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至储秀殿前头的一个小轩亭处,便见一衣着打扮十分贵气的女子正垂首寻着什么,旁边侍女打扮的人也弓着身瞧着地上。
顾皙颜很是诧异,瞧这女子的打扮,应当是储秀殿的秀女才对,怎的这会子不在里头候着?
她侧眼,便见庆安帝眉头狠狠蹙着。
后头的杨尚宫正想上来解释,便见那女子好似不经意间看到了这边的人,顿时花容失色般快步上前来,盈身屈膝,温言细语中混杂着些茫然失措,“陛下万安,娘娘万福。”
“你是储秀殿的秀女?”庆安帝负手,居高临下望着她。
“回陛下的话,臣女是太常少卿吴寰之女,小字蕴容,正是储秀殿的秀女。”
“既是储秀殿的秀女,知晓陛下要来不在里头候着,倒处心积虑到这前头来,真是没规矩。”韩嫔一看就觉得这秀女不安分,斥责出声,很是不悦。
这话对一个秀女而言,说得委实重了些。
吴氏垂眉,眸光里顷刻蓄了些泪水,她抬头,看着庆安帝,眸子里波光流转道:“陛下恕罪,臣女晨起不慎将耳饰掉落,这才特地来寻。陛下是圣明天子,臣女敬佩仰慕,不敢衣冠不整见陛下,并非有意来此处惊扰了圣驾。”
这一番话先是道明了缘由,又恭维了庆安帝一番,婉转动听,诉尽了一个女子对帝王的仰慕。
美人就在眼前,梨花带雨温柔多情,试问有几个男子能抗住这柔情蜜意?
这下,便是连李昭仪都看出不对了。她死死瞪着那吴氏,很是恼恨。
钱嫔微微启唇,眸光冷冽,“你既是这般仰慕陛下,不愿在陛下跟前丢了面子来找耳饰。可是否又曾想过,如今你耳饰未寻到,便已经衣冠不整的就出现在陛下跟前了,唐突了陛下与娘娘。”
钱嫔不急不缓,继续道:“况且你一个太常少卿之女,衣裳都穿得这样华贵,还会少一个耳饰吗?竟劳得你在陛下就要降临储秀殿之际,特地出来在陛下必经之地找寻。”
她着重强调了“特地”二字,吴氏的小脸瞬时僵了。
钱嫔冷笑一声,“如今韩嫔不过说你一句,你就如此泪水涟涟不成体统,竟不知宫中的规矩都学到何处去了。”
几句话下来,便将吴氏给剖析了个干净,原本就不耐地庆安帝面色更是冷若冰霜。
吴氏这会子可不敢抬头了,连忙声泪俱下为自己辩解:“臣女不过是个秀女,只是想着要找回耳饰罢了,娘娘如此,便是觉得臣女巧舌如簧欺瞒陛下了。臣女实在辩无可辩。”
哪里是辩无可辩,分明是见自己被拆穿了,就装柔弱。
方才不正是这样吗?
钱嫔冷哼,还欲再说,顾皙颜微微抬手,阻止了她。
“之前一直听苏姑姑说,储秀殿有一位吴氏秀女最是礼仪周全,本宫还想着要亲自见见呢,今儿倒是先见着了。”她笑着对庆安帝道:“眼瞧着都到门口了,总在这里耽搁着也不好,不如先进储秀殿?”
吴氏的目的不过就是想在庆安帝面前留下一个特殊印象,好让自己能通过终选,未来在庆安帝心中也能有一丝地位。
可她却不想让她就此得逞。
能成功从储秀殿那边越到前面来,又不被教习姑姑们发觉,想来也是少不了贤妃暗中的助力。
原本若只是秀女们的一些小手段,顾皙颜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如今既然牵扯上了贤妃,她便是膈应的。
贤妃前脚才害过她兄长,后脚又想塞一个吴氏到庆安帝跟前来,算盘倒是打得极好。
“嗯,外头总是有些凉意。”庆安帝下意识拉住了她的手,给她暖了暖,牵着她往前边走。
吴氏被帝妃如此亲昵的举止给惊骇住了,连忙挪开身子,让他们通过。小脸惨白惨白的。
李昭仪见她这样魂不守舍的模样,很是鄙夷。
哼哼,傻眼了吧?
在淑妃面前玩这种把戏,也要打听打听陛下会不会搭理你。
进了储秀殿,裘姑姑和苏姑姑连忙迎上来,“陛下万安,娘娘万福。”
裘姑姑眼尖,已然瞧见了人群后头的吴氏,一时间又是惊慌又是恼怒。
她忙跪下,“奴婢管教不严,陛下娘娘恕罪。”
方才久不见吴氏回来,她着人去请,才发现她不在了。
她还在担忧呢,这人转眼竟从前头来了。还跟在御驾后头。
在宫中待了这许多年,裘姑姑都不用细想就洞悉了吴氏的把戏。
争宠之事屡见不鲜,可吴氏这个做法,无异于将她这个教习姑姑也扯了进去,裘姑姑立时对吴氏的好感降为负。
“旁人有自己的心思,便是重重围阻也奈何不得。”庆安帝冷眼瞥了后头一眼。
裘姑姑如释重负,幸好陛下并未责怪。
吴氏最终进了秀女的队伍中去,庆安帝和顾皙颜及三嫔高坐月台之上,俯视底下的秀女。
秀女们一个个瞬间乖顺的垂下头,不敢直视龙颜。
裘姑姑将几个名册给奉了上去,“回禀陛下、娘娘,秀女们经过一月的教习,皆已熟悉宫中规矩礼仪。每日所学所知,皆已记录在册。其中,又以秀女乔氏、林氏、郭氏、崔氏最为出色。”
随着裘姑姑话音落下,被提到名字的四位秀女迈着小步子上前来,齐齐福身问礼。
吴氏眼瞧着那些平日里表现不如自己的秀女都被提名,心中暗暗生气,深觉裘姑姑厚此薄彼。
可裘姑姑刚刚才被她坑害完,又哪里愿意再抬举她。
尤其吴氏如今还被陛下所不喜,她更不会触了庆安帝的霉头。
“瞧这几位秀女,才像是受过教导的,与旁人总是不同些。”韩嫔意有所指道。
“可不是,至少都是懂规矩的大家闺秀。”李昭仪也笑着出声。
“嗯,规矩倒是学得都不错。”庆安帝颔首。
总算瞧见些顺眼的。
底下的吴氏脸都绿了。
争宠手段罢了,在座几位嫔妃谁没有过?这些人无非仗着自己身在高位就这般折辱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