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嘉树手腕上的伤极深,深可见骨,连碗都端不起来。何晏之深怀愧疚,便小心翼翼地服侍少年的起居。嘉树此刻的身体虚弱,何晏之不得已便只能在中州继续住了下来。一日三餐都由店家送到房间。君嘉树靠在床上,看着何晏之一勺一勺喂自己稀粥,心中甜蜜不已。他的眼中带着孺慕的光芒,一瞬不瞬地盯着何晏之英俊的侧颜,他看着对方挺直的鼻梁,略有些深邃的眼窝,还有那双漆黑如点墨的眸子,卷翘而浓密的睫毛微微垂下,衬着那白皙而细腻的面颊,好似一幅叫人赏心悦目的画卷。
何晏之每一次靠近,都让君嘉树心跳如鼓,他觉得自己的心尖儿都在发烧,此时此刻,他真的巴不得自己的手永远都不要恢复了。只有这样凄惨无助的样子,才能羁绊住何晏之,如同一根蔓藤死死将对方缠住。是的,君嘉树心甘情愿化身为那一根蔓藤,然后能够一生一世都缠住何晏之,不离不弃。
何晏之给君嘉树喂好了饭,又用手绢仔细将少年唇边的残渍擦拭干净,才轻轻扶着少年躺下,他给嘉树盖好被褥,便道:“你睡一会。大哥去下医馆。”
君嘉树却拽住何晏之的衣襟,楚楚可怜地望着何晏之:“大哥,不要去。我一个人呆着心里发慌。”
何晏之微笑道:“我去给你配一些换洗的药膏来,去去就回。”他摸了摸少年的头,“你怕什么?”
君嘉树瞪着他那双楚楚动人的大眼睛,小声道:“我怕你一去不回。”他的眼圈渐渐红了,“大哥,你若是一个时辰不回来,我便去街上找你。”
何晏之叹了口气,旋即笑道:“大哥答应你的事一定作数,你不要胡思乱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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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医馆的生意特别好,何晏之取了号,一直等了三刻钟才轮到他。看病的许大夫也是这一带的名医,听了何晏之的述说不由皱了眉头,沉吟道:“按理说,这少年的伤口半个月就能渐渐愈合,如今过了二十日却丝毫不见好转,是否是你照顾不周呢?”
何晏之道:“在下完全按照大夫的嘱咐,每日给他换药三次,也不让他的手碰到水。”他略想了想,又道,“我这兄弟之前被大户人家买去做奴仆,时常受罚挨打,又被灌了一些乱七八糟的药,是否是伤了根基,伤口才迟迟不好?我本想带他来给大夫再瞧瞧,只是他近日身子越发得弱,只走几步便要昏厥过去,我怕他受不住。”
大夫道:“这样吧,我再给你开五日的外敷药膏,若是再不见好,我便亲自出诊。”他低头刷刷地写着方子,又抬头看了一眼何晏之,“不过出诊费有些价高,五两银子一刻钟,来回的路费是六两银子。你过几日看情况再定吧。”
何晏之收了方子,谢过大夫,待出了医馆,已经是晌午时分,他心里挂念着君嘉树,便急急往回赶。然而,回到客栈的房间一看,却不见了少年的影子。何晏之急得手心发汗,匆匆下了楼,便拉住店家问道:“我那兄弟呢?他怎么不在房中?”
店家吓了一跳,有些茫然道:“客官息怒,我们一直没看见那小兄弟。莫非是担心你,独自上街找你去了?”
何晏之急火攻心,一把推开那店家,又冲出客栈,他站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心底里一片茫然,只觉得自己亏欠君嘉树实在太多,不但没有照顾好他,还让这个无辜的少年三番四次因为自己受伤。他看着大街上那些衣着光鲜的少年打打闹闹地走过,一派朝气蓬勃,突然想到,若是以君嘉树的年纪,也应该是无忧无虑的大好年华,却因为命运的捉弄而沦落地遍体鳞伤,而他自己,不正是这命运的推手吗?看书喇
他漫无目的地朝前走着,突然听到不远处有人声的喧哗,人群中有人喊着:“有人晕倒了!这小兄弟怎么了?”何晏之循声疾步跑了过去,分开人群,果然见到君嘉树倒卧在地上,面色一片苍白,连双唇都毫无血色。何晏之的心一下一下地抽痛,急忙冲上前一把抱起君嘉树,口中唤道:“嘉树!嘉树!你醒醒!”
君嘉树悠悠地睁开眼,痴痴地看着何晏之:“大哥……”他气若游丝,“你又不要我了,你说过一个时辰以后就回来的……”他的眼泪扑簌地往下落着,“大哥,你答应过我的……”
何晏之低头看着脆弱的少年,低声道:“是大哥路上耽误了时间。”他将少年单薄的身子紧紧抱在怀里,“对不起,是大哥错了,嘉树不要多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