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刻钟后,
“娘娘,要不奴才去打探下消息?”
有小太监上前,自以为机灵的要为知愉“分忧”,
知愉眸光微深,
康熙这么长时间没到,
没准就是她派冬菊散下去的消息,起了作用,
不知是被哪个妃嫔在路上拦住了。
“不必,皇上在路上有事耽搁了也未可知,”
知愉看着永寿宫门前那条宽敞的青石板路,轻声道:
“若来,早晚能等到,若是不来的话,也定会派人来告知,就不必你们再跑一趟了。”
“主子说的是!”
小太监呐呐的应了一声,退回到自己的角落里安静侯着。
知愉瞥了眼身后的一众奴才,挺了挺腰背,盯着前方的路口,
他们都在等,
不同的是,这些奴才在等好不容易才来一趟的皇上恩宠,
而知愉和冬菊几个心腹,
在盼康熙派人来说,皇上有事耽误,来不了的消息。
天色越来越暗,
可惜,
就在冬菊几人逐渐放下心来时,一道尖细的声音响起,
“皇上驾到!”
知愉垂在身侧的手蓦然收紧,
转瞬又面色如常的蹲身行礼,
“臣妾永寿宫瓜尔佳氏,恭请皇上圣安!”
“奴才等参见皇上!”
康熙一身鸦青绣金黄龙纹常服,缓缓下了御撵,
“起嗑吧!”
“谢皇上!”
知愉在冬菊搀扶下起身,
退到康熙一侧身后,
康熙抬头看了看永寿宫的匾额,“朕许久没来永寿宫了,永寿宫倒是一切如常!”
知愉垂眸没有作声,
康熙显然也不需要她的回答,
感慨了一句后,抬脚就迈入了宫门。
进了正殿后,康熙打量了一眼后,轻笑出声,
“朕才说一切如常,却发现殿内早就不是原先的模样。”
“皇上说笑了,这么些年过去,总有一两个些摆件破旧损坏,”
知愉亲手斟了一杯茶,低头恭敬递给康熙,
“况且有些喜好也随着年岁增长,而变得不同,摆设自然也就发生了变化。”
康熙接过茶盏,轻吹了一口升腾而起的雾气,
默念一声,“喜好随着年岁增长,而变得不同……”
又突然偏头问她:
“人也是吗?”
是,
人也如此,
不止原本的瓜尔佳氏,被迫跟了胤禛,
就连人,如今也换成了她!
知愉暗暗感叹,
面上却又瞬间跪下去请罪,
“臣妾不敢。”
殿内奴才也随即跪了一地。
康熙抿了口茶,摆摆手,
“起来吧,不必如此紧张。”
知愉默默起身,
垂首站在一边,没有轻易上前,和主动挑起话题,
许是看出了知愉的拘谨,康熙指了指旁边的座椅,
知愉微不可察的吸了一口气,
“谢皇上!”随后坐了过去。
“方才朕遇到了密嫔,密嫔提到了方棋谱,”
康熙看了她一眼,
“朕想到从前你也是爱下棋的,只是许久未和你下了,不知棋艺可有增长。”
“臣妾许久未下棋,恐怕都退步了。”
知愉捏着茶杯,低声道。
二人说着,立即有识趣的奴才去准备棋盘。
转眼工夫,棋盘就备好放置在火炕之上,
康熙率先迈步过去,
知愉闭了闭眼,只能跟了过去。
二人对坐,康熙执黑子,知愉执白子,
“哒”的一声,一枚黑子被康熙放到了正中央,
知愉边回想着记忆里原身常用的路数,边佯装随意把手中的白子放在棋盘之上,
殿内寂静一片,
康熙又下了一子,随后向身后挥了挥手,
梁九功顿时会意,无声招呼着殿内奴才退下,
冬菊连忙看了知愉一眼,
知愉垂首看着棋盘上交错遍布的线条,没有理会,
在康熙注意过来之前,冬菊跟着梁九功退了出去。
门外,
“冬菊姑娘可是在担心,和妃娘娘会触怒皇上?”
梁九功看出冬菊的焦虑,想起皇上的态度,不由安慰道:
“要杂家说,冬菊姑娘大可安心,娘娘温婉贤淑,皇上呀,心里还是有娘娘的。”
冬菊顿时欲哭无泪,
她就是担心皇上心里还有娘娘,
万一若是发现什么不对,那她这上下九族都不够砍的。
心中再如何焦急,面上却不敢再有丝毫表露,
只对梁九功感激道:
“多谢梁公公提点。”
梁九功一甩拂尘,点了点头,
随后眼观鼻鼻观心,专心听着屋内的动静,随时等候差遣。
屋内,
手谈还在继续,
“朕许久没来看你,可怨朕?”
知愉抬头快速的看了一眼,起身想要行礼,
康熙盯着棋盘,嘴上却制止道:“不许跪。”
知愉动作一顿,又坐了回去,
“臣妾不敢!”
“不敢,不是不会,”康熙示意她继续下,
“皇上日理万机,臣妾不过后宫众多姐妹中的一个,”
知愉捏起一白子,放于黑子上方,继续轻声道:
“虽也常常盼望着皇上能来,但也知晓皇上国事繁忙,是万万不敢生出这等心思的。”
“爱妃识得大体!”
知愉微微垂眸,掩饰心中不可抑制的想法,
“皇上谬赞。”
康熙落了一子,吃掉知愉许多白子,
“你谨慎了许多。”
“年少不知事,总归要学着沉稳的。”
知愉瞥了眼康熙身后的自鸣钟,心里不由有些发虚。
“扣扣扣!”
敲门声突然响起,梁九功的声音从外传来,
“皇上,乾清宫传来消息。”
“进来。”
梁九功缓步进入殿内,躬身回道:
“启禀皇上,乾清宫来报,户部李大人前来求见。”
知愉捏紧手中的白子,眼眸看着棋盘,耳朵就悄悄竖起,
“有事明日再说。”康熙姿势未变,随口吩咐道。
知愉手上一松,白子险些落回棋盒,反应过来后又紧紧抓住,
面对康熙张了张嘴,到底没敢开口,
只眼睁睁看着梁九功快步退出殿外,重新关好房门。
“你想劝朕?”
康熙扫了知愉一眼,看出了她的想法,
“臣妾不敢逾矩。”
康熙这些年积威甚重,尤其是后宫,
别说她了,哪怕极得脸的四妃,在康熙面前都不敢对朝政多说一句,
相信此时,她若敢自作聪明的开口劝康熙国事为重,一句“后宫不可干政”就能砸死她。
“继续。”
康熙没有理会知愉是如何作想,指了指棋盘,示意该她了。
知愉看着棋盘上节节败退的白子,深吸一口气,
捡起一枚棋子,稳稳的落在黑子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