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从里间走出来的崔秀荣疑惑地眨眨眼睛。


    她应该是瞧出了李纯揆笑容间掩饰的少许尴尬，倒也没再多问下去，很快就笑着对众人说：“怎么样，这件？”


    大家的注意力这才转移到她此时换好的那件婚纱上面。


    “很不错啊。”姐姐崔秀珍直接上前，动手扳着她的肩膀前后看了一遍，“比我想象中还要适合你。”


    还坐在沙发那边的李纯揆等人也连忙出声附和，表达了赞同的意思。


    林允儿左右看了看，然后就尝试出声提议：“那个，我感觉，其他部分都不错，不过把那朵纱花去掉，这样会不会更加衬托姐姐你的肩线？”


    假如是其他方面还不好说，但在服装搭配上，她自认还是有点发言权的。


    “是吗？”她这一开口，崔秀荣似乎才注意到她，和善地一笑过后，便转身和店员开始讨论。


    趁着这段间隙，权俞利把婚纱店的几本展示册递给林允儿，低笑说：“看来今天找你是找对人了。我们几个，包括纯揆在内，一点时尚细胞都没有。偏偏今天秀妍那丫头又要加班。之前这上面的几套婚纱真是把我看得眼睛都要花了。”


    林允儿也对她笑笑，在翻开展示册的同时，余光却瞟向了不远处正和姐姐一起跟店员进行沟通的崔秀荣。


    仅仅是试穿的版型似乎也相当合身，紧贴的束腰与下半身蓬松的裙摆呈现出相当流畅的曲线，那套洁白的婚纱穿在崔秀荣的身上，仿佛连整间vip室的灯光都跟着明亮了起来。


    林允儿忽然就思维较为跳跃地想起了小说世界的事情。


    这次她回去，少女时代正在积极筹备组合的后续专辑。除了因为车祸事件而不得不从九月延期到十月的《the boys》以外，她们还打算在年底发行一张再版专辑，其中会收录一首名叫《time machine》的新歌。


    关于这首歌，林允儿记得专辑的企划是有准备后续拍摄mv的，而在mv的剧本设计里面，据说她会换上一身婚纱造型。


    这件事最早的时候还在少女时代内部惹起过一阵嬉闹，年长的姐姐们纷纷调侃她，当时也包括了秀英在内。


    这就是造成林允儿眼下心情非常微妙的根源。


    即便是对于走到2011年的她们来说，像“婚纱”“婚礼”“结婚”之类的名词，意义也还仅限于工作时需要用到的道具或是偶尔口头上的玩笑。


    林允儿从来没想过，或者说还没预备好这么快去真实地面对婚姻这种事。


    可是现在，她发现自己好像突然之间就身处其中了，哪怕是站在旁观者的角度。


    她开始一语不发地侧头注视着崔秀荣的身影，唇角微抿。


    也许婚姻真的会改变一个人，又也许这个世界的崔秀荣本身就和她所认识的那个人存在着很大差异，林允儿有点形容不来她今天晚上见到对方的感觉。


    “我估计直到婚礼结束为止，在这段时间里，秀荣她可以原谅这世界上绝大部分的错误。”金孝渊吃着零食说，“我还以为她的状态会有点不一样呢。也是，本来结婚就是这个样子。”


    林允儿回过头来好奇地问：“本来就是这个样子……是什么样子？”


    金孝渊便对她一扬下巴说：“看上去不是很幸福吗？”


    “‘幸福’？”林允儿轻轻咀嚼着这个字眼，心里面升腾而起的是一股意外的情绪，针对于她自身的意外感。


    她刚才努力去想了半晌，想用简单的语言概括和描述出崔秀荣今晚身上给人的那种感觉，但不知道为什么，竟然迟迟没有想到这个最为普通也是最为正常的形容词。


    “你这不是在说废话吗？”旁边吃上糖果的李纯揆瞥了她一眼，“怎么说也是男女朋友，我私下都听秀珍说了，两个人别提有多恩爱了。这次的事情其实也是，一方是想为对方付出，另一方是不愿意如此，说到底还是基于爱情。”


    “基于爱情，最后也不一定会幸福啊。”金孝渊嘴里下意识感叹地接了一句，俨然有着过来人的口吻。


    坐在她左右两侧的权俞利和李纯揆马上就用手肘捅她。


    受到提醒后，金孝渊看着那边没听见几个人谈话的崔氏姐妹，表情也转而变得歉意。


    她吸吸鼻子，不再去提那些听上去很像是在诅咒崔秀荣这段婚姻的话题，想了想就唏嘘不已地呢喃：“我突然想起来我结婚之前的一些事情了。”


    在场的权俞利和李纯揆听到这话就对视了一下，随即两人脸上都默契地露出淡淡的笑容来。


    “你结婚的时候，那还是我人生第一次给人当伴娘来着。”权俞利拿起桌上的水杯摇着头说，仿佛往事不堪回首。


    李纯揆在边上轻笑着，大胆地向并不知情的林允儿揭露她的糗事说：“俞利她的皮肤不是不太白皙吗？其实年轻的时候更严重，那时候我记得还有个‘水中黑珍珠’的外号来着。总之，孝渊结婚的时候，我们其他人穿上婚纱都没什么问题，只有她一个人在那里问能不能把伴娘服换成黑色的……”


    等她把话说完，别说是林允儿，就连金孝渊和权俞利本人都失笑出声来。


    权俞利一边没好气地白了白李纯揆，一边倒也落落大方，对同样有些忍俊不禁的女孩说：“那都是七八年前的事情了，我那时候才二十岁出头，对于自己的外貌在意一点也很正常。她们这群丫头，一个个穿上白色的婚纱都很好看，衬得我站在旁边皮肤更黑了。所以那时候才脑子不太正常地跑去问了一下。”


    “呀，说起皮肤白不白的问题，当时我这个新娘也没好到哪里去。”金孝渊对她忍俊不禁地说，“你那个时候，分明就是看到软软和宋演他站在一起，然后……唔！”


    话没来得及说完，这回权俞利很干脆利落地拿起一块小蛋糕塞进了金孝渊的嘴里。


    待她回头迎上林允儿略带疑惑的目光后，先不明显地张了下嘴才状若镇定地说：“没什么。这丫头有时候没喝醉也爱说些疯话，她以前在我们中间的别名可是叫‘金炸弹’来着，意思是经常发出一些炸弹发言，也不管会不会涉及自己或者别人。”


    其实对于俩人以前的脾性都相当了解的林允儿在听到这番解释还没表示什么，她就看到李纯揆和金孝渊躲在权俞利的脑后挤眉弄眼，心下了然，明白这是任宋演曾经和她们经历的众多回忆中的一段。


    她善解人意地没去向权俞利追问个究竟，只是依然悄悄生出了好奇与探究的心思。


    理由也不光是因为这是这个世界的权俞利等人的过往，也在于她对于以前的任宋演同样有了浓重的好奇心。


    二十代的任宋演、刚和李纯揆她们认识的那个人，会是什么样子呢？


    “二十岁的宋演哥是什么样子吗？”


    由于李纯揆自己的一时失言，不管是崔秀珍，还是今晚在场的权俞利两人，大家似乎还真就默认了在婚礼上充当伴娘的这件事。


    崔秀珍很快把三个人拉去了里间，先挑选看看合适的伴娘服，而作为新娘本人的崔秀荣多半也乐见其成，或者说并不在意朋友们和姐姐这种玩闹性质的做法。她趁此时间，抓着婚纱蓬松的裙摆，总算找到机会好好地坐下来休息一下。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被单独留下的林允儿见没有旁人在场，便向喝着水的崔秀荣提出了以上那个问题。


    受到询问的崔秀荣大概也觉得很新奇，她抿了抿嘴，拧好矿泉水的瓶盖后就思索着说：“嗯……还真挺难回答的。我刚和宋演哥他认识的头几年，我们之间的关系其实远没有后来那么亲近，互相只能算是熟人而已。”


    “说到这个，”林允儿的注意力立刻被带偏，她想起了另一件自己早就想知道答案的事，“姐姐你和任作家他，是什么时候认识的？我知道你说过你们是大学期间认识的，按理说，姐姐你应该差不多是在08、09年上的大学吧？可是在此之前，作家他不是已经把你的名字写进少女时代里面了吗？”


    “关于这个问题，我以前也听别人问过。”崔秀荣一听就笑了起来。她的嘴型本来就宽，咧开后便给人极为爽朗的感觉。


    “实际上这确实不是巧合，”她解释说，“我和宋演哥他虽然是在大学期间才认识，但在此之前，他其实早就从我姐姐那边听说过我的名字了。”


    “秀珍姐吗？”林允儿惊讶地问。


    崔秀荣点头说：“我姐姐她除了舞台演员的正职以外，也有在当配音演员，特别是给一些动画配音。她和宋演哥就是因为这样，在一次配音工作中认识的。我后来也是一样。”


    林允儿不由得茫然起来，“动画的配音工作……这和作家他有什么关系？”


    “允儿你不知道吗？”崔秀荣很是惊奇，她好像想说些什么，话音顿了顿又转而进行简单的说明，“宋演哥他在没当作家之前，最先被公众知晓的身份就是配音演员。不过这么说也不太准确，宋演哥参与的配音工作并不多，只是他从小时候开始就专门被选为一个系列的角色配音了，所以基本在那个系列或者其他相关的制作上，他会被邀请去进行配音。当然，现在他已经完全没再做这些事情了。”


    从崔秀荣这里得到的这个消息相当超乎林允儿的意料。


    她吃惊了一阵，当思绪平复下来后，又发觉自己的心情没有特别意外。毕竟她以前就陆续从任宋演周边的人口中听说了这个家伙的才能，在文学方面就不提了，既懂音乐又会画画，完全的艺术天才，现在只是多个配音演员的身份，确实没必要大惊小怪。


    当然……这也很厉害就是了。


    坐在女孩旁边的崔秀荣暗中观察着她的表情变化，觉得分外有趣，微微调侃地出声问：“允儿你是不是感觉宋演哥他，真的和普通人差距很大？”


    林允儿一下子回过神来，看看崔秀荣的眼神就赶紧否认：“我只是，比较惊讶而已……因为姐姐你想，以作家他平时那副样子，要怎么去配动画片里的角色？”


    她说到这里似乎也自我找到了底气，声量渐渐提高说：“对吧？我就算是努力去想象，也想不出作家他要怎么去诠释那些充满童心的作品。”


    “那看来我之后有机会要去找找当时的录像给你看一下，我保证允儿你看了之后会吓一跳。”崔秀荣颇为神秘地笑着说。


    紧接着，她也不等林允儿再问就径自往下说：“不过呢，宋演哥他和我第一次认识，合作的那个工作确实也和童心沾不上边。我记得……那是一部外国引进的动画电影，关于爱情题材的，名字叫作《how great is your love》？”


    崔秀荣低头拿出手机搜索，“让我看看。韩国名字是叫……《春日》？啊，没错，在韩国这边的译名叫作《春日》。允儿你看过吗？”


    “《春日》？”林允儿的脸色刹那间又显得有些怪异。


    而留意到她这一反应的崔秀荣也在眨眨眼后“啊”了一声，她莞尔地拍拍自己的额头对女孩说：“我差点忘了……宋演哥他把这个名字写进《star world》里面对吧？”


    “嗯……而且是里面，少女时代的秀英在组合第三张正规专辑的时候写的词。”林允儿语气依旧古怪地点着头回答她。


    “我还记得这段情节。我还是在很多年前看的，现在全忘光了。”崔秀荣微笑地感慨。


    她手中拿着瓶装水，整个人忽然像是陷入回忆一般。


    过了片刻，她才侧头对林允儿开口说：“你知道吗？最初我听姐姐说她的一个朋友想以我为原型在他的小说中书写一个角色的时候，我心里其实很不高兴来着。”


    林允儿若有所思地说：“这也很正常吧？当时你们也不认识，而且普通人也不希望自己的真名在小说里曝光吧？”


    “不。”崔秀荣却淡笑着摇头，“当时我其实并不是在意这个。我在意的地方其实是……我听完姐姐转述的设定之后，我感觉自己好像被他洞悉了心思一样。不瞒你说，我以前还真的想过，去出道当idol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