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乙？”
谢谨言皱眉，好敷衍的假名.....
偏偏少年看他的眼神，带着全然的陌生.....又不像是装的。
可怎么会呢，他分明就是顾淮，这么多年的朝夕相处，即使是化成灰，他也不会认错。
谢谨言撑着手，俯身拉扯住少年的胳膊，抬手毫不犹豫地扯掉了眼镜，撩起了对方厚重的刘海。
漆黑的眉眼，介于少年和男人之间的英俊，眸光有些迷茫，苍白脸上，大大小小微瑕的伤口，又让他多了几分孩子气。
这分明，就是顾淮！
“你是她带过来的，你们都很虚弱，我不能跟你打架。”
少年见他变了脸色，下意识抬手扒拉掉他的手，友好的语气之中，带着几分警告。
言外之意，是看在他这么虚弱，才忍着没有揍他。
“.....你分明就是他。”
谢谨言微微咬牙，又因为少年的话，迟疑地扭头，看着躺在身侧，穿着黑袍的少女。
昏睡中的身影，蜷缩着，黑袍上血迹斑斑，瞧着触目惊心。
少女看起来很虚弱。
漂亮的眉眼遮掩不住疲惫，毫无血色的脸，如同破碎的锋利瓷器。
谢谨言打量的眸光，微微顿住。
她，又是谁？
这身黑袍.....还有这张脸.....
他好像在哪里见过。
“嘶......”
头好疼。
谢谨言打住了回想的念头，悄然瞥了一眼穿着明德高中旧校服的少年，他确实要比记忆中的顾淮，更年轻，也更潦倒一些......
还有些莫名其妙灰扑扑的不起眼感......顾淮即使是最落魄的时候，也无法让人轻易忽略他的存在。
嗯？
谢谨言默默抬眼，看着走到少女身边的少年背影，他的脚，也没有跛足的痕迹....
“.......”
难道他已经被杀了，现在是新的时间线？
谢谨言努力回想，在甲板上醒来之前的记忆.....
在那个服务生，拿着刀，将他带离庆功宴的过程中，谢谨言其实并没有那么害怕。
在人生获得那样逆天又特殊的能力后，所有的失败都可以被轻易推翻重来，讨厌的人，也可以讲他们抹除。
他的人生一帆风顺，星途璀璨，做的任何选择，也永远是最佳的那一个。
谢谨言感觉，他就是自己命运的主宰。
除了因为经历大量时间线后，记忆变得混乱，重复的人生版块就如同消消乐一样，自动抵扣，被消除。
偶尔为了最佳选择，不得不再开始重复的人生经历，有些无聊.....
被劫持，还是他从未经过的体验，很新鲜。
“杀死一个当红影帝，一定很刺激对吧。”
他看不清身后服务生的脸，只是相当平静，如同一个旁观者和行凶者无所谓的探讨着。
也许，在最星光璀璨的时刻，被杀死.....
带来的关注度，会大于他拍的任何一部成功的作品，也会给那些追随他的粉丝，留下终生的烙印。
这样的尝试，未免不可。
反正，他死亡之后，依旧会在某一天，在某个时间段的自己身上，再次醒来。
谢谨言做好了，完成自己人生最戏剧一幕的准备。
但在被带入化妆室，看到镜子里，服务生鸭舌帽下的脸时，他突然又后悔了。
“顾淮......”
男人英俊的脸，神情阴郁地透过镜子里，看着他。
凌乱的长发，被胡乱地扎在脑后，压在了帽子之下，苍白的脸，像是许久未曾见过光。
也对，他修剪了顾淮偏离他的任何一种时间线，将顾淮关在地下室，两年，还是三年......那么多次，他记不太清了。
反正，每次他都会那么做。
顾淮怎么可能逃出来呢。
一个被时间和命运遗忘的人，怎么还能出现在他的面前，叫嚷着要为一个早就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人，报仇？
“顾乔早就死了......我修剪的是一个侵占她身体的外来者，你什么都不懂，凭什么要向我复仇！”
“你只是嫉妒我对不对，嫉妒我有了非凡的能力，可以轻易摧毁你的人生，杀了我又能怎样，她回不来了。”
或许是修剪时间的能力，带来的后遗症，谢谨言其实有些记不清那个少女了。
关于顾乔的一切，像是在无数次使用能力的过程中，被渐渐抹去。
他只依稀记得，自己年少时谢家败落，自己寄居顾家.....
最后的模糊记忆里，是某次重新开始的时间线里，有一个写着顾乔十八岁生日快乐的蛋糕，在久远的年少时，他似乎要同那个少女庆祝生日？
不对，蛋糕上的蜡烛，是14.....
不对，少女在让他许愿....
是他的生日？
破碎的，混乱的记忆，无法分辨.....古早记忆里，少女的脸像是蒙上了一层黑雾，他看不清楚。
因为年少时莫名其妙的弱小无助感，让他总是心存恐惧，不愿再去经历。
即便修剪时间，谢谨言也总是回到自己在娱乐圈渐渐站稳脚跟，一切都充满希望，可以掌控命运的初始。
对于顾淮来说，他妹妹的死，是十年之前的隐痛，顾家父母接听到这个消息，在返家途中发生车祸不幸离世......亦造成了顾家的分崩离析。
但对于谢谨言来说，并不只是十年的光景，而是无数个交叠重复，分叉又重叠的时间，那些记忆，遥远得如同日光里的一粒微尘，毫不起眼。
“那天晚上，她病了，是你妹妹留在客厅....我回去的时候，家里一片狼藉，到处是血。”
“我妹妹顾乔就这么不见了，我甚至没能陪她过完她十八岁的生日.....”
男人嘶哑的声音，带着他全然无法感同身受的痛楚。
谢谨言抬眼，对上镜子里，男人漆黑的眉眼，不满地反驳：
“你是不是被关太久，脑子在水里泡坏了，我根本没有妹妹......你在胡说什么？”
他是谢家唯一的独生子。
哪里来的妹妹？
没想到他的反驳，却让男人变得焦躁，眼眸通红地将刀锋压在脖颈。
神情癫狂地低吼：“是你脑子坏掉了，明明是你，是你造成了这一切，怎么能什么都不记得.....要让我独自一个人承受。”
“谢谨言，都是你.....”
顾淮是在失控之下，捅死了他吗？
谢谨言记不得了，记忆里似乎隐约有这样血腥的画面，但是又很遥远.....
算了，不想了。
抬眼，再次看向甲板上，守在少女身畔的少年。
谢谨言神情暗了暗。
他刚刚已经检查过自己，果然是回到了年少时，但是....他不记得自己这个年纪的时候，有过落水，被人救起的经历。
还有顾淮，好像真的一点都不认识他，还比以前混得更差更惨，活像个小乞丐。
至于，这个黑袍少女。
他刚刚听到顾淮....哦不，路乙唤她的名字：顾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