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呢,是告庞太师教子不严。
可千万别说什么他小时候发过高烧导致性子憨直的废话,庞昱又不是真烧傻了!
便是真的傻子,长辈但凡教养细心,许多也能训练到生活基本自理、轻易不胡乱伤人砸物、也不会随便给人一根糖葫芦就哄了去呢!
庞太师却偏偏教出来个给对而贼道秃驴拿两本高仿的所谓古籍、并一个做旧的假青铜鼎就给哄得晕头转向, 差点要一州人性命代他缴智商税的傻蛋儿!
傻蛋傻一回也就算了, 他自己都有几分引以为戒、克制学好的心, 庞太师还不赶紧使人好生教导着, 还由得他见天儿瞎跑乱窜斗蛐蛐儿地瞎闹?
都知道他比较耿直率真了,还不趁着他有心的时候教着点,回头要是再给玩野了,下回再给人随随便便哄了去,闹出个不如前一遭挽救及时的故事来,不说这傻蛋丢不丢命,就是他因此背负上人命重责、难道心里就能过得去?
如果话只说到这里也还罢了,庞贵妃虽有点儿不喜这小孩在自家宝贝儿子的满月宴上抢风头,还对着她爹呛呛,可她一来感念这娃娃救她弟弟小命,二来诸如「庞昱没有真傻,只是耿直率真了些」之类的话,也还算中听。
就是庞昱自己,先听着向晓久故意断章取义提包拯要他活罪难逃的话语,也不过是心里哆嗦,却没啥怨言;
听到要告他爹教子不严的时候真有点儿不高兴了,但难得有人夸他不傻,他也是欢喜的,况陈州一行差点儿酿成大祸,庞昱也是真的有心学点儿好的,不求如何勤于王事、顶门立户的,好歹别害了无辜性命、累了家人至亲。
因此不管向晓久说的话中不中听,庞昱自己不生怨,庞家父女也不好和他的小恩人计较,本也还罢了。
只万万料不到,这么个据说往前数月还是个长在养济院里头的小孤儿,胆子却大得能包天。
他不只在大皇子、也是皇帝目前唯一的孩子满月宴上将其生母一家告了一通,竟是连皇子他爹都不放过!
皇帝、太后、乃至朝上的诸位相公们并台鉴诸位大人……
也不管人家在不在现场,向晓久有一个算一个,谁都不放过!
皇帝并诸宰相御史大臣们的,自然是:
「安乐侯幼年高烧,诸位不知情也不足为奇,甚至哪位大人非说不知道安乐侯人品怎样、能力如何,我也没啥能与之辩驳的——
只一点,总领赈灾何等要紧?
单陈州一地就该有多少百姓?陈州一事处置不好,除了陈州百姓生活无着、性命堪忧,又该有多少影响?
诸位一不考察清楚安乐侯何等样人、几分能力,二没想着给他配一二得用的副手、监督之类的,就草率将一州百姓交託出去……
可怜我和我家阿九,好不容易从涝灾之中逃得性命,又苦苦熬到朝廷赈灾,转眼却险些就要被活活烧死了去!」
「后来虽侥倖得义士点醒安乐侯,安乐侯也确实诚心悔悟了,也用心安置我等——
可若非我阿九另有奇遇,医术超群,便是熬过了祭天,中了那般歹毒迷药,也争不过不是傻、就是短命,或者又傻又还短命的结局!」
向晓久自己先不久才刚当了好些年的官家,
有宫九帮他给诸葛小花、傅宗书等人各自吊着叫他们垂涎不已的胡萝蔔,治国练军事上需要操心的并不多,
向晓久自己又一门心思琢磨那随意将他们在次元壁之间踢来踹去的神秘力量,不说抵抗,总要尽快找到能和他阿九手牵手、去到哪都能确保一起走的法子……
便是新来此间这数月,向晓久话也并不多,就连最初给庞昱辩答开脱的那几回,也不过和宫九你一言、我一句地重复贼道秃驴所言罢了。
论起来,向晓久竟也有好几年不曾如何发挥他的嘴炮能力了。
但嘴炮仍是嘴炮。
别看好几年没怎么开炮,一开炮仍是威力十足的。
至少在向晓久几次拿他和宫九「死里逃生」出来说之后,皇帝脸上已是满满的愧色。
然而向晓久犹自不足。
他不只将男人们一一问候过去,连女人都不放过!
「听说安乐侯幼年大病时,庞娘娘且还待字闺中?安乐侯启蒙也是娘娘亲自教导?这些年您入了宫,因安乐侯年幼娇憨,也还常进宫问候?」
「——当然,您毕竟已入了宫,安乐侯的教养问题不能赖您,但您总不能说不知道安乐侯撑不撑得起一个陈州吧?
您就不能提醒一二?
就是来不及提醒别派安乐侯挑这么大担子,好歹也要提醒给他配几个副手、监督,别叫他独个儿挑那么大担子啊!」
向晓久也不知道是不是难得开一回嘴炮、以致太过兴起,他竟是丧心病狂到连刘太后都没放过!
「娘娘摄政多年,听说至今也还没彻底撒开手去,官家冠礼好些日子,您对他前朝后宫诸事也仍多有管束——
只怎么就不肯管一管陈州事?总不能是一州百姓,在娘娘这里竟不算个事吧?」
刘太后别看出身不高,进宫时身份更是尴尬,可她能以再嫁民妇身份熬到先帝正宫、又熬到如今仁宗朝的临朝称制,更难得还被后世贊一句「有吕武之才,而无吕武之恶」的,又其实寻常人?
只再不恶,也是多年高高在上,连皇帝在她跟前都要垂首小心的人,给向晓久这么一连好几句下来,便是有几分懊恼不该因着些许缘故,就轻易将一州百姓託付出去,心中到底也是不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