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进澡堂，老朱和老马就起了争执，老伙计们除了看看电视，最大的兴趣就是聊聊附近发生的事，比如，老李家生了孙子，老陈家的女婿发了财，老张家的小儿子考上了天学社，巷子口的花开了，对面街角开了一家卤肉店，叫什么老孙头猪蹄，“什么四九巷子，明明是灯草胡同口，我刚才从那过，还正在施工呢，刚挂上去的招牌。”


    “放屁，招牌昨个就挂上去了，我还跟干活的老师傅唠了会，人家说是百年老字号，现在来雁鲸开分店了。”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争了起来，老刘摇了摇头，不紧不慢的就去泡澡去了。等老刘头泡完澡，两人还在抬杠，老刘美美的吸了根烟，歇了一会就穿戴整齐出去了，他准备去公园里去听听曲。


    澡堂离公园并不远，穿过两条胡同上了主路，走个两站路就到了，老刘不喜欢坐公交，太挤也太闷，走路多好，既能锻炼身体，还能多看两眼风景。唉，人这辈子不就是这嘛。咦，老刘往街道边走了走，这不就是老孙头猪蹄嘛，什么四九巷子，灯草胡同，明明在常德路嘛。


    只是这店铺好像碰到了一些麻烦，几个穿着制服的人员，站在店铺门口指指点点的，然后撕了一张单子递给了店面的装修师傅，坐上车扬长而去了。


    黎敏接到通知的时候，还正在工厂谈事情，其实关于店招装修申请，黎敏早就安排人递交了书面材料，只是雁鲸城市管理局正常的流程是七个工作日，不多不少，说七天就七天，没有加急的说法，当然，你也可以提前装修，只是开业之前手续没有办下来，就算装好了，城市管理局也会帮你拆掉。


    由于赶进度，当然等不到上面审批了，五十家门面相继开工，黎敏看了看积攒了厚厚的处罚单，正好一块处理了，“喂，小天，嗯，所有的门面都接到了处罚单，你不是说统一处理吗？”


    如果让黎敏出面用的就是慕容家的面子，这就有点不太划算了，慕容家出面，这个垃圾清理费什么的就不用交了，但有些大材小用了。听说城市管理局是一个看人下菜碟的地方，因为租赁的门面都是单间，面积也并不大，所以刚开始开的处罚单金额并不高，但也差不多是都市白领一个月的工资了，三千块钱，到了后面金额就开始递增了，最后罚金已经开到了一万，显然那些人感觉，老孙头猪蹄背后的老板是一头肥羊，加上也没有人打招呼，他们就往高了开。


    “林姐，走吧，别忙活了，该你上场了。”


    对于城市管理局来说，来办事的可以分两种人，一种是打过招呼的，一种是没有打招呼的，而最招人喜欢的就是没打招呼，还开着豪车来的，这种就是来送钱的财神爷，尤其是一辆还没有挂牌照的梅赛德。


    从梅赛德的副驾驶上下来一位漂亮的女人，看的出她来的很匆忙，头发有些凌乱，站在门口和门岗闲聊的小王，两人露出一丝不可意会的神秘微笑，很显然他们误以为，这个小娘子和从驾驶室下来的高个男人，发生了一些不可描述的事情，尤其是女人嘴里咽下去些东西，很显然并不是很好吃的样子，有钱人真会玩啊。


    林爱霞匆匆的咽下嘴里的猪蹄，今天忙碌了一天，也就是来办事情，她才察觉到有些饿，只是这个猪蹄味道让她有些不满意，看来还是火候没有掌握好，为了保持猪蹄秘方的神秘性，林爱霞建议将香料打碎，当然，这样各种香料的出香速度能一致一些，可打碎的香料成了粉状，很容易造成卤水过于浓稠，对于卤制的时间要做出调整，太短或太长都会影响口感。


    看着眼前的政府单位，林爱霞明显有些怯场，尤其是将要做的事情，她一直以来都是一个遵纪守法的守田人，政府让咱干啥咱干啥，其实那些钱对于现在的她来说，并不算多，何况一百多万的车都买了，但小天兄弟说，能省一些是一些，多的钱留给一诺和京京做嫁妆。


    江涛又转身看了一眼柜台前的男人，确信没有看错，他正要上前，想了想偷偷的掏出手机拍了两张照片，尤其是男人拍了拍女人的肩膀，给她一个爱的鼓励，哈哈，小子，落到我手里了吧。江涛才不会相信姜漱玉会点牛郎，他们只是故意气自己呢，何况那天，很明显姜漱玉哭了，一定是这个年轻人惹她伤心了。


    嘿嘿，姜漱玉的条件那么好，要钱有钱，要房有房，还有事业，就是年龄稍微大了点，是个正常男人都不会惹她伤心啊，除非是因为情字，这个小年轻还是把握不住啊，虽然眼前的女人比起姜漱玉气质差了一点，但面色憔悴，透露一种我见犹怜的柔弱感，让人忍不住的想要去呵护她，而且看穿戴也是有钱的主啊，要不然也不会让小郑接待她。


    林爱霞好不容易鼓起了勇气，正要说出诉求，一个胖乎乎，长得肥头大耳的男人站在了对面，“小郑，你歇一下，这个客户我亲自来办理。”


    嘿嘿，哈哈哈，如果不是在大厅里，江涛真想放声大笑几声啊，年轻人脸上流露的慌乱证实了江涛的猜测，他果然是一只偷腥的猫啊，“你好，不知二位办理什么业务啊。”


    女人看了一眼小天，鼓起勇气说道，“那个，我们来交纳开具的处罚单。”


    “哦，是吗，我看一下，对了我更正一下啊，这个不是处罚单，这个叫做垃圾清运费，明白吗？”先是教育了一番女人，江涛才低头查看手里的单子，靠，果然让我猜对了，没想到这个女人这么有钱啊，江涛大致翻看了一下，足足有四五十张，这一看就是连锁店，没有千万身家，可干不了连锁啊。“一共多少家分店啊？”


    “五十家，加上总店，一共五十一家。”


    “哦，是吗，总店在哪啊，单子也在这吗？”江涛直奔问题的核心，总店一般面积大一些，开的罚款也多一些。


    “总店用的还是以前的招牌，并没有拆换，已经办理过了。”


    “乡愁？好熟悉的名字啊。呵呵，林女士是吧，不知道你们的食品许可证办理了没有啊？”江涛看着营业执照上的公司名字问道。


    女人看着眼前皮笑肉不笑的江涛，心里有些发怵，这个人一看就不是好人啊，林爱霞看了一下小天，鼓足勇气说道，“办不办理好像跟你没关系吧。”


    额，是没关系，老子是谁，城市管理科科长，江涛，雁鲸还有不认识我的人？不知道卫生，工商，我们是一家的嘛，嘿嘿，也是，一般是我方唱罢，他方登场，哼，到时候要你们好看。“好，好，是跟我没什么关系，我就是关心一下。”


    江涛仔细的打量着手里的单子，这开三千是干嘛的，都应该按一万的标准来嘛，这还要我交代嘛，“小郑，过来一下。”江涛听了手下的复述才知道，这五十家门面并不是同时报备申请的， 所以开始当做普通门面处理了。


    “是这样的，林女士，给你开单子的人，是我们招聘的临时工，他们对业务不是很熟练，对于你们这种连锁店呢，我们文件有规定，都是要按统一标准交纳费用的，所以这五十家店铺，需要按照一万的标准来交纳，一共是五十万，你看是现金还是刷卡。”


    “啊，五十万，那个我在家算过的，一共才三十二万八啊，怎么还多了十几万啊。”


    “没办法啊，这是规定啊。”江涛有些得意的看着旁边的软饭男，这家伙，从始到终屁都不敢放一个，还是爷们吗，他妈的，这些女人眼睛都瞎了吗？怎么会看上这种货色，尤其是那女人求助的眼神看着他，软饭男像是哑火了一样。


    林爱霞见小天不理自己，知道考验她的时候到了，“那行吧，去哪里缴费呢，还有是不是要签字，给一个回执呢。”


    “对，对，我给你开单子，等会到那边窗口缴费。”


    这是江涛开过最爽的单子，就像是明星签名一样，一连五十张单子，尤其是软饭男一脸痛苦的表情，这会知道心疼了，哈哈，跟我斗？呼，终于签完了。


    看着软饭男他们真的拿着单子去了缴费柜台，江涛感觉怎么像是做梦呢，他隐隐约约觉得这事有些不对劲，果然，等他跟过去发现林女士并没有缴费，他拿起桌子上的纸片，皱了皱眉头，上面是一个银行卡号，他有些不明所以的问道，“林女士，你这个卡号？是干嘛的？”


    “那个，你这个开的单子不是垃圾清理费嘛，垃圾我们已经找人帮你们清理过了，所以这个钱你们就不用出了，但是钱还要打给我的，毕竟清理垃圾我也是付了钱的。”林爱霞认真的说道。


    额，什么情况，直到财务又复述了一遍林爱霞的话，江涛指了指鼻子，“我，我们，给你钱，清理垃圾的费用？哈哈，你等我，等一下。”江涛弯着腰，捂着肚子在笑，他从来没有听过这么好听的笑话，从他上班到现在十几个年头了，还是第一次碰到有人问城管要钱，这女的不会是精神有问题吧，难道说软饭男诱骗女精神病人？


    “林女士，你能听明白我说的话吗，你手里拿的是开具的罚款单，是你需要向我们单位缴纳罚款的。”江涛耐着性子又给女人介绍了一下。


    “什么罚款单，不是啊，上面写的很明白，垃圾处理费，还有你的签名呢，怎么会是罚款单呢，现在垃圾不用你们处理了，我已经处置过来，给你们节省了一大批费用，难道说你们不应该向我支付费用吗？”林爱霞理所当然的说道。


    这边的动静早就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不一会这边就围满了人，小王看情况不对，连忙走到江科长身边询问情况，“江科长，我看她不像是有精神疾病，刚才我看他们是开梅赛德车过来的，反倒是有些像故意找茬呢。”


    “小伙子，你是不是做不了主啊，不行就让你们的领导过来。”


    “看什么看，都散开。”江涛有些不耐烦的轰走看热闹的人，转身对女人说道，“林女士，我没有时间陪你在这胡闹，如果三个工作日内你不缴费，那么我们有权拆除你的招牌。”江涛说完转身就要离开。


    刚才一阵沉默的软饭男终于开口了，“江科长是吧，你好，我简单介绍一下，这位林爱霞女士是雁鲸乡愁食品有限公司的董事长，我不知道是谁指使你的，来为难我们开连锁店，甚至将所谓罚款的金额一再提高，而且同样的店面大小，费用竟然会相差三倍，而你刚才更是独断专行的将罚款金额设置为一万元，如果你不交代是谁指使你这样做的，那么我们将会把这件事情公之于众，甚至会接受新闻媒体的采访。”


    江涛被软饭男的话绕的有些头晕，忽然收费的小郑拽了一下江涛的胳膊，趴在他的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声，并指着微机屏幕让他看。江涛念念有词的盯着微机，表情从不解变成疑惑，而后又变成恍然，接着就是震惊。江涛的脸如同一朵花一样绽放了，“噢，噢，原来是林爱霞女士啊，小郑赶紧去倒水。”


    刚才还趾高气扬的江涛，弯着腰，一脸谄媚之色的问道，“不知道林爱霞女士，需要办理什么业务啊。”


    林爱霞让江涛的转变弄的有些不好意思，她有些为难的看了看小天，见他起身往外走去，连忙说道，“刚才我说的很清楚了，卡号已经给你了，当然刷卡，现金都可以，我，我还有事就先走了。”说完林爱霞急忙追上小天，她紧张的说话都有些抖。


    “江科长，林女士呢？”小郑端着刚倒的热水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