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是姜还是老的辣，比起小胖晟的慷慨激昂的奋力辩护，慕材更像是一位身经百战的将军，语气拿捏得恰到好处，铿锵有力，话语传到人的耳中，禁不住把眼光投向过去，想看看吉是谁的声音这么有力且这么有吸引力。经过近两个小时的庭审，原本有点困乏的状态一下就被慕材的话语刺激得精神万分。


    “谁都有老去的那一天，到时候干不了活，只有不断消耗的需要，时不时就要过去医院看病检查，有子女的还可以依靠子女去养老，而像利明这种要靠自己养老的，不靠那退休金，要靠什么呢？他趁着现在还能干活，每天依然为着将来的年老生活辛苦准备着，面对资金雄厚的资本家，他除了通过这种方式去呐喊，就别无他法了。”慕材说到后面，两边的脸颊抽动着，鼻翼鼓起来，激愤的情绪充满在他的心中，就好像一只持续被充气的皮球，球囊越来越大，随时都会爆裂开来。


    “我就做这样的补充！”慕材最后火热得说道，这句话就像一颗引爆的炸弹，是向敌军扔去的最后一颗，希望能够炸开仲裁员被蒙蔽的双眼，又或者是想炸开那个被某种东西搞得是非不分的利益屏障。


    黄宇看了看对面墙面上挂着的时钟，离下班时间还有半个小时，不知不觉就这样过了一个下午，他感到脖子酸酸的，屁股麻麻的，挪动了一下有点臃肿的身体，心想着要尽快结束今天的庭审。


    “法庭调查就到此为止了，我们进入最后的环节。”黄宇有点懒洋洋得说道，他看了看原被告双方，像是提醒双方——要加快了，不然又要拖庭了，“在辩论环节，我们主要是围绕争议点展开辩论，本案的争议点就是关于举证责任方面，原告方是否已经尽了最大充分的举证，另一个争议点，就是原告的诉请有没有超过期限，这两个争议点是我总结出来的，看看双方有没有异议？”


    “没有！”小胖晟干脆得答应道。


    “嗯，没有。”雷法务也应了一声。


    “有一点特别提醒，如果是重复的观点，就不用发表了，主要是讲新的观点。”黄宇特别说道，生怕双方又说一些重复的话，浪费大家的时间，更是怕妨碍他正常下班时间，“现在先由原告方发表辩论意见。”


    小胖晟顿了顿，一时语塞，因为他刚才所讲的法律观点都说完了，脑子也转不动了，想不出新的法律观点来，便转头看向师父，用一种祈求帮助的目光投射过去，慕材见状，便读出徒弟眼神里的意思，微微点头，将麦克风的移向嘴巴前，沉默一会，像是酝酿着某种力量一样，准备爆发出来，眼神从刚才的温柔一转变成如利剑一样，盯着黄宇，说：


    “这个案件，就算是仲裁输了，我们会一直打到底，会一直上诉到最高级法院，我们会竭尽所能，绝不放弃，要是发现在当中有受贿行贿的违法犯罪事实，又或者有滥用权力，枉法裁判的行为出现，我们以律师的名义，绝不姑息，也一定会举报。别以为我们律师只是维护当事人合法权益的代理人而已，我们还是维护法律的尊严，高举公义的法律剑客！”


    黄宇听了吞咽了一下口水，用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这是他的惯常动作，一遇到紧张、害怕的时候，就会不自禁得摸摸额头，刚才慕材的话就像是特意说给他听的一样，让他此刻心神不安起来，但是他还是竭力保持冷静，稳如座钟，慢慢调整有点急促的呼吸。


    而胡经理也坐立不安起来，心想这个钟律师是不是有一双透视眼，看到了那天所发生的事，他明明记得除了仲裁员之外，是没有任何人听到的，有可能是钟律师打了个心理战术，想用无中生有的话术来旁敲侧打，试探性得看看对方的心理反应而已，这一招是常见的伎俩，胡经理在交际中也使用过，


    可是，胡经理细细观察钟律师这个人，总觉得从他身上散发出一种别有的气场，那是少见的，特别的气场，超脱于世俗，仿佛从天儿降的天使，“啊，不，不，不，他一定是用这个来试探，他并不知道所发生的一切。”胡经理摇摇头，把一些不好的想法都摇走。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上天都在看着地上每一个人的行为，我们每个人的行为都会有相应的结果在等着我们，且行且珍惜。”慕材说完便闭上了嘴巴，静静坐着，直勾勾看看黄宇，又看看胡经理。


    “这话不必记录下来，森森。”黄宇将身体微微站起，将头伸出审判桌，脖子向前伸出，就像是王八伸长脖子一样，轻轻对书记员说道，“这哪是法律观点，这是跟本案无关的言论，把它删去了。”


    “怎么能删呢？这就是我的观点，您凭什么来定我这句话不是法律观点呢？”慕材不满得说道，站起身，像是受到侮辱一样，要极力平反。


    “我作为仲裁员，有自由的裁量权，我可以自行决定。”黄宇怒目圆睁，微微张开嘴唇，两个虎牙露了出来，大声说道，他此时心里真是对慕材恨恶极了，就像是一只苍蝇“嗡嗡”得叫个不停，真想一巴掌拍死他。


    “您当然有自由裁量权，但是这个权力也得在法律框架的范围之内啊，不然就涉嫌滥用职权了，我这句话违法了哪个法律规定呢，又有那些规定禁止我说这句话呢？”慕材一点也不示弱，步步紧逼，毫不退让。


    “你................！”黄宇的话好像卡在喉咙，吐不出字，这个钟律师说的话也没有错，只是被律师这样顶撞，心里十分不快，理性还是战胜了感性，黄宇调整了一下呼吸，低声说道：“行，那就把那话给记录下来！”


    森森见被气得涨红了脸的仲裁员，强忍着笑，拼了命咬着舌头，继续记录刚才慕材最后的一句话。


    小胖晟看着刚才的一幕，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喜悦，因为他又学到了一些庭审答辩的招数了，真想不到师父还有这么多招式藏着，但无奈自己的实习期快要到，以后就很难看到师父更多的庭审技能了。


    “现在轮到被告发表辩论意见。”黄宇将目光投向被告席，脸上满是不快，毕竟刚才这样一来一往，又浪费了不少时间，他瞪了一下雷法务，然后又松了一下眼皮，这个细微的动作，像是在提醒雷法务——别那么多废话了，我这边早知道如何判决了，只要好好配合走程序就是了。


    生性狡猾的雷法务挑了一下眉头，斜眼瞄了一眼旁边的胡经理，眼珠子一转，露出一种只有同道人才能读懂的隐晦眼神，他清了清喉咙，故作深沉，说了一句：“我们没有新的辩论意见，但我们相信仲裁庭一定会给出公正的审理结果！”


    黄宇嘴角微微翘起，露出一丝很难觉察到的狡黠微笑，庆祝这个环节可以结束了，现在只等当事人做最后的陈述就可以结束今天的庭审了，


    “当事人做最后的陈述！”黄宇看向利明，老人家眯着眼睛，听到有人呼叫他的名字，老人家就睁开眼睛，朝审判席看去。


    “是要我说话吗？？”利明有点结结巴巴得问道，他看了看钟律师，又看看小胖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