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国人口骤然增加,实力虽然大增,压力也与日俱增,管理各方面都极为繁复,特别是民族问题,高句丽人内迁到燕国境内,正是敏感时期。这也是历朝历代最怕的情况,万一异族人口迁到境内,人心思乱,五胡乱华之类的戏码直接展开。
公孙修尽量一碗水端平,虽然民族融合需要时间,可好在高句丽、扶余国与汉人的生活习惯相近,也同样是农耕文化下的民族,进行同化不算难。最难的是鲜卑这类的游牧民族,这类人是最难征服跟同化的。
第一是民风剽悍,草原上的民族以放牧为生,骑兵来去自如,几乎全民皆兵,大部分情况下都是劫掠边境的百姓,跟强盗没有什么两样。汉人边军还没来得及聚集步骑追击,游牧强盗早已策马离去。这种情况下要追也不是,不追也不是,一旦进入草原迷了路,则可能全军覆没。
第二则是文化上的差异,农耕民族跟游牧民族的生活习惯、文化风俗天壤之别,要想扭转并且改变,移风易俗的难度是不可思议的。
贾范低声道:“王上若是想吞并扶余,难度不大,扶余跟高句丽人同种,同风同俗,与汉人的文化习俗非常接近。再加上扶余国的兵力尚不如高句丽,王上若要拿下并不难。”
公孙修点了点头,要吞并扶余国是志在必得的,毕竟边患不断是帝国的噩梦,他敢保证自己在世一天,麻余王就不敢觊觎燕国,但无法保证下一代人的情况。既然要统一,那就一并拿下,免得把祸根留给后人。
目前吞并扶余国,倒有一个顾虑,他轻笑道:“倒有一件难事,扶余是王妃的母国,若引兵攻之,生灵涂炭,血流成河,孤不忌旁人,唯独担心王妃伤心。”
贾范哑然失笑,心想燕王这样的人,怎可能如此迂腐不堪?笑道:“王上可不要调侃老臣,常言道:国之大事,在祀与戎。与其忌惮边患不断,不如一举灭之,岂是儿女情长所能耽误的?麻余王若能臣服一世,下一代王未必肯奉大燕为主。”
公孙修心想这痴情人设建立不起来啊,正色道:“不战而屈人之兵为上策,兵者凶器也,圣人不得已而用之。麻余王失了东川王这一盟友,其国边境线已跟我大燕紧紧相连。若是愿意出兵,随时就能大军压境,灭国毁庙,易如反掌。若是麻余王能明白事理,自请内附,可享虚职封侯,代代无忧。若是执意要反抗,出兵伐之才是无可奈何。”
从地图上,扶余跟燕国接壤的边境不多,自从高句丽吞并下来,大片的边境线暴露在眼前,扶余国不过二十万余人口,除了畜牧业非常发达之外,实力不足为虑。
这时,王宫安静得针落可闻,柳传特来求见。公孙修召他进宫,见他满脸的尴尬,似有千言万语憋在胸中说不出来。
公孙修笑道:“沓渚侯似乎有点心事啊?对了,孤命你造的船,可弄得怎么样了,到今日也有两年时间了,总该下水了吧?”
柳传本来还在忸怩得要怎么开口,燕王倒主动发问了,忙道:“王上放心,两年前您所命令建造的飞龙船,已大体完工,目前沓渚有飞龙船百余艘。”
飞龙船就是维京长船,公孙修给它取了个中式的名字,目的就是为了对抗沓渚的对岸——魏国在青州沿岸驻水军的田豫。
公孙修“哈”的一声,笑道:“这点你做得不错,大燕的水军完全交给你了。务必把飞龙船的制造方法保密,不可泄露出去。若是教魏军学了去,沿海一带就完了。”
柳传忙道:“王上放心,臣已加派人手严查,并让臣弟柳志,在船坞周围八里加设哨岗,绝对不会有间谍、密探寻入船坞。”
公孙修心想:“我想放心都放心不下来啊!三国时期的大人物取名基本都暗含了极大的野心,比如刘备看似忠厚老实,两个儿子取名为刘封、刘禅,合起来就是‘封禅’,奔着当皇帝去的野心昭然若揭。至于曹魏那边的名字含义也不堪入目,曹操、曹丕、曹真、曹爽,四个人的名字连起来就不是什么好话。你这柳氏兄弟的名字更是透着一股满门忠烈的味道,说不定哪天要反了。”
当然这也就是说笑的,公孙修如今已掌握了沓渚的各处船坞,并且有重兵把守,实行的是合作分工的形式,由柳氏船匠负责造船,燕军则驻防戎卫,防止各种突发事件的发生。
公孙修询问了各方面的造船问题,觉得已基本无事,点头道:“孤已明白了,你先下去吧。”
柳传驻足不动,并没有走,擦了把额头上的汗水,苦笑道:“臣尚有一事,乞怜王上恕罪。”
“你犯了什么事?”
公孙修一愣,心想这不是认罪现场了么?
柳传心里直犯嘀咕,小声道:“臣妹柳青,已发现王上的真实身份,并——并不是我等泄露的,而是她自己发现的,恳请王上恕罪。”
公孙修心想发现就发现了,有什么好恕罪的?随即想到自己曾玩笑口吻跟柳传吩咐,不能将他燕王的身份暴露出来,否则严惩。这也只是无心的一句话,倒没想到柳传牢记在心,失笑道:“那是孤与诸位的一句玩笑话罢了,你怎么当了真?”
心下也暗自可惜,柳青知道自己是燕王,就没有再有那种偷偷摸摸的喜悦感了,笑道:“令妹是如何察觉到的?”
柳传叹息一声:“燕王,臣妹是当初瞧见王上出征的大军,虽未瞧见王上的面容,可却瞧见了统率步骑的燕国大将军,竟是王上身边的普通农夫,能让燕国大将军作为随从的,普天之下,除了王上,又有谁能做到呢?”
说罢,目光转向一旁的邓艾。
邓艾报以一笑,轻轻点了点头。
公孙修闻言也是哈哈一笑,抚掌叹道:“孤倒是忘了这茬,被柳青给察觉到当真是失策。也罢,既然明白,孤也就不再隐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