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11年8月22日)
他们四个人,波历,海浪,娜拉,若雪,他们这四个人在这一天的晚上,在啤酒花园的山坡上的树丛里,他们基本上处于一种喝闷酒的状态。
从一开始安静的四人团,回归到安静的四人团,真的让人很不习惯,很不舒服。感觉就像四年的大学生活被浓缩在短短几个月里,一个班级、一个年级、许多专业的新生入学,那么多人热闹了四年,欢乐了四年,吵吵了四年,一朝毕业了,人散了,当初他一个人在学校里多留了一些日子,为后来读研做准备,那些日子的感觉是非常的空,空得难受。
而在他们这里,从开始到结束,才几个月,一下子,他们都空得难受了。不光是难受,更多的是痛苦。
因为,这里不是学业结束人散去那么简单,这里不是一个自然过程的开始与结束,而显然的是一个不自然的过程。不用想都知道,这么多人的散去不是自然的现象。
可是原因是什么呢?
他们四个人喝着酒,偶尔的也说几句话。每一段的交流都是一个为什么引起的。
上面已经归纳了关于这条河的几方面问题,这里面其实已经说到可能出问题的一些环节。现在有必要叙述一下第二个大问题,即人体转基因的问题。人体转基因是否可以做,应该做,好处是什么,坏处是什么,这么多同行在这里争论了几个月,只能简单地归纳一下,否则,理论性太强,会有些枯燥的。
一,人体转基因跟克隆人的伦理区别。
有人指出,克隆人在全世界遭到普遍的反对。是由于伦理问题,信各种宗教的人认为,这是违背上帝造人说的,人自己来做上帝,就像越来越聪明并且可以自我学习自我修复的机器人一样,克隆人将来有可能也会从排挤人类走到毁灭人类,使自然繁殖变成可有可无,自然人会逐渐退居次要地位,成为未来的恐龙,逐渐消亡。
有人还引述了普遍的观念,说克隆人在伦理上违背了四大原则,即自主原则,不伤害原则,行善原则和公正原则。比如谁有义务来抚养克隆出来的人,克隆人跟制造他的人或者他所克隆的人及其亲属是什么关系,他将来有没有继承权,这些都是问题,会制造不可克服的社会矛盾。总之,许多事情在伦理上确实讲不通。这是全世界大多数人反对克隆人的主要原因。
但是,这些人说,人体转基因跟克隆人是完全不同的,被转基因的人还是原先那个人,只是基因局部地被另一个人的基因覆盖了。最有说服力的是这个被转基因的人的大脑,那里面装的还是原先那些东西,包括记忆和思想。
因此,他们认为,人体转基因不存在伦理问题。
大多数人反对这种观念。他们认为,人体转基因在伦理上至今没有人探讨过,因为这个问题还没有在世界上其它地方真正出现。一旦我们这里的研究成果传播出去扩散开来,产生的争论不会亚于克隆人的伦理问题。
有人说,问题之一是,这个被转了基因的人还是原先那个人吗?他跟用基因覆盖了他的基因的人也许更接近,至少在局部意义上。也许他的大脑里的记忆还保存着原来的那些,但是不能说他的思想跟原先就是一样的。
有人说,没错,大家都是研究生命科学的,都知道,一个人的一些脏器对一个人的脾性也有很大的影响,在被移植了其他人的器官的人身上可以看到,许多人移植后生性大变。
有人说,是的,我们这里的人的基因都被别人的基因覆盖了,至少在很大程度上。我自己也感觉到自己在各方面、包括在思想上都有了变化,我已经不再是原先那个我了,至少不完全是。
有人说,我们的相貌都变了,也许跟把基因转给我们的原型人或者说授予者变得很像,甚至一模一样,问题来了,如果一对一地转基因还好,如果是一个人的基因转给了几个人甚至很多人,世界上出现了至少在外貌上几乎一模一样的许多人,这个世界不是乱套了吗?
有人说:是的。我刚听说我们这里研究出全人体转基因的时候,我真的是非常震惊。我觉得全人体转基因的伦理问题可能比克隆人更大,甚至大得多。试想一下,如果有人利用这种技术,用一个他们认为所谓最优秀的民族的基因去覆盖全世界所有民族的人的基因,到头来,这不是毁灭了全世界其它民族吗?我觉得这个技术太危险了,应该坚决禁止。
有人说:对啊,如果有人有那种纳粹思想观念,又掌握了这种技术,真的不堪设想。我坚决支持销毁一切有关的研究成果,禁止继续研究,更禁止运用这种技术。
听大家讨论了没多久,他就发现了,让他们几个人震惊到极点的全人体转基因这件事,说是绝密的,其实早已在这个区或者说这个研究所里传播开来,已经到了几乎人尽皆知的地步。
二,人体转基因的治疗效用。
有人指出,克隆人分为三大类,即研究性克隆、治疗性克隆和生殖性克隆。世界上这么多国家,对人的生殖性克隆确实基本上是否定的,但对研究性克隆和治疗性克隆观念看法不一样,有的国家,比如英国,立法批准了治疗性克隆。
人体转基因可以分成研究性人体转基因、治疗性人体转基因和全人体转基因这几种。所谓治疗性人体转基因,也可以说是局部人体转基因或者器官人体转基因,其实做法跟治疗性克隆或者说器官的克隆是很接近的。比如,已经有把猪和牛的心脏植入人体的尝试,但都由于排异反应而失败,尽管我们的同行们做了许多前期工作,比如敲除一些基因和不良元素,植入一些其他元素,但很难弄。在我们这里,可以对本人的心脏或者其它脏器进行转基因,用别人的健康心脏的基因和多能细胞来转,或者说培育,比如在猪身上培育,然后把这个心脏植入。听说他们这里的中心医院已经有成功的案例,有人说有的受者术后已经存活了一年多了。
有人说:不光是这样,而且他们这里已经在研究直接对病人的脏器进行转基因了,即用脏器健康的人的相应脏器的基因和多能细胞直接去覆盖或者说改造病人的脏器,而且已经取得了初步的成功。
有人说:我坚决反对局部转基因!
这个人的声音发自波历的附近。说话的人就是他同一个实验室的同事百合。她是尖声叫喊的。可是她没有具体地往下说,尽管所有人都静了下来,静静地看着她。
帕特里克打破了僵局。他说:我理解她。我太理解了。当她看到跟自己一模一样的嘴唇长在一只兔子嘴上时,她完全崩溃了,她甚至进了医院,几个星期后才缓过来。
纳丝林说:我也理解她,而且我也觉得,即使是局部人体转基因或者说器官转基因,也不能滥用,否则,我都无法想像会出现什么样的风险。
波历听见自己在说话,在这里他很少发言的,可是他发现他一发言大家就会完全地安静下来。他说:治疗性的转基因也许是可以尝试的,但是我完全同意纳丝林的说法,这种技术绝不能滥用,要有严格的规则和审批程序。
有人说(这个人也在他这里“忏悔”过,是他们二室的一名同事):我也觉得局部的人体转基因应该是可以的,但是要谨慎。我还想到一个问题,那就是,如果要通过健康人的基因去治疗性地转给有不良基因的人,恐怕很难划分局部和全人体的界限。比如,有些遗传疾病,尤其癌症,还有精神疾病,或者老年痴呆症,如果要用其他人的健康基因去覆盖,恐怕局部覆盖是不行的,还是要回到全人体这个概念上去。在这个意义上,我也不反对全人体转基因,但是这就更要谨慎了。就像波历说的,要有明确的严格的规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