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遇到那不顺意的,便将之除掉,或折磨致死。
总而言之,是会活的相当恣意妄为、无法无天的。
别以为这只是桑蚕妄自尊大、狷狂傲气的戏言。
她们巫医的确有这样的本事,也根本不稀罕俗世的名利,更不屑于像寻常大夫那般,悬壶济世以求流芳百世。
她们是如此任性。
但是,也正是因为这份‘只做喜欢的事’的任性,才让她们的医术如此精妙、如此出神入化吧。
世事就是这样吧,有利有弊,有好有坏,天造地设,相辅相成。
裴枭然一时又是感动又是感慨。
她只以为,她与桑蚕只是情同姐妹。
没想到,在桑蚕心里,竟是已经拿她比亲姐妹还要来的重要的了。
裴枭然拿她没有办法,便只好道:
“那……那桑蚕姐姐一定记得,戴面巾,以及……不要离我太近……”
桑蚕这才拿正眼看她。
忽而一阵大浪袭来、船只被冲击的左摇右晃的眩晕感劈头袭来。
裴枭然抓住最后一丝清醒的意识,有些含糊不清的咕哝道:
“记得……对家里那些……帮我说句对不起……”
话音未落,人已经脑袋一歪,重新昏睡了过去。
桑蚕心头骤然一紧,立刻扑过去去探裴枭然的鼻息。
将手指搁在她的鼻下好一会儿,她才终于松了口气。
原来裴枭然只是昏过去了,并不是那什么了。
然而昏睡过去的裴枭然看起来,也并不好受。
她的眉心死死的攒着,小脸烧的通红,一会儿紧紧抱着被子往下缩去,好似冷得很,一会儿又将被子推开,好似燥的很。
桑蚕也看的燥的很。
她想起了那个罪魁祸首。
若不是他,枭然也不会染上瘟疫,也不会受此折磨!
他倒好。
别以为她不知道他平日里的所作所为!
一股在胸口早已氤氲多时的火气,因着裴枭然的碾转反侧、难受低吟而彻底爆发了。
此时正是众人们刚刚吃过晚饭的慵懒时刻。
不过病患所在的地方,仍然是一片忙碌,慵懒的只有病患而已。
桑蚕表情安然平和的走进了城隍庙,一眼就看到了那个躺在褥子上,正咬着一根草根剔牙的人。
别说,虽然这人行径恶劣,运气倒是不错,喝了大夫们新研究出的药汤,他的身体变好了许多,已经没有之前那般难受了。
也许这药并不能真正的治愈瘟疫,但能让人变得好受些,倒也不失为一味好药。
桑蚕走了进去,直奔目标。
那男人还左顾右盼的,正有些奇怪,那一向勤快的裴小将军怎么今天没有来挨骂时,眼前,却有一道阴影罩了下来。
汉子并未在意,只是觉得无人给他骂,有些无趣。
不过下一刻,他就立刻没有这种感觉了。
他的前襟被一直素白的手揪了起来。
那只手纤细白皙,却意外的非常有力。
随即,一顿巴掌,便如雹子般,噼里啪啦的劈头落了下来,正中他的脸上!
“啊!啊啊啊啊!你干什么!”
汉子身上没什么力气,只好大声抗议!
然而对方却只是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那冰寒的眼神深若寒潭,让人看了便觉遍体生凉。
但是对方却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两边的脸颊很快便变得火辣辣的,肿起老高,疼痛也变为了麻木,嘴角甚至有口水不受控制的流了出来。
“来人呐!救命啊!”
这双素白的手挣不开、躲不掉,汉子本想扭头去咬,却被人一把擒住了下巴,只听‘咯嗒’一声,竟是直接被卸了下来。
这下,连求助告饶的机会都失去了。
旁边的病人还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见桑蚕来势汹汹,都吓得瑟瑟发抖。
而士兵大夫们无不认识桑蚕,知道这位是裴小将军身边的红人,自是也不敢上前阻拦的。
当然,他们也不想去阻拦。
有些人就是欠教训,不教训不会老实的。
好不容易发泄完了心中怒气,桑蚕将他的下巴重新装好,拍拍手,站了起来,潇洒的转身离去。
临走之前,还不忘平心静气的嘱咐大夫道:
“如此小伤,就不必浪费药草了,毕竟,如今药草吃紧,还是省着些用得好。”
大夫愣了愣,随即强忍着笑点头应道:
“好。”
桑蚕这才满意,提起裙摆跨门而去。
待确定那个魔女彻底离开之后,汉子才敢捂住双颊,低呜一声,伏在枕头上万分委屈的哭了起来!
边哭,还边含糊不清的喊道:
“恃强凌弱……这是恃强凌弱!呜呜呜……”
弱?
他哪里弱了?
敢指着裴小将军的鼻子破口大骂的人,可没有哪个人觉得他弱的。
如此恬不知耻之人,也活该受这教训了。
——
俗话说,人各有命,这句话在灾祸面前,尤其体现的淋漓尽致。
有的人身体好,能扛过去,于是活了、
有的人大概是好事做的太多,看似极度凶险,最后还是活了。
还有的人,啥都不好,唯独运气好,于是在吃了药之后,也神奇的活了下来。
可是,拿救活这些人的药,去给其他人吃,却并不能得到同样的效果。
这就有些神妙了。
大夫们都是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的,因此,在用药上也格外大胆,几乎每天都会有新的药方出现。
病患们自然也就成了实验新药是否有效的‘小白鼠’。
不过,由于每个人几乎都是抱着必死的心态,就算有人知道大夫们拿他们试药,也没人会有意见。
反正最终都是难逃一死,是被药死还是病死,都无所谓了。
万一阴差阳错用对了药,捡回了一条命来,那岂不是赚大发了?
因此,在一片‘和谐’的氛围下,大夫们也渐渐找到了方向,不断精进着药方。
如今,大部分人的病情,都被延缓了。
不过延缓却也只是延缓,终归还是找不到根治的方法。
也因此,裴枭然的病情,也是时好时坏。
也怪她这些时日太过操劳,不然的话,恐怕也不会病的如此严重。
桑蚕的心,也跟着时上时下。
她自然很有些‘歪门邪道’的法子。
可是面对着裴枭然,面对着这个对她来说,最为重要的人,她竟是一个法子都不敢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