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刚见顾正东顺着台阶往下跑，边跑边扒衣服裤子，也追了上去，也是一路甩衣服。


    等他们到江边时，脱得只剩下一条短裤了，两个身影一白一黑，一前一后，扎进水中。


    那个黑点被水卷着往前去，离小舟越来越远。


    看得出来落水的人有点水性，可是没有在江里游泳的经验，想顶着水流往小舟方向游，这样消耗体力过度，根本支持不住，眼见着人往下沉。


    岸边的人越聚越多，都在呼喊，看热闹的都不怕事大，出什么主意的都有。就是风声卷着人声，听不真切，一片嘈杂。


    顾正东游到前面，在他的眼前，那人已经下沉了。


    他憋一口气，一个猛子下去，再出来时，手里抓着一大把头发，把那人也带出水面，是个女孩子。


    这时大刚也到了，搭上一把手，两个人奋力把女孩弄上岸。


    人群围过来。


    顾正东撸了一把头脸上的水，看地上躺着的女孩。


    她也就二十岁左右，面容姣好，皮肤白皙。此时双目紧闭，已经看不到呼吸了。


    顾正东急了，俯身下去，对着女孩的嘴吸起来。


    一下，两下，三下……


    女孩总算是呛了一口，睁开眼睛。


    这时小舟上的年轻人也都上岸赶过来，分开人群。


    “容容！”他们叫的是女孩子的名字。


    容容虚弱得说不出话来，也动不了。她死盯着顾正东的脸。


    不止她，在场的所有人的目光都盯到顾正东的身上，还是下半身。


    顾正东一低头，这才发现问题，他刚下水救人时只想着别让衣裤缠住腿不好游泳，把裤子扒了，现在只有一个短裤，又不是游泳裤，是棉线的，早就湿透了。


    现在只能用四个字形容他的处境，原形毕露。


    顾正东恨不能找个地缝儿钻进去，今天是什么日子，又是大型社死现场。


    他一急之下蹲下身来。


    只能等家人来救他了。


    可是这些人没想放过他，一个老太太挤出人群，走到他身边，神神秘秘问了一句，“小伙子，有对象没有？”


    顾正东气得差点背过气儿去，为老不尊啊，不应该看的不要看！


    “爸爸！”龙龙冲进人群，怀里抱着顾正东的衣服裤子。


    顾正东一把抢过裤子想往腿上套，可是腿上有水，这裤子又不是很肥，穿得别提多费劲了，他一条腿蹦着，想把裤头蹬上，不想向后退了几步，就要往地上摔。


    说时迟，一个男子上来一步，直接把他接住了，一个完美的公主抱。


    顾正东气急败坏，真想跳水里游走。


    “谢谢你救了我妹妹，我叫韩兵。”


    那人伸出手。


    顾正东拎着裤子，伸出一只手，跟他握了一下。


    韩兵跟顾正东的身高差不多，也是一米八五左右，这是个流行大背头和烫发的年代，很多男青年都烫发留大鬓角。韩兵的头发也是带卷的，可是跟流行的不一样，很自然，鬓角收拾得也干净，加上硬朗的五官，瞧着就让人舒服。


    “快送她去医院吧，应该是呛水了，别再有什么问题。”顾正东提醒他。


    “马上，已经叫救护车了，我想要你个联系方式，回头再找你道谢。”


    “这是我爸爸的名片。”龙龙从顾正东的口袋里掏出来一张名片，递了过去。


    龙龙这孩子一向是有主见，又有眼力见儿。顾正东也不知他是哪里学来的。


    “谢谢小家伙。”韩兵刚说完，救护车就开过来，他们抬着容容就走了。


    涨水时江水很脏，顾正东浑身不舒服，大刚也是一样。


    这时人群都散了，散步的散步，烧烤的烧烤。


    刚那个想给顾正东介绍对象的老太太，听到龙龙叫爸爸，也失望地离开了。


    娴姨和白奶奶把东西都收到车上，打算结束这一餐。


    回家的路上，还是大刚蹬车，只是孩子们觉得有点累了，也坐到三轮车上。


    一行人刚骑到正马路上，就见一辆小车一个急刹车停在他们身边。


    顾正东一眼看到，摇下的车窗里，探出来的是君生奶奶惊愕的脸。


    杜君生胆小，没像龙龙那样坐到侧面的车板上，而是坐在车上，比他们矮了一些。


    他看到奶奶时，也吃了一惊。


    可是很快就镇定下来，把眼帘一落，竟是视而不见，连个招呼都没打。


    大刚也不认识她是谁，刚停车时，吓了他一跳，心有不满，骂一句就继续蹬车往家去。


    把老人孩子送回家，顾正东和大刚去了洗浴中心。


    今天是要洗一下才好。


    顾正东刚走到洗浴中心的前台，大姐就看到他了。


    “这么晚了才过来。这怎么身上还是湿的？”大姐突然明白了什么，“你们不是江边救人的吧？”


    顾正东也没想到消息能传这么快，一时还不大好意思承认。


    不想这大姐大嗓门，这么一喊，几个闲人就靠过来。


    “还真是，我刚去看热闹了，是他。”有人指证顾正东。


    “哎哟！这不是活雷峰吗！你快进去洗吧，我不能收你钱。”大姐直接把顾正东买票的钱给扔回来了。


    “兄弟是好人，咱也不能让好人吃亏，来！今天免费给你搓澡开背！”搓澡的师父也仗义。


    顾正东被他们几乎是拖进去的，扔进水池子，他们才肯放手，好像抓到的不是英雄，而是一个做坏事想跑的人。


    顾正东被他们的热情给弄得哭笑不得，大刚倒是很坦然。


    “兄弟，我想把我的废品站关了，跟你去混。我发现跟你一起混，过得更有意思。”大刚等身边消停一下，才对顾正东说。


    “欢迎，现在创业初期，需要的就是人！”顾正东笑道。


    其实大刚早就后悔撤资的事了，顾正东也懂，可有些事是有原则的，说入就入股，说撤就撤资，那公司没章法了。


    反正他心里有数，最早跟他的这些人，他不会亏了他们的。


    “那就一言为定，我把那东西都清给你，地方也不要了，找个地方过一下人过的日子。”大刚一句话，顾正东突然懂了。


    大刚要的不止是跟他一起赚钱，要的是正常人的生活。


    他十几岁起就睡在垃圾堆了，如果不遇到顾正东，这辈子可能就这样过下去了。


    现在他要从垃圾堆里爬起来。


    顾正东发现，一次重生，可以改变很多人的命运，那也是值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