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汐这辈子都没想到会有这么配合的袭击目标。


    在与罗莎琳谈完之后，他就决定当天晚上就去吓一吓芙宁娜，用以进一步的试探对方的反应以及实力。


    原本他还打算逛一逛沫茫宫，去芙宁娜的寝宫里玩一圈呢。没想到他这才刚出门，就看见芙宁娜一个人在路边逗猫……


    身为神明，对自己的实力如此自信吗？居然连一个警卫都不带就敢一个人行动……但白天的担心实在是看不出芙宁娜是什么高手的样子，莫非真的就只是心大而已？


    左汐有些拿捏不准，但他对自己的实力倒是极为自信。


    无论芙宁娜实力怎么样，设下了怎么样的埋伏，他都有信心完全应对。


    所以他出手了。


    “小家伙，要不要吃小蛋糕呀？欸？你跑什么呀，我看起来很像坏人……吗？”


    路边上拿小蛋糕逗猫的芙宁娜发现眼前原本还很温顺的小猫突，然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一样炸毛然后逃开。


    这让芙宁娜有些小小的受伤，她自认为对小动物们还是很有亲和力的。


    然而渐渐的，她发现自己头顶的月光似乎被另一个比自己高大的身影给遮住，随即耳边便响起了能让人做噩梦的声音。


    “噢……那大概，是我看起来像坏人吧？我亲爱的芙卡洛斯大人……晚上好啊？”


    芙宁娜惊恐的看向后方，一个铜黄面具，身后映现着齿轮的怪人以一种极近的距离靠着她。


    在她转过头后，两人之间面对面的距离甚至不足五厘米……这个距离让芙宁娜感到窒息。


    “你是谁？你、你要干什么……不要杀我，求求你……”


    芙宁娜被眼前的一幕吓的目光呆滞口齿不清，嘴里一个劲的念叨着什么「别杀我」、「求求你了」之类的话。


    这一幕反倒是让左汐愣了一下，精于人性的他很容易就看出了芙宁娜此时此刻的行为皆是出于最本能的反应。


    对方瞳孔之中的恐惧真的不能再真，即便是最伟大的演员也做不到临场表现出这种程度的真情实感。


    她是真的在害怕，甚至是绝望……就连半点反抗的念头都没有、一个在神位上坐了五百年的人面对刺杀的第一反应居然是求饶？


    左汐有些难以理解眼前的现状，白天的时候感觉到的那种强烈的矛盾感又再度出现了。


    显然芙宁娜待在水神的位置上获得的好处远不及她身心受到的煎熬，她伪装成一个神明，而自身甚至不以此为自己牟利。


    最关键的是，无论身后有没有什么人在逼迫她，至少伪装成神这件事是她自愿的。而这才是左汐最难以理解的地方……她到底图什么？


    “不要杀我好不好？我……我还不可以就这样死掉的……我求求你了……求求你……我真的，真的还不可以就这样死掉……”


    芙宁娜的求饶还在继续，左汐看见她浑身都在发抖，明明眼神已经绝望了，可依旧没有放弃。


    好几次试图站起来逃跑，可又因为害怕的腿软根本站不起来，只能一次又一次的起来一点点又再度瘫软在地上。


    到最后，她或许是意识到自己就算站了起来跑不了几步就会再摔倒，所以她干脆就换成了一点点的在地上挪动，只为了离左汐更远一点。


    看见这副场景，左汐本不存在的良心突然狠狠的痛了一下。


    知道的清楚这是执行官对水神的刺杀，不知道的还以为左汐在欺负哪里来的良家少女呢。


    不过，芙宁娜说的话似乎有些值得深究啊……


    “嘘……”


    左汐将食指放于嘴唇，对芙宁娜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芙宁娜立刻双手捂住自己的嘴，努力的克制自己因为恐惧而下意识发出的声音。


    “就这样，走回沫茫宫。我会在你身边跟着你。不要试图求救、也不要幻想着能够逃离……如果中途被别人看出了端倪，我会马上杀了你，明白了吗？”


    说完之后，左汐也不等芙宁娜回答便原地开启了伪装，整个人瞬间消失在了芙宁娜的眼前。


    左汐的消失让芙宁娜颤抖的身体稍微平静了几分，虽然对方让她不要抱有幻想，但视觉上看不见的话，总会让人难以避免的去逃避刚刚发生的的事情。


    “你看不见我的，但我会一直都在。”


    正当芙宁娜想着刚刚的一切会不会是自己小蛋糕吃多了的幻觉的时候，那个声音再度响起，如同心魔梦魇一样一眼看穿了她的心思并无情的击碎了她的幻想。


    芙宁娜眼泪止不住的想要往下流，可又担心这样会被人看出来而导致被杀掉。于是她努力的不让自己流泪，可眼泪就是不争气的流的样子看起来实在可怜兮兮。


    “……我都不知道你这五百年是怎么装过来的……我突然就不想杀你了，滚滚滚滚滚！”


    芙宁娜的样子让左汐相当的无奈，这种心理素质到底是怎么撑过这五百年的啊……不过现在他基本可以确定芙宁娜白天不出手不是因为有什么顾虑，而是她本身真的就是个菜鸡了。


    但凡有半点反抗能力，哪怕只能滋个水什么的，在遇到这种情况被吓成了这个样子都会下意识的滋他两下才对。


    芙宁娜什么都不做不是因为她不想，而是因为她真的什么都不会。


    “真……真的吗？我，我我我……我马上就走，马上就走！”


    芙宁娜喜出望外，抹了一把眼泪就连滚带爬的离开了这里。左汐开启伪装，悄悄的跟在了后面。


    别说他不讲信用，他只说了不杀芙宁娜而已，又没说不尾随。


    左汐跟上去后，发现芙宁娜居然选择了人迹罕至的小路回到了沫茫宫。而且她还特意挑选了值班轮岗的时间偷偷的乘坐升降机，确保中途没有人发现她的异状。


    这在左汐看来更加的匪夷所思了，任何一个经历了芙宁娜刚刚那样刺杀事件且贪生怕死的人第一反应都是跑去人多的地方寻求帮助。


    再不济也不可能走没人的小路，甚至不让任何人发现。


    左汐能想到的就是芙宁娜此时此刻依旧在为了自己神明的身份而努力……在左汐看来，芙宁娜的这种表现似乎只有一种解释。


    在她看来，这个神明的位置甚至比她的生命更加重要。


    难理解……这实在是难以理解。


    一开始左汐还只是不解于芙宁娜行为中的矛盾，现在他已经开始稍微有些敬佩她了。


    虽然不知道这个神明的位置对她来说到底有什么意义，但无可否认的是，芙宁娜确实有为了这个意义而将生死置之度外的决心。


    即便是刚才，她那么狼狈的求饶，理由居然还是「她不能死」而非「她不想死」……


    她所坚持的东西，对她而言意义一定重大到足以为其付出生命吧？左汐尊重这样的意志，无关乎立场和目的。


    但是嘛，尊重归尊重，跟踪还是要跟踪的。一路跟着芙宁娜回到沫茫宫，左汐心中对这个怯懦的神明有了一些改观。


    仔细想想，芙宁娜尽管不是真正的枫丹的神明。但她为做的无疑也不少……之前五百年里还算得上兢兢业业，听说政务方面也处理的还算过得去的样子。


    作为一个或许并不想成为神却因为某种原因被推上来的家伙，芙宁娜的表现实际上已经很不错了。


    所谓观念一变，整个世界都会发生改变。左汐现在就是这种情况。


    因为对芙宁娜的印象开始改观，所以连带着之前的种种偏见都有了新的解读。芙宁娜是不是一个好的神明，这一点左汐身为一个外人不太好判断。


    但芙宁娜的身上，无疑是存在足以让他为之钦佩的闪光点的……这一点倒是毋庸置疑。


    “呜……呜呜呜呜……”


    回到了自己的房间的芙宁娜在提心吊胆小心翼翼的观察了一阵子之后，终于没忍住小声的哭了起来。


    她的害怕浓缩在这一刻爆发，可即便如此她依旧不敢大肆的哭出来，因为她不能让民众看见她软弱的一面进而怀疑她的身份，对她失去信仰。


    活成这个样子，或许是有一些可悲。但为了某些事情坚持如一五百年，甚至如此恐惧也依旧坚持……这不是谁都能做到的。


    左汐在她的床边看了一整个晚上，而一整个晚上芙宁娜都难以入睡。其实她中途是有睡着一小会儿的，但不出几分钟就会再度被噩梦惊醒。


    如此往复好几次之后，芙宁娜干脆坐在床上抱着自己的小被子发呆。


    看到这里，即便是左汐也不得不承认他有些于心不忍了。


    先前无论他再怎么狠心再怎么用尽手段，他对付的那些「对手」大多也都拥有坚韧的意志。


    像是钟离和影，面对再怎么样的高压和劣势，他们始终能挥起反抗的锋刃。因为他们本就是强者，他们的思维从根本上就和弱者无关。


    所以左汐欺负他们就很有成就感，对方给的反馈也很符合左汐的美学……但芙宁娜就是弱者，她的行为逻辑和思维方式也都很符合弱者。


    左汐欺负她，那真的就像是大人欺负小朋友，把人家欺负哭了还一点还手的想法都没有那种……这种左汐不仅没有成就感，反而还能产生一点本不存在的负罪感。


    天知道要是派蒙知道左汐会有负罪感时表情会有多么精彩……总之，芙宁娜在左汐见到的所有人中都算是很特别的那一个。


    明明身为弱者，却一直处在强者的位置上。而且还硬是坚持了几百年……这就像左汐看的那些弱鸡老祖流的小说一样。


    但唯有真的身处这个位置，才会明白其中到底有多少的艰辛。


    总而言之，左汐有些同情芙宁娜了。毕竟最初的最初，他和她的处境相差不大啊……他在最开始他的那些造物还没有完全展现出其能力的时候，他活的也是如履薄冰。


    而他至少有女皇大人在背后撑腰，芙宁娜看样子是什么都没有……如果真的有的话，刚刚遇刺的那会儿就不会那么绝望了。


    现在，他对芙宁娜的坚持越发的好奇了。身为整个枫丹的核心，这位脆弱而怯懦的冒牌货到底为了什么而坚持到了现在……左汐对这一点非常好奇。


    而直觉告诉他，欧庇克莱歌剧院里会有他感兴趣的答案。


    深深的看了芙宁娜一眼后，左汐终于转身从窗户离开了她的房间。


    ……


    “回来了？我以为你被枫丹神明的美色诱惑，临阵倒戈了呢。”


    回到壁炉之家，阿蕾奇诺已经在会客室里喝着咖啡看着情报等待着他了。左汐对此倒不觉得意外，实际上在他与阿蕾奇诺交换了情报之后，他就猜到对方一定也会去尝试接触芙宁娜。


    而今晚显然是个来之不易的机会，只是恰好被他抢先了而已。左汐吓唬芙宁娜的时候，阿蕾奇诺就在一旁观看了全过程。


    “我见的美色可多了去了，芙宁娜得往后排一排。”


    桑多涅不在，左汐说起话来就是硬气。远的不说了，光是执行官内部就有不少绝色……只能说，女皇大人的xp还是说那么让人安心啊。


    你可以怀疑执行官的人品，但你绝对不能怀疑女皇大人的审美和眼光。


    额……你说普契涅拉？唔……说不定他原本、或者在他的那个种族里也是个帅老头？


    “呵……那您受累排个序如何？我很好奇以您的审美标准，所见的这些美色相互之间是何种高低。”


    阿蕾奇诺破天荒的开始了八卦起来，左汐诧异的看了她一眼，仿佛大白天的见了鬼。


    “出来吧，桑多涅。我知道你一定在……你别试探了，我不会上当的。”


    收回自己诧异的眼神之后，左汐没有理会阿蕾奇诺似笑非笑的表情，而是开始对着房间里面一点的地方隔空喊话。


    所谓事出反常必有妖，阿蕾奇诺这一准是在给他挖坑。


    “学聪明了嘛，我亲爱的神明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