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凝月轩,司雨柔所居的芜香苑,更为宁静雅致。
季书冉迈步进去,殿中几人络绎而出,上来迎他。
她们虽不认识季书冉是谁,但见宫人们对他毕恭毕敬的样子,想是来头应该不小。
李行乐看着季书冉的脸,鲜艳夺目,总觉得眼熟,不知是在哪里见过。
“季大人。”
三位宫妃先行打过招呼,身后的宫人们再向季书冉行礼。
“三位小主不必多礼,是我没打过招呼,突然来访,多有叨扰。”季书冉缓色将三人扶起来。
季书冉巡睃一圈,三人神色各异,显然才发生过不小的争执。
李行乐余怒未消,司雨柔欲泫欲泣,展锦茵倒是神情淡淡,满脸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淡漠。
有意思。
见季书冉举止放肆,一双眼睛毫不避讳地从三人脸上扫过,李行乐顿感不满。
她们可是皇上的妃子,哪容一个太监如此逾矩。
“这位季大人,听闻你是从凝月轩赶过来的,请问找我们是有什么事吗?”李行乐率先发难。
季书冉笑笑,绅士地一伸手,“李常在,原本的确有事相寻。如今一见,却是几位小主的事儿更为重要。”
李行乐满脸狐疑地打量季书冉,毫不客气地直言斥道:“我们主子之间的事儿,跟你这奴才有什么关系?别忘了自己的身份。”
她雄赳赳气昂昂地撂下话,引得季书冉眉心一皱。
季书冉才张嘴要说什么,司雨柔却忽然对着他直挺挺跪下来,梨花带雨地哭:“求、求季大人明鉴,为我做主啊!”
猝然被人告状,李行乐眼皮一跳,心道不妙,开口就拦:“司雨柔,你疯了不成?你又受了什么委屈,还要人给你做主?”
李行乐打心眼里看不起季书冉,因而说话无所忌惮,只当司雨柔病急乱投医,抱个太监当成了宝。
“李常在,我明白您心眼里看不起我出身低贱。我惹不起您,难道还躲不起吗?您又何苦,苦苦紧追到我的宫里拿我好看?”
司雨柔垂泪颤声,我见犹怜,道,“您可以看不起我,但我献宝一事,是皇上亲口吩咐要保密的,难道您连皇上都不放在眼里?”
司雨柔哭哭噎噎地控告了一通,李行乐本丝毫不放在眼里,却听得“皇上”二字,猛然发觉自己为什么见季书冉觉得眼熟了——
选秀那日,紧贴着皇上而立的小太监,不就是长他这张脸吗?
那时候,李行乐看到季书冉那张靡丽无双的脸,还暗自细忖,这等国色之容,哪怕是司雨柔站在他身边亦是顿失颜色。
只可惜是个太监,如若是女子,岂非能专宠于后宫掖庭之中?哪还有她们分羹的份。
如今司雨柔哭哭啼啼做这一出戏码,明显是先李行乐一步认出了季书冉。
司雨柔故意向他告状,就是想要通过季书冉的嘴,把这件事传进皇上的耳朵里。
藐视龙威,如若真让皇上听见了,还不定如何拿乔,她李行乐在后宫里岂还能有混下去的日子?
“司雨柔,我何时待你如此刻薄过?你莫要血口喷人!”
李行乐心里一个激灵,频频侧目看向季书冉的脸,生怕季书冉真信了司雨柔的话,转脸就把自己告上御前。
能在选秀当天站在皇上身边的人,就算并非权势滔天,也必然是个宠宦。
若眼前这季大人只是中宫那位的亲戚,也就罢了,怕只怕他身后真正撑腰的是皇上,那才叫坏了大事!
“我是否血口喷人,季大人自会明察,若李常在并非心中有鬼,又何必自乱阵脚?”司雨柔将身子缩了缩,哭诉道。
之前看不出来,如今一见,真是好一张巧舌如簧的利嘴。
李行乐被她气得不轻,瞪直了眼睛,大口大口喘起粗气,嘴巴翕合了半天,也没能说出半个字回驳。
季书冉静静地站在一旁,眯起眼睛,好整以暇地观赏着这出戏码。
忽然一道细嗓响起,站在边上的展答应终于掺和进来,温温柔柔的声音说:“李常在生性直爽,是个藏不住脾气和性子的人。
如今平白无故地受人诬陷,就是兔子急了也是会咬人的,又怎么能忍得下去。
反倒是司姐姐,看着天真柔弱,竟也是如此深藏不露之人。今日李常在特地带了几箱礼品,带着我来拜访司姐姐,却没想到狗咬吕洞宾……
罢了,日后姐妹们还要避着些司姐姐才是,免得遭人记恨上,也不知道呢。”
言下之意,司雨柔给李行乐泼上脏水,李行乐直言快语,受不起这等羞辱,才会言行冲撞。
三言两语之间,竟能如此堂而皇之地颠倒黑白,她轻而易举地把李行乐摆在了受害者的位置上,司雨柔倒是成了城府深重的加害者。
季书冉有些惊讶,目光锁定在展锦茵的身上,展锦茵始终低着脑袋,不直面季书冉的视线。
简简单单地四两拨起千斤,这等心计,可不是一个普通的书香女子能做到的。
展锦茵说完话,就自乖觉地退回了自己的位置,仿若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般。
她必然知道,说这一番话,肯定会引起后宫的注意,从而把自己放在了其他宫妃的黑名单上。
但若她不出手,李行乐真要是被司雨柔这样拖下水。同在凝月轩,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李行乐倒了,对她没有半点好处。
季书冉扫一眼她的头顶,收回心思。
难怪李行乐过来刁难司雨柔都要带上展锦茵,原来是个冰雪聪明的姑娘。
李行乐故意找司雨柔的麻烦没有证据,但李行乐带过来送给司雨柔的几箱子宝贝,可是实打实地在这里。
人证物证俱在,任司雨柔再伶牙俐齿,也无法扭转乾坤。
李行乐瞬间发觉优势在己,不复方才的慌乱,趾高气昂地向季书冉说:“正如展答应所说,一般无二,请季大人明察!”
阵脚大乱的人顷刻间成了司雨柔,她苍白着一张小脸,泪珠扑簌簌地往下掉。
受李行乐步步紧逼之下,她又一时百口莫辩,不知道如何是好,只能祈求季大人能明察秋毫,还她清白。
看了半天好戏的季书冉,终于正式为她们主持起局面来。
他笑了两声,和颜悦色地请三人回到正殿说话。司雨柔请季书冉上座,三位宫妃则依次落座。
“三位小主,你们方才说的话,我都已经听过了。我呢,也自然有我自己的判断。”季书冉捧着茶盏,慢慢说道。
李行乐胜券在握,问:“那依季大人的意思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