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千百年不上朝的懒散王爷聂南浔再次站在了金銮殿上,这让朝臣们很是诧异。
记得上一次见到南亲王上早朝,还是那次抢军功案件重新评判的时候。
没想到,这次又来了。
一时间,众朝臣纷纷打量着南亲王英俊挺拔的身姿,心底想的却是,前两天南亲王出现在相府的事儿。
这两天,苍都百姓传疯了,都说苍都最英俊的冷面王爷要娶相府的女子为妃呢。
等等,相府里可都是庶女啊,就两个嫡女,一个做了皇后娘娘,一个嫁给了永宁侯府的长子,余下的,全都是些妾生的庶女了。
难道,南亲王是要娶侧妃不成?
倒也有可能,听说相府里的几名姑娘,除了一个长得不怎么样,其他的可都美的各有千秋。
当然,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一直清心寡欲的南亲王终于要娶妃了。
他既然能要相府的庶女,那么自己府里的庶女或者嫡女呢?
即使当不成正妃,弄个侧妃也是极好的,至少跟南亲王攀上了关系呢。
这么打算着,朝中不少有适龄女儿的人开始琢磨了起来,要怎么把女儿嫁到南亲王府上。
渐渐地,早朝已接近尾声,就在太监要宣布退朝的时候,原本站着的南亲王忽然朝着陛下作了一个揖,而后大声道,“今日前来,是有一件事情想求陛下。”
“什么事?”淳安帝抬起头,挑眉看向聂南浔,“说来听听。”
“想求陛下为南浔赐婚。”聂南浔半低着头,掷地有声的道。
“哦?”淳安帝直起了腰,终于认真的看向了聂南浔,“不知亲王看上了哪家的姑娘。”
往日里屡次想为南亲王赐婚,他都找各种各样的借口拒绝了,偏生自己还不能强迫他成亲,只能慢慢的等待,等到他想成亲的那一天。
现在他终于想成亲了,这可是件好事儿啊。
“回陛下,是相府的六姑娘。”聂南浔气定神闲的道。
“哦?”淳安帝目光挪到李丞相的身上,眼底多了几分深意,“李丞相也知道吗?”
当皇帝眯起眼睛的时候,就代表他其实是有些不高兴了,这些李丞相也知道,可是把羲和嫁过去早就同南亲王说好了,李兰焉也准备好要送进宫来了,若是顺着陛下的心意说不知道,得罪了南亲王不说,原本走得好好的计划也会被打乱,所以想了又想,李丞相硬着头皮点了点头,弯腰道,“回陛下,微臣知道,前些日子南亲王已来相府拿走了微臣六女的八字。”
聂南浔在一旁听得好笑,心道这李丞相不愧是一个成精的老狐狸,既想把女儿嫁过来,又不想承担淳安帝的怒火,索性把南亲王给推了出来。
那话里话外的意思特别明显,是南亲王过来拿走了小女的八字,微臣拒绝不了啊陛下。
你若是不开心,可别怪罪我,毕竟我一个丞相,哪里能拒绝得了亲王爷呢。
“哼,倒是个香饽饽。”淳安帝有些不高兴的冷哼一声,又仰回了龙椅上,居高临下的看着金銮殿上站着的众人,漫不经心的道,“南亲王你身份贵重,若是想娶一个庶女也不是不可,只是只可为侧妃,不能为正。”
竟是把拒绝聂千翎的那一套又给搬了出来。
不过相对于聂千翎应付般的询问,聂南浔可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一样,始终稳立如松,气定神闲的道,“回陛下,南浔只娶正妃,不娶侧妃,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
周围站立的其他大臣顿时哗然了,什么,要娶一个庶女当正妃,而且还不娶侧妃,这南亲王也太情种了吧。
“若是朕不许呢。”无端的,淳安帝就讨厌这句话,尤其是那句“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勾起了他一段酸甜苦辣的回忆。
是谁也霸道的拉着他的手,跟他的说,聂长安,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从前我没见过你,所以管不到你,但以后你只能是我的,你不可以爱别人。
他沉默一瞬,点了点头。
换来她如孩子一般的笑靥,清脆如银铃般的笑声,在桃花林里久久不散。
后来呢……
时间久了,记忆都有些模糊了。
但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他食言了。
并且永远的失去了她……
站在金銮殿上议论纷纷的大臣们没有发现,他们的皇帝突然一瞬间红了双眼。
好在是做了十几年帝王的人,他很快低头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再抬起头的时候,面上已被冷漠和无情取代,“若是朕不许呢?”
他的声音太寒,太冷,太冰,将原本交头接耳的大臣们镇的立在原地,一声都不敢吭。
若说其中唯一没受到影响,依旧自如活动的,大约只有聂南浔了。
只见他上前两步,从怀中拿出一纸密函,淡声道,“陛下应该也知道,南浔这名字,是谁赐的。”
一句话,将淳安帝所有的寒冰打碎,他如同失了力气一般,身体萎靡了下来。
谁赐予的……
聂家的开国皇帝赐予的,也就是自己的曾祖父,太祖皇帝赐予的。
这么久以来,每次都叫聂南浔南亲王,他自己都忘了,原来他还是自己的长辈呵。
虽然他很年轻,如今也不过二十来岁,但却依旧是自己的长辈,这是不争的事实。
淳安帝无奈的颓下了头,良久后才抬起头,冷声道,“来人,上笔墨,赐南亲王与相府六小姐李羲和择良日成婚。”
太监拿过黄色的圣旨和笔墨,淳安帝接过毛笔,龙飞凤舞的写了片刻,而后盖上了印章,这圣旨就生了效。
“谢陛下,就不打扰大家早朝了,南浔先行退下。”心情甚好的接过那圣旨,聂南浔退出了金銮殿,直接回了南亲王府。
他想快些把这个消息告诉大舅子,然后带着大舅子回相府。
只是才刚进了大门,就见游四跳了出来,跪在他跟前,大声道,“王爷,李斟将军急匆匆的回府了。”
“回相府?”聂南浔微微皱起了眉头,“怎么如此突然的回去了?”
“是游三传来消息,说六小姐有麻烦。”游四铿锵的道。
聂南浔顿时面色一变,转身拉起一匹马,斩断其与马车相连的绳索,十分利落的跳了上去,便直奔相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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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最先跳起来的是二叔,连打翻了面前的粥碗都不知道,直接冲到那名丫鬟跟前,拽着她的领子就吼道,“你再说一遍,你再说一遍。”
“二老爷,海棠姨娘死了,姨娘死了!”那丫鬟被吓了一跳,一边哭着回答,一边努力想从二叔的手中挣脱。
“死了……不可能,我今天早晨才刚刚看过她,她精神好的紧,还说要给我做一双鞋子,不可能。”二叔骤然放开那名丫鬟的领子,身体踉跄着后退了两步,“不可能的……”
我心底有些不好受,虽然整个李家很多人都不喜欢这个好色的二叔,但我却觉得他人还算可以,好色只是被二婶管的太紧了,物极必反而已,所以见状,我站了起来,扶着二叔的胳膊,大声提醒他道,“二叔你得赶紧去看看啊,万一还有救呢。”
“对,对。”二叔被我一语惊醒,连忙蹦了起来,一脚踹开寿安堂的大门,就往外跑,只是跑了两步才想起来没问那丫鬟海棠在哪里,只得又回来拽着那丫鬟的领子,要她带自己过去。
“李正义,你给我回来。”二婶怒摔了手中的碗,想要去把二叔给拽住,却被我给按住了胳膊。
“二婶,您别着急啊,还是扶着祖母过去吧,天冷有冰,地上滑的很,还是祖母最重要。”我不动声色的道。
二婶微微一怔,这才发现自己破功了,只得狠狠的瞪了二叔两眼,转身扶着祖母,小步小步的往二叔跑过去的方向前行。
因祖母年纪大了,腿脚不利索,等我们到了海棠所住的那个偏僻的小院子外时,二叔已经抱着海棠冰冷的尸身,在那里痛哭出声。
“海棠啊……”
我不知道一个人最悲伤有多难过,因为即使我上辈子被活生生烧死,也不过是恨的想要杀了他们,却从来没有哭嚎出声。
我以前总觉得,无声的悲恸才是最悲恸。
可现在,听着二叔撕心裂肺的哭喊,我忽然觉得鼻子一酸,只觉得那声音里,含了浓得化不开的悲伤。
“正义。”祖母站在一旁,颤巍巍的喊道,“你先起来,天气太冷了,那死人身体冰冷,伤到了你的身体怎么办。别哭了,大不了娘再给你抬一个就是。”
可是二叔头都没有回,就是在那里,抱着已经没了声息的海棠,把头埋在她的脖子里,痛哭不止。
就在所有人都对二叔此时的状态束手无策时,一直扶着祖母站在一旁的李思若忽然大声道,“二叔,你别哭了,海棠姨娘怎么可能会无缘无故死在这里,当务之急是要赶紧找出是谁害了海棠姨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