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静一静。”顾正东等他们情绪发泄差不多了，又一举手。


    众人安静下来，今天太兴奋了。


    所有事都怕悬而未决，之前的两年，他们获得消息不对等，一直在猜测，在这猜测中，被煎熬得生不如死。


    现在突然有人能对话了，这本身就是一个很大的进展。


    “兄弟们，我接手这笔债务的时候，就想好跟你们共进退了，别问我原因，只看我能力。”


    这时浓云密布，刚才说要过来的乌云如约而至，天空突然就黑下来，人影晃动，根本看不清人。


    葬爱小子突然就懂事了，拉亮了走廊的灯。


    60度的灯泡给顾正东罩了一个光环。


    后来那些在场的人，回忆这天的事儿，都忍不住说，他就像一个救世主，像一个神。


    几百人的现场，异样安静，只有大雨将至前的狂风，沙啦啦卷过去，一块旧油毡纸被带上天，越飞越远。


    “我明天过来，带着打印好的合同。每个人先领五十元，和剩下钱的欠条。”


    这是老厂长说的，他没把卖厂子的钱私吞，先按人头发下去，一人分得五十元。


    听说先能领五十元，还有欠条，这已经是很大的进步了。


    “有欠条就好，以后他不给钱，告他都好告。”有明白人深度解读了一下。


    这时大雨已经到了，豆大的雨滴在地上砸出一层灰尘，人群一哄而散。


    顾正东也随老厂长走进屋去。


    “爸！你要把卖厂子的钱全给他们分了？”葬爱小子听明白了，跺着脚叫道。


    “滚！”老厂长看也不看他，吐出一个字。


    “那我先回去了，那边还有事处理，明天我过来。”顾正东起身要走，老厂长叫住他，扔过来一包东西。


    顾正东打开一看，是一件旧的绿雨衣，这可是过去的劳动保护，那质量叫一个好。


    他穿在身上，走进风雨中。


    顾正东在外面没有叫到出租车，这年头出租车不多，极端天气，很多人都会选择不出车。


    他回到家时，已经到了晚饭时间，屋子里亮着灯，看得他心头一暖，有人等的感觉真好。


    “爸爸回来了！”小小叫了一声，几个孩子跑到门口来迎他。


    “爸爸身上湿了，不要抱。”顾正东把雨衣脱下来，上身还好，裤子一直湿到大腿，他刚解开皮带，就听有人轻咳。


    顾正东回头一看，就像见了鬼，瞬间把皮带系了回去，谁能想到，霍小娇在。


    “我不放心，等你回来问问情况。”霍小娇说着走到窗前，看着窗外。


    这是给他换裤子的机会。


    顾正东拿了一条干裤子，跑进小屋，换好了才出来。


    龙龙已经给他打好洗脸水了，小强拿着毛巾站在一边。


    “你平时洗脸，都是这排场？”霍小娇忍不住打趣，她看出来了，孩子们是真心爱着顾正东的。


    “可不是，帝王待遇！”顾正东心情大好，回到家跟孩子们一起，他的心情就会很放松。


    “小明晚上回来没淌水吧？”他惦记小明的脚伤。


    “我背他回来的。”小强忙说。


    “真乖，作业写完了？”


    小强眼神一暗，把头低下了。


    “没事儿，一会叔叔帮你。”顾正东安慰道。


    “快吃饭吧，一会凉了。”霍小娇催促道。


    顾正东瞧了一眼，桌上有四个菜，油炸花生米和炝干豆腐丝应该是打包回来的，还有一个茄子炖土豆，应该是白奶奶做的，还有个肉丝炒蒜苔，应该是霍小娇加的菜。


    他坐到桌前，小小已经举起小手，递了一个开花馒头过来。


    “我这有热的，听着你回来了。”白奶奶打着雨伞走过来，手里端着盖碗，里面两个大馒头。


    为了方便走动，已经把两家的院墙给拆了，这屋到那屋，几步的事儿，不像原来还要走大门。


    “下雨天凉，您老先回去躺着吧，有事儿我一会去汇报。”顾正东知道白奶奶有腿疼的毛病，心疼她。


    “知道了，我回去。”白奶奶抿嘴一笑，多看了霍小娇一眼，好像明白了什么一样。


    顾正东也不解释，这事儿也没什么好解释的。


    他打算大大方方面对这件事，既然林悄悄已经再婚，他也就无力去挽回了，向前看吧。


    小小已经吃完了，在床上跳来跳去，霍小娇把她搂过来，抱在怀里。


    小小一直很缺母爱，在霍小娇的怀里格外柔弱。


    “小小真好看。”霍小娇忍不住夸了一句，又在小小的脸上亲了一下。


    “小小像我妈妈，就是好看。”龙龙的语气带着不悦，他到底大两岁，明白的多。


    龙龙这样一说，顾正东就内疚了。把碗一推站起身。


    “我送你回去吧，路不好走。”


    霍小娇也识时务，站起身。现在家里别的不多，破雨伞有一堆。


    顾正东找了一把相对好一些的，撑起来，送霍小娇出门。


    霍小娇的小自行车放在架子下，车座已经湿了。


    她推着自行车，顾正东打着雨伞，两个人并肩往下坡走，走到下面才能叫出租车。


    这条马路宽一些，比机械厂宿舍要热闹，叫出租还容易点。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顾正东怕雨淋到霍小娇，恨不能把整个雨伞都罩在她的身上。


    霍小娇不知想着什么心事，格外沉默。


    走到下面，正好有一辆出租车过来。


    顾正东帮着霍小娇把自行车塞进出租车的后备箱，又敲窗子叫司机。


    “一会到地方，师傅帮着把自行车拿下来，谢谢了。”说着，他顺窗口扔进去十元钱。


    霍小娇看在眼中，也没和他争，就由着出租车开走，一句话没说。


    顾正东站在雨中，衣服又湿透了，直到车转弯不见了，他才恋恋不舍往回走。


    机械厂的43万债务，就是他不说，也得传到白奶奶的耳朵里，不是他瞒得住的。


    顾正东说出来时，倒像跟着老母亲坦白，又是怕她担忧，又好像找到了依靠，虽然那个肩膀并不强大，可是能让他休整一下。


    “43万，几辈子能见到这么多钱？骗钱的人，作孽！”白奶奶叹口气，坐起身。


    “大娘，您别担心，我能搞定的，我知道他在哪，找他还不是简单的事。”顾正东安慰白奶奶。


    “你说得轻松，找到他，他就得还？”白奶奶不信，情绪还有点激动，“你这个傻孩子！就是心眼儿太好了，心软啊，做不成大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