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说来话就很长了。”周至笑道：“这车也不是学校配的，而是赞助课题的基金会为了方便我跑联和乡给配的。”


    说完又调整立场：“不过不要指望资本家心多好，每一份看似诱惑的好处后面都是与之相匹配的代价，只看你要不要而已。”


    “听听人家肘子这觉悟！”沙马就开始教育吴仁中：“这句话你要放在心里边随时想想，反过来说，想要好处，不付出与之相匹配的代价怎么行？”


    “好好好……”吴仁中开始有些不耐烦：“我们去吃火盆烧烤？下去几个月，除了想你，就净剩想肉了。”


    沙马一下就变得笑靥如花：“不行呀，你不先回去见见你姐？”


    “唉……”吴仁中哀叹一声：“肘子对不住了，还真得先见见我们家那活阎王，哎哟……”


    却是手臂给沙马揪了一把。


    接下来的行程就不远了，在新规划出来的航天大道边上有一处小区，低矮而宽敞，门口还有门卫站岗。吴仁中从车窗边露出个头，门卫看清楚人后立马招呼道：“是吴哥回来啦。”


    吴仁中从自己包里摸出来一包烟丢过去，门卫伸手接着，给他抬起了拦车竿。


    车子开进小区，周至说道：“小区好不好，就看门口门卫的年纪就清楚了，想这个小区，保安二十来岁，那就是最好的。”


    沙马笑道：“那要是不好的呢？”


    “要是不好的，门口的就是大爷，退休以后找事儿做的那种，年纪已经六十五往上走，好在那种小区一般门口也没有这样的拦车杆，不然大爷可能都没力气抬起来。”


    “哈哈哈哈……”不光沙马笑得不行，就连吴仁中也乐了：“肘子你这嘴啊，坏起来也真坏！”


    “不过肘子也没说错。”沙马边笑边说道：“我们隔壁小学教师宿舍的看门大爷就是。”


    车子开到一个小院儿门口停了下来，周至就发现这个地方的修法，和旌阳姨伯单位福利房的修法类似。


    都是四层的小楼，小楼的居住面积约莫一百六七平方，但是底楼住房大门并没有开在楼梯口边上，而是还有个小院儿可以进去，也可以改造成车库。


    不过现在还没改，吴仁中将车停在了小院儿里。


    从小院儿出来单独有个入户楼梯可以进入房中，这个底楼还有一个好处就是后面和院墙之间还有一段距离，被夹成了一个一楼用户独享的后花园。


    这样的后花园一般会担心楼上的用户往下扔烟头果皮之类的东西，不过周至知道这个院子一定不会发生这样的情况。


    因为单位福利房，这样的底层一般都是大领导的，顶楼带屋顶花园是给小领导住的，中层职工住的就真是中层。


    至于说普通员工，一般就是小户型，甚至集体宿舍。


    自治州不富裕，这样的房子住的就不可能是一般人，周至倒是上一世就知道了吴仁中姐姐和姐夫的背景，不过现在不能不演戏：“这房子太漂亮了，仁中，这是你姐单位的，还是你姐夫单位的？”


    “这里是新修的州委大院儿。”吴仁中在沙发边的水果箱子里往外拿苹果：“州里分给我姐夫的，我姐在教委上班，她倒是也有一套房，不过是教委给的福利房，不在这儿。”


    “肘子你来凉山是做什么课题呀？”沙马对这里似乎也非常熟悉，开始给周至泡茶：“我还是好奇你们学校怎么会让你出来搞课题，大二不是才刚开始专业课？”


    “我的情况也比较特殊一点。”周至说道：“其实在我还读高中时，我导师就在带我了，进了大学后，导师要我两年把本科课程修完，现在其实已经是第四学期，换到本科就是大四，大四不刚好是做论文阶段？刚好有个基金会要做凉山州非物质文化遗产课题，于是我就主动跟导师说我来做，然后就出来了。”


    “那你是真有点厉害。”沙马眼里都开始冒小星星。


    “谁很厉害呀？”还没等周至答话，门口又走进来一个中年妇女，身边还带着一个小男孩，看样子也就三四岁的年纪，见到吴仁中就开心得不得了，扑过来嘴巴就跟打机关枪一样：“舅舅舅舅！我妈说你被发配了？乡下苦不苦啊？你有肉吃吗？有牛奶喝吗？”


    “什么发配，子龙你不许胡说八道！”中年女子教育孩子道：“舅舅那是下放锻炼，过几年就回来了，你还记得以前我跟你去昭觉看爸爸不？爸爸当时就是下放锻炼，舅舅现在是一样的性质。”


    “舅舅你可要经常回来。”已经跳到吴仁中身上的子龙在吴仁中耳朵边上低声道：“我看到沙马姐姐想你想到偷偷哭，你早点让她成我舅妈就好了。”


    “子龙你这小破孩！”他的声音刚刚好让沙马也能听见，饶是少数民族女孩热情开朗，也给闹了个大红脸：“谁稀罕他呀！”


    “好了好了，子龙你先把书包放下来。”中年女子转身问吴仁中：“你还没介绍客人，这位是？”


    “这位是蜀都大学下来我们乡里搞调研的，还是大学生。”吴仁中一边给子龙取书包，一边介绍：“这是我姐刘美娥，姐，这是周至，现在跟我是俩隔壁，我们乡里的语文数学代课老师，老土的秘书。”


    “就知道贫，肘子说自己是蜀都大学大二的学生。”沙马补充道：“才大二就领到学校课题出来做调研了，刚刚我说很厉害，就是在说他。”


    “是吗？”刘美娥是教育系统内的人，她心中的震惊程度可比沙马和吴仁中大多了：“肘子你是蜀大哪个系的？在联和乡做什么调研啊？”


    “我是中文系的。”周至说道：“美姑是毕摩文化核心区域，联和乡又是美姑县的毕摩文化核心区域，我想在那里做一个关于毕摩文化非物质遗产的摸底调查。”


    “蜀大已经在做非物质文化遗产的相关课题了？”刘美娥惊讶的问道：“这个概念不是几个月前才出来，国家在联合国提出的倡议。”


    “姐真是关心文化方面的时事新闻啊。”周至笑道：“是的，关于非物质文化遗产的概念，就是在蜀大和北大学者中先讨论形成的，我的导师辜老和我们学校藏文化研究学者，旦增大师，都是倡议的发起人。所以蜀大的动作要比其余单位早一点。”


    “原来是这样……”刘美娥点头道：“你这次来，有带着介绍信吗？”


    “有的有的。”周至赶紧翻开自己的包：“我有省文化厅、蜀都大学、以及安盛基金开具的介绍信，不过在联和乡给土书记拿出来，他压根都懒得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