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来, 打断边慈的思绪。
来电显示是何教练, 边慈大概猜到这通电话的缘由, 她松开衣服, 缓了几秒, 整理好情绪才按下接听键。
「何教练。」边慈率先跟那头打招呼。
何教练一改往日直奔重点的说话方式,声音甚至带笑:「边慈,你在忙吗?」
「不忙。」边慈并不适应这样的交流方式, 单方面结束含蓄,替何教练打开这通电话的突破口, 「教练,关老师给你打电话了吗?」
何教练愣了几秒, 然后嘆了一口气。
「打了,学校的事情她都跟我说了。」
常年带队训练的缘故, 何教练的声音低沉且偏粗, 但比起刚才压着嗓子的细声细语,边慈还是觉得她这样说话比较亲切。
「对不起,教练。」
「为什么要道歉?」
「……我太任性了, 你托关系让我进重点班,我辜负了你的好意,还让你在好友面前为难。」无人在场,边慈还是下意识垂下头, 手指不安地绞着校服裙边。
「你多想了,我没有为难。」
何教练说不出关飒那种暖心窝子的话,她就不是那种容易心软的性格,所以连安慰都显得硬邦邦的:「选择在什么样的环境重新开始,是你的自由,大学是给你自己考的,与我无关。」
「我知道了。」
隔着电话,何教练的威严仍能传递到边慈面前,她一如往常那般惶恐不安。
以前她能用一次又一次的好成绩向何教练证明,教练没有挑错人,她是值得被栽培的选手,所以千万不要放弃她。
可是现在她没有办法用行动证明了,教练不用再栽培她,可她还是不想被放弃。
边慈攥紧裙边角,握着手机,对那头的人诚恳保证:「教练,我会努力考回重点班的。」
「我听关飒说了,五中高三不实行走班制。」
言下之意,再怎么努力都没有用,这次离开是单程票。
边慈心慌起来,忙解释道:「那我……那我也会努力的!我会考到能进重点班的年级名次,教练,我绝对不会给你丢脸的!」
电话那头,有人在叫何教练,边慈听出来是体操队的前队友。
何教练的声音没什么起伏:「你不是我手下的队员了,丢脸也丢不到我身上,你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主,我这边有事要忙,先挂了。」
边慈松开手,沖那头喊道:「教练我——」
「嘟嘟嘟——」
电话被那边率先挂断。
边慈怔怔松开裙角,手指垂在裙边,找不到落脚处。
看着暗下来的手机屏幕,边慈徒生出一种无力挫败感来。
何教练说的每个字都是事实,她可以理解教练的立场,因为体操队还有很多队员需要她去操心、去栽培,她是大家的教练,不是她一个人的。
用心栽培这么久的队员,临到关头突然功亏一篑,这件事放在谁身上都很难接受吧,难为何教练还那么好心,替她铺好后面的路。
放弃体操的人是她,任性离开重点班的人还是她,她一直都在让教练失望,又一直那么依赖教练。
她哪里值得。
她不值得。
-
这场雨断断续续下了一天多,直到周日傍晚才停下。
放晴赶上黄昏,天空被照得特别亮,各家各户开始做饭炒菜,站在窗边都能听见踩下油锅的声音,空气中飘着食物的香味。
边慈写完作业,抱着脏衣篓上了顶楼,按深浅色分好类,扔进洗衣机里。
小姨在阳台种了许多花花草草,小姨夫在左边角落用木头修了个小凉亭,藤蔓爬满屋顶,形成天然的绿色屏障,听麦麦说,一年四季,阳台都有植物开花,这处凋零那处盛开。
边慈第一次闲下来欣赏阳台的风景,周围都是差不多高的低矮建筑,楼与楼的间距不大,连对面楼顶的菜园子种的什么菜都能看清楚,有那么一瞬间,她感觉自己回到了林水镇。
街头巷尾很近,就在她的脚下,高楼大厦很远,好像在黄昏的尽头。
边慈趴在栏杆上吹着风,不知不觉就失了神。
「边慈姐姐——」
「姐姐——」
声音由远及近,边慈回过神,往声音源头看去,麦麦抱着一桶肯德基在楼下朝她疯狂挥手。
对上边慈的视线,麦麦才放下手,扯着嗓子邀请她:「哥哥给我买了肯德基,姐姐你也来吃吧。」
言礼站在麦麦两步之外的距离,一只手提着肯德基的口袋,一只手拿着甜筒冰淇淋,冰淇淋化了滴在他的手背上,他嫌弃地走到麦麦面前,将冰淇淋粗暴地递到她嘴边:「快吃,化了黏我一手。」
「我没手了。」麦麦理所当然把炸鸡桶递给他哥,自己拿着冰淇淋快速吸熘了一口快融化的地方,又抬头对边慈热情道,「还有冰淇淋哦姐姐,你快下来嘛。」
言礼一脸无语:「你吃过的还请人家吃?」
麦麦一脸无辜:「这不是分享吗?」
「你都舔过了不叫分享。」
「可冰淇淋就是舔着吃啊。」
……
眼看兄妹俩要吵起来,边慈连忙圆场:「没事,我不吃,麦麦你自己吃吧,我在洗衣服呢。」
麦麦点点头,立刻改了主意:「那我上去。」