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纷纷一愣,下意识地往左右寻找,李大勇猛然冲外屋喊道:“小梅呀,如海呢?”
金小梅正端碗进来,听李大勇问话,她一时间呆立在门口,随即反应过来,反问李大勇道“/问谁呢?不是你先回来的么?”
李大勇被金小梅问的一愣,也顾不得混口面条吃了,直接从炕沿边起来就要出门。
可就在这时候,屋外传来了李如海的声音:“呀,都回来啦?今天咋空车呢?”
“小犊子!”金小梅把手里的碗塞给李大勇,转身就往外去。
这时候,王美兰、赵军、李宝玉、解臣也都放下了筷子。
他李如海就一个初中生,天天五点放学,留下值日的话,六点也肯定到家了。
可现在都几点了?
都过八点了,这孩子干啥去了?
金小梅出来一看,顿时愣在当场,只见李如海右手把着挂在右肩上的挎兜子,左手把着挎在左胳膊肘上的土篮子。
满载而归!
“你干啥去了?”金小梅问话的时候,在东屋里吃饭的人都出来了,就见李如海把土篮往锅台前一放,篮子里面装的都是甜菜疙瘩。
“哎呀妈呀。”金小梅伸手推了李如海一下,喝道:“你搁哪儿偷的?”
东北有三宝,还有三疙瘩,分别是芥菜疙瘩、甜菜疙瘩和笤帚疙瘩。
笤帚疙瘩是打人的,而芥菜疙瘩、甜菜疙瘩都是吃的。
这时候东北的冬天,买不到新鲜蔬菜,又不能天天土豆、白菜,所以咸菜就是必不可少的。
各种咸菜层出不穷,而芥菜疙瘩更是家家必腌的一种咸菜。
而甜菜疙瘩,种的人家就少了。
整个永安屯,也没几家种这个的。
李如海小脸上满是愤慨,冲金小梅喊道:“什么偷的?这是我刘娘给我拿的。”
“你刘娘……”金小梅一怔,随即反应过来李如海口中的刘娘,是刘梅她妈,也就是自己未来的亲家。
这时,李宝玉上前一步,指着李如海喝道:“你又上人家家里去了?”
李如海虽然心虚,但仍仰头道:“我今天帮我刘娘、我嫂子干一天活呢!”
谁还没有少不更事的时候?李宝玉干过多少二缺事儿,他自己心里有数,生怕李如海跟刘梅说啥。
李如海闻言,白了李宝玉一眼。说实话,他也不想碰见刘梅。
今天早晨,李如海跟着一帮老娘们儿,正有说有笑地往南大地走,突然在途中遇到了刘梅娘俩。当时刘梅问了一句“这孩子咋不上学呢”,一下子给李如海问愣了。
是啊,他咋不上学呢?
这要是刘梅告诉了李宝玉,李宝玉再告诉给李大勇、金小梅的话,那等待李如海的,又是一场男女混双。
李如海相信自己大哥干得出那事儿,于是便主动请命,帮着刘梅娘俩干了一天的活。
中午的时候,李如海要吃早晨宋秋月给他买的大煎饼,但刘梅拦着没让,而是让李如海吃她们如俩带的大饼子。
按理说,大饼子还不如大煎饼呢。
可你得看怎么吃。
刘梅在周围划拉点枯树枝,使干苞米叶子点着了,把自己带来的大饼子烤了两分钟,又拿出点糖稀来蘸。
大饼子蘸糖稀,绝了!
李如海也算是见过世面的,可哪怕是小淘气、健力宝,在他看来也不如这一口。
见李如海吃得香甜,刘梅她妈韩秋丽就说,要把罐子里剩下的糖稀都给李如海。
这糖稀,是用甜菜疙瘩熬出来,色泽金黄,就如蜂蜜一般。而味道,也不亚于蜂蜜,甜蜜可口,用来蘸热乎大饼子、刚出锅的粘豆包,那是绝了!
在这年头的东北,这一口称得上是老少皆宜。
一听李
如海中午吃的烤大饼子蘸糖稀,晚上啃光头饼子,差点啃哭了的李小巧,挤开人群来在李如海面前,愤愤不平地说:“二哥,你吃好吃的,从来不想着我!”
“谁说的?”李如海把手往挎兜子里一伸,拿出个罐头瓶子,对李小巧说:“老妹,你看这是啥?”
“糖稀!”李小巧踮脚去构李如海手中的罐头瓶,这里面还剩一瓶底的糖稀,对小丫头的吸引力胜过了一切。
李如海把罐头瓶子递给李小巧,然后跟金小梅说:“妈,你明天早晨贴点大饼子,使黑瞎子油煎一下,再蘸糖稀吃。”
煎大饼子蘸糖稀,听得金小梅也是一舔嘴唇,又见李如海从书包里掏出两张大煎饼来,金小梅下意识地接过,并问:“这也是你嫂子她家给的?”
“这个不是。”李如海笑道:“这是我秋月姐给我买的。”
金小梅一撇嘴,自己这儿子一天跟吃百家饭似的,不过到哪儿都饿不着,也是个人才。
这时,李大勇问道:“这么晚了,你才回来,你上哪儿去了?”
“今晚上在我嫂子家吃的。”李如海笑道:“我说我不去,我嫂子硬给我拽去的!”
李宝玉:“……”
从李宝玉跟刘梅定亲以来,他都没在刘梅家吃过饭!
李如海毫不在意的自己大哥妒忌的目光,继续说道:“今晚上我刘娘给我整了四个菜,还有我刘大爷同事给他拿的香肠,味儿还挺好呢。”
“二哥!”李小巧伸出小手扒着李如海书包,脆生生地道:“你还吃香肠了?”
“这个没拿回来。”李如海笑道:“嫂子要给我拿来着,我没好意思要。”
李如海话音刚落,就见众人都转身往屋里去了,只有李宝玉留下,瞪着他问道:“你没跟你嫂瞎说啥吧?”
“我能说啥?”李如海似乎有些不耐烦地摇了摇头,道:“我们就唠点闲嗑。”
李宝玉:“……”
简单的面条配小咸菜,赵军他们吃完了,就拿上手电筒一起出了家门,连找黑虎,带找赵有财。
没错,赵有财还没回来呢。
赵军、李大勇、李宝玉、解臣,从屯南头往屯北找,虽然这时候都已经快九点了,但为了找人,也顾不上惊扰邻居了。
已经睡下的张占山,隐隐约约听见外面有人喊赵有财的名字,瞬间从炕上坐而起,哈哈大笑,吓得熟睡的徐美华一个激灵。
在屯子里转悠了一圈,这个时候赵军有点着急了,且不说那黑虎跑哪儿去了,关键他亲爹也没了。
可就在这时,前头一户人家突然窜出一道人影,李大勇下意识地拿手电筒一照,却见那人闪身没入墙根后。
“大哥?”李大勇试探着问了一句,但没人回答,李大勇顿时打起了十二分警惕,招呼身旁李宝玉、赵军和解臣道:“快看看,那是不是小偷!”
李大勇此话一出,三个大小伙子呼啦一下就围过去了,但见茫茫夜色中一人慌忙逃窜,赵军等人撒腿就追。
此时前面那人落出赵军他们将近二百米,可有李宝玉在,这二百米算个啥?
只见李宝玉后发先至,追上那人,张开手臂一把抓住其后脖领子,大吼一声:“过来吧!你给我!”
那人被李宝玉往后一拽,往后倒退两步,仰面躺倒在地,李宝玉转身往他身上一骑,但听他低声喝道:“李宝玉!是特么我呀!”
“嗯?”李宝玉一愣,惊道:“大龙哥?”
“你特么小点儿声!”王大龙一推李宝玉,道:“你是不是虎?”
其实,李宝玉最不待见这厮了,但这王大龙是赵军家的亲戚,李宝玉没办法。
这时,赵军等人纷纷赶来,见是王大龙,赵军皱眉道:“大龙哥,这黑灯瞎火的,你搁外头干啥呢?”
这根本都不用问,谁都心里清楚,可事情发展到现在,怎么也得给王大龙一个台阶下呀。
“啊……”王大龙从地上起来,拍打下身上尘土,对赵军说:“我那个……出来上趟茅房啊。”
这话纯是扯淡了,没听说家住屯东头,却跑屯西边来上茅房的。而且,就算真是上茅房,也不至于见着人就跑啊?
但此时此刻,不管他说啥,赵军等人也只会选择“相信”他。
见众人都不说话,王大龙转移话题地问李大勇,道:“李叔,你们大晚上的不睡觉,搁外头干啥呢?”
“哎呀。”李大勇叹了口气,道:“你姑父不知道上哪儿去了?我们找他呢。”
“嗯?”王大龙闻言一愣,抬手往几人身后一指,道:“我姑父……不搁那儿呢么?”
众人转身一看,只见赵有财里倒歪斜、晃晃悠悠地从那边过来。
这一看,就是喝多了!
“大哥!”李大勇几步冲到赵有财面前,扶住他胳膊问道:“你不找狗去了么?这搁哪儿喝的?喝这样啊!”
赵军看着赵有财,气的长出了一口气,没见过这么没正事儿,还寻思他出去找狗了呢,没想到竟然是去喝酒了。
这眼下都将近十点了,狗也不能找了,回家睡觉吧。
这时,王大龙想到李大勇刚才的话,便问赵军道:“小军呐,咱家狗丢啦?”
“啊呗。”赵军叹了口气,跟王大龙说:“黑虎丢了。”
“黑虎?”王大龙对这个狗可是有印象,他那次跟赵军合伙打猎的时候,还想跟赵军买黑虎呢,可看后来看了黑虎的表现,他又反悔说啥都不买了。
想起这只狗的“神奇”之处,王大龙摇头道:“小军呐,回家吧,别找了。肯定是谁家母狗起秧子,你家那黑虎闻着就去了。”
不管是谁,一听说是黑虎丢了,全都是这个话。
解臣在一旁插了句嘴,道:“不能是让谁偷去了吧?”
“不能啊!”王大龙摆手笑道:“那狗啥也不是,谁偷它呀!”
要是往常,赵军没准跟王大龙吹嘘一番黑虎的厉害,可今天他真是没心思。不过,他也不认为有人会偷黑虎,毕竟黑虎的厉害,全屯子也只有少数几个自己人知道,谁能特意来偷它呀?
所以,赵军也以为黑虎是奔着哪个起秧子的母狗去了。
不过不管咋的,今天是不能找狗了,赵军等人和王大龙分开,他们带着喝多了的赵有财回家。
等赵军、解臣扶着赵有财回到家里以后,王美兰已经把炕都烧热了,眼瞅着赵有财喝成这样子,王美兰叹了口气也没说什么,只让赵军、解臣把赵有财扶到了炕上。
然后,王美兰还问赵军,黑虎找着没有,听赵军说要明天早起出去找狗,王美兰只点了点头,就让二人赶紧洗漱、睡觉。
这都十点多了,明天还得早起呢。
解臣开了一天车,他是累了,沾枕头就睡着了。可赵军躺在炕上,却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觉。
突然,赵军想到了那天看到的江二栓,他心里闪过一个念头,能不能是张来宝把自己的狗偷了?
因为在上辈子的时候,张来宝就偷了赵军的狗,并将其藏到了42楞场。
于是赵军就想,明天现在屯子里、屯子周围找一圈,如果还是找不着的话,就去42楞场看看。要是自己的黑虎在那儿,这事就妥了。
当初张来宝受伤的时候,是赵国峰出面说和,才让张来宝顺利下山就医的。当时张占山当着屯里屯亲的面打了包票,如果是赵军抓住他家偷自己的狗,那他们家可就摊上了。
而此时远在42楞场的黑虎,和它的主人一样,趴在狗窝前也睡不着。它已经好久没在山里过夜了,冷不丁在山里趴着,四周山上老鸹子叫、夜猫子叫
,各种野兽叫,黑虎根本就睡不着。
于是,它把目光瞄向了对面的两条狗和两头熊。这四个家伙睡得挺香,那还了得?
黑虎呲牙,冲着其中一条黑狗发出“呼呼”的声音,黑狗耳朵一动,抬头看见黑虎冲自己示威,当即起身向着黑虎就叫。
“汪!汪!”凶狠的狗叫声划破夜空,惊走周围山林间夜禽走兽。
黑狗一叫,另一只青狗和两头小黑熊齐齐起身,冲黑虎发出声声咆哮。
此时在屋里的张来宝、徐国华、江二栓、郑金明全被惊醒,他们一个个从炕上坐起,惊讶地看着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