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皇宫内外自然把守森严,如今再加上圣上病重,以至于午夜时分,换岗的禁军是一波接着一波,连打个盹的空隙都没有。
如此冷峻的氛围下,一个小将捆绑着一个少女徐徐走进是极为惹眼的,守门领头的将领看了急忙喝住,“你们!干什么的!”
“回大人,属下是奉李少军之命前来进宫见圣的。”
说完,小将从怀里掏出一块令牌递过去,守门领头接过仔细查看花样纹路,确定此物并未仿制,疑虑消除一半,抬头看向那名被捆住双手由一根绳子拉扯的少女,又蹙起眉。
“她怎么回事?”
小将似踌躇了下,朝两边望望上前一步低声道:“上面人的事咱也不清楚,只说这丫头身份敏感需要亲自见圣才行。”
守门领头霎时便明白过来了,这是上面人的竞争,他们下面的人只要乖乖听话别惹祸上身便好,拿起笔墨正打算详细记录下了他们的身份名字,以免万一出点什么事,好能找到人交差。
“三殿下!”
突然,身后传来呼唤,守门领头先是愣住转而迅速弯腰施礼,而那小将和捆绑的少女倒没有太多的情绪,只是少女把头垂得更低。
“出了何事?”
守门领头一五一十地把事情全盘说出,梅竹筠听了转头望向他们,少女的纤细身形他瞧着眼熟,抬步想要上前,就被小将拦截住了。
“三殿下,这位……是太子殿下的美人。”
一听与梅濯雪有关,梅竹筠有些好奇地问道:“她犯了何事?”
“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就是这位美人深夜爬墙,被我家大人抓住了。”
“哦?胆子倒挺大,只是只因如此便来打扰父皇休息,于理不通吧?”
“确实……只是,这位美人名唤千媚。”
一听到这个名字,梅竹筠马上想起来父皇曾经赠与梅濯雪的美人中,有这么一位佳人,他的目光瞬间变了。
要是说那些可有可无随意取闹的女人爬个墙倒也没什么,可这位父皇亲点的女子做出特殊举动,却也不得不让人多想。
“这点小事不必劳烦父皇,交于本殿下处理即可。”
说着,他便要去拽捆绑少女的绳索,哪知那小将一个躬身,不动声色地避开他的手,梅竹筠皱眉,却听那小将缓缓又道:“殿下,这是李平少军亲自让属下带她来面圣,您知道的,李平少军他……”
话没完全脱口,梅竹筠便知晓了其中意思:“想拿李平身后的皇姑母压本殿下,你也是好大的胆子。”
嘲讽的不悦语气让小将浑身一僵,正打算说些什么挽救一下,忽听‘扑通’一声,身后的少女突然跪地上哭嚷道:“求殿下开恩,小女明明没有做什么,可李平少军不分青红皂白偏要来抓民女,您要为小女做主。”
小将,哦不,北月。
北月听着少女句句悲切的声音顿时感到不满,她们如此乔装不就是为了进宫门么?怎还如此求助?
跪地上的少女诚恳且可怜,惹得旁边的守卫都不忍心看下去想要替她求个情,梅竹筠指腹摩擦,忽然笑道:“本殿下自是想救,可你触碰了条规,该罚就是要罚,行了,进去吧,太晚了父皇该就寝了。”
“是。”
等来到僻静处,北月给花醉漓解下手腕上捆绑的绳子,同时好奇问:“你怎么一番做主,三皇子反倒让我们进来了?”
“因为他赌不起。”玄黑披风下的花醉漓揉了揉手腕,扬起嘴角“虽说现在他于圣上身边辅佐,但无娘家倚仗,唯有依靠长公主,在他还未有完全获得圣上信任前,是不会跟长公主闹翻的。”
“那我刚才不也……”
“但你触碰他的逆处了,他再怎么依靠长公主,现在的底气也大于从前,你明目张胆地挑拨出来,他自然是气不过的。”
“所以,你就给他找个台阶?”北月挑眉,她倒是有些明白殿下为何对她情有独钟了,这种拿捏人到骨子里的自信神情简直跟殿下一模一样。
如此想着,北月神色变得极为复杂。
宏伟的未央宫很快出现眼前,北月拿出令牌表示出北司身份,值夜的小太监慌不择路地跑进去禀告,不多时,他便十分恭敬地请北月进去。
北月没有动,而是侧身让出道路,小太监这才看见她身后还跟着一位披着玄黑披风的人,立马明白过来这才是正主,急忙引路上前。
还没有跨入门槛,花醉漓就听见里面传来撕心裂肺地咳嗽声,身形顿了顿,但还是跨步走进去,一头磕在地上,朝上首人恭敬道:“臣女花醉漓,叩见圣上。”
“起……起……起来……”
声音断断续续,花醉漓收敛神色说了句‘谢主隆恩’,直起身悄然瞟了眼上首,桓帝脸色白得吓人,下垂的眼袋乌黑发青,盖着被褥斜斜靠在床榻上,粗重的气息由嘴里呼出,仿佛下一瞬便要断了。
“大胆花醉漓,你怎可冒充北司私闯圣上寝宫!”
小全子大声嚷嚷,花醉漓却不管他,站起拿来桌上的白玉壶倒了杯水,又取出怀里梅濯雪给她的药瓶,倒出一颗血红色药丸融化于水里,直至水色变红。
小全子见了目瞪口呆,更瞧她要把那红彤彤的水喂给桓帝,下得急忙伸手阻止,花醉漓一闪身便躲了,直接搀扶起桓帝喂下去。
“咳咳咳咳……”
桓帝饮下水后咳嗽声越发厉害,身子一歪斜,更是直接吐出血来。
“哎呦喂,你给圣上喝什么了!要是圣上……你、你八个脑袋都不禁掉的!”
“等……等一下……”
桓帝伸手制止了小全子呼唤禁军的动作,他直起身长呼口气,眉梢舒缓倒比刚才气色好了不少。
“圣上,您……”
“下去。”
小全子犹豫,但瞧着桓帝眉眼间又恢复了往日的犀利,微一躬身便推出去。
等房内安静下来,花醉漓重新跪在床榻上。
桓帝喘着气,问道:“你喂朕的,是什么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