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防止徇私舞弊,当今圣上干脆就下令,明文规定,若直系血亲或师长为今朝考官者,直系血亲及学生不得参考。那被任命考官是件坏事吗?其实也不尽然。被任命为考官,那代表着皇帝的信任,名声,以及功劳和升官,是多少官员求都求不来的好事。
若是被圣上命为考官,正好又有血亲或者学生想要参加考试,便只有两种选择,要么他拒绝圣意,要么就要让这些徒子徒孙们推迟一下考试时间了。前者代表会得罪上司,也就是皇帝陛下,一个不小心就得白奋斗几十年,一朝回到解放前。后者就只能对不起这些后生了,空隔一次机会,白白浪费几年时间,人生又有几年啊!可是,人都是自私的,大部分人还是会选择后者。
除了血亲和门生外,就算是亲近的举子参考,都有可能会被其他人拉出来当攻击的武器,使皇帝改变主意另选考官。就算好不容易当上了考官,那些个扑风捉影的事情也可能成为绊脚石,科举舞弊这罪名谁都担不起。所以凡是可能成为考官的人,谁也不敢同考生们走的太近。
既然如此,季子禾本来也没打算巴结人家,更没打算给人家添负担,所以也就刚来京城的时候去打了个招呼,表示礼貌而已。之后无论是明面上,还是私下里,都没有再联繫过,任谁也挑不出错来。
不过也有些跟科考搭不上半点关系的师兄对待季子禾倒是挺喜欢的,明年的春闱也没多长时间,时常代老师给他开小灶。不光给季子禾开,连宁采臣也没落下,闲着没事就拎出来考教一番,出些题目,或是拿些复习资料给他们。
师兄好意,季子禾自然是承了情,记在了心上。接着便痛苦并快乐的不断做题,做题,还是做题,为春闱做着冲刺准备。
季子禾趴在桌子上做卷子之时,骨头就没长骨头似得趴在他床上看游记,一待一天就过去了。
「季公子,有人找你!」房东老大爷站在院里大喊道,成功的吸引了季子禾的注意力。
「谁呀?」季子禾停下笔,站起来去开门。骨头把游记放下,变成了鬼身,跟在了他的后边。
「他说他姓丁,是丁家的家僕。」老大爷叫道。
姓丁,好像有点印象。
「该不会是那个在梓潼山遇到的丁再昌吧,之前他说有空会来找你,结果一直都没来,我都差点把他忘了,看来今天是有空了啊。」骨头说道。
也难怪他们印象深刻,实在是季子禾因为季子禾太宅了,有时候十天半个月都不出一次门。最近一次出门,还是重阳节时宁采臣一家拉着他去爬山,见过的人就那么几个,想记不起来都难。
「可能是。」季子禾小声答道,而后便出了门,对房东大爷说道,「谢谢大爷,我这就出去看看。」
季子禾出了院子,就看见门口停了一辆马车,马车旁一个身穿短打的年轻男人。
「请问,是你找我?」季子禾问道。
「这位就是季公子吧,季公子万安,小的丁四,今日特地奉少东家之命,来接您过府一叙。」男人满脸笑容,弯着身子讨好道。
「你说的少东家可是丁再昌丁兄?」
「正是我家少东家。少东家说,与您日前已经约好了上门的事情,你看您现在是否方便?」
「好吧,容我收拾一下。」季子禾说道。
「行,那我就在外边等着您。」
季子禾回屋,将桌子收拾了一下,砚台中还有没用完的墨,季子禾怕它干掉,就用盖子将砚台盖上。
季子禾也没让丁四多等,收拾了一下书桌后,就锁门出去了。到了院子里,跟房东打了个招呼,以免黄九郎回来找不到人,然后就坐上了丁四的马车。
「季公子,您坐好,咱们现在就走了。」丁四坐在马车前边手握缰绳,挥了一下马鞭,马儿慢悠悠的的迈动自己的四个蹄子,慢悠悠的在人来人往的京州城内的街道里穿行。
丁四也是个话多的,一路上巴拉巴拉的拉着季子禾说个不停。不过他说起话来并不会让人讨厌,季子禾也不忍不住和他聊了起来。惹得骨头酸熘熘道,有什么样的主人就有什么样的僕人,一个个都那么会看人下菜碟,就知道讨人欢心。
行到东街,突然遇到了官兵开路,丁四就将马车赶到一旁,停了下来。官兵清完路后,紧接着就是各种仪仗缓缓而来,骑马的护卫,吹啦弹唱的乐队,还有扭动着腰肢翩翩起舞的漂亮舞姬,乐声不绝于耳,香风四溢,百姓们挤来挤去从路边把守的士兵缝隙间朝里面看去。季子禾在马车上正好有着高度的优势,不需要怎么就能看到其中的风景。
队伍很长,重重把守之中,是一辆巨大的彩色马车,华丽无比。《仪礼?王度记》有载:「天子驾六马,诸侯驾四,大夫三,士二,庶人一。」这辆马车就是四马拉车,怎么说也应该是个诸侯。
可是,也没有听说哪位藩王最近要进京啊。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当今圣上这皇位来的特别稳,因为先帝死的时候,活着的皇子除了一个瘸腿的八皇子,便就只剩下他一个。众多皇子中,先帝并不喜当今圣上,可最后夺嫡成功的还是陛下。不知该说当今圣上是天命之子,还是该说他的手段高明。
八皇子是本朝封的唯一一个诸侯,被封为了楚湘王,封地为楚湘,然圣上念其身体,便让他留在了京州,不必就藩。就跟骨头说的一样,表面上一副兄友弟恭的样子,就是为了堵住天下悠悠之口,显示了自己的仁德。至于为何不放他去封地,无非就是因为忌惮,虽然不得已留下了楚湘王一命,可到了还不是怕放虎归山,养虎为患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