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书冉迷糊一瞬,猛地坐起来,陆容璋已经衣袂飘然离去。
等陆容璋走出养心殿,季书冉抓紧从床上爬起来,打一声招呼就直奔坤宁宫而去。
应是陆容璋事先吩咐过,养心殿四个小奴才,紧跟在季书冉和红钿身后,不?半步。
监视亦是软禁,陆容璋这回是来真的。
幸而季书冉之前已与丁曲打通过关系,因而丁曲未再多加责难,季书冉一路长驱至坤宁宫主殿时,跟在屁股后面的四个小太监还想一起进去,被季书冉拦在门外。
“这是皇后寝宫,你们也跟进来吗?”季书冉抱臂倚在门口问。
为首的一个小太监正色回道:“皇上有命,贴身保护季大人。”
“那我上茅房,你们也随侍?”季书冉反问。
那小太监神色一敛,左右相顾不言。
季书冉又问:“我在寝宫里脱光衣服,皇上也允许你们看着?”
小太监终于明白自己逾矩,低头拱手,带领其余三人在门口候下,“季大人,我们在门口等您。”
“你们放心吧,我只是回来取些东西,逃不了。这坤宁宫的正殿,也没人能进得去。”季书冉松开相抱的手臂,往正殿走进去。
季书冉将门关死,从衣柜里取出那枚铃铛,坐在床角上。他轻摇几下,小声呼唤道:“珈南?珈南王子?”
“我猜,”珈南调弄的语气慢悠悠地从铃铛里传出来,“你害怕我骗你这个铃铛的用处,又觉得对着一个铃铛说话,很是丢脸,所以缩在角落里悄悄地说话。”
被条条说中,季书冉脸色一僵。
幸而只是传音,看不到僵住的脸,季书冉拿袖子擦擦脸,又清了清嗓子才开口道,“咳,王子殿下,贸然传音,是有求于你。”
“说说吧,又是什么事惹着我们小季大人了?”珈南话中含笑。
季书冉沉下脸,低声说:“皇上要把陈世霄再派去戍边,但我需要他,请您帮我找到他。
我身在宫内有诸多不便,让他找个办法与我通信,我有要事跟他说。”
珈南没有及时回话,良久才说:“小季大人鲜开尊口,还以为要与我情意相通,私奔楼兰。
没想到一开口,就要我帮陈世霄。听起来,真是好吃醋啊。”
语气揶揄,却没有半分扭捏之态,反而落落大方,听起来顺耳得多。
季书冉被他一噎,没想到珈南会在这关头满嘴跑火车,试图掰回正轨道:“王子殿下,我跟您说正经的呢。”
“小季大人,难道陈世霄的情意就是情意,我的情意就是不正经吗?”珈南啧啧两句,语气幽怨,很是苦大仇深。
这位楼兰珈南王子殿下,总是有三言两句就能撩拨季书冉羞怒的能力。
有求于人,态度要端正恭谨。
季书冉长做三个深呼吸,才又扬起嘴角,开口道:“尊敬的王子殿下,若您肯拨冗相助,您的大恩大德,在下毕生难忘。只要在下给得起,都可以送作补偿。”
珈南回得很快,恢复了玩味的笑,“真的吗?我想要你,也可以送我?”
再遭他调戏,季书冉额前青筋跳起,又想起自己与陈世霄情意相通的事情,缓缓稳住心神。
季书冉才要开口,又听珈南轻松道:“这有什么难的?我把这个铃铛送给陈世霄,你们不就天涯海角,都可传音了?”
如若真是这样,那必然是最好。但这个铃铛想必是楼兰宝物,就这样轻易送给他们,季书冉还有些愧于收下。
“王子殿下,这铃铛应是楼兰至宝,您不必强求……”季书冉话音落下,又被珈南截断。
“我说过,我会帮你,那这些身外之物便不必在意。”珈南云淡风轻一句,堵住季书冉回还的话。
不必多言,季书冉诚挚道:“多谢殿下,这份恩情我记下了,定当涌泉来报。”
珈南笑了笑,说:“我说话的确没有方寸,但将这个铃铛送出去之后,下回在想听见你的声音,不知猴年马月。
所以便想同你多说几句,小季大人,不要生气啊。”
季书冉一怔,从未见珈南这样正经的样子,还有些不适应,点点头,真心道:“有缘自然还会相见的。”
落下什么话没说,季书冉补了一句:“对了,王子殿下,我和陈世霄已经同心合意,在一起了。”
铃铛对面沉默顷刻,珈南撂下一句“这话我当从没听过。”,切断了传音。
季书冉微怔,不明白此话何意,又只能漠然以待。
不论如何,通讯的问题总算解决了。
接下来只等珈南那边把铃铛送到陈世霄手里,便一切就绪。
除了通讯,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李行乐那里,季书冉要想法子尽力拉拢。
走出坤宁宫的门,红钿正和四个小太监一起在门口等他,见季书冉出来,连忙跟在他的身后。
季书冉命红钿去库房里取些饰品出来,一道往凝月轩去看看。
凝月轩里被内务府安排了两位小主,正殿住着李行乐李常在,侧殿则是户部侍郎之女展锦茵,展答应。
这位展答应,在选秀时,给季书冉所留下的印象并不深刻,只记得是一位姿容清丽的大家闺秀。
虽然展答应饱读诗书,是位难得可贵的才女,性子却更为内敛一些,比起争相夺艳的其余秀女们,便显得沉闷。
初时季书冉还不明白陆容璋为什么会选她入宫,后来细想过,也不知是不是季书冉自视甚高,他颇觉得是因为自己曾抱怨过后宫内的勾心斗角,所以陆容璋才特地择些安静的姑娘进宫。
盘算之间,凝月轩的地方到了。
季书冉领着人走到宫门口,红钿忙上前与看门的太监打声招呼:“劳烦通禀一声,我们主儿来拜访两位小主。”
这两位小太监模样很是青涩,看上去是新进宫的,没见过季书冉。
见季书冉身为男子,并非后宫嫔妃。但他又模样俊美迤逦,身后还跟着四五名太监仆从,身份应当是不容小觑。
两人不敢怠慢,低头问:“敢问您是……”
“季大人!”忽然宫里疾步赶来一个太监,年纪不小,应是有些资历,在内务府里见过季书冉。
他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季书冉面前,笑脸相迎,连连赔罪,快声说:“不知道季大人大驾光临,我们凝月轩有失远迎。
奴婢姓杨,这两人是新进宫的,不认得您,还望您大人有大量,不要怪罪。”
伸手不打笑脸人,季书冉好脾气道:“不碍事,杨公公,我是来拜访两位小主的,不知她们可在宫中?”
杨公公脸色一变,有些局促道:“真是不赶趟,不瞒您说,两位小主眼下还真不在宫里。”
杨公公说话点到为止,没把二女的行踪暴露。
他本意是想婉拒季书冉的登门拜访,却没想到季书冉打破砂锅问到底,似乎非要在今天见到她们才作数。
“那她们在何处?我去见见。今日正好备些薄礼过来,也免得再跑第二趟了。”季书冉好声好气说着,反问,“杨公公,您说呢?”
杨公公哪有二话,谄笑点头,“季大人说得对,您说的对。”
他走到季书冉身边,伸出右手指路道:“季大人,我家小主和展小主眼下正在芜香苑,我领您过去。”
“芜香苑?”季书冉眉峰轻挑,随他前行,心中渐渐起了计量。
芜香苑可是司雨柔的寝宫,她们去那儿做什么?
展锦茵是个锯嘴葫芦,闷不吭声的,自然不会是她要去寻风头正盛的司雨柔。
但李行乐就不同了。
想当初,选秀那天,就是李行乐设计陷害,才激起圣怒,致使司雨柔差点要受牢狱之灾。
按常理,司雨柔逢凶化吉,又被册封为常在,正风头无两之际,李行乐躲都来不及,为什么会主动上门去找她?
季书冉苦想不通,只能亲自去瞧瞧这场好戏,到底演的是哪一出。
杨公公趁人不备,对着小太监们使个眼色,让他们赶紧去给李行乐通风报信。
芜香苑正殿里,宫女们抱着三箱礼品,成排站在李行乐的身后。
李行乐位于上座,掌心里捧着一盏茶,浅呷漫谈道:“司姐姐,选秀时,是妹妹见识短浅,不曾想那杜鹃花对皇上来说,还有一段那样曲折悲痛的故事。
险些牵连了姐姐,是妹妹的错,还望姐姐不要责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