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宴散去后,张辽护送曹昂回将军府别苑休息,并亲自率士兵把守。
典韦瞧着极不舒服,漠然道:“张将军,这是拿我们当犯人看管?”
张辽有些尴尬,之前的相救之情尚不及报,而今又接到命令,让自己照顾曹昂一行人。
这哪里是照顾,分明就是监视。
这让他心里十分抗拒。
曹昂醉意朦胧道:“典将军,张将军堂堂骑都尉,屈尊前来护卫,足见重视,就不要为难他了。”
张辽愧疚之心稍宽,道:“公子若有需要,只需交代一声,末将立马差人去办。”
临走前,不忘拱手再拜。
典韦叹道:“张辽这人,倒有几分豪气,只是跟错了人。”
曹昂笑道:“迟早要跟我。”
回到正堂后,典韦道:“子修,吕布派人监视我们,接下来该如何是好。”
席间,吕布咄咄逼人的语气,就差点直接说拿曹昂人头换钱粮的话了,他一直强忍怒火。
曹昂漫不经心道:“恶来,别心急,吕布不敢把我怎么样。”
典韦可十分清楚曹操性格,出门前也叮嘱了,若是曹昂深陷徐州,他绝对不会花一分钱赎人。
曹昂答应吕布向朝廷索要军饷,到时候拿不出来,吕布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你到底怎么想?”典韦以为他有什么妙计,如今却落下个阶下囚。
曹昂顾左右而言他,微笑道:“先让我好好跟张辽相处。”
唔?曹子修,你有特殊癖好?
这几日,张辽与曹昂形影不离,不是闲聊,就是携手喝酒,把典韦看得是云里雾里。
张辽受曹昂大恩,生活起居无不照料得当,相处下来,觉得他虽为世家公子,但品性与众不同,而且见识不凡,相谈获益良多。
更有甚者,他与手下讲,与曹昂公子相谈,如饮美酒,不禁令人陶醉。
此时,曹美酒之名,传遍徐州。
一日,两人在别苑喝酒,张辽醉意大起,便向曹昂问及淯水张绣叛乱一事。
“公子勿怪,张辽乃粗人,这件事不吐不快。”张辽虎目露出饥渴之态,吓得曹昂怀疑他有断袖之癖。
“当时张绣率军攻入军中,在没有提前预警之下,曹公为何能组织有效反击?”
营寨安全尤为重要。除了布置得当外,前营巡哨,各营之间的呼应,都是关系大军存亡的关键。
张绣在拔掉巡逻哨后,悄然杀入,曹军竟然能第一时间遏制住骑兵锋芒,给曹操逃跑时间。
曹昂当然不能说是自己抱着女人招摇过市,将大营搅得天翻地覆,所以在张绣攻来时,士兵才不会从梦中惊醒。
“文远,大军扎营,一营遇袭,全军皆受其扰,妄动反而加速混乱,扰乱军心。”
曹昂这么一提,张辽醍醐灌顶,要说两军对峙阵前,他浑然不惧,可就烦敌人夜袭。
睡梦中的人遇到偷袭,出于本能,首先是惊慌。
若没有及时遏制,恐慌气氛一旦蔓延,便会加重士兵内心的未知恐惧。
这恐惧来源于对未知敌人的恐惧。
曹昂道:“凡遇偷袭,一定要稳住个营寨,瞬间判断出敌人意图,是袭取中军,还是纵火焚烧粮草辎重,这样才能针对反击。”
“若不然,各营各自为战,没有目的,不清敌军意图,四面楚歌,就好比无头苍蝇,久之必乱。”
张辽眼中浮现佩服之色,不愧是曹操长子,对行军打仗如此精通,道:“若是内部生乱,又当如何?”
这内奸作乱,扰乱军心,而且最重要的是辎重粮草。
粮草一旦被毁,大军崩溃只在顷刻间。
曹昂喝了口酒,道:“若是军中有内奸,故意引起混乱,就更好办了。只需传令全军,安坐勿动,将军率人守立阵中,待情况稳定后,内奸自爆,何劳将军大费周章。”
张辽当即呆在原地,手中酒杯哐当落下。
真是好计,妙计啊。
若不是有丰富的治军经验,决计想不出如此高明之策。
张辽看着眼前的曹昂,年纪不过二十,对治军有如此独到见解,真是天纵之才。
“与公子相谈,令辽眼界打开,不胜欣喜。”张辽肃然一拜。
曹昂笑道:“区区小谋,不足令将军佩服。能与文远君子相交,当淡若如水,不尚虚华。”
张辽默默举起酒杯,一切尽在不言中。
就在此时,一名士卒匆匆而来,在张辽耳边低语几句。
张辽脸色微变,挥手示意士兵退下,抱起一坛酒瓮猛喝,沉声道:“公子,张辽有公务在身,暂且离去几日,由高顺将军代为效劳。”
曹昂似乎明白发生何事,略带遗憾道:“将军有事,不敢多扰。待将军归来,再邀请将军饮酒。”
典韦有些不解,待张辽走后,道:“子修,这事不对。眼下没有战事,为何将张辽调走?”
曹昂道:“定是那陈宫之谋。他见张辽与我熟络,唯恐坏事,这才将他调走,换成高顺。”
典韦思忖道:“高顺这人忠义,素有威严,怕是不好相处。”
曹昂哈哈笑道:“这样的人,能处。”
不一会,中郎将高顺迈着沉重而急促的步伐而来,如同那隆隆战鼓,振奋人心。
高顺刚毅的轮廓上,目光绽放精光,双手一躬,冷漠道:“见过公子!”
“高顺将军,请坐,喝一杯?”
“末将不好饮酒,站着就行。”
敬酒不吃吃罚酒,典韦脾气上头,将身躯正对高顺,气势迎面而来。
高顺也浑然不惧,目光迎上。
两人四目相对,就如同两只野兽在搏斗。
曹昂笑道:“将军既不好酒,曹昂就不勉强了。听闻将军麾下精锐,号称‘陷阵营’,攻无不克,战无不胜。与袁术一战,便是这数千精锐,追杀之淮河边上方回。”
高顺神情平静,并没有得意之色,拱手道:“公子过奖了。”然后顿了顿,道:“听文远说,公子麾下十余骑,在一炷香时间斩杀韩胤百余人,未有一伤,可否属实。”
他与张辽都乃名将,自然是英雄相惜。当张辽将自己所遇之事相告后,高顺自然是难以相信。
曹昂道:“张将军这是抬举了。我手下都是些府兵,哪里比得上征战沙场的劲卒。”
此时,在花园的一颗树下,用粗麻绳吊着一个满当的袋子,一名狼卫裸露上身,一拳拳打在袋子上,发出沉闷的声音。
高顺听得出来,袋子里装的是细沙,得有数百斤重,那名狼卫挥舞拳头,配合奇怪的步伐,身为名将的高顺一看,就知道不简单。
一拳撼动沙袋并不难,难的是拳拳都力道十足,丝毫没有懈怠,这不禁让高顺吃惊。
这样骁勇的战士,只是公子府的府兵?
高顺跃跃欲试,想看看这些“府兵”实力究竟如何。
曹昂见他格外关注,道:“高顺将军,我这些府兵让你见笑了。不如让将军的‘陷阵营’指点指点,也让他们涨涨见识。”
高顺犹豫半响,点头同意,叫来一名“陷阵营”士兵,与那名打着沙袋的狼卫较量。
高顺粗略对比,两人身材、力量上相差无几,但这士兵跟随自己多年,身经百战,武功身手更是精熟,让他与府兵较量,自不会输。
那陷阵营士兵捏了捏沙包大的拳头,发出咯咯响声,脸上流露鄙夷之色。
自己堂堂虎狼精锐,要给这小小府兵当陪练,简直是奇耻大辱。
“秦朗,这是切磋武艺,不是战场搏杀,勿要伤人性命。”高顺叮嘱道。
毕竟要是错手杀了曹昂的人,不好交代。
曹昂微笑道谢,“多谢将军体谅。大伙是比试,当点到即止。”
那狼卫憨厚点头,反而更加激怒秦朗。
高将军这是让我手下留情,你点什么头。
典韦见两人准备就绪,大声道:“开始。”
话音刚落,只见狼卫一个箭步,猛冲上前。
秦朗双瞳骤聚,没想到对方速度竟然如此之快。
而且他掐着点攻击,不讲武德。
他旋即挥出一拳,打向对方面门,定要教那名狼卫皮开肉绽。
但拳头临近时,那狼卫突然矮身,双臂环抱秦朗粗壮的腰。
还没等反应过来,那狼卫转动身体,来到秦朗身后,后腰一挺,将身体巨大的对手,像倒插葱般拔起,向后摔去。
仓促间,秦朗根本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只觉得整个身体向后腾起摔倒,后肩狠狠摔在地上,脑袋瞬间嗡嗡直响。
他甩了甩头,想恢复清醒,但右手被狼卫死死锁住,脖子也被对手双腿缠绕,两人在地上扭打,动弹不得。
高顺虎躯猛震,他从来没见过这般凶狠的武艺,动作简洁,但十分有效。而且刚才那狼卫明显留手,不然秦朗就不会是肩膀落地,而是头部。
随后的钳制动作也十分狠辣,让人顷刻间动弹不得,脖子随时会被狼卫的双腿扭断。
这样的武艺,太可怕了。
“高顺将军,坐下喝一杯吗?”
高顺没有丝毫犹豫,分开裙甲,道:“末将恭敬不如从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