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声一出,观内外哗然而起,香客们的喧闹声此起彼伏,一时叫嚷声不绝于耳,反而听不清楚其中具体内容。
陆定羲眉间一戾,阔步迈出,季书冉紧跟其后,一道上前。
观内外的香客们或站或趴,手里纷纷捏着那白色的冥钱,他们瞪圆眼睛盯住冥钱去看,嘴里不停地絮絮念叨。
方才观外的邪风吹落一地冥钱,青铜鼎内熊熊燃烧的香纸,被大风狂卷上天,又在观内纷纷扬扬飘零。
这些灰烬被吹落在冥钱上,原本纯白无瑕的冥钱居然显现出字迹来!
“三清真人显灵了,这是我们大雍的福报啊!”一个男人不可置信地看着手上的冥钱,继而猛的跪下来,向着正前方的殿宇不断磕头。
有此先例,其余香客纷纷效仿,争着抢着沐浴神恩。
狂风呼啸,冥纸漫天,道观内千人跪拜的场景格外诡异。
陆定羲伸手捡起一张冥钱,眸色深幽,缓缓念出上面的字:“乾定天,坤定地,胤定国。”
当今圣上,名为陆容胤。
两人的视线逐渐交织,对视,季书冉对着陆定羲微微一笑,格外神秘。
季书冉突然对着陆定羲直直跪下,昂声大呼:“恭喜殿下!恭喜大雍!正是因为太子殿下为皇上诚心礼拜,这才感动上苍,其拳拳真心,三清动容,因而降神迹于三清观内,以告天下!”
诸位香客一听这是太子殿下,更加来劲。他们一半对着三清真人磕头,一半对着陆定羲磕头。
一时间舆论群起,把陆定羲抬到了前所未有的风口浪潮。
陆定羲先在两浙救灾大捷,当地灾民自发要为他塑造金身,如今又引得三清现世,降神迹于三清观内。
细数从前历代太子,哪一个有陆定羲如今的威风。
陆定羲面沉如水,化不开的阴气团聚在他脸上,直直盯住季书冉,“季、书、冉。”
当今圣上受头疾所累已达五年有余,遍请名医,尝尽灵丹妙药依然无果。
即将病入膏肓之际,皇上只能将希望寄托于上天的恩泽。
因此,本次泰山封禅大典才会如此被重视,圣上向上苍给自己歌功颂德,也是希望得到老天的宽恕,能够免去他的头疾。
这一点对于21世纪的季书冉来说,当然是无稽之谈。可这放在教条森严,尚未开智的封建社会来说,是病急乱投医的无奈之举。
而如今三清观显灵,即便内容是阿谀皇帝之威仪,却是因太子礼拜神佛才令真神现世。
司马昭之心,已经闹得路人皆知,现在覆水东流,任谁都收不了场。
如今皇帝碍于民望不敢动陆定羲,陆定羲碍于两人共同入局不敢动季书冉,三方制衡,谁都不敢先动一步。
陆定羲阴着脸,带季书冉快步上轿,打道回府。
“殿下,臣这个礼物,您可还满意?”马车里,季书冉言笑晏晏,好整以暇问。
陆定羲勾出一抹冷笑,“季大人送的,当然喜欢,孤真是求之不得。”
“季书冉,你做出这么大的动静,难道不怕被人查吗?”陆定羲问。
季书冉似是拿住他的把柄,直言不讳,“我相信太子殿下的实力,自然能善好后。”
“季书冉,孤实在是越来越舍不得放你走了,没有你在孤身边,还真是少了许多乐子。”陆定羲卡住季书冉的脖子,把他一寸寸拖到自己身边,眸光若利刃,森然一凉。
他手下的力道愈发加重,季书冉喉间的空气越来越稀薄,几乎快无法呼吸。
血液无法流通,季书冉的脖子和脸一道涨红起来。
他颤栗着开始挣扎,双手抓住陆定羲的手,努力想要掰开,不断敲打他的手腕,可只是于事无补。
忽然一阵拍轿声在门外响起,清脆的声音:“表哥!表哥!你在吗?”
不知何时已经回了季府门口。
陆定羲的手一顿,松开他,一圈血红的印记赫然浮现在季书冉雪白的颈间。
大量新鲜空气吞入肺里,季书冉已经被他摆弄得浑身无力,他趴倒在轿子上,摸着脖子不断大口呼吸。
贺春舟拍了半天轿子没有反应,自己不顾几个太监的阻拦,登轿开门。
他愕然在地,心一紧绷。
只见表哥脖子里一圈红印,正趴在椅子上粗口喘气,赫然被人逼至绝境,一副劫后余生的脱力样。
贺春舟眼角泛红,杀心顿起,一把拉过季书冉,一掌就要对着陆定羲下手。
轿外侍卫大乱,“太子殿下!”,就要前去支援,但见陆定羲左手格挡,腕上佛珠泛起莹莹宝光,贺春舟竟被猛的弹出几尺,趴伏在地。
贺春舟防不及防,心神不稳,只能堪堪把季书冉捧在怀里,护住表哥的安危。
陆定羲同样觉得奇怪,正狐疑注视那季书冉的所谓表弟。
此时侍卫已经连连上轿,里三层外三层围住陆定羲。
大胆庶民,竟想加害太子!
众侍卫拔刀相向,剑拔弩张之际,就要把人押下待命。
贺春舟伏在地上,已经退无可退,不能再让表哥受伤,更不可能将人交出去。
他的掌心暗暗蓄力,冒着即将暴露身份的风险,正欲与之奋力一战。
正在这时,忽然一道高昂健气的少年音传至:“臣陈世霄叩见太子殿下!”
今日事情太多,陆定羲不便在外生事,出声止戈,摆驾回宫。
侍卫们这才消停,赶马回宫。
轿内,陆定羲摸着左腕佛珠,细思,季书冉那表弟,居然不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