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安帝没回他,自顾自动着手上的朱笔。
方安微叹一声,赶忙又去给他换了一盏明亮些的蜡烛来。
约莫又过了大半个时辰,终于将折子批复完备之时,庆安帝也累得走进内殿便和衣睡了。
意识渐沉,却并未好眠。
梦中他又回到了刚登基那会子,元后王芸皖小产体虚病入膏肓,他急切地去看她,可一入眼,却又是顾皙颜的面容。
他猛地惊醒过来。
方安听到轻微声响,顿时便醒了,“可是陛下梦魇了?”
庆安帝深吸了几口气,眼眶乏累得很,“几时了?”
“回陛下,才是丑正二刻。”寻常这个时候,庆安帝还能再睡一个时辰。
可眼下,他是如何也睡不下去了。
“备轿,去揽月宫。”
寒夜深沉,夜间还有簌簌的雪下着。
庆安帝坐在暖轿中,思绪格外放空。
世上怎么会有性情如此相像之人呢?
之前,他从不敢去想,也不愿想,可这些日子断断续续地梦境,荒诞却又真实。
有些时候,恍惚之间他都以为顾皙颜,就是元后。
可她们的长相却相差极大,出身也不一样。
真是荒谬啊。
暖轿一路稳稳当当到了揽月宫,因着顾皙颜昏睡的缘故,揽月宫还亮着灯火,服侍的人都不敢轻易离开。
见了庆安帝来,常姑着实惊了。
“陛下。”
“她如何了?”他摆摆手,负手往里走。
常姑连忙起身,“还昏睡着,不过医师说已经无碍,明日便能醒了。”
说话间,庆安帝已经走到了顾皙颜的床边。
榻上的女子,面容精致惹人,娟秀的蛾眉却还深深皱着。
他下意识伸手过去,想替她抚平眉头。
电光火石之间,他惊觉一股熟悉之感涌上心间。
他一愣,收回了手。
许久之后,他才缓缓出声,“你们主子,与陈嫔关系极好。”
常姑顿时便心中难过起来,“主子与钱嫔和陈嫔娘娘投缘,之前揽月宫落寞之时,也是两位娘娘相劝着,这才振作起来。主子有孕以来,时常胃口不济心绪愁闷,也都是娘娘们前来陪着说笑,叫她纾解心肠。”
“心绪愁闷?”庆安帝皱了眉头,他之前来揽月宫,每次见她都是挂着笑的,也不曾有什么愁绪的模样。
常姑立时便跪倒下去,凄苦不已,“奴婢不敢瞒着陛下,娘娘自打知晓自个儿有了身孕,便整日郁郁,望着窗外发呆。可前朝国事繁忙,主子不愿叫陛下分神,这才从未说过。”
闻言,庆安帝怔愣不已。
曾经元后在时,不也是这样事事瞒着她,什么都不愿叫他知晓,不愿叫他为了后宫的事劳心伤神。
就连后来她小产,她都没有哭闹,只是安安静静地坐着。从来不曾怪他。
因为她知晓,他有太多事情需要奔忙,即便知道了她的事情,也不能陪着她,哄着她,让她忘掉那些伤痛。
因此,她便什么事情都是一个人扛着。
“是我错了……”不知何时,他眼眶微微红了。
方安连忙悄悄领着侍女们下去了。
一夜之间,大邕天下险些哭成泪人。
“日后,我必定不叫你一个人,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