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正东见状，有点担心，娴姨是喜欢安静的人，怕这么闹，她心里不舒服。


    正好娴姨从屋里走出来，走到顾正东面前，笑道，“他们乱着吧，我跟你去厂子看看，还没机会去呢。”


    “好。”顾正东忙应了一声，跟娴姨出来。


    从家里到厂子并不算远，可顾正东怕娴姨今天要累了。上午做了点心，去幼儿园又站了半天，又遇到故人心情激动，到底是上了年纪的人。


    出租车停到厂门外，顾正东先下车，过来扶娴姨下车站稳。


    “娴姨，里面路不大好走，别绊着。”


    “你叫我什么？还要叫娴姨吗？”娴姨嗔道。


    “妈！”顾正东冲口而出。这句妈一叫出口，不知怎么眼泪就忍不住了，腿一软，直挺挺跪下。


    “这孩子干什么！”娴姨吓一跳。


    “妈，这事儿马虎不得，我得给您磕个头。以后您就是我的亲妈！”顾正东一个头磕下去，这次娴姨没拦他。


    “我也没想到，孤单大半辈子，到老了有个儿子，上天待我不薄。”娴姨把顾正东拉起来。


    刚听到门外有动静，打更的小孙跑过来，被眼前的一幕吓傻了。


    这厂长脑子没病吧，给一个老太太下跪，还磕头。


    娘俩个进了厂子，顾正东知道今天娴姨的心情起伏大，所以想出来走走，也想给她分一下注意力，就把她带上二楼。


    “妈，这堆里面的东西我也瞧不好，您过过眼。”


    顾正东把灯打开，娴姨看了看就点头，“都是好东西，你这么存着，可是有点暴殄天物。”


    “这不是刚开始，百废待兴，我都不知从哪里入手好了，每天都是一堆一堆的事儿。”顾正东也头疼。


    “有事就记下来，先可要紧的办，到什么时候不要慌。”娴姨说着，俯身捡起一本书。


    “这可是好东西啊，应该是孤本了。”她喃喃说道。


    “妈您喜欢，就拿回去看，反正都是咱家东西。”


    “我现在倒想来你这儿上班了。”娴姨抿着一笑。


    “上班？”顾正东吓得眼珠子差点掉下来。


    “你说我这几十年，热闹繁华见过，乱世见过，孤单寂寞也见过，就是没脚踏实地落在人间活过。跟白姐姐一起生活这些天，我觉得有烟火气儿了。现在你这生意刚起步，我也想帮帮你，没事儿过来一趟，给你打打眼儿，也省得我闲得难受。”


    “您要这么说，欢迎，随时来，别累着就行。”


    顾正东乐不得的，现在就缺少帮手，他身边人不少，可是有头脑的就那么几个。


    娘俩个在厂子里转一圈，有说有笑从里面出来。这边有点偏，出租车不好叫，两个人就边走边聊。


    “小小爸爸！”


    顾正东见一个黑影突然窜出来，吓了一跳，下意识把娴姨护到身后。


    是前园长，短短的几天时间，她好像老了十几岁，脸上全是皱纹，头发也花白了，之前是干练的西装套裙，现在只穿了一条毛巾裙，臃肿，把身材的缺点全给暴露出来。


    “我可找到你了！我可听说了，你跟杜家关系不一般，一定能帮我说话！”园长上前想拉住顾正东的手，他怎么肯就范，一甩就甩开了。


    “我求求你，我从一个小阿姨做了几十年，才坐到园长的位置，不能就这样失去！你帮帮我吧！”园长就差跪下磕头了。


    “这是怎么回事？”娴姨小声问，她还不知道事情的始末。


    “是一些小事儿，妈您不用担心。”顾正东把娴姨扶稳，这才转向园长，“我不知道你现在什么岗位，但杜老的脾气你应该知道，他决定的事，别人是改变不了的，你要求也不应该来找我。”


    “我不找你找谁？我走投无路了啊！”园长说这句话时，眼珠子通红。


    顾正东倒是能理解她为什么这么疯狂，可以看得出，这女人很好面子，这辈子也是为面子活的，现在面子掉了，她活下去的意义都没了。


    “你不要慌，明天我问一下吧。”娴姨突然开口道。


    顾正东也没办法说不要管，不能当面阻止。


    “谢谢！谢谢！”园长一听这话，就一个劲儿鞠躬。


    顾正东趁机扶着娴姨飞快离开了。


    “这种人多余管她。”顾正东不解气。


    “不能把人逼到绝路上，凡事要留点后路，不然她真是没有活路了，只怕要同归于尽，不要命的人最可怕。”娴姨见识多，讲的也是大道理，顾正东无力反驳，就笑了笑，算是听进去了。


    第二天一早，就有电话公司的人过来，是装固定电话的。


    顾正东知道又是杜老安排的，也就没多问。


    “这是号码，杜老说了，要挑个好记的。”老周把个通讯本交给娴姨，上面第一个就是杜老的电话。


    “谢谢，你们想得真周到。”娴姨接过去。


    顾正东见家里用不着他，就骑着二八自行车出了门。


    不想到厂子门口，见停着一辆工程车，也在接电话线。


    “你们也是杜老安排的？”顾正东一惊，昨天娴姨说得好，不让杜老插手他的生意。


    他是有信心把事业做大做好的，杜老掺和进来，他以后就说不清楚了。像某些首富，被扒一下，岳父是谁，父亲是谁，母亲是谁，原来都有后台。


    顾正东可不想多少年以后，自己也被扒出这样的背景，那就是对他能力的一种抹杀。


    “杜什么？不对，是姓周的。”工人看了一眼表格，答道。


    “是我喊人过来装电话的。”周姨在二楼打开窗子，向顾正东喊话。


    “来了！”顾正东三步并两步跑上楼去，进门就笑道，“谢谢周姨，费用直接走账就行。”


    “嗯，我给你弄了一个最优惠的价格。”周姨的办事能力，顾正东是见识了，她说的最优惠，就是最优惠。


    虽然比不得杜老的白送，这花钱得更踏实。


    “挺热闹啊。”葬爱小子的父亲老厂长走上楼来。


    “您怎么过来了，有事儿喊我一下就行。”顾正东忙迎上来。


    “我在家没事儿，就想过来看看，给你带了两筒茶叶，办公室要常备这东西。”老厂长说着，拿出两罐茶。


    “您想得真周到，快坐！”顾正东忙让老厂长坐。


    “你就别招待我了，我不是客人，我是家人。”老厂长拉住顾正东，顿了一下，再开口，嗓子就有些哑，“我今天是来感谢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