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死了吗?
昏暗的地牢中,一身血污的少女像个破败的洋娃娃一般、被随意的扔在地牢深处的稻草堆中,一张脸被发霉发臭的稻草半掩了去,暴露出来的面容苍白而污秽。
牢内的地板上污血横流,混合着食物馊掉的味道,潮湿的已经长出青苔的地面肮脏一片,不时有胆大的老鼠蟑螂什么的爬过,丝毫不顾及躺在牢房中间奄奄一息的少女。
——那哪还是一个十六岁的豆蔻少女啊?
身上的衣服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了,形状各异的污秽和血迹将衣服弄的惨不忍睹,一眼就能看出这衣服的主人是遭受了难以想象的酷刑,衣服上裂开了大大小小的口子,血流如注,几乎挡不住少女曼妙的**。
暴露出来的细长手臂上几乎看不见一寸完好的肌肤,十指扭曲着、松松垮垮的放在污秽的地板上,显然是受过了刑,十根手骨居然已经全部粉碎,扭曲的没了手指的样子。
两只掌心里,骇人还插着两根手指粗的铜钉,正好卡在骨头缝中,血流不大,却疼的钻心刻骨。
往下看,少女的两条腿也扭曲诡异起来——那是被人硬生生扳断的样子。
光洁的小腿上,整块皮肤被完整的掀了下来,艳红色的新肉上不时爬出细长的白色的蛆虫,苍蝇绕着她嗡嗡飞舞不止。
——太过惨烈的刑法、炎热的天气、再加上阴暗潮湿的地牢,让这具年轻身体上的伤口不可遏制产生了腐烂,粘稠恶心的脓水不断流出来,空气中满是催人欲吐的恶臭味。
地牢极其安静,偶尔才可听到别的牢室传来的呻吟声,这是翼王府设下的地牢,关押在这里的,都是一些特殊的犯人,而其中最为重要的、就是眼前这个已经看不出人样的少女。
——她不是别人,正是前些日子对雪狼蓄意下毒不成、反被当场揭穿落狱的医女木莲,传说中神医无白的唯一弟子。
不,她还没死……
才不过几天的时间,在翼王麾下专门负责拷问的士兵、用尽了各种办法来折磨这个年仅十六岁的少女,无所不用其极的残忍,很快将一个清冷如莲的女子弄成了现在这般不人不鬼的模样。
因为雪狼说要留她一条命,所以秦烨喝令无论怎样拷问都不许让她死去,拷问的士兵才迟迟没有下杀手,更甚至好几次濒死,又匆忙找了大夫给她治疗。
这样一遍又一遍的折磨,又一遍又一遍的把她死亡线上扯回来,就像是一场无穷无尽的折磨,犹如身处地狱。
突然有脚步声在地牢封闭的空间里响起,是牢中的士兵来送饭来了。
“吃饭了。”
随着一声呵斥,哐当一声,已经锈迹斑斑的铁碗装着半碗白饭被扔在地上,铁碗倾斜着落地,里面黄白相间的米饭顿时散了不少,被地面的污秽染成了肮脏的模样。
“啧啧,真是惨啊……”士兵a看着木莲摇头叹息道,“不过这女人还真倔,都被打成这个样子还不肯说出实话来,这不是自己找死吗?”
“她就是活该!”
士兵b不屑的看着牢内气息奄奄的女子,鄙夷的吐了口唾沫,“好好做个医女不就好了?居然还敢对雪姑娘下毒,谁不知道现在王爷最宠的就是她了,弄不好就是未来的王妃!她居然敢给王妃下毒,难怪王爷对她不客气。”
“唉……这么折磨着,又不许她死,有时候觉得还真是可怜,听说要留她一条命的人还是雪姑娘呢。”士兵a用一种怜悯的语气说道,“真不知道雪姑娘是恨极了她、想留着她身不如死的活着,还是为别的什么原因。”
“肯定是恨透了她,谁会那么好心原谅一个想杀自己的人?更何况那雪姑娘……啧啧,看模样就不是一个心慈手软的人,她可是连王爷都敢正面交手的!”
“那是!敢和王爷交手的女人这世上能有几个?我看雪姑娘一定能成为王妃……”
说话声渐渐远去,议论纷纷的声音也渐渐低不可闻,一片寂静中,原本被吓跑的老鼠和蟑螂再次爬了出来,很不客气的冲到铁碗面前,大大咧咧的享用起其中粗糙的米饭。
不过几分钟左右,突然又有脚步声穿来,老鼠和蟑螂被吓的一哄而散,地牢墙上插着的火把光线暗淡,照出木莲牢门前一个暗红色的身影。
不见他有什么动作,牢房的大门却突然被打开了,男子如入无人之境,缓步走到倒地的少女面前,蹲下身子,看着气息奄奄血肉模糊的少女,眉目神色不动。
他暗红的长袍被牢内的污血污秽弄脏了些,男子却并不在意,额头上勒着的额环,蓝宝色在昏暗中熠熠放光,犹如一只隐瞒深邃的眼睛。
——没错,他就是才把无格剑交给雪狼的神秘男子,珈蓝。
只是不知道他用了什么办法,居然是闯过了重重守卫,来到这幽暗肮脏的地牢之中。
“木莲?木莲?”珈蓝轻轻唤了两句,女子却毫无反应,显然那种严酷的刑罚对**折磨已经让她陷入了深度的昏迷中,气息微弱的如同浮线,一触即断。
珈蓝微微叹了口气,有些无奈的摇摇头。
“你到底还是放不下仇恨,已是新生了,何必老抓着过去不肯遗忘?这样一下来,我定还要费上不少心思来调理你的身体了。”
他从怀中摸出一个小瓶,倒出其中深蓝色的药丸塞进木莲的口中,看着伤痕累累的女子苦笑,自言自语。
“我上辈子是不是欠了你的,这辈子才会摊上你这么一个麻烦的徒儿,逍遥了数百年,就属收下你的这十年过的最麻烦。”
仇恨,那是一个什么东西,如何能让一个人执着疯狂到这种地步?
五十多年前死去的红裳女子、眼前气息微微的白衣女子、还有收下无格的绯衣女子——这三个奇女子,纵然拥有不同的过去,可她们的心却都被仇恨浸泡过或者正在浸泡中。
何必呢——他很想这么说,可是从唇中吐出来的,却是一声无奈的长叹。
弯腰抱起木莲,珈蓝转身走出了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