顷刻间,刺史府里的士兵齐刷刷上前一步,掌心攥紧长枪,对准曹昂。
而府外把守的士兵,也各执大刀,封堵退路。
这大喜之日,刺史府内兵卒,应手拿庆典所用仪仗。
但见人人枪头明亮,腰间佩刀,便知刘备早有准备。
对于曹昂,他是一刻也不放松警惕。
“刘使君,好大的阵仗啊!”
曹昂面无惧色,身边的典韦更是虎目圆睁,双手一挥,将那副对联钉在两侧门柱之上。
面对如此羞辱,刘备为了顾全颜面,隐忍不发,拱手道:“曹公子,今日乃我刘备大婚,徐州名士皆来祝贺。若公子闲暇,坐下喝杯喜酒,备当尽地主之谊。若公子强凶霸道,休怪备无礼了。”
先礼后兵,刘备这样处事,已经算很给对方面子了。
“地主之谊?”曹昂一声冷笑,看着满场宾客,质问道:“那我就问使君一句,这徐州之主,到底是谁?”
此话一出,在场来宾均面露尴尬之色,纷纷举目,看向刘备。
除了糜家和陈家公开支持刘备,其余士族都是观望态度。
本以为借着刘备大婚,从此与袁家联姻,他们也自不用畏惧曹操。
但是,曹昂的出现,可就不一样了。
刘备杀一个朝廷的车骑将军算不上什么,可如果杀了曹昂,曹操一定会亲率大军前来,攻打徐州。
而且极有可能屠城泄愤,此时惹怒曹操,绝非上策。
刘备也早就知道这些士族表里不一,明面上拥护,但从未资助粮草。手中的新军,全是自己辛苦招募而来,若不是陈登支援粮草,怕是早就出现逃兵事件。
“我奉前徐州刺史陶谦遗愿,统领徐州,在座诸位,均是见证。”
刘备这一说,显然是把徐州大大小小士族都拉下水,强迫他们和自己同一阵线。
在座宾客也是有苦说不出,陶谦在世时,三番五次让刘备领徐州全城军民,而且刘备确实也做过一段时间的徐州牧。
当初曹操攻下徐州,他们整天担心受怕,生怕曹操问罪。
曹昂上前一步,身上散发着气势,将围攻他的兵士都惊得不自觉后退一步。
“徐州一直是朝廷所治,陶谦不过是朝廷所封。他死后,徐州应由朝廷新派官吏出任,何时成了刘使君自己的了?”
此时,糜竺站了出来,义正言辞道:“曹公子,刘使君乃天子皇叔,大汉宗亲,难道区区徐州之地,都不可得?再者,曹司空当初曾许诺,刘使君回许都接受天子封赏后,再回徐州任职,这是名正言顺。”
许诺?
无凭无据的,谁信呢!
“糜先生,刘使君回朝后,天子亲封其为左将军,难道不是恩赏?”曹昂一字一句道:“徐州已由车胄将军驻防,刘使君杀了天子所封之臣,请教诸位,这算什么?”
在场宾客无一敢答话,热闹的婚礼顿时鸦雀无声。
“这是以下犯上,是谋逆!”
刘备见势不妙,这要是让曹昂动摇人心,他在徐州地位可就不稳了。
事到如今,他也没有退路,今日过后,他和袁家就成了亲戚,到时候就算曹操带兵前来,河北袁绍也不能坐视不管。
“谋逆?”刘备双手朝天一躬,朗声道:“我乃汉室宗亲,皇上之叔,辅佐汉室,天地可鉴,岂会二心。”
说罢用手指着曹昂,怒斥道:“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世人皆知。我这次奉诏进京,所见所闻,皆是曹贼悖逆之举。”
“朝堂之上,皆是曹贼心腹之臣,后院之内,皆为曹家恶奴爪牙,天子是敢怒不敢言。如今颁下衣带诏,暗命我集结忠诚勇士,讨伐曹贼。车胄冥顽不灵,故而被斩杀,可笑曹公子你在众目睽睽之下,还妄谈什么谋逆。”
“你们曹家,才是真正的谋逆之臣。”
刘备一口气将话全部说完,在场宾客才知,原来他是奉了皇帝的“衣带诏”,这才杀了车胄,夺了徐州城防大印,借此联络各方势力,同讨曹操。
如果有皇帝的圣旨,事情就完全不一样了。
这些士族所担心的,是刘备势力不足以抗衡曹操,如今得袁绍相助,又有“衣带诏”,名正言顺。
糜竺冷笑道:“曹公子,都看到了吧。皇上对你们曹家的所作所为,是深痛恶绝。在下奉劝公子,快快离去,今天是刘使君大喜之日,不想大开杀戒。”
“当然,如果公子愿意留下来喝杯喜酒,我们自然欢迎。”
曹昂看这些见风使舵的宾客,似乎相信了刘备的话,道:“刘使君口口声声说,奉了‘衣带诏’,请问这诏令在哪?”
刘备怔了怔,这“衣带诏”在国舅董承手里,以此召集更多的反曹势力,自己只是在上面写下名字而已。
“这等重要东西,岂会轻易示人。”刘备推搪道。
“使君怕是拿不出来吧。”曹昂笑了笑,说道:“既然是奉诏,没有诏令,谁人敢奉?”
刘备尴尬神色一闪而过,淡定说道:“曹公子若想见此诏令,可待我大军兵临许都城下,再邀公子一观。”
曹昂道:“就凭区区你这数万人马,也妄想兵临许都,看来刘使君早就忘了,被吕布杀得丢妻弃子的田地。”
饶是刘备修养再好,也架不住曹昂如此挑衅。
自黄巾起义以来,输多胜少,最要命的是,连一块地盘都没有。好不容易得了徐州作为栖身之地,不小心被莽夫吕布偷了家,还将妻子给扣押了。
如今在他大喜之日,在宾客满堂的场景下,旧疤重提,不免脸色涨红。
“曹昂,我念在你孝廉出身,一再忍让,若再无力,休怪我刀剑无情。”
刘备说罢,兵士们纷纷上前一步,形成压迫之势。
典韦大步迈出,擎出双戟,挡在曹昂身前,怒视众人,喝道:“谁敢上前一步,死!”
众兵士听过其“恶来”之名,濮阳一战,宛城之战,典韦一人持戟守住辕门,不让敌人进犯一步,足见其勇猛。
“恶来退下,区区小兵,不足为惧。”
曹昂让他退到身后,问道:“使君,是否真有‘衣带诏’?”
刘备嘴角微微一扬,不知道曹昂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道:“这是自然。”
“那‘衣带诏’上,是否有董承、种辑、吴硕、王子服、吴子兰等人名字?”
刘备脸色大变,这“衣带诏”如此机密之事,曹昂岂会知晓。
要知道,这件事若传出去,董承等人可就被曹操满门抄斩的,霎时间,他眼中浮现浓浓杀机。
“董承乃董贵妃之父,居心叵测,企图效仿大将军何进,把持朝政,故而密谋勾结,欲以这‘莫须有’的诏令,陷害我曹家。”
“众所周知,我父自从迎天子后,未尝因功自傲,皇帝封赏,也只官拜司空。而董承呢,仗着自己皇亲国戚,不仅官拜车骑将军,还企图陷害我曹家。”
刘备怒喝道:“你胡说,曹操挟持皇帝,至于官职,呵呵,实权哪有他的大。”
曹昂笑道:“我父匡扶汉室,反倒成了逆贼。那董承只是命巧言文官,就是忠义之辈,是何道理?”
“董贼害我曹家之心不死,暗中结党营私,假传皇上诏令,妖言惑众。实话告诉你,如今他们已经自身难保,可笑使君还想与他们一同谋逆。”
他的这一番话,无疑是在告诉徐州士族,以董承为首的反曹势力,已是岌岌可危,让他们千万不要站错了队。
刘备至今不明白,“衣带诏”如此隐秘之事,曹昂是如何得知。
如果曹操早就知道,为何要放自己离开许都?
可是,这一切都不重要了。
既然曹操已知晓,不日大军兵指徐州,只有生擒曹昂,才能限制曹操大军。
“曹昂,我既奉旨讨贼,你助纣为虐,作恶多端,今日便要将你拿下。”
“来人!”
刘备手下士兵纷纷齐声高喝。
“不要……”
一直缄口不言的袁芸潞惊呼道:“使君,你我大喜之日,莫要因为外人,坏了喜气。”
刘备鼻息重重一哼,冷漠道:“你我大喜之日,怎可相助外人?别忘了,他可是你杀父仇人。”
“这……”袁芸潞哑口无言。
她早就察觉刘备眼中杀气,故而想替曹昂求情。
但是刘备这一番话后,若自己再求情,岂不是大不孝之罪。
“我父亲是……”
她本想说袁术是自杀而死,可是当时情况,只有曹昂,并无其他人在,真是百口莫辩。
“袁小姐,你的好意,曹昂心领。”曹昂微微一笑,全然不将刘备放在眼里,道:“刘备,你真当我有勇无谋,孤身而来吗?”
刘备淡然一笑,道:“当然不会。曹公子手段,备已领教。我知道你有一支神秘部队,或许就藏在某处,但是公子可否发现,我三弟已经不见许久。”
此时众人才反应过来,负责护卫刘备的张飞,早就不见踪迹。
“是去调集军马了吧。”曹昂依旧淡定。
“公子以为,备为何与你在此叙旧,殊不知我是之计也。”刘备得意说道。
曹昂右臂高举,道:“那就要看是使君你的援兵快,还是我动作快。”
随着曹昂手臂一落,原先刺史府里忙碌的下人,突然将手里的东西丢掉,脱掉身上的衣服,露出黑色紧身装。
还有一些士族的随从,也是这般表露身份,纷纷聚集在曹昂身边。
刘备脸色微变,他从来没有想到,曹昂的狼卫,居然混进了自己眼皮底下。
而且,居然连到场宾客的随从中,也混进了曹昂的人。
刘备此刻,深深感受到曹昂的可怕。
此子不除,大业难成!
“来人,给我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