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辆大巴车被两辆越野车夹在中间，带着全镇所有人往北疾驰。


    每辆车顶上，都绑着堆得很高的行李。


    小女孩口中的云昭姐姐，正坐在打头的越野车后座。


    她看起来非常年轻，巴掌大的小脸隐在帽沿下，身上穿着明显不合身、宽大松垮的旧迷彩服，衬得娇小纤细的身躯更显单薄。


    此时。


    云昭正同样望着远处翻滚的灰雾。


    那片天空灰蒙蒙的，就连阳光都只能见缝插针地洒下来。


    不过须臾间。


    灰雾已接近她生活了十二年的小镇。


    十二年前。


    云昭还是个懵懂的孩子，被小镇搜索队在污染区边缘发现。


    救她的那支哨兵队伍一共八人，都是土生土长的青山镇人。


    她自此便在青山镇安了家。


    小镇后山有清澈没被污染的地下水，一小片可供种植的土地。


    但其余物资却极度缺乏。


    为了生活，哨兵们组成搜索队，进入污染区边缘地带，搜寻可用物资。


    那时的搜索队有五名b级哨兵，武力尚可，距离六号污染区也很远，大家生活得不好也不坏。


    后来……


    六号污染区一再扩散，搜索队的哨兵们都死了。


    有的死在畸变种手里，有的狂化后变成了畸变种当中的一员。


    就在那片灰雾笼罩的六号污染区。


    云昭微微闭眼，内心被某种情绪牵动。


    她的精神体似乎受到影响，慢悠悠地冒了出来，扇动翅膀飞到她的头顶。


    那是一只巴掌大的青色小鸟。


    拥有一双冰蓝色兽眼，尾羽长而飘逸。银色尖喙在阳光下闪烁着冷冽锋芒，浑身的羽毛，散发着如宝石般的青蓝色光泽。


    云昭伸手碰了碰它。


    小青鸟高傲地扬起脑袋，接受她的抚摸。


    开车的少年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名叫贺祥，一直用余光注意车后动静。


    精神体具象化后，只有哨兵和向导才看得见。


    据他们所知，向导的精神体大多是温和的食草动物，温驯的形态更利于安抚哨兵。


    而云昭的精神体……


    青色的鸟儿有所察觉，蓦地抬头，高贵又冷傲地睥睨了他一眼。


    那眼神仿佛在说：看什么看！


    贺祥喉咙滚动了一下，赶紧正过头，注视前方路段。


    坐在副驾、持枪一直警惕外面的程东树，从云昭的精神体冒出来那一刻，身体就努力紧绷着。


    他一动不动，根本不敢回头看。


    贺祥轻咳一声，“云昭姐，消息已经散播出去了，我们真要去曙光基地？”


    “嗯。”云昭轻声应道。


    贺祥犹豫：“可是，咱们离黎明基地最近，为何非要舍近求远，去往西南地区的曙光基地？”


    “因为只有曙光基地建在地面上。”


    云昭耐心解释：“西南地区资源丰富，背靠大基地安全方面不必担心，以后大家能够更好生活。”


    既然要搬家，自然要选个最好的地。


    当年黑暗末日降临，国家紧急成立了几百个地下避难所。


    两百年过去。


    仅剩四处庇护所幸存。


    原本以编号命名的庇护所，正式更名为黎明基地、晨曦基地、希望基地和曙光基地。


    其中三处庇护所建在地底深处。


    唯有西南地区的曙光基地，地处大山深处的地面上。


    经历过黑暗时代的老一辈，对阳光极其渴望，有地面建筑选择，大部分人都不想住在漆黑的地底。


    其实，她选择曙光基地的目的不止于此。


    但云昭并不打算细说。


    “可是，路程太远，沿途要穿过多个污染区。”贺祥有所顾虑。


    云昭“嗯”了一声，翻开上次托人从黎明基地买到的地图。


    “地图是去年十一月更新的，我们只要避开危险等级四星以上的污染区就行。”


    四星的污染区时不时会扩散，改变地貌，肯定要绕路。


    至于五星污染区，在黑暗时代前期形成。


    非常危险！


    “好的，我知道了。”贺祥点头应下。


    六号污染区从东南方向开始扩散。


    他们现在正在往北面撤，打算在102号路段转道去往西南地区。


    沿途存在许多危险变异生物。


    但有云昭姐在，只要避开灰雾地带便行。


    “今晚可能赶不到最近的哨岗站……”


    贺祥话还没说完。


    坐在副驾的程东树突然有所动作，紧接着是子弹上膛的声音。


    程东树拿起对讲机：“后方车辆注意！二级畸变种出现，准备战斗！”


    “收到！”对讲机里很快传来声声回应。


    云昭循着声音抬头。


    左前方不远处，一群畸变种飞快朝着这边飞来。


    这些怪物面目恐怖，下半张脸长着尖锐的口器，皱巴巴的皮肤黏在骷髅架子上。


    骨架像是被强行拉长成两三米，背后有一双蠕动的肉翅，身上黏腻具有腐蚀性的黑色液体不断滴落。


    模样恶心又恐怖。


    程东树数了数，一共八只，数量不多。


    有云昭在，他们能对付。


    后方车辆上的哨兵们收到信号，打开车窗跳上车顶，架好武器。


    那群怪物离得越来越近……


    表情狰狞又贪婪地盯着车子，兴奋得张牙舞爪，不断咆哮，恨不得立刻冲上来将他们撕碎。


    所有人都没有惊慌。


    目光紧紧盯着移动的怪物，等待时机。


    云昭按下按钮，车窗缓缓下降。


    小青鸟趴在她脑袋上，懒洋洋地瞥了眼怪物，又撤回视线，像是打不起精神。


    云昭微微抬手。


    青绿色荧光，忽闪忽闪地出现在她周围，又化作星星点点消散。


    没人看清她到底做了什么。


    只见，那些飞在半空中的畸变种们突然不动了，纷纷露出迷茫的表情。


    像是竖立在前方固定住的靶子。


    程东树不再犹豫，朝着畸变种射击，随即密集的枪声响起……


    向导的强大在于精神层面。


    而强大的向导，不仅能够安抚哨兵，甚至能影响畸变种。


    这是云昭觉醒后，他们才发现的。


    八只二级畸变种很快被消灭，车辆安全通过该区域。


    …………


    到晚间，队伍抵达一处废弃许久的厂房。


    厂房周围布满黄沙，锈迹斑斑的大门和破裂窗户，玻璃渣碎了一地，月光从破损的屋顶洒下斑驳影子。


    四处透出破旧凋敝之感。


    五辆大巴车和两辆越野车开进厂区，大家一脸恍惚地从车上下来。


    “要上厕所的结伴去，都别走远，就在厂房里面活动。”哨兵们嘱咐大家。


    云昭用精神力巡视一圈，也跟着下了车，准备去后面看看孩子们。


    她人刚走。


    程东树立刻将贺祥拉到无人的角落。


    他目光复杂地开口：“祥子，你给我透个底，云昭的精神体到底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