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安帝亲自抬手扶住了顾长渊,“二位爱卿不必多礼。贵妃孕后时常思念家人,召二位前来,是为了让贵妃能够纾解心肠,安心宽神。”
“是。”二人谢恩起身。
庆安帝不愿扰了她与亲人相见,只说了几句话便先离开了。
为着避嫌,殿中还有御前女官在。
“一别多年,娘娘别来无恙。”顾长渊看着昔日懵懂青涩的长女如今已然亭亭玉立,芳仪万千,不由很是感慨岁月流逝。
可感慨的同时心间又不免伤感。
若不是宫里处处险阻,她怎会在如此如花似玉的年纪就懂得了这许多人情世故,在宫中没有父母依仗地艰难行走。
“女儿一切安好。父亲兄长莫要担忧。”
虽是只有短短一月的相处,可她醒来时那段迷茫混沌的时光,是顾家人给予了温暖与柔情,前世已不可思量,在她心里,已然将顾府人视作亲人。
千言万语,只化作一句,“一切安好。”
顾长渊和顾文承皆知晓她的不易与艰辛,所以这些年一直明里暗里地帮衬着。
从前渴望以诗书为伴,做一生清流官的顾文承也义无反顾一头扎入了宦海。
这些年父子俩韬光养晦,默默壮大着顾家,只盼能做她的后盾。在她需要的时候,能够护住她。
所谓血脉至亲,便是能抛弃自己的所有,只为让所爱之人能平安顺遂,一生无忧。即便不常相见,只要知晓最亲之人过得无虞安泰便足够了。
斜阳高悬,柔光洒下辉映着紫宸殿的歇山顶,内殿里阔别许久的三人细话着家常。
没有什么妃子和大臣,也不谈什么朝政琐事,有的只是父兄对出嫁女的关切。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外头的女官轻声提醒着时间。
终究是外臣和内妃,能见一面已然很是不易。
顾皙颜垂眉,掩掉眼中的落寞。
“父亲兄长安心,女儿在宫中有陛下照拂,泽儿也很是乖巧,万事安泰,父兄勿念。”
她笑着送二人离开,却终究只能送到前殿和后殿交界的抄手游廊处。
二人躬身拜别,“臣等告辞,愿娘娘凤体安泰,平安喜乐。”
望着二人渐行渐远的身影,顾皙颜鼻头微酸,心间的情绪翻涌倾斜而出,泪湿了眼眶。
庆安帝负手而来,亲手取了帕子,举止极尽轻柔给她擦泪水。
“莫哭,我瞧着心疼。”
“我就是忍不住。”她本来也不想哭的,可是看着父兄渐渐离去,心里那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劲就上来了。
“唉。”他轻叹一声,揽住她的肩膀往里走,嗓音温柔,“有孕之人不能哭的,日后生个小哭包出来……”
帝妃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屏门处,门口的女官们垂眉屏息恭送着的女官们这才起身抬眼。
此刻浮现在众人心中的想法皆是一致。
贵妃娘娘,陛下当真宠爱。
芙蓉帐暖,一夜清欢,杏花疏影摇落一地月华。
翌日天明,顾皙颜幽幽转醒,映入眼帘的便是他儒雅浅笑的模样。
她笑颜绽放,“陛下还在呢。”
平日里他都是早早便离开了,要去紫宸殿处理政务。
“今日休沐。”他眉眼上扬,很是愉悦的模样。
顾皙颜便笑笑,躺在他怀里,二人也不急着起床。
“你的册封礼,我已经叫宗正寺和礼部在筹备了,午后尚服局的人便来为你量身制衣。等你册封礼一过,便可入主瑶华宫。”他似乎很是喜欢拨弄她的发丝,或是一下一下地顺着,或是放在手心里细细端详。
看来他是一切都思量好了,便连制礼服这样的事情都亲口嘱咐。
她莞尔,随即建议道:“陛下想得周全。只是我想,办了册封礼便是了,如今我已居住在泽兰宫,再挪殿又要整修,劳民伤财不甚妥当。”
一来她不愿再因为她大兴土木,二来瑶华宫是昔日王贵妃的住所,瑶华宫再如何奢华,她也没想着要住进去。
她已贵为贵妃,实在无需那些物质上的东西来提升自己的尊崇。
庆安帝沉吟了片刻,“好,那就暂住在泽兰宫。”
他的本意自是不愿委屈了她。
但日后她是要入主椒房宫的人,如此这般来回搬迁只怕于她养胎也不好。
到底泽兰宫也不是什么落魄的住所,雅清华贵,也不寒酸。
“那我便给你寻些好物来装点门面,做贵妃的人了,宫殿的装潢可不能简陋了。”
顾皙颜这回不再反驳,随着他来。
“说起册封礼来,我倒是想着,宫中许久未曾大封过了。”她将心中的想法细细道来,“钱嫔是最早入王府那一批的,至今陪伴陛下也快有十年了。虽未诞下一儿半女,却将小公主视若己出,如今小公主能够这样健康快乐的长成,钱嫔功不可没。”
庆安帝颔首,“钱嫔谨慎、持重,自打去岁你掌宫以来,也很是帮衬。”
“还有贤妃,”她抬眼,很是恳切道:“贤妃有孕,本当晋封。”
提起贤妃,庆安帝不由蹙眉,可顾皙颜此番话鞭辟入里,饶是他也无法辩驳,“我的本意是让贤妃诞下子嗣后再晋封。”
“我知晓陛下的心意,可贤妃终究太后的嫡亲侄女,太后骤然亡逝,陛下厚待贤妃,天下百姓也会更安心些。”
大邕重孝,厚赏贤妃,亦是善待太后母族的意思,如此便可彰显庆安帝重孝道。
“可如此终究是委屈了你。”他沉闷道。
她展眉一笑,“我有陛下的信重,便不委屈。”
贤妃即便晋位与她并尊,可手中并无实权,也给不了她委屈受。
“既如此,李昭仪抚养大公主,方美人有孕,便都晋封了罢。”庆安帝记得,李昭仪与顾皙颜感情颇深,且家世不俗。至于方美人,到底是有孕之人,总不能亏待了。
顾皙颜眉眼弯弯,庆安帝不说这两人她也是要提的,不过她却还要举荐一人,“前些日子我去德昭宫瞧了,四皇子恢复得极好,已然能下地行走,还能小跑一会子了。很是不易,足可见贺婕妤的悉心照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