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公孙修命贾范起草的诏书中,全称为《混元御统诏》中,一共赘述三件为政举措:
其一,不管是汉人或者高句丽人,皆为燕国百姓,今后要试着讲汉语、着汉人衣冠,地方县诸官吏设置汉学府授课,教导汉语、督查衣襟,完备高句丽人的汉化,不可疏忽,一视同仁。若有欺凌百姓、挑动事端胡汉对立者,法皆斩不赦。
其二:为鼓励生育,男子年二十,女子年十七,需及时安排婚配嫁娶,按年龄嫁娶者可免一人税,生一胎官府赐二壶酒,生二胎官府赐予一头母猪,生三胎则可赐予一头耕牛。若女子十七未嫁之,乡里亲朋皆有责任为其张罗,或出资或出力,早日嫁出去,早结良缘。
各地县官每年以县中人口、独身男女为审计,每一年审核一遍嫁娶数量,每三年统计一次人口增减。若业绩达标者,有升迁之望,若无业绩达标,或排在末端,则处罚之。弄虚作假安排男女假婚虚报隐瞒者,罢其官,永不录用,情节严重者问斩。
其三:胡汉通婚,若汉人男子娶高句丽女人,或者高句丽男子娶汉人女子,可赏赐酒三壶、绢八尺、赐米一石,并免一年徭役,二年税。
此三大措施,合称为《混元御统诏》,下放到辽东郡、玄菟郡、带方郡、乐浪郡,由地方长官即日执行,不可怠慢。
各地方长官瞧见燕王这样的政策,便是曾经尸位素餐的小官小吏都急忙爬起来四处走动,挨家挨户的普查单身男女人口数量,宣扬燕王颁布的良政。又令诸民各自说媒提亲,家中有小女儿未嫁、大龄青年者都得赶紧的选黄道吉日了,燕王颁布的可是良政,利国利民。
公孙修可将“父母官”三字发挥到极致,各地官吏如同又当爹又当妈,为了自身的官职,不得不施展浑身解数,为了治下未婚的适婚女子奔走相告,寻找婆家,反正就应当嫁出去,别影响本官的仕途。
不出一月,民间自发的组成了高效率、成建制的大型媒婆聚集地,便好似后世的婚姻介绍所无二致。毕竟古代那是无媒不成婚,《诗经·卫风·氓》中所说“匪我愆期,子无良媒”,即指此。
在传统的中国神话中,女娲是最早的媒人,因此公孙修听闻此事后给予支持,并把这一说媒提亲的民间团体称之为“女娲祠”,男女两家父母的见面会则称为鹊桥引,待适龄男女成婚后,媒氏收得礼金,三方皆喜。
王宫内,公孙修望着西北长天,心中颇为得意,询问身旁的贾范道:“若依此推算,三十年内可增加多少百姓呢?”
贾范捋须道:“二十年为一代人,可历三代,既一对夫妇取生子多寡的高与低,择五子为数。二十年后五子各自成婚,每人五子,则二十五孙。再二十年,则一百二十五人。此时第一代夫妇年逾六十,五子年约四十,二十五孙则正当青壮,一百二十五名曾孙则为襁褓婴儿,若四代同堂,便已一百五十五人。”
公孙修闻言只是点了点头,古代女性二十几年的生育周期,其平均怀孕生子数量都在五到六个。这一刻他想明白了什么,长叹一声,有些意兴阑珊。
贾范一愣,忙问:“王上何故叹息?”
他淡淡道:“孤这一番折腾,毕竟只是小孩子的把戏,魏国是我燕国的十倍之地,十倍之民,各方面都雄盛十倍于我,燕国再如何改革旧制,时间上是平等的,魏国发展一年,等同燕国发展十年,在同等条件上,即使良政略胜对方,也不可能赶超。从大亨年号起用以来,已历三年,孤治三年虽有小成,然则魏国治三年胜孤治三十年,又当如何抗之?”
贾范苦笑道:“辽东毕竟边陲苦寒之地,魏国占尽天时地利,不可抗争天命,我燕国自保有余,王上功不可没。”
这是不可忽略的差距,魏国的人口跟土地比自己大了十倍,体量是天壤之别,其一年发展所带来的增量,是他十年发展才能赶得上的水平。这就好似后世那些所谓的炒股高手复利投资,小资金一年翻八倍,股神巴菲特平均复合年化收益率是两成出头,收益率看似超过了股神,可五万元翻八倍也不过四十万元,很可能遇到一个回撤就腰斩,惨烈点的直接灰飞烟灭,毕竟来得快,去的也快。
而股神的资金量是上千亿美元,每年的投资收益只有两成,那也代表着几百亿的进账。忽略体量的差距去单纯的对比增速,那是很愚蠢的想法。
公孙修摇头一笑,沉声道:“辽东自保也是不可能的,所谓逆水行舟,不进则退。贾老认为,蜀国已故的前丞相诸葛亮,为何要连接北伐?”
贾范一愣:“那自然是为了刘氏故主,孔明鞠躬尽瘁,固然可敬。可蜀乃小国,举兵北伐,终是难建功勋,反倒拖垮了自己。”
“此是其一,孔明为报刘备之恩,夙夜叹息,鞠躬尽瘁,故而存兴复汉室之心。其二是蜀国虽小,胜在并无经历战乱,现状尚好,未有颓败之状。魏国则不一样,地处中原腹地,先后有黄巾之乱、董卓之乱、二袁争霸,各处摧残得极其严重。建安十三年曹操又有赤壁之败。待曹丕篡逆,魏国初兴,正是大乱之后,人口损减情况严重,很多分封建国的诸侯王,一般都是借着那块地名而‘有名无实’。”
公孙修侃侃而谈,续道:“试想若是再过得二十年无战事,魏国日渐复兴,中原元气恢复,则蜀、吴、燕再无机会争衡天下,只能偏安一隅,束手待死,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贾范对这一见解颇为赞同,恍然道:“这倒是不错,孔明北伐虽大多无功而返,可也并未发生严重的损耗蜀国民力。反倒是孔明的统兵之术、内政兼用,骚扰得雍凉而地,连年谷麦不收,农夫废业,民有饥色,战士不解甲,中国不释鞍。”
通过分析,他也明白诸葛亮是真正的军政天才。陈寿在《三国志》中评价他“治戎为长,奇谋为短”,好似批评了诸葛亮用兵不行,可实际上老诸的内政管理几乎是千载难寻,连司马懿进入诸葛亮留下的营寨,观其分布都大呼“天下奇才”的地步。
诸葛亮六年五伐,真正大规模的北伐军事行动仅有三次,动用五万大军以上的只有两次,用兵策略是“用八万,常留四万,以为更代。”蜀军是采取轮战,一批人上战场练,练熟了换下一批新手接着上。自第一次北伐后,诸葛亮从不干倾家荡产玩赌博的买卖。
燕国的处境形同蜀、吴二国,都是偏安一隅,借天险、地利而据,这也是最终统一三国的人物是吞下魏国基业的司马炎。倒不是说司马家一族有多厉害,而是曹氏三代人留下的基础,本身就具备统一天下的资格。
难道真的没有获胜的机会了么?
若是换作三年前,公孙修肯定不去理会这样的事,苟全性命于乱世即可,不求统一天下。谁没事愿意花几十年心思去干这样的事,燕国能偏安就偏安,只管生前潇洒无边,可顾不得死后洪水滔天。可如今有了王妃,有了儿子公孙霸,即使自己苟到人生结束的那天,妻儿又该怎么办呢?
万一按照历史趋势,司马氏仍旧统一三国,燕国也不可幸免,孤儿寡母除了死路也别无可求,说不定饱受欺凌。这可是他所不能接受的,暗自想到:“务必寻求破敌之机,不论如何,也不能引颈就戮的等死。不论是司马懿还是曹爽,想进犯燕国,都要做好脱一层皮的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