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竹筠眼神复杂闪烁。
而鼓楼那边徒然传来女子河东狮吼的尖叫声“啊!!!”
挥手招来禁军,梅竹筠再次点燃火把带着一干人等朝鼓楼里冲。
花醉漓怀抱古琴,抬头仰望被赤蜂群重重包围的华贵楼阁,眸中露出嘲讽,她抬步想要过去,手腕被人一把拽住。
先前为了迷惑大黑割肤放血的伤口还没好,此刻被突然握住,花醉漓疼得眉梢紧促,她不耐烦地拉扯下抓住自己的手,“殿下还有什么事吗?”
她的白袍袖上印出点点红痕,梅濯雪瞳孔骤然一颤,急忙抬起手,却又有些依恋地舍不得远去,指尖停留半空,蜷缩伸展反复多次,终还是放下了。
“你的琴音……很美。”
“殿下谬赞了,这只不过是闲暇之余随意练出来解闷的玩意儿,登不得什么大雅之堂。”
她不想跟梅濯雪谈论太多有关‘琴’的事,这会让她忆起前生为了讨好他自己有多么自甘堕落。花醉漓不愿再多说,微微施礼,直接从他的身边掠过。
梅濯雪静静看着纤细背影,身边树叶摇曳,听沙沙作响,他抬手,却怎样都抓不住指尖溜走的风……
围绕在鼓楼的赤蜂已经被火烧得差不多了。
花醉漓踏进去,正好看见三皇子梅竹筠带着禁军在安抚各个大官,那些惊魂未定的扭曲面孔上,哪还有刚才楼顶观戏的放松和好奇。
“是她!就是她!”
她一露面,梅若月直接从长宁怀里站起来,怒气冲冲伸手指着她,“三皇兄说她能操纵这群蜜蜂,一定是她命令蜜蜂来蛰我们的,心怀不轨,及其可恶!”
“花醉漓!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长宁目露凶光,半斜靠在高位上,她的左臂长袍已经高高卷起,露出被蜜蜂蛰咬的红肿脓包,旁边的梅竹筠半跪着,正在拿匕首为她划口子放血。
花醉漓嘴边划过冷笑,面上却依然维持大家闺秀的风范施施然行了一礼,“长公主殿下,臣女不太懂您的意思。”
“还给本宫装糊涂。”长宁挥手打翻桌子上的茶杯,瓷器碎片连带指尖的血液,一起甩到花醉漓脚下“用音律控制虫子,以下犯上,那古琴就是证据,你竟敢狡辩!”
众人的目光全聚集花醉漓身上,反感,厌恶,幸灾乐祸,他们纷纷盼着见一见花家嫡女的笑话。
花醉漓依然神态自若,她明媚的双眸淡然扫过在场众人,落到一直沉默的三皇子身上时俏皮地眨眨眼睛,还真当她什么都不懂啊,想拖她下水,怎么能没个垫背的呢。
“呵……长公主殿下息怒,听臣女解释。”
“音律控蛊,这个常识在每本医术古籍上都会有相关记载,当时蜜蜂群飞,若不是突如其来的一支羽箭破坏了禁军的保护层,臣女也不会去涉险尝试这个方法,而且……”
她转头看向正为长宁包扎伤口的梅竹筠,“要不是三殿下出声提醒此物为蛊,臣女也无计可施。”
“竹筠,可是如此?”
长宁阴沉地注视着半跪在旁的人,她决不允许自己麾下有阳奉阴违的猎犬。
梅竹筠眼底暗芒闪烁,他没有说话,继续不紧不慢地为长宁挤出淤血,撒上金疮药,等一切均处理妥善,才站起身缓缓道:“这些不过是侄儿闲散之余从书上看下的内容,皇姑母若是不信,回去后大可派人检查侄儿的书房。”
他又面向花醉漓,“花大小姐,本皇子懂你‘病急乱投医’的心理,可事实摆在眼前,你还是不要狡辩了。”
“孤倒不这般觉得。”
深蓝长袍如波浪般划过地面,梅濯雪从容踏进,他身后跟着两名影卫,影卫手中还拽着一个面容浮肿,满身血泽的人。
塔楼内又是一阵惊骇,梅若月直接晕倒在长宁身边。
“梅濯雪,你带个怪物来做什么!”
梅若月的晕厥吓坏了长宁,她急急抱住襦裙少女,眉梢惊恐地怒吼。
“孤只是来给各位一个真相。”梅濯雪对于长宁的怒目视而不见,转身来到地上半瘫的人旁边“说说罢,张家的公子哥,莫枉费孤救了你一命。”
此时人们才发现,这个面容快跟癞蛤蟆似的人,是最初挑衅嚣张的公子哥。
“他、他骗我……骗、骗我……”
“谁?是谁骗你?”长宁出声询问。
若是张家的这位公子还清醒着,一定能看出长公主眼底的暗示,只可惜,他现在浑浑噩噩,连自己都自顾不暇,哪还有气力揣测别人的心思。
“他……那个王八蛋,我把他当兄弟,他却反过来利用我,我一定不会放过……噗!”
他絮絮叨叨说着,眼底的恨意越来越浓郁,伸出红肿的手直直要指某一方向,嘴里突然猛喷一口血。
梅濯雪淡淡瞟了一眼拿长剑刺穿张家公子的人,“三弟,你做什么?”
梅竹筠扔掉染了腐臭腥味的剑,“皇兄觉得,这种早已神志不清之人的话,还可信多少?”
“欲盖弥彰啊,三弟。你有些浮躁了。”
“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皇兄欲加臣弟之罪,臣弟又有何话可说。”
“够了!”长宁一拍桌案制止俩兄弟的剑拔弩张,她眼神晦暗不定,直接落到花醉漓身上“醉漓,本宫知道,无论如何,此事定然与你无关。”
“身为丞相之女,你自会公平公正,不若,此事便交于你来处理,如何?”
一件事情牵扯着两位皇子,孰对孰错,主要就是看她站队了。花醉漓心中也打起了小算盘,轻笑着:“是。”
长宁点头:“本宫希望,你不会让本宫失望。”
……*……
东宫。
星耀阁。
花醉漓拿木杵重重碾着罐子里的草药泥,她气息低沉,神色空洞,一下一下重复着手中相同的动作。
自重生以来,她从没想过,有一天她还会来到这里。
“姐,你没事吧?”半卧榻上的花成云看着自家老姐那丢了魂儿似的木讷样子,微微咽了口唾沫。
“没事。”强压下心头的反感,花醉漓重新扬起一抹笑坐到花成云身边,拆开被纱布缠绕的左腿“幸好医治得及时,才没有落下病根,多换几次药,能好得快些。”
“是啊,真没想到太子殿下人这般好,不仅派人把我送回来,还亲自送药。”
好?花醉漓手下一顿,眼底逐渐染上阴冷刺骨的寒意,是啊,他真好,好到让人恨不得处之而后快。
她默默叹口浊气,忽听有人敲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