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件事后,爷跟柳少夫人就没有再见面,连跟着定远侯府都远了联系。”柏福顿了下,“小的打听到过些日子白大公子就该到江南了,爷既然还介意着当年的事,夫人也别对这事太热心,这谁是谁非,谁对谁错,咱们都是局外人,哪能那么清楚。”
“白公子要来江南?”尤妙就注意到了这句话,眉头蹙了蹙。
柏福不知道尤妙怎么格外注意这个消息,照实道:“按着小的打听的消息,白大公子至多了还有三天就会到江南。”
按着她上一世听说,白氏会嫁到柳家,是因为上一辈许下的婚事,而柳家人并不满意白氏这个儿媳妇,理由尤妙上一世不明白,白氏怎么都是侯府千金,就是不满意好生供养着就是了,做什么要弄那些下作手段。
而现在听到柏福说的一番话,柳府人不满意的原因就显而易见了,白氏虽然是侯府千金,可不受外祖家喜欢,至于在侯府本身也是个尴尬的存在。
对于世家名门,有什么比给嫡长子娶个无用的媳妇更让人心烦了。
但就是这样,尤妙爷不觉得白子越会放着白氏不管,就算不是一母所生,但怎么也是他的妹妹。
她只是席慕的一个妾侍,他都能几次伸出援手,还记得她有次逃离席府,因为准备不周遇上了地痞流氓,她对于白子越只是一个陌生人,他都不惜受伤救了她。
这样的好人……尤妙皱了皱眉,难不成是上一世的谣言有误,白氏是罪有应得?
但什么罪都不该让个柔弱的闺中妇人被毒打致死,除非这事也是谣言。尤妙越想越迷糊了,或许一切要等到白子越到了江南,看到他的所作所为才能解开谜底。
“柳少夫人到底是做错了什么,你查到了没有?”
柏福摇了摇头:“这事柳府口风太严,小的没打听到,再加上爷不想管这事,所以也探不到深处。”
发走了柏福,尤妙一个人靠在榻上沉思,本想等到席慕回来再试探试探他的意思,到了上灯都没见他归来。
“要不然派人打听打听爷在哪儿,夫人去跟爷道个歉,别让爷气恼不归家。”被孟素谴责的目光看着,尤妙有些明白当年席慕为什么那么喜欢她了。
这都没成席慕的人呢,都晓得站在他那边一致对外了。
“爷应该是有事,冒冒失失的去打扰他才反而让他气恼。”
有时候孟素真觉得尤妙对席慕不上心,若是上心见席慕气恼不归家,那还会有那么多的理由借口,不该担忧地不顾一切的去找人。
“怕打扰了爷所以才先让下人探探爷在什么地方,若是爷有事送件披风也好,就怕爷心中存着气在外头独自喝闷酒。”
席慕会独自喝闷酒,那简直滑天下之大稽,对于席慕来说,喝酒身边要有不下二十个美人伺候才对。
几个吹拉弹唱,几个捏腿揉肩,怀里搂个两个,还有为他喂酒,给他剥水果吃的。
他从来都不会委屈到自己。
再说有什么可气的,柳宇齐的话叫他怼回去了,白氏跟他当初的事情,他自己不是也耀武扬威的在白氏的病榻边找回场子了。
至于她,他若是嫌她让他生气,最好快点把她赶走了。
隐约见到尤妙面上的嘲讽,孟素咬了咬唇,难不成席慕就爱尤妙这副对他虚情假意的模样,也不再劝解,而是直接去派了人借着尤妙的名义去寻席慕。
尤妙早早睡下,并不知道这件事。
“晓得找爷了?”席慕喝的脸颊泛红,狭长的眼眸挑起,流光溢彩。
邻水的窗户打开,寒风吹得他鼻间吐出的气都是浓郁的白。
还叫孟素猜对了,席慕就是一个人在喝闷酒,本来之前是叫了几个伶人作陪,后面嫌她们吵,又嫌她们脂粉味浓,就把人都轰了出去。
听着远处画舫传来的隐隐筝声,自斟自饮。
柏安看着主子的样子,猜测着他如今到底是为了白氏而烦恼,还是为了尤妙而烦恼。
见传来尤妙在寻他消息,他的神态就变了,也就有了答案。
白氏算是什么,尤妙才是心头宝。
只是把消息传回去,柏安见来的是孟素,而不是尤妙,略微疑惑地往她身后瞅了瞅:“夫人呢?在后头?”
孟素摇了摇头:“夫人派我过来,有话让我告诉爷。”
柏安打量地瞧了她一眼:“咱们都是当下人的,有些话我就明着说了,爷说了谁都不见,今个来的是夫人,当然不算是‘谁’里面,我把人放进去也没事,但要是放了无关的人进去,爷追究起来我就得屁股开花,你的下场也好不到哪里去。”
孟素咬牙:“的确是夫人叫我过来的。”
“你等等,我先去传话。”
听到脚步声,趴在桌上的席慕,懒洋洋地掀起了眼皮,见来的是个男人,眼睛又半阖了回去。
“夫人叫了孟素姑娘过来,爷要见见她吗?”
听到尤妙没来,席慕眉头蹙了蹙,反应了片刻才想起了孟素是谁。
“她来做什么?”
“若是爷不想见她,小的这就让她回去。”
“不,”席慕懒洋洋地拦道,“爷要看看尤妙叫个她喜欢的女人过来是想做什么。”
席慕对孟素的印象就是她是尤妙喜欢的丑女人。
见席慕的模样像是喝的有点多了,柏安有些犹豫,孟素明显对主子是有意思的,这满席家的人也就尤妙看不出来了。
“还不去。”席慕抬起头拧着眉看向柏安。
“小的这就去。”
出了房门,柏安走到了孟素的面前,特意提点道:“你还记得夫人对你的好,就该知道进去了别起什么怀心思,免得惹得夫人厌烦。”
孟素轻咬唇瓣:“柏安哥还记得自个是谁的小人,是谁给你发月钱吗?夫人对我的好我自然不会忘记,我也不可能做出惹怒夫人的事,但是柏安哥你是爷的长随,该为爷着想,怎么能口口声声都偏向夫人。”
越说,孟素就越觉得席慕可怜,他真心实意的对尤妙,尤妙不领情,连着他身边的下人也都全部偏向尤妙,没一个人站在他那一边。
柏安闻言斜眼看向孟素,她懂个屁,尤妙高兴了他们爷才能高兴,若是尤妙不高兴了,他们爷就能翻天覆地去。
“你晓得该怎么做就对了,说完了话就别耽搁快点出来。”
说完,柏安按着孟素的背影,总有种不安的感觉,眼皮子也跳了起来,今日不会要出什么事吧。
孟素进屋就嗅到了满屋子的酒味,看在趴在桌上的席慕,心中心疼的直抽搐,见到旁边的八宝架上挂的披风,便拿下搭在了席慕的身上。
刚搭上,就见没什么动静的席慕突然伸出了手,抓住了孟素的手腕。
一番挣扎,披风也落在了地上。
酒意上涌,席慕眯了眯眼才看清面前是谁。
只是制住她手腕的力度没有减轻。
孟素觉得自己手腕都要被捏碎了,忍着疼意:“我以为爷睡着了,怕爷着凉才取了披风想给爷披上。”
席慕甩开了她的手:“尤妙要你来说什么。”
说到这个,孟素没怎么犹豫地就跪在了地上:“是我借着夫人的名义找爷,奴婢觉得爷一定是在等着夫人寻爷,不愿意看到爷等不到人,才擅做主张。”
席慕眯眼看向地上的女人,带着醉意慵懒的声音,倏然发冷。
“想死?”
孟素害怕地抖了抖:“我……就是再来一次,我也会擅自做主,我感激夫人同样也感激爷,我不能任由爷独自难受,夫人根本就不关心爷,连柳少夫人她都问了几次,但是却一句都没有问起过爷。她是个善心人,却没有把心放在爷的身上,听到白大公子都比听到爷的消息要高兴。”
一口气说完,孟素僵硬着脖子根本不敢抬头,感觉着周围的静谧无声,恨不得把头都往地上埋。
“我与她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一个丫头置喙了。”席慕一把扯起了她的头发,逼着她与他对视,又猛地把她扔远了。
说完觉得没意思,他本来就是见尤妙好奇他之前的事,想着找个机会把事情告诉她,顺便用醉意讨些卖可怜讨些安慰。
情人之间的乐趣,跟孟素这些外人有什么关系。
干脆站起,席慕没有再看孟素,离开了屋子。
孟素忍不住捂住脸哭了起来,席慕怎么就不明白,尤妙对他没有半点的真情实意,她只是利用他,想让自个家发达,拦着别人不准亲近席慕也是自私,什么因为太爱容不得别人,不过是怕被分薄了宠爱,恃宠生娇,不顾及席慕的感受想法。
……
一路到了宅子,席慕吹着冷风,酒也醒的差不多了,正思量着回去要怎么惩罚尤妙。
自个不来就算了,竟然弄了一个丑女人来恶心他。
走在石头粒铺的小道上,席慕遥遥看到尤妙住的地方已经熄了烛火,咬牙切齿骂了句没良心的女人。
不过也习惯了尤妙大大咧咧,在大事上精巧,在小细节上没脑子。
踏进了房门,席慕把在耳房守夜的丫头赶走了,不打算点烛火,也不打算脱下外衣,打算用满身的冷意跟酒气去惩罚惩罚帐幔里头没良心的女人。
脚步轻巧地迈了进了内室,席慕低头看着尤妙安稳的睡颜,刚伸手打算摸上去,就见尤妙嘴嘟囔地动了动。
手倏然一僵,席慕脸色猛然黑了下来,摊开的手捏成了拳头。
以防是自己听错了,便蹲下了身子,耳朵靠近了尤妙的嘴边。
可惜除了那一声,尤妙便抿唇翻过了身,席慕没有动作,只是安静的等着。
说起来不知道算不算皇天不负有心人,老天爷铁了心要让席慕今夜无眠,片刻他又听见了尤妙再次吐出那个称呼。
清晰简洁,完全做不了假,不可能存在听错的误会。
——白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