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陈超走后,司马师禁不住道:“父亲,下一步该怎么做?”
现在的局势对司马家来说,可谓是骑虎难下,一方面来自于曹爽的围追堵截,另一方面来自燕国若有若无的抓住了自己阴养死士的把柄,虽然他不相信公孙修真的能获悉阴养死士的秘密,但是不敢赌。
赌一把输了死全家的事情,司马师真的犹豫了。
司马懿比之数年前又苍老了几分,站起来的时候明显身子晃了一晃,司马昭眼疾手快,急忙托住了父亲的腋下,关切地询问道:“父亲——你没事吧?最近身体可是有什么不适之处?”
“不碍事的。”
司马懿眯着眼睛,长叹一声:“你兄弟二人,速速去通知几人,速来与我会面。”
司马师心中一震,忙问道:“父亲要请何人至家中密谈?”
“现在的形势,已大致差不多了。”
司马懿阴冷地一笑,想到这数年来的隐忍潜伏,傲然道:“曹爽自以为扳倒了我,殊不知只是我不愿与其纠缠,处处忍让,为的就是等他得罪天底下所有的士族。”
司马昭心想父亲果然藏着厉害的杀招,点了点头:“不错。父亲避其锋芒,等待时机,这是好事。若是一开始就跟曹爽硬抗,以他的势力,早把咱们挤倒了。现如今曹爽已得罪了整个士族,父亲又是社稷之望,他们定然会站到司马家这边。”
司马懿赞许地看了眼儿子,点头道:“昭儿这几年大有长进,不愧是我司马家的种。现在时机成熟,士族都已向我等招手,他曹爽虽有辅政大臣之名,以及宗亲的拥护,可这些都不足为虑。公孙修一代枭雄,也不是曹爽能消灭的,他想立威于天下,却是选错了对手。现在青州接连失利,已可以想办法率百官弹劾,逼迫曹爽回师。”
说到这里,顿了一顿,认真道:“去请三人,把蒋济、高柔、王观都告知,让其今夜三更时分,至府上商议。”
司马师一听父亲要约见的三人姓名,乐得合不拢嘴:“有此三人,再加上父亲,若是同心戮力,曹爽也不值得恐惧。”
——
曹爽率领的远征军已经在漫长的行军途中,抵达了幽州。
他所率领五万大军,前后数十里,其威势滔天,旌旗蔽日。所过处魏人无不心惊,都藏得严严实实。
在中军大帐内,曹爽翻阅着青州传来的战报,不由得眉头一皱,摇头道:“这个夏侯玄,当真是办事不利,我命他至青州督战,竟闹到这一步的境地。”
监军桓范捋须不语,半响才道:“大将军,青州发生何事了?”
曹爽冷哼了一声:“夏侯玄不仅丢了岛链,现在又失了掖县跟黄县。”
桓范闻言,捋须的手险些把胡子都给拽下来了,有些吃惊地说:“这——这竟有此事?大将军,这可不妙了。”
曹爽抬头看了他一眼,皱眉道:“有何不妙之处?虽说是丢了几个县,还好田豫的青州兵尚在,有三万大军周旋,应该能夺得回来。”
桓范苦笑不已,心想曹爽是真的不知道用兵的关键啊,沉声道:“大将军,您可能忽略了这些郡县的重要性啊。黄县又是征辽东的屯粮之处,我军抵达辽东,粮草是由黄县走水路,一路运送至辽东的,若是失了此处,今后就要绕道运粮了。”
曹爽闻言满不在乎地道:“那倒也无妨,田豫若是夺不回来,再降职处分,念在他是寒门之人,可为我所用。至于黄县若是夺不回来,运粮再换改道,不就行了?这也算不得大事。”
桓范听他这般说话,心中已自冷了三分,粮道改道虽说是无奈之举,可这一经改道,便要付出更加艰难的运送代价,本身运粮就是一个极其耗费民力的事情,现在不仅要换道,还容易被燕军从中截断的危险性。
曹爽可不去管这些东西,在他看来,此行的目的很简单,最后能吞并燕国便是,只要灭掉了燕国,自己便是魏国数一数二的功臣,破敌灭国永远是古往今来的首功,到时候在军中树立威望,也能把司马懿等人再压低一头。
不得不说,他这样的想法,若是公孙修亲临此处,肯定会头痛万分,只觉遇上了第一等劲敌。面对一个超乎体量的对手,这并不可怕,只要把对方打得疼了,或许就会退兵。
曹爽可不这样想,在他心中基本上就是人海战术,就是用人堆都堆死你,兵马战死也无所谓,我还能继续增兵耗下去。
“先不要顾虑那么多,我军就快到幽州了,燕国远近不过一步之遥。只要我率兵抵达,燕贼瞧见我等兵强马壮,说不定倒戈束手,以礼来降呢。司马懿便是太蠢,当年张口闭口只要四万大军,一年往返、百日灭辽,可最后落得无功而返。”
曹爽颇为不屑,心中满是对司马懿的看不起。
桓范摇头道:“大将军,这倒不是司马懿夸下海口。先帝是雄猜之主,甚于太祖。太傅不敢多要兵马,一是担心先帝猜忌,二是魏国除了燕国,还要应付蜀、吴二国,不敢过分抽调兵力。至于百日灭辽,我军从洛阳出发,抵达辽东已是七月余,真正可用兵的时期,也不过三个月的时间。若是碰上雨季跟冬天,道路泥泞、兵卒冻死,我等除了次年再伐辽,也无计可施。”
曹爽不以为意,摆了摆手:“这有何难?寒冬作战,对我军是一大难处,对燕贼也是一大难处,我魏国幅员辽阔,何须惧他一个弹丸小国?我等以众,他以寡,虽说燕贼占了地利,以城关能守上一段时间,多延几日命罢了。”
桓范见他这般倔强,也只得止而不言。
诚然,若按曹爽的这般见解,确实是无解的阳谋。
曹爽命人端上来一桌佳肴,另有几名歌姬作陪,与桓范喝酒,他倒是不亦乐乎。桓范担心喝酒误事,只喝了几杯,便脸色涨红,自称不胜酒力,拱了拱手:“大将军,下官——下官喝不下了。”
曹爽哈哈一笑,摇头道:“你怎得就这小小的酒量,如何做得大事?”
便在这时,天外传来一声惊雷,紧接着便是倾盆大雨如期而至。
曹爽“哦”的一声,以筷指着外边道:“居然下雨了,这天气是愈来愈反复无常,出征行军又慢了几日。”
桓范松了一口气,心说大将军没有好大喜功到雨天行军的地步,否则的话,就真的还没碰上敌军交战,自个儿就大量减员了。
他勉强答道:“不急于一时,天公难测,阴晴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