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碧秋像一个幽魂一样回到了别院。暮秋的早晨,河西峡谷里升腾起薄薄的浓雾,如萦绕在人心头的阴霾,消散不去。沈碧秋的鬓发和衣襟上都沾满了露水,湿漉漉的,整个人仿佛浸润在有无的山色之中,浑身都透着萧瑟之意。
江有余有些疲惫地从房内走了出来。他昨天和江寻忙了整整一夜,终于给杨琼止住了血,此刻绷紧的身体才稍稍松弛了下来,精神不免有些涣散,只想着先休息片刻,再回行苑向沈碧秋复命。
江有余刚走了几步,就被站在回廊下的沈碧秋吓了一跳。他惊讶地看着对方失魂落魄的样子,拱手道:“大公子回来了,怎么不进屋里去?”
沈碧秋面无表情,只是低声问道:“子修现在如何?”
江有余微微沉吟,寻思了片刻,还是如实禀告道:“昨日大公子走后,杨琼又有了滑胎之兆,流血不止。属下与江寻合力,方才刚刚为他止了血,如今他正睡着。”
沈碧秋神情漠然,淡淡道:“江先生辛苦了,先去休息会儿吧。”他径直朝前走去,走过江有余身边时,突然低声道,“江先生,从现在开始,把之前给子修用的药全部停掉吧。”
江有余微微皱眉:“依照大公子上回的吩咐,属下如今给杨琼用的剂量已经极少,不会影响……”
江有余还未说完,沈碧秋便打断了他的话:“我说统统停掉!江先生听明白了吗?”
江有余一时没摸准沈碧秋的心思,但还是应承了下来:“属下明白。”他微微有些迟疑,又道,“只是,忘忧属下可以不用,这情蛊之毒只怕是不能断啊。”他仔细看着沈碧秋的表情,言辞却极是恳切,“大公子难道忘了?如果没有情蛊,杨琼体内的蛊虫可能会死,蛊虫一死,这胎儿如何能存活?况且,若是没有情蛊,大公子又如何让杨琼再对你死心塌地呢?”
沈碧秋有些烦躁地挥了挥手,微微闭目道:“情蛊的事,容我再想想。一切等这孩子生下后再说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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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室里的窗户都关着,整个房间都密不透风。杨琼就静静地躺在中间的床榻上,只是一天不见,沈碧秋觉得他似乎又瘦了许多,露在被褥外边的手臂苍白而纤细,仿佛用力一握就会碎裂,只有他的肚子显得更加硕大,突兀地高耸着,让人看着更加觉得怪异。
沈碧秋觉得胸口堵得慌,他一步一步走到榻前,屈膝半跪,目不转睛地盯着杨琼沉睡的样子。一幕又一幕的往事像走马灯一般在沈碧秋的脑海中掠过,他想起少年时的杨琼,杨琼的腼腆,杨琼的锐气,杨琼的柔情,杨琼的骄傲……都交织在一起,叫他魂牵梦萦,欲罢不能。然而,今时今日,昔日的一切美好都已经被他亲手毁去了。他曾经以复仇之名,用过无数种手段来折磨过杨琼,孰知所谓的仇恨不过是一段无稽之谈,但是他的子修,却早已经千疮百孔,不复当初。
沈碧秋再也承受不住,在这无人的寂静的角落里,他终于压低了声音埋首痛哭起来,这种压抑的呜咽之声回荡在狭小的斗室间,更觉凄凉悲苦,催人断肠。
杨琼在半睡半醒之中听到身边似乎有断断续续的哭声。他费力地睁开眼,却见沈碧秋正伏在床头,泪水濡湿了一大片被褥。杨琼从未见过如此伤心欲绝的沈碧秋,不禁有些吃惊,一时间愣愣地说不出话来,只是下意识地伸出手去,指尖轻轻拂过沈碧秋满是泪痕的面颊,哑声道:“阿秋?”
沈碧秋怔怔地抬起头,与杨琼四目相对,心中更是柔肠百结。他捉住杨琼的手,摩挲着对方细长而冰凉的手指,亦哽咽着唤着杨琼:“子修……”
杨琼的心微微有些颤动,似乎要沉溺在对方深情款款的凝望之中,便低声道:“出了甚么事吗?阿秋?”
沈碧秋却是不语,只是沉默着一把将他搂紧,流着泪说不出话来。他觉得怀中的人尤为的羸弱,仿佛自己一放开怀抱,对方的身影便要消散在虚空之中。杨琼的气息一如既往地让他感到餍足。这一刻,他突然惊讶地发现,杨琼身上所有的一切,对他都有着致命的吸引力,杨琼的眉眼,杨琼的气味,杨琼的声音,杨琼的一颦一笑……于他而言,都是无法抗拒的诱惑。然而,一旦想到将来的某一天,眼前这场镜花水月般的春/梦或许就会醒来,杨琼也终有一天会回忆起发生过的一切,沈碧秋的心便一阵阵抽痛起来,几乎不能去想象自己将如何面对那样惨淡的结局。
不……不能够……不能够让杨琼清醒过来……
他想起自己刚才在前院对江有余所说的话,突然后悔了起来。他怎么一时糊涂,竟如此轻易地就对杨琼放手了?
他做不到。假若蝴蝶梦醒,则宁勿去死……
沈碧秋的怀抱让杨琼有一种透不过气来的压迫之感,隐约中,还有一丝莫名的恐惧和荒诞。他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害怕,只是沈碧秋态度实在是有些奇怪,叫他有些无措和彷徨。他逐渐从懵懵懂懂中缓过神来,昏迷前发生的事一幕幕逐渐出现在脑海中,他渐渐回忆起江望对他所说的一切,不禁打了一阵寒颤,凉意从脚底升腾起来,让他浑身泛起了鸡皮。
『他们将你囚禁于此,毒害凌/辱,必定是要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杨琼呆滞地将手覆在自己高耸的小腹上,江寻的话此刻就回响在耳畔:
『殿下能以男子之身怀孕,只怕是中了南蛮瘴疠之地的蛊毒。』
突然之间,杨琼恐惧地发出了一声短促而尖锐的叫声。他张开口,脸上俱是惊恐可怖的神色,像是突然撞见了魑魅魍魉,魂魄都被摄了去一般。
沈碧秋有些紧张地揽住杨琼:“子修?你可是哪里不舒服吗?”他心跳得厉害,覆上杨琼的手,轻柔地抚摸着杨琼的肚子,“我去叫江有余过来。”
杨琼却尖声叫道:“不要!不要!”他怔怔地盯着沈碧秋,无论如何也不愿相信,眼前这个人会将自己推入地狱,只是依旧喃喃地说道,“阿秋,为什么我总是想不起很多事……为什么……”
沈碧秋安慰着拥着他,柔声道:“或许是因为身怀有孕的缘故吧?”他亲昵地贴近杨琼的脸颊,“或许等你生下孩子,便会渐渐想起以前的事呢?”
杨琼闭上眼,脑海里却全都是江寻同自己说的那些话,而沈碧秋此刻的柔情竟让他萌生了些许惧怕,情不自禁地微微发颤。沈碧秋感觉到他身体的僵硬,心中不觉有些疑惑,自从他对杨琼下了情蛊以来,杨琼对自己都是百依百顺,无比依赖,从未像今日这般抗拒。他皱了皱眉,低下头想去亲吻杨琼的面颊,却又被对方躲了开去。沈碧秋的心微微一沉,脸上不免有些淡淡的忧伤,道:“子修,你今日是怎么了?连亲一亲你都不肯么?”
杨琼的心头乱糟糟的,几次想开口问沈碧秋,话到嘴边都硬生生忍住了。江寻的告诫就萦绕在耳侧,他想起那人曾几次叮嘱过自己不可相信身边的人,难道这其中也包括沈碧秋么?他欲言又止,沈碧秋却并不放过他,一遍又一遍地追问着,大概是杨琼眼下的反应太奇怪了,让沈碧秋起了疑心。杨琼觉得自己已经被沈碧秋逼得走投无路,几乎头疼欲裂,终于低低开口道:“阿秋,何晏之是谁?”
沈碧秋瞪大了眼睛,气血瞬间涌了上来,手心却沁出冷汗来。他迟疑道:“子修,你想起了什么?”他心中不禁有些恐惧,暗暗想:只不过减少了忘忧的份量,杨琼便开始有些恢复了记忆,假若给杨琼停了药,是不是捱不到临盆之日,杨琼便会恢复如初呢?到那时,自己是不是会彻底失去杨琼呢?
霎时间,沈碧秋感到自己的一颗心都将跳出胸膛了,面色也有些苍白,低头轻笑道:“子修怎么突然想到了晏之?”
“晏之……”杨琼轻念着这个名字,胸口亦涌起一股暖意,他自然不能提及江寻,便道:“好生奇怪,这几日做梦总是会梦到这个人,只是人影太模糊了。”他冲沈碧秋莞尔一笑,“我与此人可有甚么渊源吗?”
沈碧秋被他的笑容晃了眼,双手却握紧了拳。他本想矢口否认,然而更怕杨琼对自己生疑,反而弄巧成拙,于是勉强笑了笑:“亦没有甚么……太深的渊源……”他觉得自己说每一个字都心痛如绞,“你记得他,是因为晏之是我的孪生弟弟。”
杨琼有些惊讶:“阿秋,你什么时候有了一个弟弟?”他微微皱起了姣好的双眉,似乎有些不解,“你的弟弟为何会姓何?”
杨琼的反应让沈碧秋不禁松了一口气,他轻声道:“我弟弟与我从小失散,他被人收养,半年前才与我相认。你受伤之前曾见过他,所以才有些印象。”
杨琼微微颔首,他又想起江寻的话,便问道:“阿秋,你一定要实话告诉我,这个何晏之……你弟弟他,是不是与我有些过节?”
沈碧秋一怔,一时没有明白杨琼的意思,正思忖着如何作答,只听杨琼又道:“我做了好些古怪的梦,梦里面这个何晏之总是想方设法地想害我。阿秋,不知道梦是真的还是反的?”
沈碧秋有些哑然,正要劝杨琼莫要胡思乱想,转念一想,若杨琼渐渐恢复了一些对何晏之的记忆,难保他们二人将来不会藕断丝连。沈碧秋此刻只觉得如鲠在喉,何晏之与杨琼之间的那些旧事让他心里又是酸又是恨,像是在心头被埋下了一根刺,□□便要血流不止。沈碧秋沉吟了片刻,轻叹了一声,神情中带着微微的恳求,言辞却有些闪烁,似乎何晏之真的做了许多见不得人的事:“子修,晏之他确实做了许多……不好的事……多有得罪之处……你千万不要放在心里。”他说得如此恳切,叫人根本无法怀疑,“我今后一定让他少与你见面,以免他又冒犯了你。”
杨琼心中暗暗想道:难道真如江寻所言,一切都是这个何晏之所为?他喃喃道:“阿秋,你弟弟为什么要害我?”
沈碧秋不知道杨琼怎会有这样的念头,但又不能直接问他,说多了反而适得其反,他此刻的念头只有一个,便是要将何晏之的情意从杨琼的心头彻底地抹去,于是,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模棱两可地顺着杨琼的话说道:“晏之他从小流落江湖,难免沾染了一些江湖习气,又结交了一些三教九流的匪类,确实有些行为不端。”说着,他起身朝杨琼深深作了一揖,“晏之终究是我的弟弟,子修,还请你看在我的面上,莫要同他一般见识。”
杨琼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突然微微一笑,脱口道:“真是巧言令色……油嘴滑舌?”话甫一出口,他才觉得自己这话实在说得莫名其妙,内心竟微微有些波澜,便垂眸道,“真是奇怪,我怎么一想到这个人,就会有这样的想法?”
见杨琼的眼波流转,神情中竟有丝旖旎,沈碧秋心里极不舒服,便顺水推舟道:“是了,子修,若是你见到晏之,他说的话,你大可不必放在心上。”沈碧秋叹了一口气,“他确实最喜欢编些故事,撒谎骗人,连我都被他戏弄过几次,将我耍得团团转……你莫要去相信他说的话便是。”
说着,沈碧秋握住了杨琼的手,微微笑道:“子修,原来是因为想起这些,所以今天连我都退避三舍了么?”他深情地看着杨琼的眼睛,“子修,你放心,只要有我在,绝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他又抚上杨琼隆起的腹部,“还有,我们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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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碧秋哄着杨琼吃了半碗粥,下人们送来一盘甜瓜,沈碧秋亦一口一口喂着杨琼吃了。这样静好的时光总是飞逝而过,沈碧秋又陪杨琼说了一会儿话,然而大多的时候都是沈碧秋在絮絮叨叨地说着,杨琼却是心不在焉,神情愣愣的,仿佛心绪满怀,沈碧秋看在眼里,也不道破,只是更加温情脉脉,柔声细语。
日头渐渐高了,杨琼有了些倦意,身上出了一层薄薄的汗。沈碧秋替他换下亵衣,又绞了手绢,轻柔地替他擦拭身体。杨琼讷讷地看着沈碧秋,只觉得自己此刻置身于沈碧秋的柔情蜜意之中,如同是黏在蛛网上的飞蛾,到死也脱身不得了。
沈碧秋点了点杨琼的下唇,笑道:“今日怎么这样呆?”他突然欺身过来含住杨琼的唇舌,一番吮吻,厮磨了一阵,才柔声道,“但是我却喜欢。”他将杨琼拥入怀中,下颌轻轻抵着对方的额头,轻轻说道,“子修,无论你是什么样子,我都喜欢。”
杨琼靠在沈碧秋的怀里,怔怔出神,许久,才声如蚊蚋般地小声道:“阿秋,我有些害怕。”
沈碧秋知道他临盆在即,难免心生忧虑,便将他抱得更紧,安慰道:“子修,你莫要担心,我会一直在你的身边。”
杨琼那双如水的眼眸慢慢流转着,缓缓说道:“阿秋,你对我的心,我从未怀疑过。就算是莫名其妙地怀了孕,我也……”他咬住下唇,心中竟是一痛,终于还是低低道,“阿秋,你莫要负我。”
沈碧秋只觉得柔肠百结,轻声道:“你即将临盆,莫要胡思乱想,以免动了胎气。”他轻轻拍了拍杨琼瘦削的背脊,只觉得杨琼的身体尤为单薄,这些日子来越发显得羸弱,叫人心生怜惜。他轻柔地安抚了对方一阵,还想再说些安慰的话,低头一看,却见杨琼安静地靠在自己的臂弯里,已经昏昏睡去,柔美的五官犹似一幅画,叫人移不开目。沈碧秋静静凝视了他半晌,才将他轻轻放在榻上,又在杨琼的额头印下一吻。
“子修……”他轻轻唤着杨琼,低声自语道,“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他垂眸微微一笑,“我不管你是谁,不管你是否记起了浮舟,你永远都是我的子修,今生今世,我绝不会放手。”
朦朦胧胧中,杨琼听到沈碧秋离去的脚步声,直到房门被轻轻阖上,他才缓缓睁开眼睛。他有些茫然地看着床顶的幔帐,心中只是尽力地回忆着,暗暗道:浮舟?谁又是浮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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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有余有些诧异地看着去而复返的沈碧秋,迎上去作了个揖。在江有余的印象中,沈碧秋素来专断独行,今日却为了杨琼如此优柔寡断,实在是反常,他以为沈碧秋依旧是为了情蛊之毒而来,便道:“大公子不必担心。属下已经按照您的吩咐,未再给杨琼用忘忧之毒,蛊毒的份量也已经减到了最少。”
沈碧秋沉吟着点了点头,修长的手指轻叩着桌案,他的目光有些幽深,缓缓道:“江先生,子修竟然这么快就记起了晏之呢。”
江有余皱起了眉:“这倒是有些奇怪了。照理说,杨琼体内的毒素未清,不应该如此快就恢复。”
沈碧秋道:“他虽然想起了晏之,却都是一些颠倒古怪的记忆。他还问我,晏之为什么要害他。”他转身看着江有余,“这却是为什么?”
江有余摇了摇头,双眉深锁:“如此看来,杨琼应该不是恢复记忆,而是毒素伤了头脑,因此产生的幻觉。”
沈碧秋先是松了一口气,而后又有些忧虑,凝神不语。江有余又道:“或许是二公子在杨琼心中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以至于他始终无法忘却,只是混淆了……”他抬头偷偷看了沈碧秋一眼,低声道,“混淆了他对大公子和二公子的一些记忆。”
沈碧秋的脸上露出一抹冷冷的笑,淡淡道:“是么?”他转身朝外走去,才走了几步又转过身,对江有余道:“江先生,我收回早上同你说的话。”
江有余讶然道:“大公子还有什么吩咐?”
沈碧秋沉声道:“我虽然舍不得子修受苦,但是更不愿意将他拱手让人。”他轻叹了一声,“万事总是难以两全。与其永远失去他,不如将他困在身边。江先生,忘忧和蛊毒,都不要断。”
江有余道:“大公子的意思,是一切照旧吗?”见沈碧秋只是背对着自己站在门口,并不否认,江有余不由笑了起来,“大公子想明白了便好。”他轻叹了一声,声音中有些玩味,“人生苦短,喜欢的东西便应该牢牢抓在手里。拱手让人,成人之美,岂不是叫自己抱憾终身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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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碧秋只在别院呆了一天,就匆匆赶回了河西。他未曾想到,自己刚将赫连无殊的人头送去西屯,东屯的使者便也到了。赫连博格派人过来传话,已经在东屯的九牧城设宴,要与沈碧秋一叙翁婿之情。
沈碧秋这两日有意躲着沈眉,然而此事兹事体大,不得不去同沈眉商议。父子二人见了面也无他话,两人都刻意回避着前两日的冲突,沈眉对赫连博格的邀请颇有些担忧,道:“只怕这老狐狸已经觉察到甚么,这场鸿门宴少主务必小心谨慎。不如让老奴陪少主一同前往?”
沈碧秋摇了摇头:“如今陈州事急,爹留守后方,孩儿才能安心。”说着,他却转身跪了下来,抬头看着沈眉,“孩儿如今只有一件事还放心不下,请爹无论如何一定要答应孩儿。”他目光如水,“否则,孩儿到了东屯,只怕也无法安心。”
沈眉微微一怔,随之冷哼了一声,拂袖说道:“少主倒是拿自己的性命来要挟老奴吗?”他淡淡道,“除了杨琼,你还会有什么放心不下的?”
沈碧秋郑重地点了点头:“他和腹中的孩子乃是我唯一的牵挂。还请爹一定不要食言。”
沈眉道:“老奴既然答应过你,在孩子出生之前,决定不会对杨琼出手。自然会说到做到。”他心里颇有些不悦,不禁冷笑了起来,“不过区区两日,少主就如此牵肠挂肚。儿女情长,英雄气短,如何能做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