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伯站在门口,手上端了一个红木的银把托盘,托盘里放着一件折叠的整整齐齐的绯色长衣,老者眉目和蔼,笑容慈祥,乐呵呵的看着雪狼道:“这么多年不见,三小姐还是一样的温柔大方,也只有您会和我们这些奴才说这种客气话。”
“主子的身份未必就比奴才尊贵,这就像小饭馆未必比不上大酒楼,只是看你怎么做而已,世界上很多事情都是这样子的。”雪狼接过他手中的托盘,微微笑了一笑。
福伯笑的更和蔼了,花白的眉毛和略显浑浊的眼睛几乎弯成了上玄月,眼角眉梢的深刻皱纹里全是岁月走过的痕迹,听了雪狼的话,他一边笑着一边点头,“难怪公子这么多年来一直对三小姐念念不忘,这么善良标志的姑娘谁不喜欢啊?”
“福伯,你就别打趣我了。”雪狼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了低头。
“怎么是打趣呢?”福伯故作严肃的板了板脸,眼里却含着分明的笑意。
“福伯可不是在说大话,这么多年了,我一直看着公子呢,除了三小姐之外、公子可是连都没有看别的姑娘一眼,您瞧——这衣服还是公子亲自吩咐准备的,他说三小姐爱穿绯衣,才叫人特地找了来,若不是心尖上的人,以公子的脾气哪会做这样的事?”
雪狼有些失笑,这一下她可听出来了,原来这福伯送衣服是其次,为容成钰表真心才是主题呢。
八成是这老人很喜欢原来的东方芙蓉,一心想让容成钰把她娶回去做老婆、又担心这么多年了她的心意是否动摇了,这才跑来明里暗里的告诉她、容成钰心里一直只有她一个人。
看着眼前慈眉善目、不懂心机的老人,雪狼也不好说什么,总不能告诉他自己压根不是东方芙蓉、而他的主子容成钰也根本没有他想象中那么喜欢她吧?
她只得道:“好了福伯,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夜很深了,你早点休息吧。”
福伯点了点头,“那三小姐也早点休息吧,明天可要好好请大夫把把脉。”
雪狼笑着点点头,看着福伯略显佝偻的背影往前走了几步,忽然又停下来,扭过头看着她。
“还有事吗?”她疑惑道。
福伯摇摇头,眉目倏然间露出一种淡淡的欣慰。“三小姐,能再看到您和公子站在一起,实在是太好了。”
雪狼怔了一怔,看着他没有说话。
“福伯已经老了,从小看着你们俩长大,经过了那么多事,好不容易看到你们重新站在一起……不知道,还能不能在有生之年看到你和公子的成亲大礼呢。”福伯喃喃的说道,看着雪狼的目光忽然有些迷离晶莹,顿了一顿,才缓缓转身离去。
一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黑暗中,雪狼才重新走回屋内,将门板合上之后,她一直挂在脸上如面具一般的笑容倏然便消失了,瞥了一眼手中的托盘绯衣,随意扔在一边的木桌上,一边皱眉抚肩一边走到床边。
小白狼缩在屋内的一角,有些惴惴不安的看着雪狼,想说什么却又不敢开口,一双碧莹莹的眼睛在屋内昏暗的烛光中有些诡异的美感。
可惜雪狼显然不再想和它继续刚才无聊的争吵,躺在床上和衣而眠,看都不看它一眼。
小白狼有些莫名其妙的看着她侧对自己的背影,站起来走了两步,却又顿下来,很郁闷也很不满的趴在地上,不敢多唠叨一句。
小白狼的性格是属于典型的“三句好话不如一马棒”,你对它好言好语温柔体贴它不会买你的帐,一发怒或者不把它放在眼里了,它反而对你敬畏起来,性格就两个字——欠虐。
这人和妖之间第一次的矛盾爆发就在雪狼懒得计较、小白狼也不敢多说的诡异情况下更加诡异的结束了,那一夜小白狼是睡的提心吊胆,生怕雪狼半夜一个抽风爬起来宰了它,都不敢睡的太沉。
其实它完全是多虑了,雪狼根本就把它的事放在心上,她的一夜也没有睡好,不是被小白狼气的,而是因为伤口时不时的疼痛。
第二天清晨,辰时二刻,估计也就早上七八点的时候,屋外传来小厮低声议论的声音,原本就没有睡好的雪狼顿时睁开了眼睛,换了衣服走过去拉开门。
门外果然站着两个年约二十五六的男子,正在互相推搡着,冷不防雪狼突然拉开门走出来,两人都愣了一下,才想起给她行礼。
雪狼的精神不是太好,一手按着自己的右肩,冷淡道:“有事?”
两个小厮面面相觑,其中一个看起来年轻一点的大着胆子道:“三小姐,是这样的,福伯请来了几个大夫,已经在大厅候着了,他吩咐奴才来看看您是不是起床了,若是起了便请你去大厅,若是没有便让大夫再等上一等。”
雪狼看了看天色,“福伯的动作倒是很快,现在才不过辰时吧。”
另一个小厮忙道:“福伯嘱咐了,三小姐若是觉得还没休息好,可以再休息一会,晚一点诊脉也没关系。”
“不用了。”雪狼摆了摆手,“带路吧。”
两个小厮不动声色的松了口气,忙侧身道:“三小姐,这边请。”
雪狼点点头,正要跟着两人走去,冷不防小白狼突然窜了出来,挡在她面前紧张的道:“笨女人,你要去哪?你该不会真打算丢下我一个吧?!”
从昨夜雪狼说了那么些话后,它现在就成了惊弓之鸟,生怕雪狼当真不再理会它,一个人跑了,这才急急忙忙的跑出来。
雪狼低头看它一眼,眼神让人毛骨悚然。
小白狼被她的眼神吓了一跳,有些瑟缩的往后退了一步,心惊胆战的看着她,眼神和表情颇有些无辜和谨慎。
雪狼突然噗嗤一声笑了,俯下身子摸了摸小白狼的脑袋,“小白,你真是太好玩了。”
“跟着一起来吧。”她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