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开阔，阻截他们的羯赵骑兵又是分十路北上，他们遇见羯赵骑兵的概率只有十分之一。


    遇见由扎鲁乌特和阿苏尼特部青壮组成的骑兵，概率就更小了。


    萧陌依照大师姐提供的舆图，继续往南进发，在月光下的草原上，又整整奔行了一夜。


    当东方的天际露出鱼肚白的时候，远远的已经能看见南方山脉的剪影。


    望山跑死马，他们离龙盘堡，至少还有上百里。


    萧陌散出去几十个斥候，密切关注着前后左右的动向。


    大军在草原上正自休整之际，忽然西边有斥候来报，“报大帅，西北方向正有一队拐子马往这边赶来，约有五千人，两刻便至。”


    周贞大惊，嚯得一下站了起来。


    旁边的那木济勒显得有些紧张地看向萧陌，扎日齐则坐立不安，频频往西北方向望去。


    “都别慌，坐下，那木济勒，接下来就看你的了。”


    萧陌镇定地向那木济勒投去一个鼓励的目光，然后起身巡营。


    那木济勒起身，上马朝西北方向去了。


    周贞跟在萧陌身边，不免有些担心，小声提醒道：“大帅，万一此人反水，咱们可就完了。”


    “不必担心，”萧陌指了指孟平身边一名羯族少年道，“他是那木济勒最疼爱的幼子。”


    孟平这一夜，已经基本摸清了这两支部落的人员构成，并将两名头领的亲眷全都挑了出来。


    二人敢有异动，就先宰了他们的至亲，投鼠忌器，两人自然不敢冒险。


    西北方向的马蹄声越来越沉重，正在歇息的大军提前得到军令，都按兵不动。


    十几人围成一圈，席地而坐，就着马奶酒啃着干肉，萧陌还让他们有条件的，把火堆升了起来。


    庞大的骑兵阵容从山岭上现身出来，强烈的压迫感，压得火苗都歪向东南。


    那队骑兵在山岭至高点停下，一名赵军千户领着四骑冲下缓坡。


    那木济勒早已骑马在营地边等着，见有人冲下来，立刻迎上去。


    那名千户与那木济勒呜哩哇啦交谈一阵，又纵马走入人群，冲席地而坐的几个火堆旁围坐的人瞧了一阵。


    见他们都是羯人老幼，都在自顾自啃着肉干，旁若无人。


    正要继续深入，他忽然瞧见一个火堆旁，有一名少年，紧张的全身颤抖。


    那名千户顿时警觉起来，纵马走到那少年身后，冷声道：“你叫什么名字，因何惧怕？”


    那木济勒心里吃了一惊，眼角余光已经瞧见，不远处的那些大虞人的手，已经摸在了腰间。


    他慌忙上前陪笑道：“小犊子没见过市面，惧怕千户神威，还请千户不要与他计较。”


    “本千户在问他！”那千户牛眼一翻，吓得那木济勒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里。


    现在只能寄希望于这小子不要露出破绽。


    羯族少年脸涨得通红，抖得更厉害了。


    “大胆，你小子哑巴了？”千户一声厉喝。


    羯族少年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抖着双腿说道：“小的，小的只是想撒尿，大人神威，令小的不敢，不敢起身。”


    说着那少年双腿一阵颤抖，竟然尿在了裤裆里。


    “哈哈哈哈，”千户纵身大笑，眼泪差点笑出来。


    好一会儿，他才嫌弃的往草地上啐了一口，打马领着部曲冲上山岭。


    岭上数千拐子马缓缓调转马头，消失在岭后。


    坐在不远处火堆旁的周贞，长出一口气，脊背上已经湿透了。


    这时，只见刚才那名羯族少年忽然站起身，跑到了孟平和他身边，一脸得意。


    孟平嘉奖道：“桑加，你演得不错，回去后大帅必有重赏。”


    “他是你的人？”周贞瞪着那羯族少年，一脸错愕。


    孟平道：“他是门内收养的羯族孤儿，他的部落被白龙帝屠戮待尽。门内许多羯族人，都是被白龙帝屠戮过的草原部落遗孤。”


    周贞恍然大悟！


    白龙帝为统一草原，维护皇室权威，没少屠戮草原部众，因此造就了一批羯赵皇室的死敌。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不少部落遗孤，选择暗中加入天阙盟。


    这也是为何萧陌他们进入草原后，会看到这么多羯族门人的原因。


    也正是有他们掩护，天阙盟才能在草原上扎根，并发展壮大。


    孟平为了扰乱敌人的视线，让他们不再深入营地，才让桑加故意演了这一出，吸引那名千户的注意力。


    这在天阙盟是必修课，少年完成的也十分出色。


    “快去换条裤子，咱们吃完了，就该出发了。”孟平揉了揉羯族少年的后脑勺。


    周贞大笑，连道好计策。


    一路走来，他见识了很多天阙盟门人的风采，现在他心里对天阙盟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此役若没有天阙盟相助，大帅不可能成功，即使侥幸成功，恐怕也回不到大虞。


    马蹄声越来越远，直到消失。


    众人吃饱喝足，纷纷上马，取道西南，撒蹄狂奔。


    过了午时，才终于来到一处绝壁前。


    绝壁上有一道裂缝，只能勉强容一马进入，而且里面对于骑兵来说是条死路。


    根据舆图上所示，此处叫做叹息崖，人马到了此地，只能望崖叹息。


    但是绝壁裂缝中，却有一条小路，可以爬上悬崖，进入山里，这是天阙盟门人进出草原的一条秘径。


    众人下马，分三批进入裂缝，果然在峡谷最深处，看到一条羊肠小道。


    那条小道处于陡峭的山壁上，险峻异常，只能靠凿出的石穴和楔进岩石的铁钉借力。


    萧陌领头，带着人先将白龙帝的女眷带了上去。


    然后是周贞等人，两千多人，足足攀登了两个多时辰。


    先上去的人守在崖顶，崖顶上提前有人堆积了大量碎石。


    扎日齐和那木济勒不愿随行，萧陌放了他们，并将所有马匹相赠。


    二人却不敢要，因为那些马实在扎眼。


    其中有数百匹御马，是宫帐军的专属坐骑，身上都烙印有特殊标记，带回去解释不清，只会引火烧身。


    两部人马只骑走了自己原来的马匹，数千匹良马都被留在了山崖下。


    萧陌不怕羯人知道这条通道，其实羯人就算从小道进入大虞，没了马，也翻不起什么大浪来。


    这样的小路，在两国边境不算稀奇，两国斥候各有掌握。


    上了山崖，远远便看见山后等着三名天阙盟门人，还备有十几匹骏马。


    萧陌谢过几人，率领十数骑先回龙盘堡。


    命令周贞率领剩余人马，步行前往龙盘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