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怀中拿出一方折叠整齐的帕子,打开,一株由浅入深的暗红针形草出现眼前,温怜香上手去接,为了避嫌,她特意没有用手触碰,只是捧着帕子仔细端详着。
“这……”
“如何?”
见温怜香蹙眉不展,花醉漓的心也紧跟着有些忐忑,但面上却是不显山不漏水,只轻柔问道。
“此药确实是烈鸿没错,不过这颜色……好像太深了些。”
花醉漓一愣:“此话怎讲?”
温怜香虚空点着草叶尖道:“民女记得烈鸿虽是红的,但颜色远没有如此深沉,那种红,像是冬日燃烧起来的火,让人感觉特别温暖,而这种……”
她顿了顿,颇有些怪异道:“像血,滋养人的心魂同时也流失殆尽的……血。”
花醉漓惊愕,她来找温怜香其实也是抱着谨慎的态度,那条蛇,那突然滚下的巨石,还是莫名出现帮助的何城,处处都透露着诡异,本打算多确认一番也是好的,却没想当真会听到令人震惊的消息。
她还想再多询问两句,便见一个小丫鬟扒着门,满是焦急地朝她们看望。
“怎么了?”
“回小姐不好了,何公子带着聘礼上门来了!”
“什么?!”
……
前堂,温家父母看着大院里一箱箱华贵的青瓷花瓶,素朴的古玩字画,和那闪着金光的银两金条。
他们齐齐对视一眼,温父温和有礼地笑道:“贤侄,你这是……”
何城回答道:“回伯父的话,小侄听说小姐已然回府,心中喜不自胜,特意带些薄礼上门拜访,若有唐突,请您海涵。”
温父眼底含有迟疑,“没有唐突,只是贤侄一进门便带诸多礼品,让老夫一时也有些摸不清头脑。”
“贤侄,你我两家也算是世交,有什么话,但说无妨不必如此……客气。”
“既如此,那小侄便直说了。”何城施礼道“此番前来不为其他,只想再问一句小姐的心意,是否愿意嫁我为妻?”
“我不愿意!”
温父温母并未答话,远处便传来清脆如银铃般的嗓音,何城神情恍惚,就见温怜香穿着淡云蝴蝶双飞的襦裙急匆匆跑过来。
她抬手握住温父温母的手,转过头对何城施礼道:“何公子,抱歉,恕我不能答应。”
温怜香拒绝得干脆利落,可何城丝毫没有被她冷淡的态度打消热情,他上前一步,目光灼灼地看着她,温柔道:“怜香,请允许小生如此叫你,怜香,我知道,我们见面次数尚少,你不了解我,因此不喜我也是正常。”
“可我却是真的喜欢你,当初于寺庙那惊鸿一瞥,便牢牢印在我的心里,我是真的想娶你为妻,此意并非玩笑话,你给我一个机会,可好?”
“何公子。”温怜香看着他,静静说道“你可看见我所梳的发髻?”
经她一问,何城这才发现温怜香所梳的发髻正是嫁与人妻的妇人髻,他眸光怔了怔,好半天才回过神,“你……嫁人了?”
温怜香轻柔抚摸过耳边的穗子,眼底尽含柔光,“嗯,我在等他。”
温家父母本想说些什么,可看着女儿柔软娇美的脸庞,要脱口的话也慢慢压下去,而温怜香更是沉溺于自己的回忆里,以至于他们都没有发现,何城那一闪而过的阴狠和森然。
“原来如此,竟是我慢了……”
再抬起头时,他已然换上了一幅涩然懊恼的神色,轻轻摇头,似有些呢喃自语,“本还想着,你若是应了,我便拿传家之物——烈鸿,来当聘礼之一,虽说不是很珍贵,但却能表我一番心意,现在瞧着,倒是不用了。”
烈鸿……
此二字一出,就像一个鼓锤重重砸在温怜香心头,她下意识地去听,想要从中获得更多讯息。
“唉,不若这样吧。”何城抬头,似无奈地说道“我在府邸设了一桌酒席,本是打算邀伯父伯母一同庆祝你回归,不过,呵……”
“你可愿陪我共饮一杯,就算,是为了最后的离别。”
温怜香想也不想便要拒绝,“何公子,你我之间……”
“怜香,你有等过一个人吗?”何城突然打断她的话“我有等过一个人,等她到春来暑往,等她到花开叶落,我从未计较过时间的流失,只是经常感叹,为什么此等美景留我独自欣赏。”
“怜香,你可知其中痛苦?”
男子负手直立斜阳,昂首遥望苍天,竟显出一派凄苦萧瑟来。温怜香心脏似有些疼痛,她没有回答,只呆愣愣地看着男人身形,又或通过他看向远处。
压制心底深处的相思被一句话勾起,此时此刻,她连呼吸都是痛苦的。
“我知道……”
我怎会不知道,因我也在苦苦等寻我的那个他啊……
“何公子。”这是温怜香第一次用柔缓的语气同他讲话“好,为了这份离别,我去。”
听了她的话,何城勾起一抹莫测的笑。
……
不过,说去是去,但温怜香冷静下来后也留了个心眼儿,她决定带着花醉漓和傅程风一同前往,而花醉漓听说是何城邀请,沉思片刻便也答应了。
来到何府上已经是踩着月光了。
房檐两旁悬挂彩灯。
何城看见花醉漓和傅程风先是惊讶片刻,随后也含笑欢迎。
很快,有貌美奴婢端着佳肴上前,椒盐凤尾虾,鲜炒刺参,红烧金钱鲍……等等一系列的佳肴美食。
花醉漓身处上京,何等何样的山珍海味都是见过的,不过在一方小镇看见这些,惊讶之余更是沉思。
“虽不比上京城佳肴,但胜在新鲜,来,几位尝尝。”
何城剥开一只凤尾虾,想要放于温怜香碗中,可温怜香却不动声色地抬手捂住碗,这明晃晃的拒绝并没有让何城生气,他反而转了手,放到她面前的碟子里。
“两位怎么不吃?”何城看着未动筷子的花醉漓和傅程风,忽然想起什么高喊“有菜怎能没有酒,来人,上酒。”
一壶白玉瓷瓶被端上来,何城站起身,纷纷为他们三人倒上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