤在这,你怕什么?」 阿锦说不出话来了,他语气凌厉,丝毫不害怕这样做的后果,阿锦便只好留了下来。 阿锦躺在行军床上,看着在窄窄的桌子上铺了一条毯子,窝在上面的衡庭,心里跳的厉害。 他凶巴巴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方才衡庭让她睡在行军床上,阿锦自然是不肯的,推辞一番后,衡庭忽然强势的将人按在床上,弯着身子同她道:「再不睡,就都别睡了。」 他这话不似作假,阿锦不敢再折腾,只好躺下了。 躺下后,阿锦却睡不着了。 殿下带了白墨,合该让白墨来照顾他,毕竟她这般同殿下待在一个帐篷里,是在是不妥当…… 想着想着,阿锦忽然意识到,殿下留她,并非是为了让她照顾他,只是为了让她能睡得更好些。 阿锦心里热热的,看向衡庭的目光充满了感激。 第40章 [vip] 翌日, 阿锦是在一阵兵戎声中醒来的,她睁看过去,帐篷里已经没了衡庭的身影, 阿锦匆忙跑出去, 被帐篷外的景象下了一跳, 只见二皇子恒明州一脸怒容的看着衡庭,他的身侧是昨天死掉的那个官兵头子的尸体。 外面围着一大圈人, 趁着没人注意到她,阿锦赶紧藏回了帐篷里。 外头, 二皇子恒明州愤然的朝着衡庭道:「太子殿下就这样杀了我的人,难道不给我一个说法吗?」 那个官兵头子是恒明州身边最得力的副将, 深受恒明州器重,他的死类似于砍掉了恒明州的左膀右臂。 恒明州昨日有事外出,今日回了队伍便听到他副官死了的消息,气的他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 恒明州黑着脸朝衡庭讨说法,一誓不罢休的姿态。 清晨里,他背对着阿锦, 挺拔的身姿跟一颗青松般笔直□□。 衡庭沉声道:「包庇纵容祸乱军纪者。」 「祸乱军纪?」恒明州像是听到了什好笑的事情, 面目狰狞的笑了起来。 他目眦欲裂,质问道:「他们做了什么就祸乱军纪了?竟惹得殿下给他们扣了一顶这样的帽子!」 「他们做了什么你不知道吗?」衡庭淡声回道, 并不想复述一遍他们昨日不堪的行为。 二皇子当然知道,并且这就是他默许的行为,行军途中,长夜漫漫, 那些都是些罪人, 能给官兵做些慰藉之事也算是减轻她们的罪孽, 况且就算路途中没人碰她们, 可到了边境还不是要充当军·妓,早一时晚一时又有什么分别。 二皇子冷哼了一声,不以为意道:「这有什么大不了的,为了区区几个罪臣之女,便如此大动干戈,殿下就不怕失了军心吗?」 第67页 「军心是靠女人笼络的吗?」衡庭淡淡发问,这个问题却将气头上的恒明州噎住了。 这他该怎么说,肯定不能说是,不然显得他太无能,笼络军心还要依靠女人,这个脸他丢不起,他也张不开口,可若说不是,那他手下的那些兵不都白死了,若是他不能为他们出头争辩,以后谁还愿意效力于他。 恒明州一时间顿在原地,不知该如何回应,半响,才憋红了脸道:「话虽如此,可殿下大可处罚他们,何至于直接将他们全部杀死?」 衡庭道:「二弟领兵三年有余,难道不知为乱军纪是何处罚?」 恒明州说不出话来,其实他来找衡庭并不是为了给那些死去的官兵讨公道,只是因着衡庭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杀了他那么多部下,他面子上过不去,一时气急这才找了来。 行军途中,公然玩弄女人,这样祸乱军纪的事,自然是逃不过一个死字。 渐渐冷静下来的恒明州有些下不来台,他只好换了个话头,将这个话题揭过去,道:「京城中事务繁满,殿下怎的有空闲来了这里?」 「孤自请去平定边关。」 恒明州愣了一下,身子明显的僵硬了一瞬,才恭维道:「有了殿下坐镇,向来平定边关不是什么难事。」 这件事情便这么过去了,纵使二皇子心有不甘,可也只能忍下这口气,毕竟是他没理。 待人散了后,见官兵要来收帐篷,阿锦赶忙捂着脸走了。 阿锦回了后面的队伍,幸好大家忙着赶路,没人注意到她,阿锦一回去,徐子承便压低了声音担忧道:「阿姐,你昨晚去哪了,可急死我了。」 阿锦道:「太子殿下受了伤,我去帮他换药了。」 至于为何换药换了一夜,阿锦没说,徐子承也没问。 半响,徐子承开口道:「太子殿下可真是个好人,昨夜里,好些姐姐从树林里回来都夸赞殿下。」 阿锦应和了一声,在她心里,没有比殿下更好的人了。 衡庭见阿锦不见了,便问了白墨一句,白墨回道:「阿锦姑娘去队尾了,一路上小心翼翼的,生怕被人瞧见。」 「幸好都忙着赶路,没人注意到阿锦姑娘,殿下以后行事可万万不能如此没顾忌了,这要是让人瞧见殿下同阿锦姑娘待在一块,这事可大可小,殿下心里清楚,属下也不多说了,只是殿下可不能再留阿锦姑娘在帐篷里过夜了。」 衡庭默不作声,急的白墨如热锅上的蚂蚁。 当天晚上,在打饭时,混在官兵中的林一对阿锦道:「殿下吩咐,让姑娘晚上去帐篷帮他换药。」 阿锦端着稀粥,稀粥险些洒在地上,若是这样下去,被人发现怎么办,常河边走哪能不湿鞋。 殿下身边有白墨伺候呢,自己决不能在往他跟前凑了,殿下对自己好,可自己不能总是给殿下添麻烦。 阿锦打定主意不去,跟林一说了后端着粥走了。 夜晚,阿锦睡着正沉呢,耳边隐隐约约传来了衡庭的声音,「为什么不来?不是告诉你不用怕吗?」 白天,阿锦醒来,身上却并没有不适发麻的感觉,之前几日睡在地上时,一早醒来半边身子都是麻的,脖子一片僵硬,可奇怪的是,今日早晨阿锦醒来却没有这样的感觉。 阿锦疑惑,那不成她已经适应了在地上睡了。 她庆幸的想,这样以后脖子再也不会僵硬了。 这几日,太子殿下杀伐果决,威严狠厉的话语一直在阿锦耳边飘荡,京城里的衡庭温雅宽仁,可领兵的衡庭眼里容不下半颗沙子,这几日他整顿军纪,严丝不苟,原本散乱的队伍焕然一新,连行军速度都快了不少,不再像以前那般散乱。 那些官兵也不乱打人了,同阿锦一起的这些被流放的人,都对衡庭心生感激,衡庭的出现就像救世主一般,将他们的痛苦减轻不少,女子不用担心会被官兵拉走,其他人也不用担心会是不是的被官兵抽打撒气。 这些人大多跟阿锦一样,都是被犯罪的亲人连累的。 阿锦的亲爹徐云朗并不跟他们在一块,而是早就流放边关去了,算算日子,这些天徐云朗应当已经到边关了。 本以为会这样平安的到边关,不会再生什么事端,夜里,阿锦安心的睡了过去。 深夜,阿锦忽然被一阵吵闹声惊醒。 「杀人了!杀人了!」 被流放的人都吓坏了,想要四处逃窜,可被铁链拴着,根本逃不开,只能在那里等死。 阿锦见势不好,赶忙将徐子承晃醒,将他护在怀里。 不知道从哪冲出来了一些蒙着面的人,他们手持弯刀,身上穿着怪异的服饰,打扮不像是中原人,杀红了眼般,见人就杀。 他们分为两个小队,一队在后面杀被流放,手无缚鸡之力的罪民,一堆人在前面与官兵厮杀,试图杀死领头之人。 夜风中,兵刃相交的声音格外清晰,令人生畏,阿锦的心紧紧的悬了起来,一方面担心那凌厉的弯刀朝着自己砍过来,一方面又担心在前边的衡庭。 就在阿锦紧张又害怕的时候,眼前一道寒光闪过,那柄大大的弯刀落在了她眼跟前,阿锦恐惧的闭上了眼睛,却听见锵的一声,弯刀落在了地上。 阿锦颤着睫毛睁开眼睛,见林一护在了自己身前,在自己周围同那些人拼杀。 第68页 林一是衡庭手底下最好的暗卫,以一挡十不再话下。 片刻间,便将那些人杀了个精光。 见他靠过来,阿锦赶忙喊道:「林一,你快去殿下那里!」 林一没动,仍然守在阿锦身侧。 阿锦心中焦急,道:「你快去啊,殿下万一出了什么事可如何是好,你快去保护殿下!」 阿锦看的出,那些人明显就是冲着前边的,那里手持弯刀的人比她们这边足足多了两倍。 可不敢阿锦如何说,林一都不为所动,他的使命便是听从衡庭的吩咐,而衡庭让他留在这里便是为了保护好阿锦。 黄沙漫裹,阿锦不知道前边是何情况,心里百般焦急,伸长了脖子往前看,却只能看到刀光剑影。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辰,刀剑嘶喊声逐渐停了下来。 白墨过来了一趟,阿锦心急的拽着他的袖子问道:「殿下怎么样,受伤了没有?」 白墨也是听从衡庭吩咐过来看看她,闻言赶忙道:「一切安好,殿下无事。」 阿锦这才放下心来。 因着这场突入袭来的攻击,恒明州的人死伤惨重,他这次负责押送罪民流放一事,本以为这一路不会出什么事,便没有多做防备,谁知道半路杀出了一队人马,将他打的措不及防,幸好衡庭带了人来,才避免了更大的伤亡损失。 恒明州站在衡庭的帐篷里,他一脸污血,浑身的衣裳被砍得破破烂烂的,头发也被人削了一缕,一副狼狈的模样。 他掐着腰,骂了一句脏话,愤怒道:「边关那些孙子看来是坐不住了,竟然敢在衡国的地界杀人,我看他们是活腻了!」 「皇兄,你说这是哪个部落干的?」 衡庭沉思道:「达卡部落。」 达卡部落坐落于塞北,早前便不安于稳定,在边关作乱,眼下竟然直接在衡国的地界动手。 恒明州道:「有是他们,之前还来我们衡国祝寿,装的一副乖样,没想到竟敢再我们的地界上挑起事端,他们来的人全死了,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就这么点人就想同我们打仗,未免太不自量力了些。」 衡庭忽然站了一起,面色严肃,他道:「今夜往后加强防备,派人分别在队伍的左右东西二百米处守卫,日后,你我二人整夜轮流防守。」 见他神情凝重,恒明州收敛了些怒气,觉得他有些大题小做,道:「皇兄,不至于吧,区区一个部落,派来的人就跟脆瓜一样不经打,咱们防备他们干什么,还要轮流守夜,不免有些机警过头了。」 衡庭看了他一眼,什么都没说,可恒明州却闭上了嘴。 他从衡庭严肃的眼神中看出了这件事的重要性,衡庭又道:「尤其是要加强流放之人的守卫。」 恒明州瞪大了眼睛,哑然道:「皇兄是觉得他们是冲着这些流放的罪民来的?」 衡庭没言语,却已经表明了态度。 恒明州自然是不信的,他道:「皇兄,我知道你谨慎,可他们杀流放的罪民干什么,他们这些人又不能上战场打仗,对达卡部落的人又造不成什么威胁……」 恒明州的话还没说完呢,剩下的话卡在了嗓子眼里,他不由得敬佩的看了衡庭一眼,因为外面又响起了打打杀杀的声音。 有个官兵来报,「启禀太子殿下,又来了一波人,他们这次专杀罪民。」 第41章 [vip] 突然冲出来的达卡部落的人如蝗虫过境般拿着弯刀砍杀被流放的罪民, 不消片刻,便死伤过半。 本以为今晚已经打败他们了,没想到又突然冲出来了一波人, 这些人比方才那些还要多, 声势更加浩大。 任人都能看出, 达卡部落的人皆尽量避免直接与官兵交手,手里的那柄弯刀直冲着罪民项上的人头而去。 罪民们一个接一个的在阿锦的眼跟前倒下, 徐子承年纪小,没见过这种场面, 淋漓的鲜血喷洒在眼前,吓的他声音都变调了, 但这次他坚决不让阿锦抱着他,他张开手臂,试图将阿锦护住,阿锦自然不肯。 可徐子承这次异常坚决,尽管心里怕的不行,也坚决不让阿锦抱着自己, 他颤着声道:「姐姐护了我那么多次, 也该让弟弟保护姐姐了,不然以后怕是没有机会了。」 阿锦心头一酸, 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 不过达卡部落的人攻势虽猛,却敌不过林一,林一手持长剑,没人能近的了他们的身。 达卡部落的人也看出了这是个厉害的, 便绕开林一, 朝着其他的罪民去了。 林一将阿锦姐弟护在自己的身后, 尽可能的去斩杀达卡部落的人, 剑起剑落,动作干净利索。 反观二皇子的兵力不足,渐渐的失去抵抗力量,幸好衡庭带来的人足以以一挡十,使得达卡部落的人节节败退,逐渐没了身影,只留下一地的尸体。 此次达卡部落的人偷袭突然,且一晚上来了两次,二皇子的人始料不及,而衡庭此行是为了奔赴边关,平定镇乱一事护送难民一事并不归他掌管,看守罪民的都是二皇子的人,这次虽借着衡庭手下的兵力大败了达卡部落,可二皇子手下的人伤亡惨重,更何况…… 二皇子顾不上惦念死去的兵,他看着罪民们满地的尸体,惊愕过后便朝着皇宫所在的地方跪地痛哭。 先前皇帝衡栢从未交代过二皇子边关事宜,这次还是林贵妃求了皇上,说要给他个机会,磨练磨练他,好让他以后能为衡庭分忧。 第69页 临行前,林贵妃再三叮嘱恒明州,皇帝十分重视这件事情,务必要将这些人平安的送往边关。 这些罪民皆是叛国通敌之人的家人,此次流放,不单是为了惩罚他们,更是想让他们去边关修城墙,达卡部落年年扰乱边关百姓的生活,是以衡栢便想修筑一道城墙,修城墙一事又苦又累,向来没几个人愿意干,而衡栢又不想抓壮丁,边关的壮丁大多当了兵,在战场上奋战,哪有时间干修城墙的活,是以让被流放的罪民来干这些事最好不过,可眼下,被流放的罪民死了一大半。 恒明州掩面而泣,父皇第一次信任他,将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他,他去办成这样,这次若不是衡庭在,凭藉着他这些兵力和防守,说不定就全军覆没了。 衡庭赶到阿锦身边时,阿锦浑身发抖,牙齿都在打颤。 死人,全是死人…… 若不是林一护着,她和子承也会在今天死掉,死亡离她这么近,近到简直要扼住她的喉咙。 衡庭见状,伸手便将阿锦拦进了怀里 ,安抚道:「没事了,别害怕,孤在这里。」 阿锦紧紧的反抱住衡庭,此刻她顾不上这么做会不会连累衡庭,鲜血和尸体吓退了她的理智,整张脸埋进衡庭的□□温热的胸膛里,阿锦的害怕才慢慢消散,渐渐活了过来。 幸好此处昏暗,又有林一守着,没人瞧见这里。 今天晚上的遭遇着实让阿锦吓的不轻,整个人如丢了魂般,神思恍惚了好一会儿,最后是在一阵浓厚的血腥味中理智回神的。 鼻翼下一股浓浓的腥甜味道,直冲阿锦的脑袋,手中也濡湿一片,阿锦心头一跳,紧张道:「殿下您受伤了?」 大抵是碰到他的伤口了,衡庭闷哼一声,阿锦心都提起来了,只听他道:「不要紧。」 阿锦慌道:「哪能不要紧,殿下伤到哪了,快给我看看!」 这次许是伤的重,血流的快,耽搁不得,衡庭没推辞,直接扒了上衣给阿锦看,阿锦一看心都揪起来了,旧伤未愈,再添新伤,阿锦心疼的眼泪都出来了。 在衡庭背后的她抬袖将眼泪快速的抹去,林一适时地递上一瓶伤药,因着不是第一次干这样的事情,阿锦动作十分利索,她撩起自己的裙子,从里侧干净些的衣裙里撕了一块布条给衡庭包扎,做完这些后便听到有人找衡庭,阿锦赶紧道:「上好药了,殿下快穿好衣服吧,别着凉。」 初春的夜还是很冷,像是要吹进人的骨子里。 衡庭揉了揉阿锦的脑袋,留下一句:「林一在这里陪着你,别怕。」便匆忙走了。 达卡部落的人出现在衡国的地界,并且发起进攻,这件事情足以让衡庭皆备和追根溯源。 不远处的一座山头上,站着两道人影,那两人的目光所在正是山脚。 一道愤怒的声音忽然响起:「你不是说这支队伍很好攻打吗?为什么我的人全死在了里面,没一个活着回来的!」 「姓林的,你是不是故意的,引我进这个圈套?」达卡部落的二□□彦硕兴师问罪道,面容黑沉。 被称作姓林的的那人也愤然道:「那你答应我将阿锦带到我身边,你做到了吗?你口口声称你的人骁勇善战,恒明州手里的这些兵力不足为惧,既是不足为惧,怎的还全军覆没了?!连我的阿锦都没带回来,一群废物。」 丹彦硕闻言,眼睛瞪得快赶上铜铃了,他一把揪起对面之人的衣领,目眦欲裂道:「我达卡男儿岂容你辱骂!你是不是找死?若不是你情报有误,他们怎会血洒此地!」 「你说恒明州不成气候,可那人是谁?」丹彦硕指着衡庭的身影道。 衡庭身姿如青松,即便放在人堆里也能一眼看见他。 林折玉沉着脸半响没说话,丹彦硕不耐烦道:「你倒是说啊,那人是谁,你说恒明州不成器,你怎么不告诉我这队伍里还藏着这样一个厉害的人?」 林折玉咬牙道:「衡庭。」 丹彦硕虽是达卡部落的人,可也听说过衡庭的名头,他当即怒了,恨不得打死眼前这个姓林的,他气道:「衡国的太子竟然在这,你怎么不早说,你是不是摆明了想要害死我的人!」 林折玉烦躁道:「你我如今是拴在一条绳上的蚂蚱,我要早知道他在这里我还能不告诉你?」 丹彦硕虽然生气,却也不能真拿林折玉怎么样,毕竟两个人确实如他所言,是拴在一起的。 既然不能追究下去,丹彦硕只好气哼哼的走了,独留林折玉一人在山头。 山风吹得树枝猎猎作响,林折玉紧紧的攥着拳头,目光阴沉的盯着山脚下的衡庭,咬牙切齿道:「我就知道!」 衡庭对阿锦的感情绝不是哥哥对妹妹,上辈子他的猜想果然不是假的! 作者有话说: 第42章 [vip] 经昨夜一战, 罪民死伤过半,二皇子不敢隐瞒此消息,连夜派人快马加鞭, 将此事告知给了皇帝。 衡栢收到信件时, 气的踹翻了一个铜炉, 达卡部落的人在衡国的地界发起进攻,这简直是在挑衅皇帝的权威。 衡栢大怒道:「给朕查!他们是怎么进来的, 谁放他们进来的?」 这件事稍一细想便知,肯定是有人出卖了衡国, 做了达卡部落的内应,况且此人应当还是个地位较高之人。 第70页 衡栢踹翻了铜炉, 冷静了片刻道:「传朕旨意,二皇子看管不利,即刻回宫,遣送罪民一事交由太子,命太子在五日之内到达边境,并且彻查内奸一事。」 原本是还剩十二日的路程, 此刻缩短了七天天, 按照原速前进就算日夜兼进也到达不了,二皇子带兵返回, 剩下的便是衡庭带的骑兵,以他们的速度,剩下的路程三日便能到达,可带着罪民, 便只能放慢速度。 衡庭坐在帐子里, 手持地图, 一副沉思的模样, 白墨道:「圣上还派人送来了一封密信。」 他将密信双手呈上。 衡庭看完后,眉目凝重。 镇守边关的王大将军前几日遭遇暗算,中了毒,现在还昏迷未醒,此消息一直压着,以防传出去扰乱军心,更怕达卡部落的人知道此消息后会趁机而入。 情势紧急,衡庭必须尽快到达边关。 白墨急的焦头烂额,他在帐篷里踱来踱去,他道:「这可怎么办啊殿下,若是只有咱们的人,三日之内就能到了,可眼下还有这么多没有马匹的罪民,他们当中还有人受了伤……」 「每个骑兵带一个人,即刻启程。」衡庭沉声道。 白墨愣了一下,旋即道:「我这就去办。」 走到帐子口,白墨又停下了步子,试探问道:「那阿锦姑娘呢,由谁来带?」 衡庭的视线从地图上抬起,落到白墨身上,一言不发的看着他。 白墨顶不住这道如刀子般的眼神,当即道:「请殿下放心,属下定会办妥当的。」 出了帐子,白墨虚虚擦了把汗,赶忙安排去了。 因着达卡人的屠杀,即便没有锁链,罪民们也不敢逃了,明眼人都能瞧出那夜他们是冲着他们这些罪民来的,生怕逃走会碰见达卡人,还不如在这里安生待着呢,起码有太子在这,官兵会保护他们。 白墨将阿锦带走,将她领进了衡庭的帐子里头。 寒风瑟骨,衡庭身板挺直跨坐于马上,威风凛凛,任谁也想不到不近女色的太子殿下披风里裹着一个姑娘。 第三日的晚上,衡庭领着这支军队到达了边境。 料峭春风中,衡庭将阿锦交给白墨,随后加快了步子朝着帐篷去了。 透过火把的光亮,阿锦瞧见帐篷那远远的就有人候着了,衡庭身形挺阔,高大健硕的身姿稳稳的朝着那人走去。 王将军病重,军中没了主心骨,而战事在急,衡庭的到来便如定海神针一般能够稳定军心。 阿锦被和其他的罪民们安置在一个大帐篷里,男女分开,是以阿锦没能见到徐子承。 因着到了边境,人多眼杂,衡庭不能明目张胆的搞特殊将阿锦带走,况且阿锦也不愿他去冒这个风险,是以阿锦便留在了帐篷里。 这间帐篷的地上铺满了干草,潮湿的泥土和晒干的干草味道混合在一起,说不出是好闻还是难闻,但并不是难以让人接受的味道,干草上面放置着白条被,这是她们金帐篷前,管后勤的官兵分给她们的。 阿锦寻了个角落,将自己的白条被铺好后,便打眼望了眼帐篷,帐篷里大约有三十个人,都是女子,什么年纪的都有,有不到十岁的女娃,也有年迈的老妇,这些人大多待在帐篷的最外侧,而帐篷中间的那块地方挤满了人,白条被挨着白条被,没有下脚的地方。 阿锦本来还不明白那些人为什么挤在中间,等阿锦在干草上,感受着从帐篷底沿灌进来的冷风时阿锦就悟了。 在边上,是在是太冷了。 阿锦用白条被裹住身体,将头埋进白条被底下,尽量让风吹不到自己。 今晚是来边境的第一夜,阿锦觉得这里与京城很是不同,京城繁华昌盛,处处透着热闹和奢华,而在这里,混个温饱都是难题。 这里的风比京城的风冷多了,像是剥皮的刀,刺进皮肉,刮进了骨子里,令人不自主的打寒颤。 在阿锦旁边有有一个小姑娘,她瞪圆了一双眼睛,怯生生的望着周围,单纯的眼神里充满了畏惧,观望片刻,她学着阿锦,将整个身子埋进了白条被里,将被子撑起鼓鼓的一团。 帐篷里静悄悄的,许是因着心中的恐惧,不知道自己明天是何着落,都心事重重的躺着,没人说话打破这沉重的静谧。 翌日,官兵的叫喊声透过晨雾传进了帐篷里,三五个官兵手中拿着鞭子不耐的催促帐篷里的人起床。 阿锦早早的收拾好自己,在鞭子第一次甩向地面发出破空的声音时出了帐篷。 士兵的操练声响彻整个边境,在阿锦的耳边回荡这士兵们的口号声。 吃完分到的一个干馍后,阿锦和其他人被带着去了驻扎地外五百米的地方修筑城墙。 城墙本已修了一半,但是被前两天达卡部落的人摧毁了,只见一堆废墟堆在边界处,萧瑟又凄凉。 眼前依稀可见战火连天的场景…… 不等阿锦感慨,便听到一个官兵粗着嗓子喊道:「男的两人一组,女的三人一组,这边的人负责拉车运石,那边的人负责垒石砌墙。 干活都麻利点,要是让我瞧见有偷懒的,可别怪我手里的鞭子不长眼!」 他甩动了一下手里的鞭子,鞭子撩起的风都带着狠厉,镇压感十足。 身边挨着最近的人自成一组,阿锦瞧了眼自己身旁的人,一个比自己矮一头的小姑娘正怯怯的看了一眼自己,随后将目光转到了另一个女子身上。 第71页 那位女子正蹙着眉头看着阿锦和阿锦身后的那个小姑娘,丝毫不遮掩面上的嫌弃之意,似乎在想自己怎么这么倒霉跟这么两个瘦小的人一组。 她大概不会主动与自己说话了,阿锦只好忽视她面上的嫌恶,朝着她道:「我叫阿锦,你怎么称呼。」 那位女子上下打量了一下阿锦,随后冷哼一声,轻蔑而又不屑道:「我比你大,日后你便唤我林姐姐。」 只听她的声音便能察觉出她的不友好。 阿锦毫不在意地笑了笑,又对身边的那个小姑娘柔声道:「小妹妹,我叫阿锦,,你可以唤我阿锦姐姐,你叫什么呀?」 那个小姑娘先是看了林菀一眼,林菀抱着臂,没理她,她低着头沉默了下,才低声道:「我叫林轻儿。」 话音刚落,便见官兵开始催促,官兵将鞭子折在手里,高声道:「每个组出来一个人去领板车,动作快点,领了板车后跟着我去拉石头,手脚都利索些,要是让我看见偷奸耍滑不干活的,你可小心你的小命!」 阿锦本想说她去,话还没出口,便听到林菀对林轻儿颐指气使道:「耳朵聋了,没听见吗,还不快去推个板车过来!」 林菀对林轻儿这般熟稔的命令口气,两人应当是认识的,一想两人都姓林,阿锦大抵知道了,这应当是一家人。 瞧着林菀这幅高高在上吩咐人的姿态,在看林轻儿一副被指使惯了的样子,阿锦觉得这以后三人一起拉石头的日子恐怕不会好过。 第43章 [vip] 林轻儿听着林菀的呼斥声微微缩了下脑袋, 旋即小跑着去领板车了。 阿锦上前跟着林轻儿一同拉板车,林菀将手虚虚搭在上面。 空的板车并不费力,阿锦便没多搭理她, 三人一同去了拉石头的地方 , 那处有官兵看着, 林菀倒是不敢轻易偷懒,起码做足了搬石头的样子。 不过, 这一车下来,十块里头有九块是阿锦和林轻儿搬的。 阿锦看着林轻儿忍气吞声的样子, 正欲开口,却瞧见林轻儿冲着她摇了摇头, 阿锦便不好再多说什么了。 拉了一天的石头,晚饭吃的仍是干馍,干了一天的力气活,阿锦腹中空空,饿得头脑发昏,分到干馍后, 阿锦赶紧掰了一口塞进嘴里, 吃完一个干馍后,阿锦的精神头恢复了些, 还没来得及歇上片刻,便又听到了官兵的催促声,「快点吃,吃完赶紧干活。」 阿锦的脑袋当即垂了下来, 晚上竟然还要干, 这简直是不把他们当人看, 不过就连他们这边的日子都过得如此艰难, 想来徐云朗的日子应该是更不好过了。 徐云朗作为主犯,不跟阿锦这些被牵连的九族之人待在一起,本来徐夫人该跟阿锦这些人一起的,可临行前,听说徐云朗伤了腿,为了照顾徐云朗便跟他一同走了。 说起来,阿锦从出事到现在还没见过徐云朗呢,也不知她这个爹现在怎么样了。 正想着,官兵的鞭子便落到了脚跟前,「磨蹭什么呢,还不快去干活!」 阿锦赶紧从石头上起身,带着林轻儿一同去拉车,晚上虽然点着火把,可到底也不甚明亮,官兵们盯的也不似白日里那么紧,林菀现在连做做样子都不肯了,只一趟趟的跟着板车跑,只在官兵看过来的时候才不情愿的将手放在板车上。 阿锦终是忍不住了,她深吸了一口气,试图将心里的那口气压下去,尽量心平气和的同她道:「咱们三个人被分到了一组,这活便是咱们三个人的,你今天这样便也罢了,我只当你不适应,若是明天仍是这样,我便去找督头,让他给我和轻儿换个组。」 林菀一听这话,当即恼了,她抬高了声音道:「我那样了,那样了,我又不是没好好干活,你凭什么说我?」 阿锦从未见过偷懒还这么理直气壮的人,当下被她的厚脸皮惊得说不出话来。 她们的动静将官兵引了过来,官兵手捏着鞭子便抽打了过来,因为阿锦背对着官兵,没瞧见他,是以鞭子抽打过来的时候,结结实实的挨了一鞭子,。 不过好在这鞭子只是起震慑作用,况且眼下正是用人之际,官兵不敢把人打伤了,是以并未打破皮肉。 可阿锦肌肤娇嫩,疼痛使得阿锦面色发白。 阿锦咬着唇,试图缓一缓,却听到林菀幸灾乐祸的声音。 林菀:「训人不成反被打,活该!」 她笑嘻嘻的走远,阿锦不敢耽搁,赶忙跟了上去。 顶着火把干了一个时辰的活后,才回了帐篷。 阿锦坐在干草上揉着肩膀,石头沉重,这一天下来,阿锦的骨头都是酸的,又累又困,阿锦正要躺下时,看到了进来的林轻儿,她朝着阿锦走了过去,在阿锦的旁边坐下了。 她皱着眉头看着阿锦,一副有话说的模样,阿锦沖她笑了笑,道:「轻儿妹妹,有什么你就说吧,无妨。」 林轻儿下意识的看向林菀,林菀正和其他人挤在帐篷中间,正巧林菀也在看她,面色不善,林轻儿当即不敢和阿锦说话了,她将白条被铺好,钻了进去。 阿锦心道,林轻儿好像很怕林菀。 半夜,阿锦睡的迷迷糊糊的时候,听见耳边传来一道细小的声音:「阿锦姐姐,你尽量不要和林菀起争执,她……她很厉害的。」 翌日,林菀干活的时候仍是想着法子的偷懒,别的组自然也有林菀这样的,无非是打一顿便好了,阿锦本不想这么恶毒,可明明三个人的活,要两个人来干,其中一个还是一个十岁出头的孩子,林菀瞧着有二十岁了,明明瞧着一点都不瘦弱,却这么偷懒耍滑,将这些活全落到阿锦和林轻儿身上。 第72页 在被石头蹭破手掌后,阿锦看着从旁装模作样的林菀终是忍不住了,她正要上告官兵时,看见林轻儿朝她挤眼睛,阿锦瞬间想到了她昨晚说的那句话,她说林菀很厉害,可再厉害,这里是边境,不是京城,没人惯着她。 可看着林轻儿拼了命般眨眼阻拦她,阿锦倒是没轻举妄动。 过了半响后,林菀藉口肚子疼,走开了,林轻儿憋了一晚上的话终于有机会说出口了。 林菀小心翼翼的低声道:「阿锦姐姐,你小心着她些,她可会颠倒黑白,搬弄是非了,你若是告到官兵哪里去,她指不定倒打一耙,赖咱们偷懒。」 听到她说的,阿锦冷静的想了想,对付这样的人,是决计不能莽撞行事的,便暂时打消了揭发林菀偷懒的念头。 林菀不在,阿锦从林轻儿口中得知,她们俩原是平昌侯府的,也是因为平昌候通敌叛国才被流放,林菀是平昌侯唯一的嫡女,在府中作威作福惯了,而林轻儿是一个不得眼的庶女,从前在平昌侯府时处处要看林菀的脸色行事,林菀少有不顺心便要拿她这个不受宠的庶女撒起,这才养成了这般怕她的性子。 阿锦也是不得宠的庶女,深知这种难堪的处境,是以对林轻儿生出了几分亲近之意。 半个月后,阿锦的手掌已经不能看了,原先娇嫩的手掌已经伤的不成样子了,期间,白墨曾来过一次,说是要带她走,阿锦死活不同意,她不想搞特殊,以免遭人说闲话,给太子殿下带来困扰。 阿锦前两天听说,衡庭最近忙的抽不开身,达卡部落的人随时会进攻,林将军又昏迷不醒,而衡庭因着身子病弱,以往也只是出谋划策,从未领兵对阵过,这般情势,可谓紧张。 可这些都不是阿锦眼下能操心的,只因林菀这两天走的路多,脚上磨起了泡,心中生了埋怨. 林菀:「你们一次就不能多拉些石头吗,非要一趟一趟的来回,我脚都磨出泡了。」 阿锦和林轻儿力气小,拉不动太多的石头,是以只能多跑两趟,林菀站着说话不腰疼,阿锦没理她。 阿锦的态度被林菀视作轻慢,在阿锦和林轻儿装了一车石头后,她突然跑到站在一旁的官兵跟前,道:「她们俩偷懒,一趟只拉这么点石头,这就是在磨蹭,好少干点活,方便偷懒。」 官兵听完这话自然不可能无动于衷,他捏着鞭子朝着阿锦和林轻儿走了过去。 细看之下,林轻儿的身子竟然在发颤,阿锦只好小声安抚她:「没事的,偷懒的不是咱们,别怕。」 林轻儿近乎绝望的说:「可是她最会颠倒是非了,即便是她偷的懒,她也绝不会承认,反倒会怪咱们。」 苍白的安慰对于林轻儿来说是无力的,受了林菀多年的欺压,她对林菀的恐惧几乎刻进了骨子里。 眼见官兵越走越近,林轻儿看着他手里的那个鞭子,害怕的心颤,到底是个小姑娘,还没等官兵靠近林轻儿便落了泪。 到了跟前,林菀率先开口道:「您看,就是她们俩偷懒,明明板车还没满的,她们就是拉去城墙那里。」 阿锦正欲解释,道:「我们没有偷懒……」 林菀轻蔑一笑,打断她的话,指着那没装满的板车道:「这不是偷懒是什么,你自己看看,这板车是不是没满?」 官兵听完林菀这一通话,转头看向她指着的板车,见板车果真如她所说,没装满手头,他当即就要甩鞭子训斥阿锦。 阿锦赶忙道:「我们是有理由的,还请大人听我们解释。」 那位官兵瞧着阿锦一副乖巧的样子,便没阻拦她,示意她说。 林菀在一旁抱着双臂,一副看好戏的样子,那双眼睛似乎在说:我看你能说出什么花来。 阿锦:「大人,您瞧,别人都是三个人拉板车,是以都拉满满的一板车,可我们只有两个人干活,如何能拉得动满满一板车的石头。」 官兵疑惑道:「不都是三个人们,你们怎么就成了两个人了?」 阿锦道:「虽然是三个人,可出力气干活的只有我们两个人。」她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林轻儿。 林菀当即不满道:「你胡说,明明我干了活,是你没干,我脚都磨出泡来了,你动动嘴皮子就想污衊我,你想得美。」 在这种地方,也顾不得什么礼义廉耻了,她当即撩起裤腿,露出脚腕来给那位官兵看。 她脚踝处确实磨出了泡,官兵又将目光放在了阿锦身上,道:「大胆,你竟然说谎!」正说着,他就抬了鞭子想抽人。 阿锦赶紧也提了提衣裙,露出脚踝,只见纤细瓷白的脚踝处也被磨出了一层泡,甚至因为被磨掉了皮,还往外渗着血。 着瞧着不像是没干活的样,官兵赶忙将鞭子收回手中,一时间倒是有些为难了。 他只好道:「这件事便算了,你们要是再生么蛾子,别怪老子手里的鞭子不长眼。把板车装满,若是再想着偷懒,只装一半,晚上便别吃饭了。」 说罢,就欲走,阿锦连忙喊住他。 他不耐的转身,眉眼间依然染上了几分暴躁之意,阿锦赶忙道:「大人别生气,我们确实拉不动装满的板车,我也没有说谎,确实是只要我跟林轻儿两个人干活,不信您瞧……」 阿锦拉着林轻儿,一同伸出了手,只见她们俩的手掌心皆是一副惨不忍睹的模样,手心处被蹭破了皮肉,不过半个多月的时间,手上已经起了茧子。 第73页 再瞧林菀,一双手白白净净的。 谁干了活,谁没干活,一目了然。 官兵意识到自己被这个叫林菀的耍了,当即一鞭子甩了上去,林菀辩解了几句,可官兵不是傻子,事实摆在眼前,自然不可能由着她糊弄。 经此一番,阿锦和林轻儿被派去修砌城墙,而林菀被调去了徐云朗他们待的地方。 阿锦听说那地方更不是人待的,是在后方打铁,那地方看的严,几乎是没日没夜的打,奔着耗死人去的。 到了晚上,林轻儿崇拜的看着阿锦,真诚的夸赞道:「阿锦姐姐你真厉害。」 阿锦笑了笑,道:「这有什么厉害的。」 得亏是林轻儿提醒她,她才想着用手上的茧子和伤来证明她们两个没偷懒。 本来她还想着挑个时机揭发林菀呢,没想到她自己先挑起事端。 解决了一桩心事,阿锦心里放松了些,正欲睡觉,却发觉帐篷里不似以往那般安静。 今日晚上,帐篷里的气氛格外活跃,有些姑娘不知道从哪听来的消息,道:「你们听说了吗,林国公府的世子也要来这里了,那位林郎君的风姿我只听说过,还没见过呢。」 阿锦只听了一句,便将自己捂进了被子里,他来不来的都跟自己没关系,何必耽误睡觉的时间去听那一两句话呢。 星夜稀疏,不过片刻,阿锦便沉沉的睡了过去。 第44章 [vip] 翌日, 天还不亮便醒了,阿锦躺的浑身难受,便想着出去走, 不过想到那些凶神恶煞的官兵, 阿锦顿时消了这个念头。 阿锦坐了起来, 听见外面似乎有响动,一阵哒哒的马蹄声踏破了清晨的宁静, 阿锦隐隐约约听见了有官兵喊林督运的声音。 紧随着官兵催促上工的声音,帐篷里的其他人陆陆续续的醒来。 尽管已经入了春, 可边塞的风还是冷的彻骨,一出帐篷, 束在身后的头发被吹得乱飞,在这种地方,簪子早已经被收走,阿锦的一袭黑发用一个布条绑着,尽管朴素至极,可因着阿锦的长相, 却愈发秀丽。 阿锦抬手将挡住眼睛的头发拨开, 一抬眼,便对上了一道灼热又复杂的目光。 林折玉正站在不远处看着她。 阿锦看见他抬腿似要走过来, 却被他身旁的官兵拦住。 「督运,咱们还要去见太子殿下,快走吧。」 他挺拔的背影渐渐消失在阿锦的眼中,阿锦疑惑自己方才看花了眼, 林折玉看向她的眼神怎么会那样灼热逼人。 阿锦没在意, 也没有时间去在意, 她赶紧吃了早饭去上工。 虽然砌墙这个活很累, 可是不用和林菀那样自私的人相处,阿锦反而觉得轻松了不少。 半起的城墙还不能抵御敌人,甚至要防备敌人搞偷袭,城墙前面黑压压的站了一群官兵,气势威严。 没有人敢偷懒,都在埋头苦干。 晚上,火把通明,阿锦看了眼被磨得通红的双手,垂下了眼帘,她趁着官兵不注意,赶紧吹了吹自己的双手,想着,在忍一忍,马上就可以回去休息了。 阿锦摸了摸自己怀里的药瓶,这是殿下让白墨送来的。 却不想,不远处忽然传来了马蹄声,接着便是大乱的声音,「达卡部落的人来了,快去禀报殿下!」 火把被践踏到地上,光亮瞬间消失了一般,黑暗中人心惶惶,方寸大乱。 达卡部落不是第一次搞偷袭,之前不过是小打小闹般刺探情势,这次却来势凶猛。 兵戈相交的声音四起,充斥着阿锦的耳膜,阿锦头一次见这种阵仗,慌的手都在颤抖。 隐约间,阿锦听着其他的罪民道:「趁乱,咱们赶紧逃吧,这个时候没人注意到咱们,快跑!」 达卡部落的人进攻凶猛,似乎是看准了今夜粮草入城,大肆强虐杀戮。 方才说话的那个罪民又道:「快走,朝西边……呃……」话还没说完,那人便死在了马蹄下。 那人口中喷出的鲜血溅射在阿锦的脚边,毫不留情的马蹄从那人的尸体上踏过,阿锦的脑子空白了一瞬,整个人恨不得瘫在原地,可尚存的一丝理智告诉她不能,她要活着! 阿锦鼓足了一口气朝着城墙内侧的方向跑,奔跑中,一道粗犷的声音从阿锦的耳侧擦过,「杀!毁了他们的城墙!」 千军万马奔腾的声音接连而至,阿锦此刻渺小之际,只能从缝隙中艰难求生。 正当她跑着,一道寒光逼近脖颈,不用回头,阿锦也知道那是什么。 是达卡人的弯刀,锋利异常,割人头用的。 阿锦的心在这一刻仿佛被抛进了高空,脚步都是虚浮的。 正当阿锦以为自己要命丧此处的时候,弯刀被打落的声音传进阿锦的耳朵里,接着便是一道粗噶的声音。 「这样娇美的小娘子你也下得去手,若是划伤了小娘子的脸怎么办。」 「是,大王,是小的疏忽了,这就将人掳回去。」 「我自己来。」那人道。 马匹身上散发的热度一下子将阿锦包裹起来。 那人的语气令她心颤,阿锦只知道自己不能被他带走,拼了命的往前跑。 被称作大王的那个人坐在高大的马上朝着阿锦伸出手,有一瞬间,阿锦觉得那人的手落到了自己的脖子上。 第74页 紧接着便听到一道咻的声音,那位大王倒吸了一口凉气。 因着那支突然射过来的箭,达卡部落的大□□勤勒想去捉阿锦上马的手一抖,只拽到了她绑头发用的那根布。 阿锦屏气凝神的往前跑,没跑两步,便被懒腰抱到了马上,阿锦顿时慌了神,以为是刚才那个言行粗鄙的大王将自己掳上了马。 阿锦拼死了挣扎着想要下马,却听见了一道熟悉又让她心安的声音。 「是我。」 阿锦的心跳漏了一拍,随后整个人不可自已的激动起来,她唤了一句殿下,将自己所有的慌乱情绪倾泻出来。 衡庭一手拉着缰绳,往前狂奔,叮嘱她:「抱住我。」 阿锦同他面对面地跨坐在马上,闻言,她毫不犹豫的双手圈上衡庭的腰。 疾风擦着阿锦的耳畔呼啸而过,耳边充满了马蹄声和兵戈声,不用去看,阿锦都能感受到场面的混乱,更何况她才经历过命悬一线的感觉。 「镇关军到南面防守,威猛军对阵!」出声时,阿锦能感受到衡庭的胸腔震震。 衡庭的声音犹如一道镇定符,将散乱的利剑凝聚在一起,镇定有序的共同御敌。 威猛军是衡国最凶猛的一支军队,达卡部落搏杀不过,便尽量避着这支军队,转而都去了南面,想从镇关军那里攻出一道突破口,从而将这道半起的城墙碾碎。 可待攻去了南面达卡部落的人才发现上了当,南面城墙的一侧是一道巨大的山体,形成了一道天然的掩体。 待达卡部落击倒南面的城墙,兴沖沖的攻进去时,从山后面突然冲出来的威猛军犹如割草般将他们的头颅砍断。 待领头的人发现情势不妙,要掉头时,却发现他们轻视的镇关军堵在他们身后,断了他们的路。 此刻,可谓是围杀。 血腥味四处瀰漫,狂风都吹不散。 经此一战,达卡部落死伤惨重。 阿锦将头埋在衡庭的胸膛里,心里充满了担忧,他之前的伤好了没有,这次会不会再受伤,阿锦心里惴惴不安,直到胜利的号角声响彻深夜。 衡庭斩杀了身边最后一个达卡部落的人之后,将沾满鲜血的刀仍在一旁,双臂一揽,紧紧的将阿锦抱住,低声安慰,「我们赢了,别怕,我带你回去。」 他没有用自称,低低的嗓音在号角声中如水般荡开,抚平了阿锦不安焦忧的心。 阿锦赶忙抬起头来,受过惊慌的眸子里满是担,她问道:「殿下可有受伤?」 想到衡庭之前的隐瞒,阿锦又急忙添了一句,道:「殿下若是不想让我愧疚不安的话,就别骗我。」 阿锦头发披散在身后,一袭乌黑的发如藻华般,衬得阿锦白皙娇丽,一双莹亮的眸子泛着水光,焦急又担忧的望着衡庭。 衡庭本要说出口的安慰话便这么卡在了嗓子里,他目光沉沉的注视着阿锦,好半响,才抬起自己的胳膊,将受了伤的胳膊露在阿锦的眼前,道:「一点小伤,不要紧。」 对于衡庭来说是无关紧要的小伤,可看在阿锦的眼中,却是满满的心疼,阿锦赶忙扯了自己的一块衣衫,将还在冒血的伤口包裹住,抬手想要用自己绑头发的布将伤口细住时,才恍然想起,自己绑头发的布丢了。 想着自己竟然披头散发的同殿下待了这么长时间,阿锦顿时想找个缝钻进去。 衡庭不顾阿锦的拒绝,直接将人带回了他的帐篷里。 经过这次达卡部落的侵袭,被流放的罪民死的死,逃的逃,就没剩几个人,肯定不能指望这么零星的几个人修城墙,是以衡庭下令,将那些人分配去做饭。 衡庭在就做好了备战的准备,这几日战士们轮流防守,直接睡在了城墙内侧,只要有动静,便能立刻醒来作战,这才能大获全胜。 衡庭不顾自己身上的伤,先交代了一下战后事宜。 经此一战,达卡部落少说也要两三个月的时间休养生息,再续兵力,接下来的重心就是要放到城墙的修筑上。 衡庭郑重其事地城墙的修砌事宜交代下去,抬手摒散了众人,有将士看见他受了伤,忙道:「殿下受伤了?属下去找军医来!」 大战刚过,光受伤的士兵军医都顾不过来,衡庭道淡声道:「小伤而已,无需劳动军医,你先出去吧。」 将士正要再劝,看见了一侧的阿锦,便没再说什么,径直的退出了帐篷 。 帐篷里只剩了阿锦和衡庭二人,想起方才惊险的那一幕,阿锦感激道:「殿下又救了我一命,阿锦感激不尽。」 衡庭柔声道:「无需与孤这般客气,母后牵挂你,孤自然要护好你。」 原来是因为皇后娘娘,他才对自己呵护有加的吗,不知为何,阿锦的心里迅速被莫名的失落占据。 第45章 [vip] 衡庭没让军医来, 帮他处理伤口这件事便落到了阿锦身上,阿锦用帕子将伤口清理干净后,重新拿干净的纱布将伤口包扎好, 便拿着那些沾了血的脏衣物要出去。 她抱着脏衣物道:「殿下好好歇息, 我去把这些洗干净。」 眼前的小姑娘不是个会掩饰情绪的人, 衡庭一听她的声音便敏锐的察觉到了她低落的情绪。 衡庭没细问,只道:「先放那吧, 一会让白墨去洗。」 阿锦低声道:「我去洗也是一样的。」 第75页 衡庭上前,强势的将阿锦手里的脏衣物丢到了一旁, 目光犀利地看着她,声音却是温柔的, 他道:「阿锦可是不高兴了?」 阿锦斩钉截铁道:「没有。」 衡庭与她面对面站着,幽幽的盯着她看了半响,盯得阿锦都要不自在了,才徐徐开口道:「阿锦,孤胳膊疼。」 阿锦当即急了,忙道:「可是伤口裂开了, 殿下快让我瞧瞧!」 衡庭任她摆布地坐在行军床上, 狭长深邃的眼眸里倒映着阿锦的身影。 看着全神贯注给他处理伤口的阿锦,衡庭忽然开口, 语气平淡道:「阿锦学坏了。」 阿锦处理伤口的动作一顿,以为自己听错了,不明所以的抬头看向衡庭,道:「殿下说什么?」 衡庭与她对视, 轻挑了一下眉毛, 道:「都学会撒谎了。」 衡庭虽然面目温和, 但是不笑的时候也挺唬人的, 阿锦从未见过他这个样子,以为他是要责备自己,急忙辩解道:「我没有……没有学坏。」 衡庭紧接着道:「那告诉孤,你为何不高兴?」 在京城时,太子殿下进退有礼,绝不会逼问这样的问题,可眼前的殿下却犹如讨糖吃的孩子般,对于这个问题异常坚决。 眼前的殿下褪去了那层温润的外衣,言语间多了些强势和压迫。 阿锦纳闷他是怎么察觉到她的情绪的,她已经竭力掩饰,不让自己表露出失落的情绪,没想到还是被他看了出来。 阿锦实在不知如何开口,支支吾吾了老半天才下定决心般道:「殿下对我这般照拂,只是因为皇后娘娘的叮嘱吗?」 衡庭:「母后从未叮嘱过孤什么。」 阿锦不安地拽着自己的衣袖,道:「那,殿下为何这般照顾我。」 衡庭对她做过的事,就连亲生的哥哥也不过如是,况且同样不是亲生的哥哥,衡庭一个身担要事的太子比徐玉卿这个闲官对她还要好。 衡庭道:「是我做的不够明显吗?」 阿锦漂亮的眸子里满是疑惑,她怎么听不懂殿下在说什么。 紧接着便听衡庭道:「孤喜欢你。」 阿锦的双眸不可抑制的睁大,震惊的神色爬满了小脸。 「殿下说什么?」 衡庭没在说话,他倏地站了起来,一步一步地走向阿锦,在她震惊地神色中低头。 在额头上传来温热的触感时,阿锦整个人都是愣怔的,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有了,只有额头上那个还残存这余温的吻 「阿锦现在明白了吗?」 看着久久不说话,没有反应的阿锦,衡庭的声音低了下去,他道:「可是觉得孤唐突了?」 听着他声音里的自责,阿锦下意识地反驳:「没,没有。」 话虽这般说,可人却往后退了好几步,最后不知道如何面对衡庭,直接转身跑了。 衡庭看着跑到比兔子还快的阿锦,抬头压了压额角,眼神里闪过一丝苦笑。 阿锦心跳的飞快,一下一下有力的碰撞着胸腔,好似下一刻就要跳出来,她跑的急,没注意眼前有个人,砰得撞了上去。 阿锦头也没抬,赶忙道歉。 「阿锦这么急是要去哪?」 熟悉的声音传进阿锦的耳朵里,阿锦抬头看过去,见是负责押送粮草的林折玉。 阿锦快速道:「不去哪。」 她一抬头,绯红的小脸落到林折玉的眼里,不仅脸是红的,就连精緻的耳垂也红的滴血,再一看她是从哪个帐篷里跑出来的,林折玉攥紧了拳头。 阿锦匆忙的跑出了林折玉的视线。 林折玉在衡庭的帐篷外深吸了好几口气,待中烧的怒火平息下来才走了进去。 衡庭正坐在行军床上看兵书,如玉般的手指握着书卷,一身的书卷气,丝毫看不出在战场上搏杀的凶煞气势。 见林折玉来了,他慢条斯理的放下手,淡声道:「林督运有何事?」 林折玉道:「运送来的粮草不放进粮仓,反倒是堆到南边的山脚下,殿下,这是何道理? 若是下了雨沖淋了粮草,殿下可想过这千军万马靠什么度日? 殿下做事难道凭的是意气吗?」 最后一句简直是在当面指责衡庭意气用事,若是之前 ,林折玉虽然不将衡庭这个太子放在眼里,可从未当面表露过不善的情绪,因着方才看见的那一幕,心里的愤怒情绪一股脑的跑了出来。 衡庭并未因着林折玉明晃晃地指责而生气,他淡淡地看了林折玉一眼,道:「林督运方才也说了,粮草事关万马千军,是断然不能出问题的,而半个多月前,不知谁走漏了消息,泄露了我军粮仓的位置,让达卡部落的人钻了空子,一把火烧光了我们的粮草,这才有了林督运千里送粮草一事,如今达卡部落的人知道我们粮仓的位置,说不准什么时候会再次进行偷袭,所以粮草必须换个地方存放,至于为什么放在南山脚下…… 昨日达卡部落的人在南山被围剿,伤亡惨重,想来他们不会再轻易靠近南山,粮草放在南山脚下也最为稳妥。」 「至于下雨会淋湿粮草的问题,林督运便更不用担心了,早前孤便命人在南山开凿了一个洞,用来放粮草。 这样说,林督运可还觉得孤肆意妄为,意气用事。」 衡庭解释地滴水不漏,句句在理,让人找不着漏洞,林折玉只好道:「属下不敢,殿下英明。」 第76页 衡庭退出帐篷后,脸上挂起一抹冷笑。 最为稳妥? 呵,痴心妄想。 阿锦去了做饭的地方,倖存的五个罪民都在此处,阿锦看到她的阿弟,静安衡庭早已告诉她,她的弟弟无事,可见到徐子承完好的站在她眼跟前的时候,阿锦还是欣喜若狂。 她上前紧紧地抱着徐子承,徐子承乖巧的被她拥着,道:「阿姐可有受伤?」 阿锦热泪盈眶,忙道:「阿姐无事,我们子承呢,受伤了没有?」 徐子承道:「没有。」 阿锦喃喃道:「无事就好,无事就好。」 阿锦扫了一眼其他的罪民,并没有看见林轻儿的身影,她心里一紧,赶忙问其他人,道:「你们可有看见一个小姑娘,大约十岁出头,绑着两个麻花辫。」 那些人纷纷摇头,徐子承对阿锦道:「活下来的就只有我们这几个了,阿姐是在问谁?」 阿锦心里一沉,对上徐子承担忧的眼神,沉默片刻,摇了摇头,道:「没谁。」 原先阿锦还存着戴罪立功的想法,可经历过这次战争后,阿锦觉着,在这随时会发生战乱的地方,能活下来便是最大的幸事。 …… 边关的月亮格外的圆,因着他们这些人被分配到了后勤做饭,是以被格外允准可以三五天洗一回澡。 得知这个消息的阿锦,当天晚上便用柴火给自己烧了些热水,拎着热水回了自己的帐篷。 因着存活下来的只有阿锦一个女的,是以现在阿锦一个人住在一处小帐篷里。 阿锦捡了几根棍子,将衣服搭在上面,当做一个简易的屏风,遮挡自己的身体,以防有人闯进帐子。 没有大的浴桶,阿锦只好一点一点的往自己身上浇水,掺了凉水的热水温度正好,阿锦不由自主地发出了舒服的喟嘆,微微眯起眼睛洗去连日来的疲倦和惊惧。 因着在边关,人员杂乱,阿锦不敢洗太久,快速的洗了一个澡后便穿上了衣裳,用帕子擦拭着头发。 正当此时,帐篷的门帘忽然被撩开,阿锦险些发出惊呼,手里的帕子因为惊慌而掉落的地上。 林折玉大步上前,将阿锦的嘴捂住,道:「是我,别喊。」 阿锦因着惊慌失措,呼吸都是急促的,语气不好道:「你进来做什么,林世子何时沾染了这般小人行径的作风?」 因为刚洗完澡的缘故,阿锦的脸颊被热水蒸的泛着红潮,好看的面容犹如在边关这苦寒之地开出的一朵桃花,艷丽迷人。 林折玉盯着那张张合合的水润朱唇,眼眸愈发深谙,他抑制着心里不堪的冲动,道:「阿锦,我之前说过,边境之地苦寒,你若是受不了了,可以跟我,我随时带你走……」 他声音一沉,眼神晦暗道:「可我现在等不了了。」 他欺身逼近阿锦,在她耳旁诱哄道:「阿锦,你若现在跟我走,我许你锦衣玉食,我带你回京城,给你置办一处宅院,你可以带上你弟弟,我也可以给你弟弟请个教书先生,给他改名换姓,让他参加科举。 你也经历过了,在边关能活下来都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兴许哪天就命丧在敌人的刀下,即便你不怕死,可你的弟弟还这么小,你忍心看他死的这么悽惨吗?」 他一下子便捏住了阿锦的死穴,却不想阿锦摇了摇头,道:「我不会跟你走的,林世子还是出去吧,若是被人瞧见,有损林世子清誉。」 纵然他说的那些对阿锦的诱惑力极大,可阿锦深知,若徐子承知道安逸的生活是她这个姐姐当人外室换来的,徐子承心里绝对会过意不去,他宁肯死,都不会想要她给人当外室,若是她真的答应了林折玉,便是给徐子承套上了一个枷锁,这辈子都卸不掉让他弯着腰做人的枷锁。 再一次被拒绝,林折玉的神情有些怪异,他沉沉的笑了一声,道:「阿锦,你当时不愿跟我?」 阿锦点了点头,不明白之前不喜欢她的林折玉为什么突然变了性子。 林折玉冷笑两声,问道:「是因为衡庭吗?」 阿锦心想关殿下什么事,可一想到今天晚上的那个额头吻,阿锦的内心便不那么坦荡了。 林折玉看着阿锦这般犹豫的神色,怒极反笑,在她耳旁用最温柔的声音道:「阿锦,这是你自找的。」 还没等阿锦反应过来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忽然被帕子捂住口鼻,晕了过去。 迷迷糊糊失去意识之前,阿锦听到了林折玉的声音。 「阿锦,我给过你机会的,是你自己不要。」 第46章 [vip] 不知过了多久, 阿锦耳边传来两人交谈的声音。 「这次的事情办的不错。」 「大王过奖。」 大王:「跟着我,我不会亏待你的,你要知道, 这江山姓衡的时间太久了, 也是时候换一个姓了。」 「大王明智。」 被唤作大王的人突然愤怒道:「衡庭那小子太贼了, 这次的仇我跟他不共戴天,老子早晚弄死他。」 「你不是新运来了粮草, 看老子不给他烧光。」 林折玉道:「储存粮食的地方换了,听衡庭说, 在南山那处凿了个洞,把粮食放在南山脚下了。」 听到南山两字, 丹勤勒大怒,骂道:「那个人模狗样的东西,老子早晚亲手宰了他!」 第77页 …… 阿锦感觉被人放到了一个地方,她想睁开眼,却死活醒不过来。 耳边满是嘈杂的声音,一刻都不得停歇, 阿锦觉得浑身热乎乎的, 像是被放进了火炉里。 唇齿被人捏开,苦涩的药汁顺着喉咙流到胃里, 阿锦恍惚听见那位大王的声音,他浑厚的声音里夹杂着不耐烦,「这小娘子怎么还不醒,不会是死了吧。」 「大王放心, 这位小娘子只是受了惊, 染了风寒, 有些发热罢了, 待睡醒了便好了。」一道温和的声音紧接着响起。 边塞的风犹如狼嚎,清晰的传入阿锦的耳中。 阿锦醒来时,帐篷被吹得摇摇欲坠,好似下一刻就要被风吹走,她试图起身,可浑身没有力气,四肢酸软的比干了一天的活还要累。 阿锦迷茫的看着四周,入目皆是她不熟悉的东西,阿锦头疼的想,这是哪里,她怎么来这里的。 半响,一个人名出现在阿锦的脑海中。 林折玉! 是他,他拿帕子迷晕了自己,将自己送来了这个地方! 一道声音突然打破了阿锦的思绪,「小娘子,你醒了。」旁边以为侍女模样的姑娘惊喜道。 她正在侍候铜炉,铜炉上面热着一碗马奶,奶香味飘得满帐篷都是。 这位侍女眉目温和,很是和善,可阿锦还是面露警惕,漂亮的杏眸里满是皆备。 那位侍女好脾气的道:「小娘子别害怕,我叫冉尔,你染了风寒,大王让我在这里照顾你。」 阿锦的头隐隐作痛,她看着这名叫冉尔的侍女,疑惑道:「大王?他是谁?」 冉尔:「是我们达卡部落的首领啊,他看上小娘子了,就把小娘子带到了这里,说要让小娘子做他的女人。」 冉尔瞧着年纪不大,可说这些话的时候很是坦然,瞧着像是见惯了这种事。 那道锐利的眸子,先要拉她上马的那只手…… 阿锦想起来了,她惊恐的往后缩了缩身子,她不要做他的女人,她要回去! 林折玉竟然把她送给了这位大王,可现在阿锦来不及记恨他,眼下最重要的是摆脱现在的处境。 阿锦顾不上穿鞋,就要往外跑,可腿一软,径直的栽到了地上。 正巧这个时候那位大王来了。 阿锦穿着达卡部落的服饰,面色虚白,头发散乱的划过脸庞,一副我见犹怜的病弱模样。 大□□勤勒就站在门口,眼睛倏地亮了,他跨步上前,一双大掌托着阿锦,将人拦腰抱起,心疼道:「小娘子怎么摔地上了,冉尔你怎么照顾她的!」 冉尔辩解:「不怪我,是这位小娘子要下地,没站稳。」 丹勤勒当即变了神色,他眉毛一沉,立即问道:「下来做什么?是想要逃跑吗?」 到底是一族首领,立马猜透了阿锦的心思。 丹勤勒的五官粗狂,不似中原人的柔和,沉下脸时瞧着很不好惹。 阿锦虽然心怯,但是看着他这幅阴沉的面容,知道自己不能将人惹毛了,她垂眸道:「大王多虑了,我只是饿了,想吃点东西。」 阿锦尚在病中,声音虚弱,像是一只怯生生的猫,让人心生怜爱。 丹勤勒心一下子就软了下来,笑了两声,道:「冉尔,小娘子饿了,还不快把马奶端上来。」 他仍抱着阿锦,双臂犹如钳子般禁锢着她,阿锦很不舒服,她不自在的动了动,道:「大王放我下来吧。」 阿锦想了想又补了一句,「我太沉了。」 丹勤勒乐不可支,道:「猫一样,沉什么沉,你这话说的为时尚早,待你从我们这里养上一段时间,丰腴了在说这话也不迟。」 话虽这样说,他还是将阿锦放在了榻上。 冉尔将马奶酒送到阿锦手中,温度正好,阿锦双手捧着小口小口的喝。 阿锦尽力让自己显得平静一些,不要慌张,可心里却心急如焚,半梦半醒间,她恍惚听到林折玉泄露了储存粮草的地方。 粮草这般重要的东西,若是没了,那衡国的将士和马匹连这个春天都熬不过去。 温滑的马奶下肚,阿锦却麻木地感觉不到半点舒适,她焦心的想怎么才能让衡庭知道粮草已经泄露了位置,还要告诉他地方林折玉这个小人。 林折玉竟然也是卖国的贼人,他还要篡改江山社稷,阿锦打了一个冷颤,她之前,怎么会喜欢这样一个人。 丹勤勒见她喝的认真,以为她饿极了,便吩咐冉尔道:「再去拿些吃食来。」 阿锦柔软冻的碎发拂过丹勤勒的手背,像是羽毛落到了心上,勾的人心痒。 丹勤勒抬手想要抹阿锦的头发,阿锦如受了惊的猫儿般拱起身子往后退,手里的马奶洒在了地上,甚是有些马奶还不长眼的落到了丹勤勒的身上。 阿锦做好了丹勤勒暴怒的心理准备,却不想丹勤勒只是神色变了变,并未做出些让人害怕的举动。 他朝着阿锦笑了笑,那笑看在阿锦眼里却瘆人的很,只听他坐在榻边,道:「你们中原人向来喜欢说什么随遇而安,你是个中原人,不用我多说,你也应该懂得这个道理,你若是乖乖的,我保准不会亏待你,可你若是不安分,可别怪我不怜香惜玉。」 他冷哼了一声,硬是扯了阿锦的一缕头发捏在掌心把玩了一瞬,见阿锦没反抗,这才心满意足的出了帐篷。 第78页 走前,他道:「你这张脸够看,可身子却太细了,这几天好好养养,要不然还不够我折腾的。」 他一走,阿锦便缩到了一角,用双臂紧紧冻的抱着自己,恐惧害怕,不安迷茫这些情绪化作眼泪从眼眶里不受控制地流了出来。 一个念头也在阿锦的心里悄然而起。 这些年丹勤勒仗着部落里马壮人强,接连吞併了其他的部落,一统边境这一带,势头如日中天,对衡国也起了心思,近几年,三番两次的骚扰边境子民的生活,边境百姓叫苦不迭,朝廷拍了好几拨兵马镇压,却皆无功而返,成了朝廷的一大心患。 若是她能将这位丹勤勒杀死,是不是就能让她阿弟摆脱罪民的身份。 待丹勤勒下一次来的时候,阿锦便没有那么抗拒,看着转了性子的阿锦,丹勤勒却并没有因为美人的体贴关怀昏了脑子,反倒是心生皆备。 阿锦娇柔一笑,道:「如今我孤身来了这里,能依靠的也只有大王了,只愿大王能好好待我。」 阿锦刻意放柔了声音,加之嗓音本就好听,多少让丹勤勒降低了防备心。 他笑着夸赞,「识时务者为俊杰。」 阿锦趁机跟他要了一套中原人的服饰,先前达卡部落对边境百姓杀烧抢掠,无恶不作,是以达卡部落并不缺中原人的服饰,甚至有很多漂亮贵重的珠宝。 丹勤勒以为阿锦穿不惯他们的服饰,便差人送来了一套衣裙和头饰。 阿锦换上后,丹勤勒眼中闪过惊艷的神色,当即就要往阿锦身边凑。 阿锦忍着忐忑,娇笑道:「大王别急,眼下我身子正弱,恐大王不尽兴,不如过两天可好,我人就在大王的帐子里,又不会跑。」 正巧门外有人喊大王,似有急事找他,丹勤勒便匆匆地出去了。 出去后,阿锦听到了帐篷外丹勤勒震怒的声音,他似乎在骂衡庭,声音震怒,随即进了帐子。 他身上散发着寒气,一副怒极的模样,不知道他的属下跟他说了什么,他盯着阿锦的眼神很是不善,甚至是恐怖。 阿锦愣怔的那一瞬间,他那双大掌忽的掐上了阿锦的脖子,目眦欲裂道:「你敢耍老子?」 他那双大掌蛮横有力,紧紧的掐着阿锦的脖颈,他不过出去了一趟,再回来,对阿锦的态度便发生了天翻地覆的转变。 阿锦的逐渐涨红,窒息的难受在她的身体里炸裂般扩散,嗓子被收紧,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不等阿锦搞清状况,外面便传来了一道焦急的声音,「不好了大王,衡庭攻过来了!」 丹勤勒一脸怒色,奋力的将阿锦丢在地上,空气得以灌入胸腔,阿锦大口大口的吸气,伴随着急促的咳嗽声,阿锦听到丹勤勒道:「带上她。」 丹勤勒命人捆住阿锦的手脚,将人仍在了马上。 阿锦咳着开口道:「可是阿锦做错了什么,大王怎么这般对待我?」 丹勤勒冷笑一声,道:「你跟衡庭是相好的,竟敢糊弄老子,是不是想趁老子不备杀了老子?」 阿锦心里一沉,快速思考道:「大王怎么会这样想,大王初见我时是在哪里?」 丹勤勒一手纵马,闻言道:「自然是城墙处。」 「那我当时在干什么?」阿锦又问。 「修城墙。」丹勤勒的表情顿时变得怪异起来,阿锦趁机道:「衡庭若是喜欢我,怎么让我修城墙,我这样娇气的女子,若是能攀上衡庭,我怎么让自己落到修城墙这样悽惨的处境,大王可是被有心人挑拨了?」 「实话告诉大王,我从小便仰慕魁梧的男子,衡庭瞧着那般文弱,自然不是我喜欢的。」 丹勤勒心里有所松动,但是大战在即,他没工夫考虑那抹多。 阿锦刻意放软了声音,柔媚道:「大王有所不知,我平生最恨衡庭,若不是他查处了我父亲,我也不会沦落到边关当罪民,若是大王能够让我有亲手斩杀衡庭的机会,我对大王感激不尽。」 这般紧要关头,阿锦撒了谎,以求丹勤勒能够将捆着她的绳子解开。 见丹勤勒默不作声,阿锦又接着道:「我父亲便是因为投靠了达卡部落,才被发落此地,我父亲没能做成的事情,我想子承父业,替他完成,只求大王能让我亲手杀了衡庭以解心头之恨。」 阿锦的嗓音极具诱惑力,丹勤勒低头侧耳问她,「真这么想杀了衡庭?」 阿锦点了点头,「杀了他以后我再也不回衡国了,从此以后待在大王身边,陪伴大王。」 丹勤勒一扬马鞭,笑道:「好,老子这就取了他的狗头。」 丹勤勒对阿锦没了防心,阿锦心里松了一口气,在丹勤勒策马扬鞭时,阿锦故意惊呼出声,道:「大王,我怕,我怕摔下去,我想抱着大王。」 丹勤勒从未见过这么娇气软糯的姑娘 ,想着她手无缚鸡之力,左右对自己构不成威胁,当即扬臂从腰间抽出弯刀,对着阿锦手中的绳子一砍,解开了阿锦的束缚。 阿锦乖顺的用双臂搂着丹勤勒的腰。 丹勤勒浑身充满了干劲,恨不得立刻宰了衡庭,他上一次就在南山处坑杀了达卡部落一万兵,这次派去烧粮草的人一个活着回来的都没有,愤怒在丹勤勒的胸腔里燃烧。 临近战场时,丹勤勒欲将阿锦放下,情势紧急,他不可能带一个女子上战场,他道:「你等着,我且提着衡庭的人头来见你。」 第79页 阿锦轻抚了一下自己的头发,道;「好我等着……」 剎那间,阿锦抽出了自己发间的簪子,径直朝着丹勤勒的脖子处扎了下去,丹勤勒一脸震惊的看着阿锦,来不及去捂自己喷血的脖颈便断了气。 跟在丹勤勒身边的属下见状,当即对阿锦起了杀心,阿锦抽出丹勤勒手中的那柄弯刀,想在在那位属下杀了自己前自杀。 要死,她也要死在自己手里,绝不要死在达卡部落人的手中。 阿锦心一横,眼一闭,扛着大刀眼睛一闭就要将刀朝自己的脖颈砍去。 一个利器猛地袭来,阿锦手腕脱了力,弯刀落在地上。 阿锦睁眼去瞧,那位想杀了她替丹勤勒报仇的属下正横尸在地。 而在她眼前的是跨坐在马上,高大而又挺拔的衡庭。 衡庭拦腰抱着阿锦上马,阿锦紧紧地扑倒了衡庭的怀里,感受着他坚硬的胸膛和令人安心的体温。 衡庭在她耳边道:「我带你回家。」 风声,杀伐声,马的嘶吼声,阿锦什么都听不见了,脑海里一直回荡着那句我带你回家。 阿锦窝在衡庭的怀中,无比依赖的嗯了一声。 不知过了多久,阿锦听到了号角的声音。 万籁归于寂静,最终金鸣收兵。 阿锦被衡庭带回了帐篷里,夜晚,士兵们的欢呼声响彻天空。 他们守在在这边关已经太久太久了,与达卡部落的人苦战多年,今日终于将他们清剿了。 阿锦虽不是最大的功臣,可因着杀了达卡部落的首领,也被写进了捷报里。 如今,阿锦虽未脱罪民的身份,可眼下却没人再把她当罪民看待。 星星点点的夜里,边塞明亮如昼,无尽的火把点燃了黑暗,众将士欢聚一起,连夜从别处运来了酒,举行庆功宴。 阿锦也跟着喝了两杯,以驱散自己心里那些迷茫无措和慌张,她现在回来了,回家了。 宴散后,阿锦被安置在了一间新的帐篷里,阿锦喝的晕乎乎的,小脸泛着红晕。 许是杀了人的缘故,阿锦喝了不少,喝的没了神志,她知道衡庭在这里,即便她喝醉了也不用担心自身安危,是以便敞开了喝,可阿锦不过两杯的酒量,喝了三杯就不清醒了。 阿锦虚浮着脚步,感觉自己踩着一片浮云,脚底下软绵绵的。 阿锦看着眼前晃动的人影,摇了摇头,她拼命想要看清眼前人的神色,却怎么也瞧不清。 阿锦晕乎乎坐立不安道:「我撒谎了,我是个小撒谎精,我……我骗了人。」 似乎有个人在诱哄道:「骗了什么?」 阿锦倒在床榻上,迷糊道:「我讨厌衡庭,我恨他!」 身前突然传来一道幽暗的光,阿锦无知无觉道:「我才不讨厌他,我喜欢他!」 原本神色幽暗的衡庭呆愣在当场,眼神里闪过欣喜,不敢置信的复杂神色。 他弯下腰,温柔的注视着眼前的小姑娘,压低了温和的声线,诱哄道:「阿锦,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可惜阿锦已经睡了过去。 那句话像是久经不散的烟花,在衡庭的心里来回绽放,看着阿锦乖巧的容颜,衡庭恨不得将她抱在怀里,让她再说一遍。 可这股冲动在衡庭的胸腔里不过窜动了一下,便被他克制的压下这个念头。 她受了惊,又经历了这么多事,就先好好睡一觉吧,至于那句话,或许等她清醒的时候说出来会更好听。 第47章 [vip] 翌日, 阿锦头疼炸裂,阿锦起来,揉了揉自己的脑袋, 醉酒的后果便是脑袋疼, 阿锦此刻后悔昨晚太放纵自己, 早知道该少喝一点的。 阿锦回忆了一下昨晚的事,想着自己喝醉了酒应该没有做出什么丑事吧。 回忆了片刻, 阿锦的脸忽然红了个透彻,昨晚, 昨晚她都对殿下说了什么? 阿锦瞬时变得坐立不安起来,觉得自己没法面对衡庭了, 他可是自己视为哥哥的人,怎么能对他说那种话。 正当此时,徐子承跑了进来,徐子承上前抱住阿锦,心疼道:「姐姐担心死我了,幸好姐姐没事。」 阿锦拍了拍徐子承的背, 说:「没事了, 阿姐带你回京城。」 徐子承重重的点了一下头。 徐子承接着道:「阿姐你都没瞧见,昨天太子殿下发现你不见了, 连夜调兵进宫达卡部落,当时太子殿下瞧着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瞧着很是可怕。」 「太子殿下对阿姐真好。」最后,徐子承得出结论道。 无需徐子承说, 阿锦也知道衡庭对她好。 昨天他抱着自己时, 手都是抖得, 像是在抱着什么失而复得的宝贝, 阿锦能感受出来他的庆幸,庆幸她还活着,庆幸她没有受到伤害。 这样的感情炙热而又浓烈,她怎么会感受不到。 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阿锦深吸了一口气,安置好徐子承,独自出了帐篷,朝着衡庭的那顶帐篷去了。 熟料,被挡在了外面,白墨看着阿锦道:「殿下正在同各位将士商议达卡部落的事宜,锦姑娘稍等,我进去通传一声。」 阿锦当即摆手,示意他不必了,随后转身走了。 他正在忙大事,自己怎好因为儿女情长去打扰他。 阿锦回了自己的帐篷,方才的鼓起的勇气消失了一大半,阿锦坐在简易的榻上,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衡庭。 第80页 心里满是胡思乱想。 他之前说过喜欢自己,是哥哥对妹妹的那种喜欢,还是别的喜欢,阿锦有些不清楚了。 越想,阿锦越觉得自己无颜面对衡庭。 到了晚上,阿锦才见到了衡庭。 他一身倦色,可眼睛却是亮的,面上带着笑意。 不知为何,阿锦总觉得有些尴尬。 是衡庭先开的口,他道:「吃过了吗?」 阿锦应道:「吃过了。」 简单的寒暄过后,阿锦便不知道说什么了,谁料衡庭直接牵了她的手,将她扯进了自己的怀中,将下巴轻放在她的头顶上,道:「阿锦,昨晚上……我听到了。」 脸颊变得滚烫,阿锦羞的抬不起头来。 熟料他道:「可我还想再听你说一遍。」颇有些得寸进尺。 衡庭往后稍微退了一步,低下头,直视着阿锦,一双深邃的眼睛里盛满了柔光,静静地注视着阿锦,在这样的吸引人的眸光下,阿锦很难说出拒绝的话。 阿锦红着耳朵,顺从自己的本心,小声说了一句:「我喜欢殿下。」 衡庭的薄唇勾起,整个人都是愉悦的,他回道:「阿锦,你终于喜欢我了。」 期盼多年的事情成了真,两情相悦,衡庭看着羞涩的阿锦,眼神一暗,径直的朝着那两瓣红润的唇吻了上去。 衡庭虽从未做过这样的事情,可基于男人的本能和对心上人的爱护,室内的温度逐渐攀升,待结束时,阿锦的脸已经红的不能看了。 衡庭一脸餍足的将人抱在怀里,一颗都不想松开,他道:「阿锦当真是好样的。」 阿锦知道他说的是杀了丹勤勒一事,其实她也是怕的,只是听着丹勤勒骂衡庭,还要杀了衡庭,她心里就不痛快,就想着拼了力杀了丹勤勒,簪子刺下去的时候,她的手都是抖得,眼神却无比坚毅,她一定要杀了他。 没了首领的达卡部落便如散沙一般,轻易地被衡庭的军马攻破降服。 阿锦一想起鲜血喷到她脸上的触感,仍心有余惊。 衡庭看出了她不安的情绪,安抚道:「都过去了,明日我便派人送你回京城。」 阿锦嗯了一声,问道:「那你呢?」 衡庭道:「我还有事要处理,明日我派白墨和林一跟着你。」 阿锦顿时不舍,道:「我想跟殿下一同回京。」 衡庭亲吻了一下她的眼眸,柔声道:「乖,你想在这里陪我,我却不捨得你在这里坐待。」 「明日有军队回城,你跟着他们一道走,就去之前的那处小院子等我可好?」 阿锦看着他疲惫的神色,没在多说,应了一声。 「那殿下要注意安全,我会在京城等着殿下的,殿下一定要快点回京。」 见阿锦答应了衡庭松了一口气。 翌日,阿锦坐在马车里,同衡庭告别,天地一色间,阿锦看着衡庭的身影越来越小,终是忍不住红了眼眶。 直到此刻,阿锦才发现,自己一刻也离不开衡庭。 这一路很是安稳,顺顺利利地抵达京城。 京城里到处洋溢着喜气,为衡国扩大土地而高兴。 阿锦刚到京城,还没回京郊的那处小院子,便被召进了宫。 阿锦心里多了几分忐忑,也有些期待,她已经许久不见皇后娘娘了,也不知此次进宫会不会见到皇后娘娘,皇后娘娘还喜欢她吗,阿锦心里又突然生出了几分愧疚,她就那般同殿下互道了心意,若是皇后娘娘早已经给殿下相看了别家姑娘怎么办,皇后娘娘养了她这么多年,最后她却喜欢上了皇后娘娘唯一的儿子。 阿锦心绪散乱,不知不觉间已经到了皇宫。 阿锦被宫人领着入了正殿,大殿内摆着貔貅铜炉,清雅的香味随着白色烟雾的淡化在大殿内散开。 阿锦的心跳的有些快,先前在皇宫里时,衡栢对她便十分严肃,经常探查她的功课,不似皇后娘娘对她那般疼宠,是以阿锦一向憷他。 宫人通报了一声,阿锦便听到了衡栢的声音,他道:「让她进来。」声音平淡,听不出什么情绪。 阿锦垂着头进了宫殿,殿内一派威严,她立在阶下行礼,声音方落,眼前便出现了一双明黄色的靴子,阿锦屏住了呼吸,心倏地一下提了起来。 「抬起头来,这般紧张做什么,朕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他的声音温和,像是刻意摒去了威严。 阿锦紧绷着身子,不敢有所放松,接着便听皇上道:「听说你这次杀敌有功?」 阿锦道:「是太子殿下的功劳,罪女不敢邀功。」 衡栢笑了笑,道:「不用谦虚,太子在信件中跟朕提了,是你斩杀了达卡部落的首领,你如今有功,便不再是罪臣之女,说吧,想要什么赏赐?」 阿锦想到了自己在边境受苦的弟弟,抿了抿唇,试探道:「草民没有别的心愿,只希望陛下能赦免我弟弟。」 虽说徐云朗叛国通敌,可如今,阿锦杀敌有功,衡栢沉默片刻,道:「准了。」 阿锦当即跪地,激动道:「多谢陛下开恩。」 言罢,衡栢沖她道:「你去中宫吧,皇后正在等你。」 阿锦的眼睛都亮了,她道了谢,出了大殿便往皇后娘娘的寝宫去了。 阿锦立在寝宫门前,深呼了一口气,心里生出了近乡情怯的思绪,她想见皇后娘娘,却不敢进去。 第81页 「怎么不进来?」 蓦的,她听到了皇后娘娘的声音。 阿锦猛地抬起头来,身体熟悉的朝着皇后娘娘跑了过去,在离皇后一步远的地方,阿锦停下了步子,行礼道:「皇后娘娘安好。」 皇后一双美目在阿锦身上打量了片刻,心疼道:「你瘦了,这些天在边关受苦了。」 「快进来,本宫给你准备了一些你爱吃的吃食。」 阿锦随着皇后进了殿内,还未坐下,便听见外面有个小太监扯着尖细的嗓子喊:「圣旨到!」 皇后娘娘似是早有所料,笑了笑,拉着阿锦出去领旨。 皇后娘娘站在一旁,阿锦跪在地上,接着便看见小太监庄重的打开圣旨,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徐家女阿锦杀敌有功,封安平县主,赐金银珠宝五箱,钦此。」 阿锦听完整个人都是楞的,县主,她现在是县主了,不再是罪臣之女了。 旁边念旨的小太监笑眯眯道:「锦姑娘还不快领旨。」 阿锦在他的提醒下回了神,道:「臣女谢旨隆恩。」 皇后娘娘道:「怎么,吓傻了,觉得这个赏赐太重了?」 阿锦点了点头,被这道圣旨惊得云里雾里的。 「早该是你的,县主都委屈你了……」皇后娘娘话止于此,大家却心照不宣。 若之前阿锦没被陷害,早就被册封为公主了,也不会有这一遭了。 阿锦在宫里留了一晚,第二日出了京城,去了先前在京郊的那处院子。 等了两天,便等来了她的弟弟,从塞北到京城少说也得一个月的路程,阿锦讶然,他们怎么这么快便回来了。 在边塞待了这些时日,徐子承虽瘦了不少,人却刚毅了许多,他同阿锦道:「太子殿下早有预料,便提前把我们送回来了。」 「你们?还有谁?」阿锦疑惑。 徐子承垂了垂眼,道:「还有徐夫人。」 徐夫人站在门外,闻言往院子里探了探头,经过这些日子的磋磨,她不再像以前那般神高气傲,整个人瞧着有些萎靡。 原是之前便有先例,阿锦此次劳苦功高,可赦免九族,除了徐云朗,徐家九族都被送了回来。 之前徐家的院子被查封,徐夫人没地方可去,只好跟着徐子承来了这里,徐子承被她教养过一段时间,自然也不好抛弃她。 阿锦见到徐子承后的欢喜淡了几分,声音平淡地请徐夫人进了院子。 徐夫人并不知阿锦被封了县主,在京郊养了几天,原先的性子便养回来几分,京郊的这处院子里没有供她使唤的奴僕,徐夫人便打起了使唤阿锦的念头。 这几日,膳食都是阿锦做的,本着照顾长辈的念头,阿锦虽心里不喜欢徐夫人,可一日三餐都没给她落下。 这日,徐夫人用过早膳,将自己换下来的脏衣服扔到了阿锦的眼前,道:「瞧你正在洗衣裳,顺道把我的也洗了吧 。」 徐夫人未出嫁前便是被娇养着长大的,出嫁后因有一笔丰厚的嫁妆是以过得也是奴僕群绕的身心日子,眼下离了边关,原先的那些懒性子便又冒了出来。 阿锦本可以买几个奴僕,只不过她过惯了苦日子,觉得自己洗衣做饭也没什么,这才自己动手。 阿锦正搓洗着自己的衣裳,盆子里便被扔进来了一堆脏衣裳,阿锦洗衣服的手一顿,便听到了徐夫人颐指气使的声音。 阿锦将手里的衣裳放下,随后把徐夫人扔过来的衣裳一件一件的挑了出来,放在了另一个盆子里,同她道:「徐夫人怕是仍错地方了。」 徐夫人没想到逆来顺受的阿锦会干出这样的举动,脸色当即不好了,她道:「你敢这样同我说话?」 阿锦不紧不慢道:「如今我唤你一声徐夫人,是看在你是我长辈的份上,至于别的,徐夫人便别指望了。」 这些话在徐夫人耳朵里,简直是大逆不道,她气的双手掐腰,怒道:「你目无长辈,是为不孝,你就不怕我把你告到衙门那里?」 阿锦神情自若,没有丝毫慌乱,道:「如今徐府都不在了,我爹更是不知道在边境的哪个地方,您要知道,您能从京城回了是因为谁,您若想去告便告,若是给我定了不孝的罪名,您觉得您还能好好在京城待着吗,就不怕再回边境去陪我爹爹吗?」 徐夫人气的脸色发青,话被憋在了嗓子眼里,说不出什么来,边境那么苦,她指定不能再回去,虽咬牙切齿的回了自己的屋子。 那盆脏衣裳,阿锦动也没动,就放那摆着。 阿锦从未想过当什么软柿子,之前在徐府时被徐夫人视为眼中钉,在她手底下受了不少磋磨,如今徐府都不再了,她也并不惧她什么,自然不会伺候她。 徐夫人气的晚饭都没吃,阿锦简单的炒了个才,熬了锅粥,喊来徐子承用晚饭,徐夫人的屋门紧闭,徐子承喊了几声,没听见动静,便也不管了。 二人用了晚膳之后,徐子承洗了碗,有些羞涩地朝着阿锦道:「姐姐,我……我想看书。」 在边境的这段日子,自然是没有书看的,徐子承的功课落下了不少,眼下回了京城,徐子承便想着补回来。 阿锦拍了拍徐子承的背,懊恼道:「是阿姐疏忽了,阿姐明日便去给你买。」 徐子承说了几个书名,阿锦记在心里,想着明日该进趟京了。 第82页 皇后娘娘赏了她一处宅子,阿锦将皇帝的赏赐放在了宅子里。 翌日,天刚亮,阿锦简单地做好早饭便带着徐子承进了京。 阿锦先去宅子里取了钱,又带着徐子承买了一些糕点和书本,在京城里逛了逛,临到晚上才回了京郊的院子。 徐子承捏着糕点仰头问阿锦,「阿姐,那是皇帝赏赐的新宅子么,咱们怎么不住在那里?」 阿锦摸了摸他的脑袋:「子承想住在这里吗?」 徐子承沖阿锦笑着道:「阿姐住在哪里,我就住在哪里。」 阿锦柔柔一笑,道:「阿姐在等一个人,等他回来了,咱们就去新宅子住。」 徐子承没有多问,乖乖的应了一声好。 回了京郊的那处院子时,天已经黑了,徐夫人没好气道:「做什么去了,回来这么晚?」 阿锦没理她,徐子承到底是在她手底下养过一段时间,闻言,乖乖回道:「去京城了买书了。」 徐夫人并不关心他们去了哪里,只是因着饿了好几顿,有些受不住了,她看着阿锦,道:「既然回来了,那就去做饭吧。」 平日里,阿锦做饭只是捎带着徐夫人的份,可今日,俩人都在酒楼里吃过了,阿锦自然不会为了徐夫人去晚饭。 阿锦将买回来的糕点,往桌子上一摆,道:「这里有糕点,徐夫人若是饿了,便凑合着用一些吧。」 阿锦对这个曾经欺辱过自己和自己娘亲的人实在生不出什么好感来,若不是因为她待徐子承还不错,阿锦断不会让她进这个院子。 徐夫人哪能受得了这个,拿糕点当晚膳,徐夫人简直闻所未闻,却不想,之前她饿着阿锦的时候,别说糕点了,就是水也是没有的。 徐夫人心里积攒了一口郁气,却不能不吃,这两天,她也看出了阿锦的态度,就只是给她一口饭吃,一个地方住罢了,她要是提别的要求,阿锦都不会答应她。 虽觉得屈辱,可徐夫人还是将那些糕点拎回了自己的屋子。 徐夫人憋了一肚子的气,却不能拿阿锦怎么办,这让她心里很是不痛快。 若不是她母亲勾引徐云朗,她也不至于成了一个笑话,当年徐云朗娶她时应允过不纳,可转头外头就有了人,当年她出嫁时,那是何等的令人艷羡,可因着阿锦母女俩,她到成了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徐夫人在屋子里,见阿锦这般待她,牙都快咬碎了。 第48章 [vip] 阿锦在心中数算着日子, 想着还有还有五日就要见到衡庭了,她翻了下自己的衣物,发现都灰扑扑的, 没有几件漂亮的衣裙, 阿锦想了想, 去新宅子里拿了银两,准备自己置办几身新衣裳。 去了制衣铺, 阿锦给自己和徐子承裁了几身新衣裳,最后, 想了想,又挑了件适合徐夫人的成衣, 一併买了。 回了京郊后,阿锦本想让徐子承把衣裳给徐夫人送去,徐子承却说徐夫人出去了。阿锦没在意,让徐子承试了试新衣裳。 徐夫人是赶在天黑前回来的,回来时她眉眼间透着一股子高兴,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她身上穿着不知道哪来的新衣裳, 瞧着是似是云锦, 阿锦拦下了要去给她送新衣裳的徐子承,没让他送过去。 这几日, 徐夫人少见的没找阿锦的麻烦反倒是成天喜气洋洋的,仿佛是得了什么宝贝般。 不知道她从哪弄来的银子,给她自己找了两个奴僕,阿锦看在眼中, 并未说些什么。 如今虽住在同一个屋檐下, 可她们却比陌生人还不如。 这日, 阿锦想着衡庭还有两日便回来了, 整天翘首以盼,每日都要到院子外的那条官道上去看,阿锦从官道回来以后,瞧见徐夫人正一脸慈和的立在院门口,摆出一副长辈的和蔼姿态同她道:「阿锦回来了,可饿了?我让下人准备了一桌子菜,咱们一家人一同聚聚。」 阿锦瞧着跟变了一个人一样的徐夫人,想了想,摇头拒绝,她并不认为徐夫人会有什么好心。 徐夫人也不气馁,她去找了徐子承,让徐子承来劝说阿锦,徐子承却不听她的,一切以阿锦的意愿为先。 阿锦简单的做了些吃食,用过晚膳之后就回了自己的屋子。 深夜,一股白烟瞧瞧进了阿锦的屋子,徐夫人手里拿着一件粉色的衣物走了进去。 许是她的迷药不正宗,阿锦隐隐约约听见了徐夫人的声音,她正在同一个声音苍老的人交谈。 「这丫头就给你了,你说的银钱和宅子呢?」徐夫人压低声音道。 徐夫人说话的是一个年迈的老秀才,老秀才姓王,因仕途不得志,转而经了商,因着聪明才智,混成了一个有名的商户。 王秀才将一个匣子递她,道:「都在这了。」 徐夫人欢喜的接了过去。 如做梦一般,徐夫人和王秀才说的话一字不落的传进了阿锦的耳朵里。 不知过了多久,阿锦醒了来,她睁开眼,瞧见了自己身上穿着的粉色吉服,之前听到的话如泉水般涌入阿锦的脑海。 徐夫人这是迷晕了她要把她嫁给一个老秀才做妾。 阿锦一咕噜从榻上爬起来,脑袋当即一片眩晕,徐夫人好像还给她灌了酒,阿锦连脚步都是虚的,酒劲上来,阿锦眼前的物件开始晃动,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便是要跑出去。 第83页 她眼瞅着那个窗户从一个框变成两个框,脑子被酒劲侵袭,愈发的不够清醒。 正当她摸索到窗户,正要翻出去的时候,耳边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声音:「阿锦,你要去哪?」 来人身披一件玄色蟠螭纹披风,英俊高挺,身上带着一股未消的寒气。 阿锦听到声音腿一软,从窗台子上落了下来,男人身形一动,将人稳稳的抱住。 阿锦双眼迷濛的看向身前之人,一双水光潋滟的杏眸盯着眼前之人看了许久,忽然唤道:「阿,阿兄?」 半响,她看着男人沉沉的目光,又慌乱的摇头,改口道:「太子殿下。」 他已经不是她的阿兄了。 她身穿一袭粉色的吉服,在月光的照映下,漂亮的眼睛里似乎含了水光,因为饮了酒的缘故,小脸泛着红,犹如夕阳落时的红霞,美不胜收。 衡庭看着怀里娇艷可人的小姑娘,眼眸沉了沉,启唇道:「叫夫君。」 阿锦晕乎乎的,听着他诱哄的话并未应他,只道:「不能叫,我们还没成亲呢。」 倒是还有些理智。 衡庭那双深邃的眸子里闪过片刻笑意,抱着她的手紧了紧。 阿锦晕乎乎的,并未闻到衡庭身上有一股腥甜的气息,隐隐约约的,倒是不明显,她依偎的在衡庭怀里蹭了蹭,闻着他身上熟悉的那股味道,小声哼哼道:「殿下,你终于回来了,我好想你。」 小姑娘的声音里夹杂着浓浓的依赖,衡庭低头,目光专注而温柔的看着她,用令人心安的声音道:「嗯,我回来了。」 翌日,阿锦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被人紧紧的抱着,想到自己那日听到的话,阿锦心一下子沉到谷低,来不及看旁边人的容貌,下了榻就要跑。 刚一动,便听到了那人道:「阿锦这么早要去哪?」 阿锦眼眸一瞬间瞪大,僵硬而又不敢置信的回头,「殿下?」 衡庭坐起身,散露出一大片胸膛,上面有着暧昧不明的红痕,像是被人咬的。 他道:「阿锦这是想不负责任,阿兄从小教了你不少道理,可从未交过你做了坏事就跑。」 阿锦看到那些齿痕的时候,一张小脸腾的红了个透彻,方才他们睡在一起,那这些红痕,是她……弄得? 阿锦感觉无地自容,偏那个人无所察觉,他一副自责的模样,道:「怪阿兄,阿兄太久没给你买糖葫芦吃了。」 她这是抱着他的胸膛当糖葫芦啃了?阿锦一副呆滞的模样,半响,才艰难道:「是阿锦唐突了殿下,还望殿下不要怪罪阿锦。」 「唐突吗?孤倒是不觉得,孤喜欢极了。」衡庭慢条斯理的穿上衣裳,一步一步地靠近阿锦,他微微弯腰,将头抵在了阿锦的额上,道:「孤等这一刻等了太久了。」 阿锦本还没明白他这句话,直到门外传来太监传旨的声音。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闻安平县主温良恭顺、品貌出众,且于江山社稷有功,朕与皇后闻之甚悦。今太子正值婚娶之时,当则此女以配。为成佳人之美,定天赐良缘,特将安平县主许给太子为太子妃,一切礼仪,交由钦天监与礼部共同操办,择日晚婚,钦此。」 作者有话说: 正文到此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