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陈氏下葬之后, 他就一直跪在这里。起初,所有人都觉得,这位大少爷是想一出来一出。就算不用管他,他也坚持不下来,不必当回事。可没想到, 他这一跪就是两天,执意要去当和尚, 这下众人慌了。
王家二老劝过,打过, 最后只能失望的闭门不见。王二郎为了劝他,嘴皮子都快磨破了, 虽然他有时也觉得自己大哥不会有出息,可他到底是自己的亲兄弟,他怎么会愿意看到自己的亲哥去做什么出家人。
「王瑜仪, 你闹够了没有,这样耍得所有人围着你转有意思吗?」宁采臣忍无可忍,一把抓住王瑜仪的领子,将他提了起来。
跪了两天未进任何食物, 还挨了父亲两下家法的王瑜仪根本就没有半点反抗的力气,他没有反抗,只是平静的看着宁采臣,无悲无喜。
「我已看破红尘,不愿再为俗世所扰,并非无理取闹。」
「你才多大年纪,经历了多点挫折,就看破红尘了,看破个屁!」宁采臣一拳头就往王瑜仪脸上照顾去了,直接就把他脸上给打清了一块。
「表哥,别打。」
「表少爷,息怒啊!」
王二郎和那些围观的丫鬟僕人赶紧去拉他,宁采臣的手一松,王瑜仪就倒在了地上。宁采臣这暴脾气,被拉住了手,抱住了腰,脚也非要趁机朝着王瑜仪身上招呼。而后就被拉到够不到王瑜仪的地方了,任他再反抗,腿也踢不着。
而在这院中,唯一一个真正的观众季子禾注视着这场闹剧,在他看来,宁采臣这些人作秀的成分太大了,动静那么大,其实王瑜仪根本就没有挨上几下好嘛!
这边宁采臣还在叫着放开我,朝着王瑜仪蹬腿,那边人家就已经自己爬起来,继续跪着了,根本没带怕的。
不过,这位王表哥,似乎真的和以前有哪里不一样了,可季子禾说不上来。
其实,他挺想说出来嫂子还活着的真相的,只不过,他一个外人,无凭无据谁会信。毕竟,王瑜仪是亲眼看到陈氏死在他面前的。
再者,燕赤霞还私下里找过他,高深莫测的告诉他,陈氏与王生自有机缘,让他不要插手此事。季子禾心里还是认为燕赤霞是个高人,他说的话还是挺让季子禾信服的,所以季子禾就一直在做个旁观者。
「骨头,你觉得他真的是王大哥吗,会不会是换了个人啊?」季子禾摸着脖子上的舍利子问道。
「我们还在冷战,我不能和你说话。」骨头一本正经的声音从舍利子中传了出来。
「哦。」季子禾配合着他的表演。
「住手!」王家二老的房门突然被打开了。
所有人都呆住了,停下了动作,什么鬼,他们这齣可不是演给王家二老看的啊!
「瑜仪,进来,你爹有话跟你说。」王夫人说道。
「是,娘。」王瑜仪起身,走进了屋里,王夫人哐当一声将房门关上了。
宁采臣看了看身边这群没眼色的傢伙,深吸了口气,挣扎道: 「放开我。」
「对对对,快放开表哥。」王二郎立马反应了过来,推开了僕人,将宁采臣解救了出来。
「表哥,你看这事该怎么办啊!」王二郎朝着宁采臣问道。以往王瑜仪最怕的就是宁采臣了,怎么这招也不灵了。
「放心,表哥还有后招。」
「不知表哥还有何妙计?」
「等瑜仪出来你就知道了。」宁采臣卖了个关子。
王瑜仪几人也没在屋子里带多久就出来了,出来的时候几人脸上还带着笑,一点也看不出什么冲突的样子。
王二郎一脸震惊的看着他们,胳膊怼了怼宁采臣,「表哥,什么情况?」
「我只是提醒了一下姑父姑母,现在和尚也不是那么好当的。」宁采臣高深莫测道。
真当和尚是这样容易做的啊,这些年北方战乱,赋税劳役什么的都挺重,前些年和尚道士的数量激增,但大多都是没有被官府登记在册的。为了整治出现那些出家逃税逃劳役之人,官府出台的相关政策,严格控制和尚道士的数量。没有在官府登记的,都是假出家人,抓到就直接充军。
当今圣上是个实干派,为了显示整治的决心,连国教都没有设立,只拜祖先不拜仙佛。他早就看这些个整日念经,田产丰厚,不交税不服劳役的傢伙们不顺眼了。虽不至于禁止国民信教,但若发现哪个庙宇敢不经官府审核私自为人剃度,官府直接带兵过去端老巢,田产充公,就算正规和尚得也得充军,情节严重者小命难保。
这样一番动作之后,国内无数的庙宇道观都倒闭了,到处都有荒寺。出家人收人的门槛就更高了,有钱都不一定买到名额。当个出家人首先就要过家庭这关,别说王大郎这种父母健在的,就连父母不在的那些人都不一定能被收下。
王瑜仪去寺庙,可以,去住段日子散散心就行,出家就算了。只要王家送人去寺里时,多给寺里捐些香油钱,让寺里的大师们亲眼看看王瑜仪的尘缘有多重,谁敢给他剃度,谁敢收他啊。万一被举报了,那就不是掉头发而是掉脑袋的事了。
然而这些,王瑜仪一点也不知道,他原先就是个游手好闲的公子哥,谁没事打听这个啊。别管他如今有了不知多少世的记忆,可这政策也就出台了十几年的时间,他怎么会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