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正卿的沉默让池谨言感到烦闷,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在这个家里说话毫无分量。
他悄然起身,步伐轻盈地走向窗边,静静伫立,凝视着窗外。
荣正卿突然觉得自家少爷的背影有些孤单。
“少爷,我在池家多年,从未质疑过少爷的决定,何况他人的认同和信任对您这样成功的人来说,不过是过眼云烟。”
看着那个身影微微一动,荣正卿大概猜出他纠结的问题所在。
正想说些什么又听见他的声音。
“荣叔。”
荣正卿听到这个称呼,微微一愣,轻拂额前根本不存在的汗珠。
心中暗暗念叨少爷今日换了个人似的。
“前几日我去见了岑明,将他的父亲转至源康,他的情况不太乐观……”倘若他也有个闪失,他就没有什么能困住岑夏的砝码。
无论岑家有多少人丧命都不能解他心头之恨,可每当他的目光落在岑夏的脸上时,都会不自觉的想起,岑夏的母亲因他的阻拦而命丧黄泉,原来愧疚的表现竟是这样。
正如岑明所说,他并没有复仇成功的喜悦反而很空虚。他再三思索奶奶的劝阻,才得出今日的结果。
荣正卿的手又伸向额头,这回是真的汗颜,如果岑老爷也发生意外,那么少爷就会彻底失去岑小姐。
难怪少爷想要与岑小姐和平相处,不过是同情可怜。可是少爷是否真的能既往不咎。
“那岑夫人病故的事该如何说呢?”
“岑母现在还没有病故,记住,任何人都不能向岑夏透露半个字。”他的言辞犀利不容置疑。
“可……”荣正卿张着嘴犹豫片刻,为了少爷还是想要出言相劝,“可这件事迟早瞒不住。”
“这件事我会亲自告诉她,不过需要往后拖一拖,只要岑父康愈,一切就都能顺理成章。”池谨言语顿,他的计划本不需要向任何人说明。
“岑明已经离开,或许不久后他就会再回来,岑夏曾从我手中逃脱过,一旦品尝过自由的滋味再想要困住何其艰难,所以她一定会想尽办法逃脱。”
荣正卿不明所以,“少爷的意思是……”
“她想逃么?她是我的妻子,就算化成灰也得待在我身边。”他要精心编制一个囚网,怎么可能轻易让她逃脱。
“少爷,这种话,还是少说些好。”荣正卿心中默念,万一成了真,后悔莫及啊。
“荣恒已经去往分公司担任经理,事情紧急,许多事再需要你去操劳。”
荣恒离去荣正卿是知道的,“少爷有事尽管吩咐就是。”
“岑明虽然离开,但他的助理还在,将她带去医院,其他事等我安排……”
管家走后池谨言依旧站在窗边,吹着冷风。
他的目光穿梭在漆黑的夜幕中,想要寻找什么。
今日将那照片拿给荣恒时他没有解释分毫,池谨言就知道事情是真。
对于背叛者,他的处理方法一向铁血无情,绝不姑息。
若不是念及过往他根本不会留下他。何况他跟随自己多年,许多事做起来得心应手,培养新人的时间成本过大,他一向公私分明,因此他并未打算让荣恒离职。
倒是莫永修为了莫氏的兴衰,病急乱投医,真是蠢得无药可救。
过了许久,他回头朝身后的书桌看去,管家端来的咖啡早已凉透。
他轻轻抿了一小口,瞬间皱起眉头。
这杯咖啡,不知是因冷却还是其他原因,味道大不如从前,远没有岑夏亲手为他泡制的那一杯来得香醇可口。
他脑海中再次浮现那晚,醉意朦胧中与岑夏的缠绵之夜,还有那日忍不住说出的那些荒诞不经的话语。
也许在那天之后,自己对她的看法有了改观,他开始嘲笑自己的内心,竟会因为这样的事变得仁慈。
不知不觉间,他的脚步已将他带下楼,一眼就捕捉到角落里那架孤独的钢琴。
不由自主地想起那日岑夏令人惊艳的演奏,他不懂音律,却也知道她的天赋被他掩藏。
他摇头驱散那些可笑的念头,却不经意间暼见那个佛龛,刺眼的让他心痛。
他并没有走向前,小夏早已成为他心中的一根刺。
拔掉它会痛彻心扉,不拔,却又如坐针毡,那根刺,早已与他血肉相连,难以分舍。
岑夏被岑明带走的那些日子,回忆起来只要稍作对比,便能知晓她在自己心中的分量。
他抬起脚步向前走去,却是与之相反的方向,他敲响了管家的房门,冲着他指了指佛龛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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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将岑夏从睡梦中唤醒。
昨日辗转难眠,折腾到快天明才勉强合眼,此刻她哈欠连天地打开门。
池谨言站在门外,正看着她睡眼惺忪的样子。
岑夏以为一大早见了鬼,瞌睡虫瞬间跑没了影。
“池……少爷,早。”
她的语气生硬还依旧带着防备。
“岑夏,今后换个称呼。”
“啊?”她愣地张开口,迟迟不敢相信。
池谨言只扫了他一眼,“你收拾一下,我带你出去。”
他丢下这句话转身离去。
岑夏还没回过神,可他看向自己的眼中没有了戾气。
“少夫人,这是少爷为您准备的。”
岑夏注视着荣正卿递来的衣物,心中升起一丝惊讶。
他真的打算带自己出门吗?这在与他的相处中还是破天荒的第一次,可也不必为此专门跑一趟吧……
早餐桌上的食物与往日的寡淡大不相同,她竟能与池谨言同餐而食。
不过才个把月而已,她的待遇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震惊之余她陷入深深的困惑之中,自她被抓回来之后他的态度就有所改变。
她茫然地看着眼前的食物,食不知味。
然而,从踏出房门到餐桌边坐下,她始终没有见到清云的身影,这使得整个别墅弥漫着说不出的怪异气氛,让岑夏觉得自己是不是已经身在地狱。
这段时间里,她几乎与阳光绝缘,因而渴望能多晒一会儿太阳。
但池谨言似乎不愿意给她这个机会,很快就拉着她坐上了车。
她顺从地坐在车内,这是与他的第二次同车,可司机却不是荣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