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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赠予家兄解,藏锋绘满星

    “怎么醒的?”


    “睡着了,一场梦,便醒了。”


    小楼抿嘴微微一笑,将手中的玉碗轻放桌上。“又是梦……怎样的梦?”


    “骑着马,见着了我爹娘在前头等我。我从夏花灿烂追到了冬雪簌簌,刮着好大的风。什么都见不着,低头一瞧,那胎光早就在等着我。”


    “胎光乃是先天之气,想见父母理所应当。可是那山里头遇着什么让你心有所感?”


    杨暮客咬着木勺盯着小楼,“倒没什么见景生情的,若我说缘分到了,怕姐姐笑我。”


    “贱胚,跟我装个什么痴傻。”


    虽说他不否认,但有些东西是注定不能说。说了反而更像是妄言,杨暮客修行越久越知其理。这就好比一个正常人的社会,忽然有一个人跳出来说我是外星人。你是信还是不信?


    所以他含糊地说,“那山腹中有一祭祀所用的洞穴,我引天雷从洞口入,阳雷过身后激发。我以此为因,姐姐觉着呢?”


    “你用修行尚短不知缘由搪塞我,那便有你不说的理由。我之所为问你,是因那邪蛊是人祸。怕你失了分寸。这一路何其远?元胎本大,你不知能遇着多少奇闻异事。你那尸狗爽灵醒得都有蹊跷,你见我问你了吗。你还怕我知了你什么秘密不成?”小楼虽使不得观心术,但几千年岁又怎会被杨暮客这呆货蒙混。


    杨暮客思称一下,依旧不言其他,只说了句,“姐姐以为我欺你,但弟弟所言皆是实话。”


    “我哪里说你编排了?”小楼撇嘴,“那胎光喜雷不假。天地生灵,皆出于雷,遂木主生,雷属木。就是外面赶车的,听你说了几句都知道的东西。你拿来解释不是搪塞我么?若雷击便能醒胎光,那这天底下修士怕要多出几倍呢。侧重就轻,你自己知道你瞒了什么东西。既是不能说,那便不要说。”


    杨暮客憨笑一声。


    小楼翻个白眼,“但也不要叫外人猜着了,这世上千万种方法寻你根脚。你若是好,自然无咎……”


    虽然后面的话没说,杨暮客也听得明白。那日锦旬老儿讲得通透,是要算后账的。他低头咬着木勺,小楼说了有办法寻自己根脚,那就证明师傅和小楼都是心中有数的。


    他心儿落了安定,开口道,“姐姐言说天地之大,我却不甚明了。那日与玉香聊了几句,方才有了概念。”他吧嗒嘴,然后放下碗说,“你我一路修行走到那上清山门要何年何日?”


    “呵呵。平日里一副安然样貌,怎地心里也急了?若是真就这么走下去,几百年怕也走不到那山门下面。你这怪物进境这般快,成了人,筑了基,不过是御炁乘云几日的功夫。”


    “元胎多大?”杨暮客像一个好奇宝宝正襟危坐。


    “其径四十九万里,可观卫星百余颗,引炁成煞者唯二十八星宿。是以天下修行门宗皆以二十八星宿为观想法之基。这是龙元便有的,四象之说亦是龙元四位先天神只成就元灵而定。”


    杨暮客点点头,煞曰极致,引炁成煞意味这些卫星成了炁脉流动的端点。端点亦是节点,四位先天神只平分天下道场,也理所当然。炁脉相通,就是不知是因势成型,还是神只再造。


    四十九万里,也就是说元胎直径与两倍木星大小相近。当真正直面这个数据的时候,杨暮客似乎察觉到心中有东西破碎了。


    地球是生命的奇迹,基本杨暮客所学的知识都是这么介绍的。因为一切都那么巧合,足以让生命繁荣发展。


    而这个天体又是怎么回事?是如何做到如此巨大还能产生这样的巧合?小时候学的地理与物理反而成了杨暮客理解这方世界的障碍。若不谈天外罡风,那是因为天体自转相对速度过快而生成。但地表的气压竟然也能让生物正常繁衍?这不可思议,一个能束缚几百颗卫星的天体,它的重力竟然还能允许生命的存在。


    听着小楼的介绍杨暮客心里有了一丝慌张,他怕跟不上。


    小楼给足了杨暮客消化时间,看着杨暮客回神继续讲,“大气厚实,罡风肆虐,能飞于九天之上者皆非是善类。”


    他理解。


    “九天之上有穹盖,抵日照光华,穹盖乃混沌之气。不可养生,遂妖不及。可出穹盖者,俱是神只,无肉身拖累方可至星宿之上。”


    他还能听懂。


    “星宿炁脉与元胎炁脉交驳,自穹盖之始。太阳光华与诸星所映光华交驳,落穹盖成影。遂凡人所观之星为假,透炁所观之星为真。”


    他依旧可以跟上。


    “但诸多卫星中有假亦未知,时时变化,乱其阵。遂除四象星宿皆不可观。”


    听完这话杨暮客脑子像个水壶响了。啥玩意?星星还有假的?还能时时变化?那么大个玩意儿也算量子体吗?


    小楼看着杨暮客低头思考,也不急,等着他发问。


    杨暮客想不通,那就不想,于是提出下一个问题,“姐,那陆地面积多大,水系面积又多大?”


    “嗯,算是问到点上了。”小楼那秀丽面容一副孺子可教的模样,“地动成山,凸显于海。覆植被则成陆,蒸水而生土,金立其序,火落而尽焚。周而复始,春夏雷鸣而荣,秋冬萧煞而枯。因五行齐全者甚少。遂其陆面积与海洋九一之分。龙族所求甚多,遂龙元之后居海中余数尚足以掌控天地水汽。”


    “啧,怎么龙元之后这龙族还占了这天下的九成。”


    “乱插嘴。胡说什么。虽然这水系占了天下九成更多。但那海中除了龙元遗族,还有虾元遗族,还有诸多妖兽,怎地就成了龙族占去了。”


    “姐姐继续。”


    “哼。”小楼抬着下巴,“虽然海洋广袤,但灵炁稀薄,海渊更是浊炁之池。深几万里,但生命寥寥,独有那虾元遗族苟延残喘。也只有那虾元余孽才不分灵浊混沌相食。陆上生灵得天独厚,可以肆意引用灵炁修行。是以,这天元与那占据空间大小无关,只与可用灵炁多寡有关。为何说当下为你人元,还不是灵炁你人族随意取用。”


    杨暮客见话头已经转了很远,嘿嘿一笑,“姐姐如今这不也是人了么,又何分什么你我。何况弟弟我曾为人,后非人。如今也是和姐姐一道罢了。”


    “嘴巴越来越甜,你这胎光醒后少了原本那份厚道。心性浮动,该是早早收束才行。”


    杨暮客一听,还真是那么回事儿。之前他一直不曾贪占上清门与手中仙器的运道,就在方才那动用公器之快感仍在心头。不过眉头一皱,又想到话题明明转开,怎地回来了?便说,“姐姐继续说这元胎,我仍有不明。”


    “本来这些该是义父引你入门时需讲的,但你这一路总不得安稳。若我要说,也不甚明了。你上清门对天地探究总要好我朱雀宫,我也是伴义父左右所知一二。”小楼指了指桌上的碗盆,示意杨暮客收拾一下。


    她看着杨暮客轻拿轻放,继续道,“耀阳由死向生,开天地混沌。新生大日当空,元胎亦如火球,烧铁浆,无有灵炁。元胎捕太素而成硬质,混元绕日而动。太素愈多灵炁成,遂有生灵。反者道之动,因由灵炁之生,亦有浊炁而成,有无相生。”


    收拾好碗盆的杨暮客忽而想到一个问题,那就是元胎的地表温度适宜。开口又问,“那元胎距离大日多远?之间有没有其他星星?”


    “大日与元胎距离我不知,记得义父言说上清门算过,却不得正答,颇为费解。大日与元胎中间没有其他星星,元胎仰其光芒而活。龙元之末金乌以此论而自居帝俊,名曰东皇太一。欲与朱雀大人争夺南离道场,后人元崛起,当了太一门的看门灵兽。若说这天地谜题,我也是懵懵懂懂,虽修得几千年道行,未知之事犹多。你也别要一直问我,此事当你入了山门自有兄长解惑。给我沏壶茶,要那青灵门俗道的那些,旧的早就吃腻了。”


    “哎。”当了数日婢子的杨暮客自是熟练至极,掐了个决引炉火更旺,盛满山泉的黑陶壶坐在炉上,从瓷瓶中用竹镊取出几片茶叶放入手感细密滑腻的瓷盅。


    小楼细细打量着杨暮客凝神沏茶的动作,点点头。“你如今尸身安定,心思浮动。当是寻些事情来做。不要思虑过多,问题本是愈想愈多,道行不够听了也是费解,尽其功而不成反倒损了进取之心。”


    杨暮客用青竹提勺取了温水洗茶,镊子轻轻拨弄,“姐姐……不……今儿该叫师兄。”


    小楼一听捂嘴轻笑。


    杨暮客抬头看着那明媚的笑容也讪笑一声,继续低头弄茶说,“师兄所言让师弟收获良多,三言两语却解了观星之惑。日后再修那观星观想法想必也容易许多。我自当我应运而生,然时道不予,那山中没学得什么正经道义,匆匆下山路上也尽是蝇营狗苟。师兄莫要笑我,这话不是胎光作祟,实乃心有所感。紫明这一路还需仰仗师兄指教。”


    小楼又笑了几声,“幼稚。”但听了这话还是舒坦,继续道,“代父从师理所当然。你那句应运而生当真狂妄。不过也不枉义父等你许久。”


    洗完茶的杨暮客拍拍大腿,视线从茶盅移到陶壶,然后看着小楼正经地说,“这还不是你们日日念叨我天赋异禀,我也自当我是非凡。我是鬼,于这世间本是死过,却也如那耀阳由死向生。世间如我这般不多吧。”


    小楼靠在卧榻上等着热茶,慵懒地回他,“若说前无古人,该是有的。鬼神一流若想正道修行,成了鬼王占了个活物身子便是。但要想舍了那鬼修道行,却也需是耗尽勇气。损阳德,损阴德,哪怕成人成道,日后有劫数清算。这世间再找不出一个鬼王大修如你一般天真,想求人心。也再找不出一个师傅敢用先天元灵造器成身,担了那夺人命数的因果。你该记着义父的恩情。”


    杨暮客心里有些沉重。他倒是听过有人这么干过,而且也是牛人,那人叫太乙真人。想到那沙海中仙山上黑云密布,也不知归元那老头怎样了。这恩情确实是再生父母,可师傅老人家是真人修为,自己这小修士想要报答不知何年何月。感叹一声,“师傅恩情自然永不相忘。”


    二人又闲聊了几句家长里短,不过就是用度之事。这话还是季通提的,杨暮客自是记得。小楼许他杨暮客取用她的财物,说他大手大脚散财童子一般,那宝钱竟随手散去数枚,该和玉香言说缘由,毕竟宝钱是玉香道人入伙带的财物。几句话的功夫,水开了。沏茶斟茶,杨暮客也沾光喝了口冰绿茶。至此他便端着剩粥与那碗勺出去了。


    出了车厢杨暮客把粥盆塞进季通的怀里,“早饭,吃粥。”然后捏了个坎决从大气中取水洗碗,洗干净碗又捏了个巽决使风吹干,碗勺都揣进大袖。


    季通抱着粥盆呼噜呼噜地喝粥,与那车中姐弟二人反差简直如天和地。


    “真香。”季通畅快地打个饱嗝。


    “盆给我。”杨暮客懒得正眼去看,那吃粥的声音真是听得闹心。


    “诶。”季通擦擦嘴把盆递过去。看着道士使法洗了好几遍粥盆,才拍拍座位大声说。“瞧见前头的大路了没,那儿就是官道了。等会我停车改下车辕,对好了辙行程便快了。”


    杨暮客顺着季通的手指看去,他却没看那大路,而是抬头望天。


    两片积雨云中间开着一道缝隙,金光涂抹了一层斑驳的卷积云。日后可不敢再使义气命令那游神做事了。


    骞而成解,天象易变。不是好事。


    使了个障眼法,将那洗净的盆子随手丢去了道旁。当啷一声,碎成数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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