捕快到村里对于一个宁和的小村庄来说, 也算是件大事情。村长亲自出来接待他们,打听缘由后,将他们迎进了自己家, 立刻派人去将杨氏的族老请过来。
有族老在, 章丘就省去了很多功夫。大柳树村里都是杨家人, 杨家有什么事情族老肯定都是知道的, 问他准没错。
对于这些个乡绅,县衙还是很信任的,毕竟他们可以算是村里的基层干部, 在宗族之中的权力还是挺大的。
「老丈, 我等前来,是想请你们看看是否认识此物。」章丘从怀里拿出一张纸, 递到了杨氏族老的面前。
杨氏族老展开纸张,上面绘着季子禾手中那个石牌的正反面。
杨氏族老大惊, 「官爷,此物您是从哪里看到的?」
「老丈认识这石牌?」
「这石牌,正是我族人之物。」杨氏族老说道,「我族子孙无论男女,自出生之时,都会雕刻一张石牌。一面刻凶兽,一面刻名,长佩于身。寓意以石牌镇命,祈愿子孙平安,辟除灾祸,防止早夭。」
「那这石牌的主人你可认识?」
「如不出错,此人名为杨青,乃是我族人杨拓的长女。」
这石牌的主人竟然是个女的?不是说是楚玉华的爹吗,怎么会是个女的?
章丘不敢马虎,又道,「老丈你可确定?」
「小老儿不敢妄言,这石牌乃是杨拓得女时,我亲手刻的,断不会认错。」
章丘有些摸不着头脑,便不再废那个脑子,「老丈,那这杨青现在何处?」
杨氏族老嘆了口气,「我也不知。当年我族初到宁安县,还未站住跟脚,族人们的生活困苦,甚至有些都到了粮绝的地步。杨拓一家算是族中最难过的那部分族人,我族在迁移之时,曾在路上遭遇过盗匪,杨拓的妻子被杀,行李也丢失了,只留下了两个闺女。虽然族人有心帮扶,可大家的日子都不好过,也没法子帮太多。」
「无奈之下,杨拓的大女儿杨青便将自己卖给了人牙子,换得银两让杨拓与其妹杨莹能够过活,杨拓也正是用这笔钱做了生意发了家。等杨拓有钱找到那个人牙子想将青儿赎回时,却被告知杨青被卖给了一个过路的商队,至于那商队的主人是谁,将杨青带到了何处,他一概不知。杨拓虽然有心去找,可直到他逝世时,都未曾寻找到。」
「原来如此。」章丘不是个傻子,这老者与楚玉华的话明显有差异,章丘敏锐的察觉到了这其中定有蹊跷。
不过,不管当初被卖的是男还是女,无一例外,这个人都是楚玉华的直系长辈,到底为什么二人口径不一呢?
「老人家,你可认识杨养望。」
「当然认识,养望可是个好孩子。杨拓丧妻之后一直未再另娶,大女人被卖,底下就只有一个女儿,便难免娇惯了些。本来说了门好亲,却因为性格不合被退了婚。被退婚的姑娘哪里能再找到什么好人家,只能嫁给城里一个富户当填了填房,谁知嫁过去之后因为殴打了丈夫,被休回了家。杨拓疼爱女儿,便决定以后不让女儿嫁人了,反正他挣下那么大的基业,以后铁定是要留给女儿的,嫁给别人还不如自己招婿来的舒坦。可杨莹的风评实在是不好,哪怕有金钱为饵,都钓不到什么一人家,幸好遇上了养望小兄弟。」
「养望当年和他妹子逃难过来的,要不然也不能让杨莹捡喝点大便宜。可惜他妹子命薄,没等到养望兄弟成亲就去了,只留下了玉华那个孩子。好在养望心善,对玉华一直视若己出,十分爱护。杨拓年轻时,操心劳累太多,给女儿找到归宿后就病倒去了。杨拓去世后,养望接管了他家的生意,虽然杨莹一直刁钻蛮横,可他对杨莹的态度也没有什么变化。过了几年,杨莹怀孕了,可她怀孕也不老实,大冬天的非要闹着出门赶什么庙会,那人挤人的地方是她一个怀孕六个月的妇人该去的地儿吗?也是杨拓没福气,没有那个子孙命,女儿好不容易怀个孕,结果就因为去庙会摔了一跤,闹的一尸两命。」杨氏族老十分惋惜道,说起杨莹来那是真的厌恶。
「确实挺可惜,不过,杨拓父女逝世,家产都落入了杨养望这个外姓人手中,你们一族就没人觉得不甘心吗?」章丘问道。
杨氏族老惶恐的大声道,「官爷这叫什么话啊,我们杨氏一族并没有什么家规说什么族人不能有私。既是杨拓自己置办的产业,他愿意给谁就给谁,我等又怎么会心有不甘呢?」
话是这么说,可章丘却不认为他们真的一点都不眼红。为了钱财闹的天翻地覆的事情他见的可不少,别说是赘婿了,就连带着孩子的寡妇都有被净身出户的。钱财动人心,甚至能让一个善良的人变成魔鬼,没人眼红那才叫怪事。
不过,眼红归眼红,又不是说真做了什么。得了那么多的资产,被人羡慕也很正常。之所以杨氏一族没有人闹事,也或许有,只是被人镇压了下来,定是宗族的族老德高望重,品行端正,约束了族人,仅这一点,就可以说明这个家族的族风不错。
「老人家说的是,是我想差了。只是杨养望为何改姓杨了呢?」
杨氏族老顿了一下,面上多了几分尴尬,「养望无牵无挂,杨莹死后,养望就改了姓,记在了我的名下。不是以杨莹丈夫的身份,而且以杨氏一族子孙的身份再入族谱,做了真正的杨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