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仿若感觉自己的整个身体都在不断地下坠,胸口里堵着一口闷气,陈世霄的眉心微微抽搐,抬起手臂将双眼遮住,眼前彻底陷入一片漆黑之中。
大脑中很混沌,只有季书冉的脸和声音虚虚无无地飘着,陈世霄嘴角抬了几次,依然沉沉地压了下去,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滑落。
他舍不得。
可是他没办法。
另一边,陆容璋坐在了季书冉的床头,两人的视线对视,缓缓落进对方的眼睛里。
“刚才司雨柔的话,你已经听见了,”陆容璋问,“你怎么想的?”
季书冉的目光从陆容璋的脸上渐渐移走,看向了窗外漫天纷扬的雪景,他的视线轻眨,心思浓得像一团晕不开的墨。
独自思考了很久,季书冉才转头看向陆容璋,问:“那你能放了我吗?”
陆容璋的掌心倏地收紧,指骨清晰分明,青筋虬起,他的嗓子像被一团棉花堵住,好半天才勉为其难地点点头。
忽然,陆容璋又捧住季书冉的手,仔仔细细地注视着他问:“那你还会回来吗?”
“我怎么会和你轻易分开,我还需要你的血。”季书冉神色依然凝重,但是语气却轻松了些。
如今是他自己在生死线上徘徊,就没有理由再冷着脸,好似自己被万般迫害的模样。
这一次,反而是陆容璋吃不准自己的心思,有些犹豫起来。
明明是他肖想了许久季书冉的身体,如今房\/\/事在即,陆容璋却突然冒起三分羞涩,尬坐在床头。
手举在半空中又放下,陆容璋抓了抓手下的衾被,莹润如玉的俊脸染上红晕,一直蔓延到了耳根。
“我们这是治病,”季书冉吐出冰冷的话语,反手拉住陆容璋的手腕,移向自己,“这不是爱情,所以,没有关系。我只是个男子,贞洁……算了,活下去再说吧。”
这番话,季书冉自己也不知道,是说给陆容璋听的,还是说给自己洗脑的。
只是季书冉也清晰地听见了自己踊跃的心跳声,震个不停。
季书冉闭了闭眼,试图麻痹自己的心,看着近在咫尺的,陆容璋的脸,缓缓抬头亲了上去。
却在唇印即将落下之前,陆容璋侧过了脸,因此,季书冉的嘴唇落在了陆容璋的右脸上。季书冉有些不解地看向他,陆容璋牵起一抹苦笑。
陆容璋神色有些愁伤,语气却淡淡的,“虽然这是我原本的目的,但我也有些心疼。我已经逼你至此,至于亲吻这样甜蜜的事情,或许已经不适合了。你也说了,与我之间,不是爱情,既然是治病,便不要再给我幻想。”
说这话时,陆容璋的心脏似有钝痛,一揪一揪得疼,但他好似已经习惯得麻木了,只是平静地接受了一切。
季书冉的冷漠,现实的残酷,都给了陆容璋一个响亮的巴掌。
这像是告诉他,他从前所有用在季书冉身上的手段都白费了,甚至极其肮脏下作,以至于落得今天这步田地。
若是他没有强逼季书冉,如果他也能像陈世霄那样待季书冉,只是单纯地,毫无保留地将自己全身心都投入到季书冉的身上,是不是也会有不一样的效果。
但陆容璋知道,自己和陈世霄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他们的志向也不一样。陆容璋对皇权的渴望非比寻常,这是他心里永恒的一座大山,也是彻夜难眠的执念,唯有将皇位拢于掌下,陆容璋才认为自己残破不堪的人生拥有一丝意义。
所以陆容璋绝不可能像陈世霄那样,傻傻地,以赤诚之心,不计回报地爱季书冉,守护季书冉。在这一方面,陆容璋承认,他的确不如陈世霄。
因此,在这场爱情的博弈之中,陆容璋败了,一败涂地,没有分毫转败为胜的机会。
陆容璋为自己脱下龙袍,随着外袍的褪下,陆容璋精壮有型的身材从中显露,他俯身跪上床,掀开被子把自己也挤了进去。
被子里已经被季书冉捂得很热,一直站在窗边的陆容璋,裹着一身寒气进来,将季书冉冻得一个哆嗦,抬眼看他。
季书冉问:“你可以吗?”
两人紧张的气氛这时候才有了一些回暖,陆容璋眉心一皱,反驳他道:“我是真龙天子,怎么可能不可以?”
季书冉深吸一口气,做足心里准备,才双手攀上陆容璋的脖子,“那我们速战速决吧。”
陆容璋脸色变得更差,没好气地说:“这个不行,我做不到速战速决。”
意识到陆容璋说的是什么,季书冉心里一突,没有再拿正眼看他,错乱之间,眼睛缓缓低了下去。
季书冉闭上眼,手心不由自主地握住拳,呼吸变得逐渐平缓。此时此刻,他的脑子里只剩下了三个字——陈世霄。
或许这个世界上没有比他更烂的恋人了,季书冉无法自控地不断瞎想,仿若陈世霄的每一声呼吸,每一个表情都历历在目,他没办法忽视。
他开始构思该怎么向陈世霄赔罪,又该如何去解释这现在的一切,可在这铁一样的事实面前,一切的辩解都显得无比苍白。
季书冉明白,按照陈世霄的性子,并不会对自己为难。
季书冉真正跨不去的,是自己心里的那道坎,是他给自己定下的道德底线。只是现在看来,便显得无比可笑。连季书冉自己都无法否认的荒谬。
“你在想什么?”陆容璋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季书冉陡然睁开眼,才忽然意识到陆容璋方才寸步未动,一直在安静地看着自己。
有些窘迫,或者说是季书冉不愿意面对现实,他侧过了头,低声说:“没什么,我们赶快吧。”
“我知道你不愿意,但这到底关乎你的生命。而且,我也不希望我们的第一次,会是如此糟糕的回忆。”陆容璋耸起眉心,墨发垂下,散在两人的耳侧。
他的嗓音温润,转眼间又变成了那个谦谦君子,用着哄孩子的语气,对着季书冉柔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