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怎么样,她也是我名义上的庶姐,所以我让白瓷把她迎进了待客的外间,并让小竹上了茶,客客气气的招待她。
今天的李思若,丝毫没有昨天在寿安堂的脆弱,她一进来,便笑眯眯的同我打了招呼,还让身后的丫鬟把带的水果放在了桌子上。
“许久不曾来六妹妹这里了,竟是有些想念。”她左右打量了我的房间两眼,而后很自然的坐在了我的对面,同我语气轻松的讲话,好似我们之间关系真的其乐融融一般。
我拿起桌子上的茶杯,在手里把玩了一番,似笑非笑的看着她,“许久?羲和记得,四姐姐只来过这院子一次,却从未来过房间里吧。”
“是吗?看来是我记错了。”李思若丝毫没有被我戳破后的窘迫,反而十分自然的笑道,“早就听说六妹妹的院子时相府数一数二的好院子,当年六妹妹回来时,父亲特意拨出来给你住的,今日一见,果真不同凡响,就大小而论,比姐姐我可住的可大多了。”
“哦。”我敷衍的点了点头,心底有些无趣。
她喜欢的男人要娶我了,虽然我也没想嫁,可至少在李思若眼里,我即将嫁给她心爱的男人,那么她就算不恨死我了,也绝对不可能与我和谐共处。
所以,来说这些废话做什么,没有任何营养,我甚至懒得回应。
李思若也察觉了我得敷衍,沉默了一瞬之后,苦涩的对我笑了笑,“看来,六妹妹还是嫉记恨了昨日姐姐的失态,虽然当时十分难过,但是过后姐姐就想清楚了,那不过是一场误会而已,哪里有姐妹情来的重要,所以特意来此解释一番,但没想到六妹妹并不欢迎,既如此,思若就先行离去了。”
说完,自圆桌旁站起了身,带着丫鬟转身离去。
我用余光注意到,她走到房门的时候还特意停顿了一瞬,许是想着我会站起身挽留她一番,可是等了好几个一瞬,还是没等来那声挽留,她便愤愤的离去了。
一直听到落月阁的大门被关上,我才对着李思若离去的方向撇了撇嘴,嘀咕道,“真是虚啊,还说什么姐妹之情最重要,我跟你也不过相处有两个月,说什么姐妹情,真是虚。”
“主子,你不要理会这种人,明摆着就是不安好心过来的,这些水果别吃了,我给扔了去。”一旁的白瓷动作迅疾的扯过李思若带来的一篮子水果,直接就拿出去,倒进了花园里当肥料去了。
我拎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觉得有些饿了,又吃了两口糕点,才对一旁始终凝眉思考的小竹道,“可看出什么端倪了?这李思若大清早的来我这里是做什么的?”
“她身上有一股异香。”小竹思索着道,“可是具体是什么,小竹想不起来,只能试着去找一找了。”
“那你先找,我去趟寿安堂。”我站起身,伸了个懒腰,看到了时间,便带着白瓷出了落月阁。
因并不想跟李思若撞上,所以我一路走得有些缓慢,等进了寿安堂的时候,所有人都已经坐在了那里。
其中就包括昨天晚上奇奇怪怪的二婶,还有往日里总是不见踪影的二叔。
相对于大房爱在祖母这里吃早膳,二房的二叔是经常找不到人,二婶则是请了安就回自己房间去了,所以难得见到二叔二婶全都在祖母这里,我有些诧异的对他们一一问了好。
至于李思若,她正坐在祖母身旁,讨巧的和祖母讲着话,并没有因为我的到来而有任何动容,好似从来没去过落月阁寻我一般。
我心底揣测着她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面上却不动声色的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捧过丫鬟递过来的热粥,冷不防听到二叔在一旁大声道,“李斟那小子去哪儿了,我昨天去他的院子找他,里面都落灰了。”
父亲去上朝了,周围也没人知道弟弟的行踪,于是我硬着头皮回道,“二哥好像跟他舅舅在一起,不知二叔找二哥做什么?”
“也没什么。”二叔搓着手笑了笑,“就是海棠有个弟弟,从小就喜欢舞枪弄棒,想着能不能入军营赚个军功,咱们家都是文人,就出了李斟这个武将,还是个二品的将军,想来这事情应该很容易。”
我一怔,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二婶已经恼怒的道,“不过就是一个妾室的弟弟罢了,说穿了也就是个相府的奴才,老爷竟然要让那奴才参军,莫不是他脱了奴籍不曾?”
“你把他的身契给我嘛。”二叔皱眉看向二婶,“你也说了海棠已经成为了我的妾室,她的家人若还是奴籍,该成何体统。”
“你……”二婶咬着牙龈,恨的两眼通红,按照她原来都脾气,此刻定会大嚷大闹一番,吵的众人都不得安宁,最后须得以二叔投降服输为结局,才能平息她的怒火。
可令我意外的是,二婶竟然咽下了那股子怒气,用平静的声音道,“老爷说的是,待回去妾身就把身契拿给你。”
二叔原本有些惊惧的眉眼慢慢的伸展开来,到最后化为了满满的得意与喜色,“夫人越来越识大体了。”
二婶回了他平静的一笑。
一个脾气火辣的人,会忽然转了性子,变得温柔了?
虽然祖母都很二婶的转变而感到开心,但我却感到了一种冥冥的不安,总觉得二婶那股平静是暴风雨欲来的前兆。
二叔似乎也有这种感觉,所以不敢再说别的话,只闷头吃着自己的饭食。
这种情况下,我也懒得说话,只低头大口的将碗里的小米粥喝完,正放下勺子的那一瞬间,忽听一声尖利的叫声,紧接着,寿安堂的门被掀开,一个丫鬟急匆匆的跑了进来,跪在了地上,哭着道,“不好了不好了,海棠姨娘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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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聂南浔出了相府就想进宫讨个赐婚圣旨来的,可是有人来禀报,说是李斟将军满身伤痕的出现在了南亲王府,务必让他回府。
怎么说也是自己的大舅子,再说这圣旨的事儿跑不了,所以聂南浔便急匆匆的回了南亲王府。
才进了房间,就有浓重的血腥味传来,聂南浔掀开内间用来保存温度的厚棉帘子,一眼就看见趴在床上,一身鞭痕的李斟。
“怎么下如此重的手。”聂南浔皱起了眉头,连忙嘱咐人,去先生那里拿上好的金疮药来,并亲手给李斟撒上了药粉。
“你的舅舅,未免也太狠心了吧。”他望着那纵横交错,新旧皆存的鞭伤,不由得叹了口气,“你还是别着急回相府了,现在王府里养两天伤吧,总归结了痂再走。”
“她,她怎么样……”李斟长舒了口气,待伤口被包扎好,苍白着一张脸笑了笑,“其实没什么的,大舅舅也心疼我,以他的手劲儿,若是真的狠心想打我,怕是一鞭子就得见骨头。”
“她答应了,我还光明正大的留了人照顾她,三个人,必能护她安全。”聂南浔坐在圆桌旁,给自己倒了杯茶,“这事儿也不是你一个人就能做成的,你大舅舅只惩罚你一个人,未免有失偏颇。”
“不惩罚我,难道惩罚王爷,又或者……陛下?”李斟扬起眉梢,笑了笑,“不管怎么说,这将军的身份归我了,往后我也能直起腰杆护着她了,至于用了什么手段,又掺和了什么阴谋,这都不重要。”
说到这,他又落寞的垂下了眉眼,“我本是想瞒着她的,但我没想到她那么聪明,竟直接看透了真相。她质问我的时候,我是想好好解释一番的,可是我那时被情绪支配,竟然愤然离去……”
之后,就被大舅舅给揪着耳朵拽回了甄府,关了好几天不说,还把自己好好地教训了一顿,又强行把自己放在一个安密室里训练,稍有失误就鞭子上身,严格到近乎变态。
还好他偷偷找了南亲王的人,叫他想办法用自己的口吻跟她传个讯息,说自己住在甄府,叫她不要担心。否则十数日不出现,还不把她急坏。
今日大舅舅和小舅舅终于松口,把李斟从魔鬼训练中释放出来。本是欢欣鼓舞的想回去见她,顺便为自己的鲁莽离去道歉,可偏偏带着一身血腥味,怎么都去不掉,若是见到了羲和,吓到她怎么办。
于是思来想去,选择来了南亲王府。
反正……以后都是一家人了。
“你好好养伤,我叫人给你送来滋补物品。”聂南浔扬了扬手中的一道密函,嘴角微微勾起,“我先去处理事情,有什么事情你直接吩咐游四。”
见李斟点了点头,这才放心的离去。
外面阳光正盛,聂南浔眯起眼睛,脑海中想着的,却是游三送来的密信上,那女子所说的,及笄之前报完仇,想跑哪里跑哪里,自由自在的过。
唔,想的美。
八字已合,聘礼已备,连凤冠霞帔都在制作中,李羲和,你想跑?
没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