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左汐……气氛有些不对啊。”


    派蒙看见全副武装严阵以待的警卫团成员已经将她们团团围住，顿时感觉到了些许的不妙。


    这，这是一来就要明着和整个枫丹为敌吗？


    如果左汐真的是这个意思的话……那，那也不是不可以。但至少，至少给个明确的指令吧？


    “派蒙，咱们就安心看哥哥大人发挥吧。除了须弥的那一次，你有哪次见过左汐大人失手吗？”


    林尼出言安抚派蒙不安的情绪，虽说他也不清楚哥哥大人挑起旅行者与水神之间的对立这是要做什么，但他会无条件的服从他的决定。


    哪怕不提愚人众必须无条件执行执行官的命令这一点，他们对左汐本人的信任也足够让他们这么做了。


    “不是的呀，我没有在怀疑左汐的决定啦……只是，只是给的指令再清晰一点啦！万一我们理解错了，那不就白白添乱吗？”


    派蒙慌忙摆手，表示自己不需要心理辅导。在无条件盲从左汐这一点上，她和愚人众是持相同意见的。


    不只是她，某些情况下荧也是这个样子的。要说在蒙德和璃月或许还会思考和推测一番再做决定，但从稻妻开始她们就放弃思考了。


    “原来你有会添乱的自觉啊？放心好了，听说梅洛彼得堡的待遇还是很不错的。”


    左汐递给了派蒙和荧一个放心的眼神不好虽然两人不知道梅洛彼得堡是什么地方，也不知道那里待遇很不错和现在的事情有什么关系，但确实安心了不少。


    唯有知晓梅洛彼得堡是为何处的林尼兄妹俩同时不自觉的顿了一顿，琳妮特的耳朵还抖了一抖。


    哥哥大人果然还是那个喜欢恶作剧的哥哥大人啊，这都已经准备把旅行者她们送到监狱里去了吗……


    “异乡人，注意你的言辞……你刚才的发言，我可以视为你在蔑视枫丹的律法。”


    克洛琳德的眉头皱的更紧了，这群外国人简直胆大妄为，不仅敢剑指神明，还当众蔑视枫丹的正义和审判。


    “请不要避重就轻，顾左右而言他。枫丹的神明，请回应我的问题——对于神明而言，枫丹的「正义」和「审判」皆不适用吗？”


    左汐跳过了克洛琳德的质问和发难，如果这个时候去理会克洛琳德，那么无论争论的结果如何都落了下乘。


    因为那相当于是自降档次，把自身的地位放到了和克洛琳德同等的位置。而芙卡洛斯什么都不做，就可以稳坐高台俯瞰一切。


    这在谈判桌上是大忌，若是被小杂兵绊住脚，正常谈判的气势会一下子就崩掉的。他对神的质问，一瞬间就会变成神降下的恩惠和怜悯。


    “劝告不听，屡次挑衅神明的威严……我决斗代理人克洛琳德，代表枫丹警卫队在此将你拿下。”


    被无视并没有让克洛琳德恼羞成怒，但二次警告之后对方依旧不为所动，那就只能采取强制措施。


    于是作为当代最强的决斗代理人，也是这一次随行护卫队的领队，克洛琳德出手了。


    “慢着，克洛琳德。”


    场面一触即发，克洛琳德的剑都已经拔出了一半，荧也蓄势待发准备和克洛琳德过招的时候，高台之上的芙宁娜终于开口了。


    “……是，芙宁娜大人。”


    克洛琳德作为最强的决斗代理人，本身的素养可不只有战斗能力。在服从命令这方面，克洛琳德依旧做到了完美无缺。


    哪怕场面已经有些难以收拾，两方都已经拔出了剑。但芙宁娜的一句话依旧让她毫不犹豫的就收了手，哪怕这有可能会让她身处险境。


    “这个手下不错，训练有素，出手果决。”


    左汐向来不吝啬自己的夸奖，克洛琳德的表现确实配得上这样的赞誉。虽说愚人众里不缺这样的士兵，各国的军队之中也多少都有那么一些这样的人才。


    但像克洛琳德这样实力不错却依旧能如此听管教的却不多……怎么说呢，如果不算机械的话，左汐手底下能打的人大多都不怎么服管教。


    那十个怪胎就不说了，没一个是省油的灯。再往下算的话，像这么听话且不随意表达个性的倒是不少，但实力上总会欠缺一点。


    所以，他对芙宁娜这个手下还是有些眼馋的……倒也仅此而已了，没有什么的忠诚比得上机械，他拥有全世界最忠诚的臣民与士兵。


    “啊哈哈哈哈哈……那是自然，克洛琳德的荣耀，是来自整个枫丹的认可……异乡人，我原谅你们无礼的举动。


    而身为神明，我不仅眷属你们的冒犯，还要赞许你们的胆魄！我的臣民们，你们看到了吗？这是多么让人欣喜而振奋意义啊！


    敢于向神明拔剑的勇气、理性精准，直切要害的锐利、临危不乱，面对神明依然不卑不亢的品格、以及那伶牙俐齿的智慧……这难道不值得赞许吗？”


    沉默了良久的芙宁娜突然捧腹大笑，然后当众给予了众人极高的赞誉。见到对方这样的的处理方式，左汐心中不禁长叹一声。


    控场能力和临场反应都是一绝啊……能在神位上以这种姿态待上五百年，果然还是有点真材实料的。


    不过算了，虽然被对方巧妙的引导了过去，没能当众逼对方做出选择。但左汐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他能感受到对方的慌张与胆怯，无论出于何种原因，这位神明似乎一直在畏惧着正面的战斗。


    这就够了，他想要知道的就是这些。


    芙卡洛斯不是受了什么限制而不能随意出手，而是她根本就出不了手……人在面对某种危险的时候，有解决办法而不能用，和完全没有解决办法的反应是不同的。


    芙宁娜，显然不具备与神明这个身份相符合的实力。


    “噢喔喔喔喔！不愧是芙宁娜大人，神明的气度果然不是我们能比的啊！”


    “就是就是，刚刚我替芙宁娜都气的不行了，没想到芙宁娜大人本人居然不当一回事啊。这是何等的气度啊！”


    “芙宁娜！芙宁娜！！芙宁娜！！！”


    场面一度有些不受控制，现场的气氛被推到了最高潮。


    正如左汐所评价的那样，芙宁娜的控场能力和临场反应至少在这次突发情况之中是挑不出毛病的。


    但这也是一个无法被忽视的破绽，在左汐看来，芙宁娜实在有些太卖力了一点。


    若是她本身就是这种性格还好，任性妄为的神明左汐虽然见得不多，但不得不说每个神明的个性都十分鲜明。


    哪怕出现一个芙卡洛斯这种性格的神，左汐也不至于会觉得意外。


    但左汐能很清晰的感觉到芙宁娜言行之中的违和感，她这些浮夸的举措，不像是发自内心。


    现在，这个神的身上疑点越来越多了。


    首先就是实力不行、然后就是所作所为似乎并非发自本心、最后是那不同寻常的，对神明的身份的重视态度。


    从开场到现在，芙宁娜已经反复强调过很多次「作为神明」这一点了。


    而且身上一点神力感觉不到，信仰居然意外的不少……但消散的也快，没法做到有效利用。


    事到如今，事实已经很明确了——这个芙宁娜，不是神。


    可到这里，疑惑不仅没有解开，反而更多了。


    比如芙宁娜不是神却活了五百年，用的究竟是什么法子、比如她当了五百年的神，做的事情却显然不出自本心，一点也不快乐、比如枫丹真正的神明究竟在什么地方，又或者说枫丹到底还有没有现任水神都不好说……


    没想到一个枫丹居然会有这么多的事情，这以以前凡人的时间可不太容易发现……如果观察不到信仰之力的话，要想的到「芙宁娜不是神」这一步或许还要多花些步骤才够。


    而普通人察觉不到这一点，其他的执政大概也没亲眼见过芙宁娜，缺乏决定性的证据，或许就是她能五百年不被戳穿的原因之一吧。


    再加上芙宁娜的演技确实不错，刚刚也表现出了非凡的临场反应和控场能力，这样一来能坚持五百年似乎在逻辑上就有支撑点了。


    话又说回来，普通人其实根本也想不到这一点。别的不说，蒙德人和须弥人五百年不曾见过他们的神，不也没半点怀疑吗……嗯？


    左汐突然意识到了另一个新的矛盾点，一个从根本上就解释不通芙宁娜的所作所为的矛盾。


    如果是打算通过神的身份谋取利益，那么就和芙宁娜现在不符合本心的状况相悖。


    而如果她只是单纯的因为某种原因需要一个人坐在神位之上，她就完全没必要如此张扬的抛头露面。


    解释不通……这样完全解释不通。


    左汐意识到这矛盾之中潜藏着一个解释，一个可以让一切都变得合理起来的解释。


    而这个解释，或许就是枫丹这一盘浊棋之中最关键的棋眼。


    枫丹这个地方……有点意思。


    “异乡人，关于你刚刚的疑惑，我可以大发慈悲的给你解答……枫丹的审判和律法，即便是是他国的神明我也能够审判，即便是我自己，只要违背了枫丹的律法，一样可以被审判！”


    在成功避重就轻的调动起群众的氛围，巧妙的躲过了刚才的险境之后，芙宁娜居然没有趁着这个气氛逃避刚刚那个话题。反而还直面了左汐的疑问，又是以一种能调动起气氛的方式做出了回应。


    “但这件事情的责任确实在与你们，按理说，这本该是欧庇克莱歌剧院里才会对你们详细陈述的细节……不过罢了，既然赦免了你们的罪，那就趁着现在让你们了解到自己究竟有多么的冒犯吧。”


    在解决了最大的危机之后，芙宁娜似乎终于进入了状态。左汐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倒是也没必要再拆对方的台。


    针对芙宁娜的试探还会继续，但眼下已经不是最好的时机了。


    “我是说过要和这位异乡的旅行者决斗，但在枫丹，决斗从来都不只有在决斗场里战斗这一种选项！饥渴的灵魂也不会仅仅满足于这原始而又枯燥的碰撞！看呐，周围的灵魂都在呼喊，都在渴望！”


    芙宁娜的声音高昂，依旧是那种近乎歌唱的语调。比起正常的行动，左汐觉得此时此刻自己更像是身处歌剧院，正在观看一场歌剧演出一样。


    而枫丹的民众们也很是配合的躁动了起来……只能说五百年里，芙宁娜对枫丹人娱乐的心把控的相当到位。


    像这种煽动手段在璃月和至冬就完全不可能奏效，在稻妻甚至会被马上抓起来。果然，这果然是枫丹独有的民众氛围啊。


    “这个水神是什么意思啊？不打算跟我们通过打架决出胜负，那还能怎么比？比吃饭吗？那样的话，派蒙绝对不会输的喔！”


    芙宁娜和枫丹民众的操作把本来脑子就转的不够快的派蒙弄的更迷糊了。这绕来绕去的，结果最后根本不打算动手吗？


    明明说了一大堆话，最后表达的却是同一个意思，这就是枫丹特有的说话方式吗？


    唔……好绕啊，派蒙都快绕晕了。


    “派蒙，你脑子里能不能不要全是吃的啊……”


    荧翻了个白眼。不知道是不是保护机制的一种，自己这位伙伴脑子里一旦混乱起来，能想得起来的东西就只剩下吃了。


    “那，那你说她到底打算干什么嘛……”


    派蒙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其实她从刚才开始就已经放弃理解了。


    “……不知道。”


    “什么嘛！明明你也不知道，那你干嘛要嘲笑派蒙！”


    这种关头，两人又开始了日常的拌嘴……因为理解不了现状，居然不约而同的选择了逃避吗。


    “唉……”


    左汐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摊上这么两个友人，上辈子真的是造孽啊……噢，不对。


    严格来说，他还真就是上辈子认识的他们，无论哪个意义上的上辈子都是。


    造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